[奇幻修真]修真門派掌門路 作者:齊可休 (連載中)

 
81562138 2015-1-5 16:22:3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19 480273
馬口鐵的幸福 發表於 2016-3-2 04:55
【第528章】 門盟之爭下

這次立規矩是自上而下的,按照陸蔓建言的章程,第一樁事便要重定長老之位。
  「這是齊妝師叔的回信,這是多羅森師叔的回信。」
  柳風將兩份書信呈到了齊休手上。
  「你怎麼?」這人出現在眼前令齊休十分訝異,「我不是把你趕出去了麼?」
  柳風趕緊跪下,不吭聲,頭都不敢抬。
  「鐵風群島那兒沒人願意去,只有他願意,差事辦得也還可以,齊妝師叔對他置辦的那套飛劍很滿意。」南宮嫣然趕緊上前打圓場,「算是將功補過,我就把他留下了。」
  「噢。」
  齊休已很少管這種事,「鐵風群島……不是趙惡廉的地盤麼?他那兒怎樣?」
  他不追究,這就算過關了,柳風懸著的心重重放下,老實答道:「趙門主平素很少現身,我身份低微,這麼多年都未緣得見。鐵風群島環境惡劣,門風也不好,和外界幾無來往,我大部分時間都呆在店裡……」
  將鐵風群島的風土人情介紹了一遍,十分妥當,用【見人性】掃了眼也沒問題,齊休便揮揮手,放他出去。拿出齊妝和多羅森兩人的信一看,都是說閉關不便遠行,長老議事的決定之權,交由掌門師兄代為決斷。
  「那我一人就有三票了?」齊休將回信一推,飄到陸蔓手中。
  「呃,這個……」
  陸蔓看罷,有些意外,「他們既然讓掌門師叔代為決斷,再加上您自己的那票,這次長老合議裡您有三票。不過下次長老合議,他們如果仍不想來,需重新出具書面證明。」
  「嗯。」齊休點點頭,環視場中,「人都到齊了,那就開始議吧。」
  「是。」陸蔓道:「這第一樁,乃是長老之位的資格問題,門中早年規矩,內門出身的金丹修士自動升為長老,我認為不妥,應該改為門內頂級境界修士均為長老。蓋因早年定下規矩時,門中人少,且頂級修士只有築基修為,怕被外客欺主,所以定下非內門出身不得任長老這一規矩。現在門中頂級修士為金丹,且數量在白山來說已不算少,這一規定對半路入門或是由外門晉階者十分不利,比如顧師叔……」
  她看向顧嘆,「都是金丹修士,地位利益卻因親疏遠近而產生不平,加上頂級存在難以用武力轄制,所以易生變故。」
  楚秦門的頂級境界那就是金丹修士了,按照陸蔓的改革,暫時只對一人有影響,便是半路入門的顧嘆,他將自動成為長老,與秦長風、明真等人並列。這對顧嘆本是件好事,但陸蔓話音中隱含的意思卻十分得罪人,南宮嫣然拿胳膊肘碰碰身邊的秦長風,秦長風微微頜首,示意她稍安勿躁。
  「我倒無所謂。」顧嘆不以為意,語氣平淡的問道:「按你的調度,若以後並盟,熊十四也自動轉為楚秦門的長老咯?」
  「那是自然。」陸蔓答。
  眾人看向齊休。
  齊休猶豫半晌,還是搖頭道:「至親、家族、門派、盟友,親疏之分無處不在,不去論親疏,那我們維系家族、門派又有什麼必要呢?我也不是個不念故舊交情的人。所謂內門外門,這本身就是種伴人一生的親疏鑑別,行之有年,行之有效。門中權柄過於重要,我看先不要冒險改動,以後若有變化,那再說罷。」
  他這麼一說,大家都松了口氣,又下意識看向顧嘆,見他面色依然平靜如常,私下裡都覺佩服。
  「那表決罷。」陸蔓看向秦長風、明真、古鐵生、「三位師叔一人一票,掌門師叔自己加上齊妝師叔、多羅森師叔的,一人三票。」
  「啊?」古鐵生腦子裡不知在思考什麼煉器之法,前面都沒注意聽,見問到自己,才隨口道:「照掌門師兄意思辦就是了。」
  明真、秦長風也點頭附和。
  陸蔓扶額嘆氣,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勸道:「此乃關系列位師叔未來切身利益之大事,還望慎重考慮為好。」
  南宮嫣然生怕顧嘆做了長老,聞言笑道:「列位師叔何等樣人,師妹你就別替他們操心了。」
  「那好罷。」陸蔓說:「第二樁,就是長老要不要各立峰頭,各有從屬……」
  齊休聽到這,大失所望,心中對陸蔓的評價直線下降,原來她只是按齊雲規矩生搬硬套,對實際情況了解得十分膚淺,「荒唐!」不耐煩地斥責道:「我楚秦門才多大點地方,哪有條件各立峰頭!?」手一指明真等人,「羅山座主明真,楠籠山座主古鐵生,秀山座主秦長風,難道要這樣麼?傳出去滿門的臉面都別想要了。」
  三位長老和在座眾人全笑了起來,把陸蔓鬧了個大紅臉。
  「第……第三樁就是各位長老的權力,若是事無巨細都可以決定,那會使下面無所適從,所以除大事外,一般庶務上建議只實際掌握重要人事任免之權……」
  難為她還能繼續說下去,這點沒有異議,很快通過。
  一件件,一樁樁,終於把長老合議的條陳弄好,「掌門,列位長老,現在可以由你們決定各項人事了。」陸蔓奏請,看了眼南宮嫣然,「第一項便是庶務掌門的人選。」
  南宮嫣然面無表情,籠在大袖內的手卻已捏得鐵青。
  齊休自己拿著三票,另三票又從不駁他,到最後還是他一言可決,「嫣然自嫁到我楚秦門來,最奔波忙碌的就是她了,這些年把門裡拾掇得井井有條,可謂是勞苦功高,沒必要再換了。」
  南宮嫣然聽到此話,心中百感交集,淚水再收拾不住,「謝掌門師叔厚愛,我……我……」哽咽失聲。
  「好了好了,門中大小事情我都看在眼中,你也別有顧慮。」
  齊休做出慈祥長者形狀,好言撫慰,終於將她勸得收住了哭。
  「第二項是庶務盟主……」陸蔓道。
  「這個我重新考慮過,再設庶務盟主實無必要,我們在盟內合議的四個席次,分攤開來的確會有隱患,門盟各不統屬則隱患更大,之前是我沒考慮好。」齊休先自我批評一番,然後說道:「以後楚秦盟合議的四票,集中由庶務掌門一人代掌,這樣能徹底杜絕令出多門,或者內外勾連而生變的情況。」
  三位長老紛紛同意,顧嘆亦無表示。
  剩下的便是各主事奉行,齊休一一提名,跟之前基本沒有變動,陸蔓只撈到一個器符城主事,管理姜家按約定移交過來的半成股而已。
  諸事議畢,大獲全勝的南宮嫣然對顧嘆低頭一笑,又沖陸蔓投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趁這個機會我索性再了卻樁大事。」齊休突然又道:「我想指定顧嘆為下任掌門人選,你們可有意見。」
  「這?!」
  眾人如遭雷炙,一陣哄亂後才漸漸安靜下來,「我才疏學淺,不得當此大任。」顧嘆欠身道。
  「覆滅碧湖門這種大事,於你不過等閒,勿再謙虛,我若有事,大任降於你身時,不可推辭。」齊休擺擺手,不去看秦長風、南宮嫣然、秦光耀等人的臉色,只問陸蔓,「按規矩該當如何?」
  「由您和各位長老合議即可生效。」陸蔓答。
  「那就議議。」齊休笑道:「我這三票肯定是投顧嘆的。」
  「我也是。」明真先說,古鐵生頓了頓,跟道:「附議。」
  大勢已定。
  這才向秦長風看去,皎若女子的俊美容顏此時已罩上了層薄霜,緊抿雙唇,一言不發。「那就散了罷,長風你留下來,我有事要問。」齊休給虞清兒、闞萱、余子澄三個初始家族後裔傳音過去,讓他們將脖子梗著想鬧事的秦光耀,還有呆立原地又眼淚含含的南宮嫣然勸走。
  「掌門師兄,這個掌門之位,是我秦家的心病,你不是不知道。」
  等人走光,秦長風冷冷說道。
  「我知道,但如今一,楚秦門不能再走回秦家世襲掌門的老路,二,你也不適合做這個掌門。」齊休語重心長地勸道:「長風吶,耗費一切心思讓你們專心修行,才是在真正對你好,我如此,嫣然難道不是如此?顧嘆也許單打獨斗不是你的對手,但看他幾年間翻手雲覆手雨,將碧湖門生生玩得灰飛煙滅,你覺得你也能辦到麼?」
  「我不行,還有光耀、良昆……秦家修士多了,為何一定要把掌門之位給個半路入門的外人呢!」秦長風仍想不開。
  「抬起頭,看著我的雙眼。」齊休一字一句說道:「因為我認定他適合,你相信我的判斷麼?」
  秦長風看向他,面容扭曲,現出痛苦之色,最後終於屏不住,垂頭道:「我相信。」
  「那就服從我的決定。」
  齊休斬釘截鐵道:「你的未來,不在金丹層次,千萬不要本末倒置。」
  「是。」秦長風拜服。
  「對了,你那【星遁】之法怎麼悟到的,可有能傳授於我的麼?」
  見秦長風沒和自己擰著干,齊休暗暗長舒口氣,便想緩和下氣氛,隨口問到對方的得意處。
  「這個……」
  秦長風心地單純,果然就被轉移了注意力,面露難色回道:「遁法全靠自身領悟,隱約和天地大道有某種玄奧的聯系,實在難以言傳,就好像……好像……」
  他苦思了一番,「我面對的世界,除天地時間之外,還有一種星之本源,任我來去。這麼說吧,以前的我,是某時某地的某人,而現在的我,是在某時某地某星的某人。」
  齊休按他的表述閉目感應了一下,秦長風走的是星系大道,自己是命運大道,他能從星光中自由來去,難道自己能從命運中穿行不成?
  「某時某地某星,某時某地某命運?」
  想都沒想明白,自然屁都體會不出來。
  「俗語雲:遁術乃三分悟性,七分福緣。看樣子,我是沒那個好福緣哪。」
  他搖頭苦笑。
馬口鐵的幸福 發表於 2016-3-2 04:56
【第529章】 新器符城主

思過山,掌門洞府。
  闔上書頁,看著封面上『劍心劍語』四字,良久不語。
  這本三階水煉之術,乃是莫劍心遺作,專注寒泉水煉飛劍一道,用幻月靈劍、青玉劍、月影玄冰劍、諸偽無形劍等煉制之法作為實例,從啟蒙說到高階飛劍的煉制,循序漸進地將其畢生所得傾囊記述,文字間如有位慈祥長者在耳畔諄諄教誨,令人受用無窮。
  「入秘庫,作為傳承罷。」
  將書冊交回到南宮嫣然手中,又從儲物袋裡取出個小瓶,「這枚三才培元丹,給熊十四送去。」
  楚秦門內部理順之後,對附庸諸家的封賞做出了決定,領地大幅縮水,改以靈石丹藥等財物補足,熊家是主力,顧嘆本許下山都大片領土,如今也要食言了。
  「這枚丹藥是伴多羅師叔金丹而成的重寶,送出去好嗎?」
  南宮嫣然捏著瓶子,「您二位不吃,長風也可以吃啊。」滿臉舍不得。
  「你啊……」
  齊休笑著搖搖頭,「雖然丹方上說這藥對大道無礙,但我琢磨著平添功力這種事總歸屬於拔苗助長,不能傻乎乎上面怎麼寫就怎麼做,一個不小心吃得大道斷絕就不好了。阿森已晉階金丹,這藥長風以後不愁沒得吃。」
  「我明白了。」南宮嫣然告辭離開,「讓熊十四給我們試藥,老頭子還是壞啊……」她心裡想到。
  齊休臉一黑,悶頭出了思過山,和早已在外候著的顧嘆、陸蔓一道登上自家飛梭,去赴器符城主古熔的登位大典。
  連水門遷入齊雲,水令儀將他們家手裡的器符城三成股送個精光,如今形式為離火盟三成股,齊雲楚雲峰、陸雲峰、藍雲峰(前姜雲峰)、何歡宗、南楚門各一成股,楚秦門、姜家、幻劍門(前幻劍盟)、白山劍派各半成股,離火盟已佔絕對優勢。
  「上次滅碧湖門,古熔撈了些連水盟領地帶回離火盟,本以為這個功勞夠讓他擠進離火盟核心圈子裡,沒想到反被明升暗貶,打發出來做了個器符城主。當然,古熔和我們關系好,他做器符城主,齊雲楚家、南楚門、我楚秦門還有姜家一共三成股,勢必不會跟他作對,這個人選離火盟肯定也深思熟慮過的。」顧嘆心思細密,將古熔的處境說得八、九不離十,「這器符城主不是個好差事,多位前任死於非命,等下說話小心些,別觸了老古的黴頭哈。」這話是對陸蔓說的。
  「是。」
  陸蔓跳出來算是主導了一番門內整頓,可結果對她而言卻不怎麼理想,只得了個楚秦門器符城主事的差事,如今乖覺許多,知道以後主要是和古熔打交道,趁著行路,便請教起了古熔和各家勢力的背景關系。
  「古熔的古劍門,以前是離火盟中籍籍無名的築基後期宗門,長於煉器,特別是煉制飛劍。古熔結丹後不久,他堂弟,也就是拜入我楚秦門的古鐵生也結丹成功,兄弟倆大道順遂,內外呼應,古劍門就這樣徹底起來了……」
  顧嘆自然知無不言,白山形勢錯綜復雜,各家如今有些難辨敵友的意思,比如上次白山內戰中,楚秦門同時和交戰雙方離火盟、丹盟做生意,對丹盟的支持力度極大,戰後卻為了追回欠債,跟丹盟說翻臉就翻臉,齊妝生生將韓閻老打得重傷。再後來,丹盟曾跟昔日宿敵靈木盟等一道,默契地將楚秦門安插進去的密探一掃而空,還有連水門北遷導致的五行盟離散、姜家與碧湖門先友後敵的關系,白山南部四大宗門之間的恩怨情仇,桑珈、英伯甚至顧嘆自己,這些外海修士的猛龍過江……
  如此種種,把陸蔓聽得嗔目結舌。
  「卻不想白山如此風雲詭譎,人心險惡。」她嘆道。
  「呵呵,一點一點慢慢學罷。」顧嘆笑道:「此非齊雲,動輒殺人四字可不是說說而已,器符城各方勢力復雜,你在那兒務必謹言慎行。」
  「陸蔓受教了。」
  陸蔓誠心拜謝。
  「你別把她嚇著了。」
  齊休先對顧嘆假作責怪,再轉向陸蔓道:「白山勢力最多兩元嬰,且真身無法下山,你拿他們跟齊雲派裡差不多實力的家族做個對比,在心裡估量一下,也不用過於自輕。你畢竟是齊雲掌門家族的後輩女子,該有的氣度還是要有的。」
  「是。」陸蔓再拜,又問:「掌門師叔,為何您不願廢盟合並呢?收整一心,如臂指使,不是比現在的情況要好麼?」
  見她還在糾結這事,齊休想了想,說道:「合並好處大,但白山的情況,如果不是為了短時間內提升戰力,對大多數門派而言,合並其實沒啥意義。為什麼這麼說呢?你想,我家思過山才三階下品,門中五百人已住得擁擠不堪,你將諸家附庸合並,光住處就沒法調度。到最後還是你住你的空曲山,我住我的梨山,實際上門內仍以山門勢力分野,合而不並。白山靈地品階低而散,所以必然是小勢力散居,對外稱盟,戰時聚合而已。而且吞並附庸這種事,你今天做了一遭,明天做了一遭,最多三次,那些小勢力便再不會信你了。」
  「如果沒有什麼大的外部威脅,那不並的好處大些。」
  齊休說完,陸蔓又問:「那您並不看好青丹門和幻劍門嘍?」
  「各家情況不同。」
  顧嘆接過話頭,「青丹門受靈木盟壓力大,大家都知道必須內部團結。而幻劍門在白山南部本來就佔有優勢,呵呵,合並後能不能共富貴,就很難說了。」
  一路閒聊著到了器符城,大典安排在城主府,三人來早了點,先被位離火盟禮典執事接引到一座精致的小樓中等待,古鐵生張勝男夫婦要幫古熔操持,老早就來了,現在應已在城主府中。
  「我家位次怎麼排的?」
  齊休問那禮典執事。
  「丹青門之後,燕歸門之前。」禮典執事答道。
  楚秦門目前是白山第十一大勢力,僅位於十家元嬰宗門之後,這個位次中規中矩,不過等姜家的分封下來,估計得往後再退一位。
  沒多久,城主府中的唱喏聲開始響起,『齊南城南宮家南宮某某前輩到!』『齊雲陸家陸墨前輩到!』當頭第一、二位便是南宮化神家族,與齊雲掌門陸家。
  陸蔓眼皮子動了動,沒說什麼。
  「齊雲萬寶閣萬前輩……」
  「齊雲廣匯閣……」
  「齊雲靈藥閣……」
  齊雲人在白山總歸是尊貴些的,一通唱完,然後是南楚門楚青玉這一級別的賓客,再下來,『何歡宗掌門中行雋前輩到!』白山和平了段時間,似乎已沒啥矛盾焦點,頭頭腦腦們又敢跑出來赴宴了。
  等唱到『丹青門庶務掌門英伯前輩到!』的時候,一直陪侍的禮典執事提醒道:「二位前輩,該出發了。」
  小樓離城主府不遠,齊休帶著顧嘆和陸蔓出門拐了個彎,裡面已然唱起『楚秦門掌門齊休前輩到!』
  「老齊!你終於出洞了!」
  在門口迎客的古熔還是頂著標志性的大光頭,紅光滿面,上前在齊休肩膀使勁拍了兩下,親熱得很,古鐵生跟在身後,都是熟得不用多說什麼的。
  「顧老弟!你可真是厲害,楚秦門又得了個寶啊!」
  古熔將手一抬一按,做了個翻手雲覆手雨的動作,好生誇了遍顧嘆,才看向陸蔓,「陸蔓,齊雲陸家的女兒。」齊休介紹道。
  「陸蔓拜見古城主。」陸蔓上前,大大方方行禮見過。
  「哦!你家來了位叫陸墨的,可認得?」古熔問道。
  「認得。」陸蔓答道。
  「顧嘆帶她進去見見罷,嫁到白山偏僻之地,想必好久沒和親人見面了。」
  古熔拉著齊休的手不讓走,又將顧嘆和陸蔓打發進去,『燕歸門掌門燕南行到!』唱名方畢,燕南行也到了,楚秦門嫁過去的羅姿也跟在他後面。
  三家是姻親,聚在門口好一番敘念舊情,不過古熔這麼做可不是隨性為之,打發走小輩,又讓禮典修士暫停唱名,神秘兮兮地傳音給兩人道:「你們可知誰要來?」
  「誰?」燕南行和齊休問道。
  「樂川!我把他安排在最後一個。」古熔面露為難之色,「南疆御獸門門主,這身份地位差太多了,怕是來者不善哪!」
  齊休瞬間就想到了老獅子去蠻牛荒原的事,「樂川曾為玉鶴出頭圍了器符城許久,如今親自上門,的確蹊蹺。」面上卻不露聲色。
  燕南行卻和他截然不同,聽罷臉色一沉,「但願不是來找我們九星坊諸家麻煩的。」他說。
  「什麼意思?你知道些什麼?」古熔連忙追問。
  「幾天前,御獸門曾派人來探問是否有意將九星坊轉讓,讓我們開個價錢。」燕南行說道。
  古熔聽罷不得要領,齊休卻愈發肯定樂川此行和九星坊有關了。
馬口鐵的幸福 發表於 2016-3-2 04:57
【第530章】 趙惡廉逆襲

青丹門還是丹盟的時候,為了還戰爭負債,將九星坊十一分之一股拿出來拍賣,樂川出到九十三萬三階靈石的天價買下,當時就有人猜測他家對醒獅谷有企圖。如今老獅子在蠻牛荒原和另一只化神古獸大戰,以御獸門的能力,得知這個消息並不令人意外。
  「開辟醒獅谷?」
  除此之外,齊休想不到樂川還會有什麼動機,如此著意九星坊。
  「姜明玲剛跟我打了招呼,酆水開辟戰爭結束之後,姜家將把從我南楚購得的三艘乙木御風梭,轉賣給南疆御獸門。」
  楚青玉告知的這個消息更加坐實了齊休的猜測,以御獸門漫天飛獸海,尋常哪會少那幾艘飛梭用,定是要大干一場無疑了。
  「樂川離開後,御獸門在各家城坊內大肆購買爭斗物事,看樣子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志在必得了!賣?還是不賣?古兄,齊兄,你們這回可要教教我啊!」
  典禮過後,齊休、顧嘆、楚青玉、燕南行、古熔、古鐵生六人聚在一起密議此事,燕南行十分猶豫。
  「燕掌門能做得了九星坊諸家的主?」顧嘆話裡有話,「我看九星坊部分門主,席間和樂川相談甚歡啊。」
  燕南行沉默。
  「我也注意到了。」
  古熔也道:「你們幾家若不共同進退,那御獸門只用稍施手段,就能輕松在九星坊合議中過半。不過他家除了行事不怎麼精細,還是很講規矩的,我覺得賣與不賣都可以,完全視乎你的判斷。」
  「我就是判斷不出啊!一旦開辟醒獅谷,九星坊定會有大發展,不賣,立時得罪樂川,但如果御獸門守規矩不用強的話,日後遠景可期啊。」燕南行糾結的還是利益。
  「嘿嘿。」古熔手指齊休道:「老齊還殺死過御獸門的金丹修士呢,還不是屁事沒有。」
  「那是決斗,事先簽有契約的。」古熔扯到這事,齊休不得不解釋一番,燕歸門是十分可靠的盟友,不想他家起什麼變故,「小心駛得萬年船,醒獅谷開辟估計假不了,樂川願意出靈石買已十分厚道了,若遇上柴藝之流你又當如何?」提醒一句。
  「你在谷內……有消息麼?」
  燕南行還不能決定,遲疑地問道,古熔立刻死死盯住齊休的臉龐,他倆當年跟著入谷是見過小黑的,隱約知道點。
  「沒有。」
  這兩人很可能就在這等著自己,齊休心中略微有些不快,果斷否認,兩百年與各種秘密為伴,他才不會露一點破綻呢。九星坊這事只和利益有關,燕南行也不多做糾結,大家互相交換了各自掌握的情況,便四散離去。
  「掌門師叔……」
  本想回山,陸蔓早已等在外面,稟道:「我家陸崆老祖請您赴碧湖宮一行。」
  風雨欲來,戲肉一碼連著一碼,齊休只能全接著,告別顧嘆,和陸家來參加典禮的金丹修士陸默一道來到了碧湖宮。暫代姜煥鎮守此地的陸崆修為元嬰初期,中年相貌,等陸雲子隕落後,陸家之主應就是他。
  兩人沒打過什麼交道,陸崆也不廢話,用公事公辦的腔調問道:「醒獅谷的路,你熟?」
  「當年為報血刀之仇,進去過兩次。」齊休不正面回答。
  「聽說走到了南坡?」
  「是。」
  「獅巢的路,你熟?」
  「獅巢?」齊休從沒聽過,聽陸崆口氣大約是老獅子的窩,「這是我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他答道。
  「你可有隱瞞?」陸崆又問。
  「不敢隱瞞。」齊休這次真沒說謊,無奈他的話別人不敢信,「若是你能帶一些人去獅巢,過幾年碧湖秘境第九層開啟,可分你楚秦幾個名額。」陸崆開出了條件。
  雙楚加楚秦死了那麼多人在碧湖裡,逼齊休進去他都不願意,這條件開出來毫無吸引力可言,「實在不知。」頓了頓,想著自己進醒獅谷時同行者太多太雜,如今只怕已不是什麼秘密了,干脆拿出張錦帛,將兩次進入醒獅谷的路線圖當場畫了出來,雙手呈上,「這是我掌握的路線,除此之外的醒獅谷地理,我也不曾探明。」
  陸崆接過專心驗看,殿中安靜了下來。
  齊雲難道對醒獅谷也有意思?
  齊休趁這空擋,暗暗計較一番,想著自己如今和陸家是聯姻關系,過於拘謹反容易暴露心中有鬼,主動問道:「敢問前輩,這獅巢是什麼所在?」
  陸崆放下地圖,「乃是醒獅谷主人的巢穴,據說靈地品階有六階之高。」
  「噢!原來如此!」
  齊休驚嘆,五階靈地便可供人結嬰,佔據者無不是化神勢力,沒想到醒獅谷裡有一處六階靈地!白山深處和酆水流域兩場開辟戰爭,奪來的最好山門不過四階,即將掀起的是何種等級的爭奪不言而喻。
  「御獸門可能要動手了!」做出為齊雲著急的形色,獻上一個已人盡皆知的消息。
  「嗯……」
  陸崆道:「事起倉促,也比較出人意料,我們落後了。」
  「酆水流域還未打完,下一場起碼又是近百年,我們還有時間……」
  跟陸崆第一次打交道,齊休盡找些無用的話說。
  陸崆苦笑著搖了搖頭,「御獸門手中有獨自發起開辟戰爭的權力,這些限制無用的。」站起身來,背著手踱了幾步,「白白讓他家撿了個大便宜……」似乎無法可想,只能怨嘆。
  齊休知道御獸門有多強勢,看樣子齊雲派對其也力不從心,「我說呢!樂川在各城坊大肆收購資源,又公開求購九星坊,急切得不行,原來開辟近在眼前。」繼續說著廢話。
  這陸崆當然知道,「樂川只是個打前站的,你去罷。」不耐煩地揮手送客。
  不提齊休告辭離開,他們談論的樂川此時剛剛步入南疆御獸山門。
  「門主。」
  一名門中主事湊上前,臉色難看,「總山評定剛剛出來,我們南疆御獸門這次下降了一位。」
  「什麼!」
  在器符城行事順利,九星坊諸家被利誘分化得一盤散沙,剩個燕南行估計很快也將頂不住自己的壓力,樂川心情正好,聽了這消息,就像是被當頭一棒砸到後腦勺上,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
  、
  「魏同當家幾百年,我們南疆御獸門在各處飛地的排名沒動過一星半點,傳到我手上還沒兩百年反退了一位!?誰!?是哪塊飛地擠到我上面去了!?」
  他氣得七竅生煙,拼命壓抑住嗓門低吼著。
  「呃……是……是鐵風群島。」那主事吞吞吐吐地答道。
  「趙……趙惡廉!?他是神仙麼?在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真干出朵花來了?」被最看不起的人逆襲,樂川頭很暈。
  「聽說鐵風群島近年不僅有大批高階材料、海獸內丹穩定出產,還能時常貢上活的高階海獸,海鳥,品質極高……」
  主事說到一半,「別說了!」便被樂川氣急敗壞喝止,「趙惡廉這家伙人品我清楚得很,肯定沒走正路,等我把醒獅谷開辟的事忙完,再好好查查他!」
  ……
  與此同時,外海一片寧靜的水域下,千百道深深的海溝橫豎錯落,將海底犁得滿目瘡痍,小魔淵便藏在其中一道海溝之中,深不可測,惡名昭彰。
  各種魔修、鬼修、邪修、凶人、等等被此方世界不容的存在逃到此地,由外而內,按照各自實力散居各處,等級森嚴。
  最深處,有座外表散發著濃郁魔氣,被許多強大魔物守護著的黑色宮殿,殿門口,雕刻著只巨大的獨眼魔頭,血紅邪眼宛若活物,若有生靈觸及它的目光,必定會化血而亡。
  而宮殿內部卻截然相反,晶瑩柔和的白玉牆包裹著的竟是片郁郁蔥蔥的靈田,種植的靈草無不是年份久遠的稀世品種,沐浴在有若實質的五階靈力中,令人恍若到了某家正道大族山門內的後花園。
  「主人。」
  一只骷髏鬼蛇探進半個頭,白色頭骨中的鬼火被靈氣炙燙得滋滋作響仍渾然不覺,口吐人言:「那人又來了,這次依然大量出手喚魔土,依然只換外面能用的物事,把無頭老鬼半拉店的貨物都買走了。」
  「知道了……」
  從靈田地底深處,傳出個蒼涼裡帶有些中性聲線的回答。
  「那人用喚魔土換走了各家店鋪的東西,各家店鋪又拿喚魔土來找我們兌換物事,家底也經不起這樣往外掏啊。」這骷髏鬼蛇嘟囔埋怨著,倒像是個管家的角色。
  「換就是了……」
  那聲音平淡地答道。
  「我覺得不如將我們這供喚魔土兌換的物事價值翻翻,則外面喚魔土必然貶價,那人拿再多喚魔土來,換走的東西只會越來越少。」
  骷髏鬼蛇建議道。
  「那樣不好……」
  那聲音頓了頓,「先維持著,你去弄清楚那人的來歷……」
  「是。」骷髏鬼蛇領命退下。
馬口鐵的幸福 發表於 2016-3-2 23:08
【第531章】御獸門行動

被趙惡廉這麼一刺激,樂川愈加著緊行動,又跑到九星坊召齊合議諸家,開誠布公地正式表明御獸門的態度。

「樂川說,要麼九星坊諸家全部渡讓,要麼他就到醒獅谷內再建一座臨時駐地,讓我們半塊靈石都撈不到。除此之外倒沒放什麼狠話,可沒想到柴藝卻一反常態地在合議中上躥下跳,大拍樂川馬屁,好不積極」

思過山,掌門洞府,燕南行一對眉毛都快擰得豎起來了,不停訴苦。

十句話裡,有七八句是罵柴藝的。

九星坊九家加上靈木盟,這十家所有的股份作價五百萬三階,全歸了南疆御獸門。

當年丹盟那十一分之一,拍出了九十三萬三階,沒想到如今卻被柴藝攪合得生生少了一半,這還是在樂川急切到手的大好形勢下談成的。

齊休和顧嘆對視一眼,兩人心中十分了然。

九星坊諸宗門,怕不怕御獸門?怕肯定怕,但是如渡讓九星坊這種只於系到利益糾葛之事,他們還是有底氣和樂川周旋一番的,首先他們受分封三代制保護,其次御獸門多半要講理,不會來黑的。樂川那麼想要九星坊,他們各家不說硬和他作對,但都期望著能趁此機會從中大撈一筆,好歹不能低於丹盟的要價吧?

但是柴藝跳出來,形勢就變了。

九星坊諸家怕不怕靈木盟?更怕而且那種怕是不分場合,深入骨髓的。

分封三代,三代以後呢?有多少宗門三代以後還能保住原始分封?

絕對不多。

這是所有分封三代宗門都面臨的問題。

御獸門不會要你門派家族性命,不會看上你這弱小山門,但近在咫尺的靈木盟可是個不挑食的主。祁無霜是靈木、離火、連水三家暗殺的;陵梁宗二代掌門之爭是靈木和丹盟挑起來的;思過山之戰,楚秦門差一點覆滅在靈木、龍家聯軍手裡;更別提偌大丹盟。被靈木、離火聯軍進出掃蕩多次,如入無人之境;『三代之後看你們如何如何,之類的威脅話語,柴藝最喜歡掛在嘴邊……

九星坊諸家聽在耳邊,看在眼中,面對現實只能有所取舍。

「現在弱,但是受大周書院保護,安全無虞,以後失了保護呢?繼續孱弱下去,立地是破家滅門之禍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大周書院其實只給了我們一條路逃脫宿命,很公平,也很冷酷。」燕南行嘆道。

楚秦門三代之後樹倒猢猻散的景象,齊休是親身經歷過的,對燕南行這句話很有感觸,也知道他是被柴藝的囂張氣焰給驚醒、刺激到了,說道:「沒錯,大周書院給了環境和機會,如果沉溺於安逸,三代之後還沒人能青出於藍,那只能說取禍有道,怪不得人。修真世界,歸根結底是以實力為尊,一個人的修為境界往往能決定無數人的生死存亡,只要你家有人結嬰,回頭再看柴藝之流,不過是跳梁小丑而已。」

「燕門主可是准備結嬰?」

顧嘆冷眼旁觀,察覺燕南行聽了齊休的話後,目光漸漸凝實,其中頗有慷慨決然的意味,出言問道。

燕南行不答。

齊休心中一動,「燕兄計劃在哪結嬰?」事關結嬰地,不由得他不探問一二。

「還能在哪……」燕南行無奈道:「分封三代,我的燕歸門可挪不了窩。」

那就是在白山了,「你和白山上有聯系?」齊休連忙探問細節。

「修為到了,白山自會有人來找的,你也不用急,若到我這個修為,他們也少不了會來找你。」燕南行答道:「具體細節,我半個字也不能說,你也別問了。」

楚秦門其實沒什麼領地的羈絆,齊休的選擇比燕南行自由許多,但正因為他有一種貨比三家的心態,所以對各處結嬰的條件和優缺點十分關心,燕南行讓他別問,他心癢癢地還是追問了一句,「可是強迫上山?」

燕南行不說話,只搖搖頭,齊休,包括在場的顧嘆心頭一塊大石終於落下,不受強迫,那以後還是有空間挑一挑的。

不過這是後話,齊休目前金丹中期,顧嘆才金丹初期,整個楚秦盟都沒有金丹後期修士,大家到金丹圓滿還早得很。

還是腳踏實地,一步步來罷。

齊休二百零八歲頭上,整個白山清平無事,所有人的談資全是御獸門如何如何的粗豪霸氣。將九星坊完全收入囊中後的第二天,樂川的隆隆戰車便轟然轉動,無數飛獸、飛禽、飛梭從南疆御獸門升空而起,遮天蔽日,連綿不絕,而目標只有一個,醒獅谷。

「據說當先導飛禽到達九星坊時,運送巨型陸地馱獸的飛梭才剛剛離境,南疆御獸門到九星坊這條線的空中,終日有各種輸送補給的物事飛過,首尾相接,日夜不停。」

「這還只是南疆御獸門一家做些前期准備而已,後面等各飛地和總山的援兵已從四面八方趕來,到時的聲勢更難想象。」

「聽說御獸門主導開辟戰爭與大周書院的最大不同點,就是往往需四五十年才能徹底平地一地,蓋因他家的目標不光是領地資源,馴肝卩大量獸類為己所用也是主要任務之一,所以不能光以殺戮開道,耗時自然就要長很多。」

「九星坊如今擴大了十倍不止,光大小獸欄就不下萬個,整日各種野獸嘶鳴,氣味沖天,資源除在白山和周邊進行采購外,還有部分草料和肉食被從無數萬裡之外的地方專運而來,幾乎每時每刻都有各地獸船抵達,起碼三階,有些獸種見都沒見過,根本叫不出名號。」

「御獸門本就在醒獅谷裡冒險多年,樂川這次行事可謂『迅猛果斷,,直接帶著自家子弟和靈獸軍陣入谷,已經建立了第一處前線駐地。」

思過山崖頂大殿,『百曉生,姚青手指地圖某處,為楚秦盟大小頭目解說著形勢。

齊休看那前線駐地位置,正是當年人面紋蛇盤踞的所在,心中暗凜,腦海中不覺浮現出趙瑤和一蛇一鳥的身影,還有死去奈文霖……

也許,該再去看看她們?

「現在白山各家在裡面都有好處,丹盟,噢不是,青丹門的丹藥,離火的煉石,靈木盟的靈草等等等等,地主陵梁宗接了九星坊擴建,燕南行等九星坊諸家都撈了外圍雜活做。唯有雙楚和我們,一分一毫都湊不上前,看樣子樂川還記恨著呢。」

心事被南宮嫣然的抱怨打斷,苦笑道:「楚奪死於玉鶴之手,霍白又被我殺了,放在別家都是生死大仇,我們和御獸門兩不相於已是最好的結果了。」

「我們可以通過燕歸門之流轉賣,大不了像上次支援青丹門那樣,給他家賺一道就是。」

祁家家主提議道。

齊休想也沒想便拒絕了,「當初和霍白決斗前我簽的白紙黑字,無論生死,戰後各不相於,樂川不和我們來往是基於他的驕傲,我雖弱小得多,但也有我的驕傲,說各不相於,就真正把各不相於做到罷。」

「若是有人來問我們求購,那我們不能不賣罷?他們拿去轉賣我也管不了不是?」南宮嫣然持家心思敏捷,心中已打好主意要回娘家一趟,從齊南城周轉周轉。

此時,楚秦之地東邊方向,一只巨大的灰色鵬鳥慢慢飛翔在罡風之上,鳥背上坐著三人一獸,一名懷裡抱著只潔白玉兔的灰袍老嫗盤膝坐著,南疆御獸門門主樂川,元嬰修士狄元普畢恭畢敬地侍立在旁。

「在家裡過不下去的人,才會有走出來的欲念,這一點,化神存在與凡人們的動機沒有任何區別。」老嫗語調平淡中帶著絲落寞。

「是他們逼人太甚了」狄元普咬牙切齒道。

「聽說南宮木和羋東極為了追尋神傀之術的下落,雙雙消失不見了,他們為了應對天劫如此奔忙可以理解,但醒獅谷主人卻從六階地跑出去搶四階地,你們不覺得太奇怪了麼?」老嫗懷中的玉兔突然口出人言,脆生生的,像十三、四歲的女孩聲音。

老嫗不說話,狄元普和樂川對視一眼,不知該如何回答,半晌之後,狄元普才輕聲道:「如今箭已在弦上……」

「古獸地盤意識強烈,靈智又不高,沒聽說過會突然亂跑的。」樂川補了一句。

玉兔嘆了口氣,「大周書院兩派為了關在北政外院的姬佳芊正斗得厲害,這次沒化神存在來給我家幫忙。齊雲派更是一直將白山看做碗裡的肉,若不是這次醒獅谷主人行動異常,打亂了他家的布置,我們沒那麼容易撈到機會的,他們雖不至於給我們搗亂,但也絕不可能幫我們出手。白山賈長庚又自身難保……」

它說到這,和老嫗同時看了眼君旋山方向,「黃沙老狐狸被天地峰主人馴肝』後,乖得得跟狗一樣,更別提了。別看我們聲勢浩大,實際上是孤立無援的,凡事必須小心為上。丑話說在前頭,我和主人加在一起,還不夠那老獅子做盤菜吃的,這點你們一定要清楚。」

「無妨。」

狄元普笑道:「我家小鱷已把醒獅谷情況打探得差不多了,實際上真正的醒獅谷邊界……」

他展開地圖,從九星坊到摩雲鬣領地,再經過四翅天鷹當年居住的河谷,最後到達風息歸土獸的重土之地,齊休當年帶著霍鸛等人走過的路被清晰地畫在上面,旁邊直白地標注著『齊休入谷路線,,「您看……」他指著摩雲鬣把守的峽谷入口,「這裡才是老獅子真正的領地邊境,峽谷北面這所有地方」他手在人面紋蛇領地周邊劃了一大圈,「都是可以白拿的,醒獅谷裡靈地品階和密度都很高,光這片地域元嬰等級古獸就有風梟熊獸忄齒恐獸黑煞硬背豬等等七八只,全拿下來已經很賺了,而且老獅子就算回來也不一定會管。我們試探過多次,它若動手,只會在峽谷內,霍鸛就是這麼死的,上次鑽進來個不知跟腳的元嬰修士,一樣是進入峽谷之後被老獅子瞬殺。」

聽他侃侃而談,老嫗和玉兔同時點頭,很明顯地增加了不少信心。

過了一會兒,老嫗問道:「霍鸛生前要抓的人面紋蛇,下落如何?」

「巢穴空空,這些年我家小鱷就是在那兒藏的身,到時裡面的天材地寶全部不見,有可能被人面紋蛇卷走跑路了。」狄元普搖頭表示不知,「這只蛇靈智應該不低,而且和齊休可能有點聯系,從他那兒興許能撬出點什麼,但既然他跟霍白公平決斗贏了,那我們也沒臉再去為難他。」

老嫗再次點頭,不再糾結此事。

大鵬從楚秦所有的沔水上空穿過,一路向九星坊方向進發,君旋山中花園,賈長庚四肢張開,懶洋洋地躺在地上,他已是完全的成年男子容貌,深邃的目光呆滯地看著上方。

一只黃色狐狸呼哧呼哧地從遠處跑到跟前,將嘴裡叼著的尋常彩球塞到賈長庚手上。

「你今天怎麼了?」見對方沒什麼反應,黃色狐狸原地轉了個圈,變回了尖嘴猴腮的矮個子黃沙帝君,大尾巴在屁股後頭搖晃著,「可是想起你白山老家了?」

「沒什麼,只是感應到了好多亂七八糟的野獸氣息,似乎御獸門大舉進來了。」

他坐起身,「老狐狸你不用那麼聽我師兄的話,白山現在怎樣了?就當跟我說說故事解悶,哪壞得了他的事嘛。」可憐的白山之主,這一世過得要對只狐狸軟語求情。

「我可不敢,你陪我玩,旁的啥也再別想了。」

黃沙帝君伸出爪子,從賈長庚手裡拿過彩球,隨手一擲,彩球便飛得不見,「以前是你扔我揀,這次換做我扔你揀可好?」他說。

賈長庚笑了,「我揀那是我在玩,你揀才是你在玩啊,是你要玩,又不是我要玩,所以還是你揀好玩。」

「你別耍小聰明拿話繞我。」黃沙帝君目露凶光,「我是狐狸,又不是狗,如今我修為在你之上,我說輪到你去揀,你就得聽話去揀啊,不然我可以懲罰你的。」

賈長庚目瞪口呆,再三確認黃沙帝君不是開玩笑,真的有可能動手整治他之後,只得無奈地站起身,拖著步子往彩球落處走去。

「跑快點,還要和我一樣用嘴叼回來噢。」

黃沙帝君在他身後喊道。
馬口鐵的幸福 發表於 2016-3-2 23:09
【第532章】 小黑來報信

也許是眼界變高了的緣故,齊休感覺此方世界更加動蕩了。
  楚秦之地,君旋山,白山化神轉世賈長庚可能被齊雲天地峰之主塞入此地,不知具體情形。
  酆水流域化神古獸已死,開辟戰爭即將最後收尾。
  醒獅谷,御獸門一人一獸兩位化神親臨,將元嬰古獸【黑煞硬背豬】的棲身之地團團圍住,只要活的。
  天理門、青蓮劍宗、稷下城、明陽山等正道宗門組成的聯軍,正齊聚正義坊誓師,兵鋒直指不遠處的黑風谷,化神勢力對化神勢力,超級宗門對超級宗門,人類自己也有一場曠世大戰即將爆發。
  大周書院歸古派為了營救姬佳芊,組織人手將歸儒派控制的北政外院大門堵了,雙方日夜辯論不休,火氣已累積得越來越大。
  對黑手組織的追捕已告一段落,這黑暗秩序的主導者煙消雲散後,各地城坊中的黑市卻已頑強復蘇,大多被新崛起的本地凶人把持,信用、底線、安全遠未建立,徹底成了藏污納垢之所。
  外海,與小魔淵魔修有關的消息果然更加頻繁了,不知是不是歸古派為證實姬信隆臨死前預言的陰謀。
  不知去向的何玉、姜炎、萬骨,仍沒從齊雲執法峰出來的屠自如,進入南林寺戒律堂便無音訊的青奮和尚,幽影島養魂的秦唯喻,蠻牛荒原裡藏身的人面紋蛇、小黑和趙瑤……
  「我們這一代人……」
  楚雲峰中,齊休按捺住浮動的思緒,「楚兄還記得當年媯正的預言麼?」他問道。
  「媯正不正,信他的話,你就是傻子。」
  自從媯正利用妙清算計賈長庚以後,楚問對其十分不屑,他站起身,踱到靜室門口,負手看向遠方,「這次叫你過來,一是因為我將閉關沖擊元嬰……」
  這次短時間內第二個人表示要准備結嬰了,「那我便提前恭祝楚兄,哦不,楚師叔了。」齊休頗覺羨慕,拱手說著吉利話。
  楚問隨手摸了摸腰間的銀酒壺,「死亡值當是又一次宿醉長眠,成與敗我並不在意。」
  比起燕南行念叨不休的家門利害後代安危比起來,楚問就要灑脫得多了,憑感覺,齊休更看好他。
  「二嘛,南宮木與極東城主羋東極已離開酆水,不知去向,他倆都是傳言過不了下次天劫的人,估計目標還是何玉。」
  何玉與神傀之術的消息,是齊休安排沙諾在稷下城放出來的,目前已然人盡皆知了,齊休偽造的神傀之術破綻百出,但這消息因為南宮木的激烈反應還是被坐實了,妙就妙在所有人都以為消息源頭是第一時間拿到何玉神傀化身的稷下城勢力。
  楚問說完,看齊休沒什麼反應,疑道:「這消息你知道?」
  「這消息在酆水前線都傳遍了。」齊休笑答:「化神行止搞得人盡皆知,這應該還是歸古派故意搗亂。」
  楚問想了想便明白了奧妙所在,「的確,若想抓到何玉,就必須瞞過歸古,否則歸古派肯定再把事情給攪黃了,南宮木吃過一次虧,肯定想明白了其中道理。要跟歸古派的意志作對,那麼行止必須隱蔽,而歸古現在自顧不暇,只能放放消息惡心他一下。」
  「我頭上懸的那柄劍,還沒有放下啊。」
  齊休嘆道,只要南宮木在找何玉,說不定哪一天就會突然用到自己。
  「我楚家沒能力保你,實在抱歉。」
  楚問難得這麼正式地道歉,齊休連忙笑說不必。
  在楚雲峰住了幾天,等楚問將各種事務交代完畢,在家人朋友們的注視下進入自家五階靜室閉關之後,齊休才提出告辭。
  「你對自己結嬰作何打算?」
  楚神通親自相送,到門口站住話別時突然問道。
  「還沒有決定呢。」齊休實言以告,「上白山幾同坐監,而且山上元嬰內斗劇烈,好處是可以降臨下山,照顧宗門……」
  他將白山、外海、稷下等可能結嬰之處的優缺點說了個遍,唯獨不提齊雲。
  楚神通想了想,說道:「反正還早,你先別急著決定,等楚問的事忙完我便開始在齊雲謀劃謀劃,有了消息再找你商量。」
  雖對楚神通的『謀劃』能力很有疑問,但齊休仍感覺心暖,大禮拜謝。
  回到自家思過山中,御獸門已在醒獅谷旗開得勝,曾和人面紋蛇不太對付的那頭元嬰野豬被只化神玉兔輕松誅殺,聽說是因為不服馴化的緣故。
  不知為什麼,聽到這消息,齊休心中略微有些不適感。
  「別的不去管他,那摩雲鬣說起來是瑤兒他們的朋友,我兩次入谷,它都幫了忙,還有風梟熊獸,好像和人面紋蛇的關系還不錯。」
  想了想,取出剩下的兩片小黑羽毛,握在手中。
  現在這種情況,自己連醒獅谷都進不去了,「要不要給小黑傳個消息,讓她想辦法救救摩雲鬣它們呢?」
  隱隱對這念頭感到害怕,當年若不是自己和楚奪盜嬰,魏家便不會受冤枉,進而和器符盟不死不休,當年若不是自己偷偷把北丁申山的隱秘告訴了刑劍,只怕酆水流域開辟戰爭都不一定能打得起來。
  自己這個小角色扇動翅膀,與某些重大事件有很深的因果關系,如果這次又……
  「事不宜遲,御獸門還沒推進到摩雲鬣那裡,現在可能還來得及,再猶豫就晚了。古獸一般不會離開領地,若小黑不能說服它就算了,我盡了力無愧於心就行,對了,還有那風息歸土獸,小黑正好能順路通知一下。」
  終於還是那一絲惻隱之心佔了上風,用精神力直接在那羽毛上烙下想說的話,那黑色羽毛便無風自燃,燒得干干淨淨。
  「希望我這次沒做錯罷。」他心中想著。
  ……
  醒獅谷以南是無邊無際的黃色荒原,土地平坦堅硬,常年大風,雨水稀少,暴躁的蠻牛群落必須不停遷徙,才能追逐到足夠頑強的荊棘類草維生。
  不過此時在空曠的荒原上趴著的,是只銀白長發,屁股上有道血痕的老獅子。
  老獅子閉目睡得香甜,沒任何活物敢於靠近它。
  「和蠻牛做了那麼多年鄰居,現在才發現他根本沒有智商啊!我都打敗他七次了還不肯服,脾氣又臭又硬,無法溝通,無法溝通!」
  純白的精神力世界,幻化成人的老獅子精神虛體正呲牙咧嘴地不停埋怨著,第七次戰斗時他放松了警惕,一個沒留神被蠻牛角戳到了屁股,雖然最後還是沒懸念的贏了,但受傷了總歸很不爽。
  「我都記不清上次受傷是什麼時候的事了,你教我的統御之法到底有沒有用啊。」
  他語氣不善地盯著獨臂元嬰。
  「實在沒辦法,就再往南走吧,蠻荒那麼大,總有能溝通,會服軟的化神古獸的。」
  獨臂元嬰哪有對付化神古獸的經驗,只得小心出著主意。
  「好,我先去把蠻牛咬死,再往南走。」
  老獅子興沖沖地說道,精神力虛影隨之轉淡。
  「別……別啊!」
  獨臂元嬰大急,「在你積蓄足夠的實力以前,蠻牛可以為你把守北方,不可擅殺!」
  但老獅子已不在這精神力海洋中了。
  荒原中的睡獅睜開了雙眼,磅礴的精神力以他為中心,如潮汐般一浪一浪逐次推開,他伸了個懶腰,「嗯?」感應到了一個小小的障礙,正好在精神力潮汐的圓圈外圍。
  「哪來的小黑鵲,也敢靠近!」
  發現是只愣頭愣腦的小不點黑鵲,正是氣不順的時候,准備一口吸進肚子,那小黑鵲用顫抖的尖細聲音叫道:「報告大大大……大王!大事不好啦!」
  「嘿嘿,叫我大王?」
  來了興趣,「啥事啊?」他笑眯眯地問道。
馬口鐵的幸福 發表於 2016-3-2 23:10
【第533章】 醒獅的決定

齊休用寶貴的第二根羽毛傳去的消息,不過是讓小黑想辦法勸摩雲鬣往南逃走,離開醒獅谷的范圍,而跑來勸說老獅子,則是跟著趙瑤的那只四翅天鷹出的主意。
  「摩雲鬣大人肯定不願意離開的,他只聽大王的話,還不如去找大王幫忙。」跟著趙瑤一同南下到蠻牛荒原的四翅天鷹如是說道。趙瑤徹底失去正常心智後,小團體內隱隱以四翅天鷹的智商最高,雖然因為性別不同,平素只能委屈地住在洞穴外面,干著望風看門的活兒,但還是憑借著幾次不錯的建言,漸漸幫助大家在蠻牛荒原扎穩了腳跟,取得了人面紋蛇和小黑的信任。
  當然,這些就是齊休不知道的了。
  「是……是這樣的,有很多,很壞的人類已經進入谷中……」
  「他們到處抓我們,殺我們……」
  「那只蠢豬壞死了,最喜歡給我們姐妹搗蛋,它……嗯……嗯……他上次故意趕了一窩臭鼬到我們洞裡,差點被……被熏死……」
  「還……還有一次……它聯合一大堆它的狐朋狗友來搶地盤,是……是那種真的狐狸和狗,漫山遍野多得數不過來,結果被小蛇姐姐一招就嚇跑了,哈……」
  荒原之上,小黑恭順地將雙翅抱在胸前,奶聲奶氣講述著,由於緊張,言辭斷斷續續的,而且還有稍不注意就離題萬裡,不得要領的老毛病。
  「還有老熊,聽說他現在已經被包圍了,很危險,對了對了,摩雲鬣大人也很危險,他們雖然脾氣不好,但其實都是不錯的好朋友的,摩雲鬣大叔上次還給過我好吃的來著,那個果子很漂亮,也是我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東西……嗯……嗯……還有還有……」
  說了落落長,沒得到一點反應,小黑鼓起勇氣抬頭窺視,才終於發現自家唯一的聽眾似乎對這話題不怎麼感興趣。老獅子將腦袋舒服地靠在前肢上,眼皮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耷拉下去,均勻的呼吸聲一起一伏,竟然聽睡著了。
  「呃……」
  對方的反應超出預料,小黑的小腦袋一時就轉不過彎來了,兩支翅尖在胸前糾結半天,心裡一邊後悔沒聽大黃的建議,一邊罵著出餿主意的四翅天鷹,不敢就這麼離開,只能把「大王您快去救救他們吧!」這類乞求的話語翻來覆去地說著。
  仍得不到半點回應。
  潔白的精神力世界中,老獅子的人形虛影懶懶躺在一堆書籍上,亂糟糟金黃頭發下的雙目深邃凝視著某處,沉思不語。
  「行大事者,不必計較一時得失,您出都出來了,又何必再考慮回頭?」不遠處的獨臂元嬰自認看出了他內心的猶豫,魂體發出精神力波動勸道。
  老獅子不答,神色更凝重了些。
  相處久了,獨臂元嬰對他的性格已有些了解,便識趣不言。
  良久之後,老獅子果然主動打破沉默,肅容道:「你們人類的書我看了不少,對我來說,大部分都是無用的……」
  「對!您終於開竅了!我早就說過,人類淺薄昏憊,大多書籍不過是在斤斤計較些微實力的提升,而這,是天賦神通的您最不必學習的!」獨臂元嬰喜道:「什麼如何築基,如何結丹之流,多看一眼都浪費時間。」
  老獅子點了點頭表示同意,罕見地沒有追問下去。
  「只要得我傳授,包您稱霸此方世界!」獨臂元嬰覺得這是老獅子對自家的信任更上層樓的標志,立刻抓住機會繼續著鼓動大業。
  「如何才是稱霸?稱霸又能如何?」老獅子緩緩說道:「我是說大多數書於我無用,不過有幾書還是不錯的,比如那種教人如何直面自己的內心……」
  獨臂元嬰心中一緊,「哪個流派?那種教人百般忍讓做縮頭烏龜的,可都是些歪理。」他深怕老獅子入了某些逆來順受的佛門流派,那可是對自家大計不利的。
  「我不懂什麼流派,只感覺他們講述的道理都差不多。」老獅子搖搖頭,「比如說我吧,自從獨佔了那片山谷,便渾渾噩噩地一直呆到了現在,過了多少年?算不清楚。外面發生了多少事?不感興趣。在風雨與霜雪、昏睡與清醒更易之間,我的力量自然而然一日比一日強大,仿佛天理如此,無需為之付出一絲的精力。可是……」
  老獅子站立起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身邊有個什麼東西突然出現了,就像身下有塊尖銳的石頭,睡覺時翻身總會被硌那麼一下,卻又沒任何辦法將它挪開……」
  「是什麼?」獨臂元嬰問。
  「按你們人類的書籍描述,那是一種『情緒』。」老獅子答:「按照你們人類的說法,我之前的一切行動都是由『本能』驅使的,但自從這種『情緒』到來之後,我便從本能的束縛中掙脫出來,從此成為了另一個我,一個更……」
  「怎麼說呢?你們人類怎麼定義的?」他反問。
  「更強大,更聰明?」獨臂元嬰試探著答道。
  「不不不。」老獅子搖頭,手不經意地拈著嘴邊的胡須,「好像是……好像是……更高級,更有靈性?」
  「呃……」獨臂元嬰略感尷尬,「那都是御獸門區分獸類的用詞,須知他們是你天然的敵人,不要被他們的思想束縛住了。」
  「不不不。」老獅子又搖頭,從書堆裡挑出本稷下刊印的【太古兵法集注】來,翻開念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咳咳……您說得不錯。」獨臂元嬰略窘,但他反應極快,干脆順著話題引導下去,「御獸門的實力您還有所不如,所以我們先得避其鋒芒,去南邊擴展勢力,等時機成熟再……」
  「不。」老獅子還是搖頭,「我本來是這麼打算的,但外面那小黑鳥兒的到來,又引動了我的那種『情緒』。」
  「呃……敢問是哪一種情緒?」獨臂元嬰問道。
  「我本也不甚明了,但剛剛聽到那小黑鳥說起谷中眾獸的慘狀,心裡面漸漸有了個模糊的影子。」老獅子的語速忽然變快,「對!我有些明白了!」他雙手一拍,激動道:「我一開始以為,那種情緒叫做『憤怒』!」
  「憤怒?」
  「是的,自從你們人類的氣息越來越近,自從那頭母象殞命的那天,自從我的領地有人涉足踐踏,自從谷中的生靈開始死於人類之手……」
  「原來如此!」獨臂元嬰魂體的精神波動也劇烈了起來,這是興奮所致,「這就對了!我們人類裡有很多敗類,他們貪婪殘忍的做派激發了你的自覺,你開始為同類的悲慘遭遇感到憤怒!是不是?你憤怒,所以你想報復,而我,能指引你走上正確的復仇之路。」
  「不不不!」老獅子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般,「什麼是我的同類?大象嗎?還是豬?」他鼻孔裡發出一聲嗤笑,「就是和我最相近的獅子,我吃了沒有一萬,也有八千,我為何要為他們而憤怒?他們憑什麼令我憤怒?」
  「那?」獨臂元嬰感到自己越來越難掌控住這只獅子了,「對了,我什麼時候產生了能掌控他的錯覺?」只能在心裡自嘲地笑笑。
  「我一開始想不通啊,這種情緒分明令我很難受,卻一直抓不住,認不清,是憤怒嗎?好像是的,但我我因何而憤怒,為什麼憤怒?」老獅子激動地走來走去,兜了好幾圈,突然停住,一動不動。
  「因何而憤怒?」獨臂元嬰知道對方已得到答案了。
  「唉……」
  老獅子長長地嘆了口氣,「我今天終於明白了,憤怒來源於恐懼。」
  「你恐懼什麼?」
  「比我強大的力量,威脅我生命的力量。」
  小黑發現面前老獅子的眼皮正在抖動不休。
  「有人比你還強大?」
  「有,肯定有!我記得有,只是來了又走了。」
  雄獅的眼皮終於再次掀開,目光投向悠遠的北方,一種淡淡的威壓降臨,使得小黑動彈不得,無法言語。
  「走了?誰?」獨臂元嬰心念急轉,「齊雲天地峰座主?御獸門鎮守靈獸?他們沒你強吧?」
  「我不認識什麼天地峰座主,也不認識什麼鎮守靈獸,我的恐懼並不來自於某一個人,或是一只野獸。」
  「那是?」
  「比如北邊那頭母象的死。」
  「白山深處的開辟戰爭?」獨臂元嬰明白了,「你恐懼的其實是我們人類團結協作,用集體力量擊殺你這類強大個體的能力。」
  「差不多接近了。」雄獅不再趴著,從黃沙地裡站立起來,在他雄偉龐大的身軀面前,小黑感覺自己只是粒不起眼的灰塵,渺小得可憐。
  「因為恐懼,所以憤怒。為你們的力量憤怒,也為我認清自己的恐懼而憤怒。仿佛回憶起了幼年孱弱時的時光,在那已經古老得不甚清晰的記憶裡,我不小心被一群『聰明』的土狼團團圍住……」
  「然後?」
  「我贏了,我站在了這裡。」
  雄獅雙目中精光一閃,強悍而純粹的意志力噴薄而出,似乎能彌蓋掉天地間的所有。
  小黑昏了過去。
  「強大如我,仍有被弱小者擊敗的可能。」精神海中,人形虛影用腳碰了碰身邊散落的書籍,「因為恐懼,所以我選擇了學習,也許這是你們人類所稱的『古獸』們本不會去選擇的道路。」
  「我懂了。」獨臂元嬰仔細想想,這和自己入谷的目的其實是一回事,上師不就是想制造出可以撼動此界根基的力量麼?「等你學成之後,你就能戰勝他們,戰勝人類,消除恐懼。」他說。
  「不,你還沒懂。我開始學習是在我認清自己的恐懼之前,所以並不是因為學習促使我找到克制恐懼的方法,而是被你們人類詬病的『憑本能行事』,所以,其實還是本能,指引我尋找自救的方法。」
  「呃……」獨臂元嬰被繞得有點暈,「那有何不同?」
  「比如現在,本能告訴我,要回去,要作戰!要擊敗任何膽敢覬覦我領地的敵人!而學習的結果,正好相反。」
  雄獅膝蓋微曲,完美矯健的身軀仿佛積蓄了爆炸般的力量,隨時都能騰空而起。
  「這!這不是又繞回來了麼?」獨臂元嬰笑了,「如果還憑本能行事,你的下場跟那只母象不會有任何區別!這不正是你學習的目的麼?你更理智了,明白了有些東西是可以暫時放棄的,那是為了將來能百倍千倍的奪回來!」
  「不!」
  雄獅堅定地昂起了頭,銀白色鬃毛如海浪般波動,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我恐懼的不是威脅我生命的力量,而是失敗,我恐懼的……」
  「是能令我失去驕傲的力量!」
  「我熟悉那裡的每一座山,每一條河,我認識匍匐在我腳下的每一只你們人類稱為『元嬰古獸』的臣屬,他們面對我無可違逆的力量,只能小心地將驕傲收斂,換取我施舍給他們的生存權力,領地,以及……我慷慨的保護。」
  雄獅看向腳邊,一股無形的力量將昏倒在地的小黑托起,隨意丟到了看不見的遠方。
  「我必須去戰斗!為了不負我的驕傲……」
  「你怎麼忽然死腦筋了呢!?」獨臂元嬰魂體發出劇烈的精神波動,「現在的你即便能勝人類一時,卻根本無法守護醒獅谷一世,你不是不明白這一點!為什麼還要去送死呢?你是不是看那些書把腦子看壞了?一只古獸,突然張口就是驕傲,慷慨,保護……可笑至極!醒醒罷!這個抉定會把你害死!」
  「亙古的生命裡,我從未如此清醒。」
  「嗷!」一聲震天的獅吼將蠻牛荒原裡的所有生靈驚得匍匐在地,那只遍體鱗傷的化神蠻牛也不例外。
  「我會離開,但在這之前,我必須去證明,到底誰是你們稱之為『醒獅谷』的主人,並且向你們宣示我終有一日會再度歸來!到那時候,我不但會拿回我的山谷,還將成為白色與黑色山峰下所有土地的唯一主人!風雲與雨雪,四季與繁花,每一顆草木,每一只生靈都是我的臣民,用敬畏換取憐憫,用卑微換取保護……我的保護。」
  「白色山峰?白山?黑色山峰是什麼?」獨臂元嬰疑道。
  這次沒有得到回答,老獅子的人形虛影已消散不見。
  漫天黃沙揚起,雄獅後腿蹬地,縱身躍入無垠天空,時間與空間仿佛被什麼東西擾動,近處的一切都像是在現實與虛幻邊緣,世間沒有存在能看清他具體身在何處,只能根據一條直鋪北方,如彩光如油般流動的詭異長虹判斷大致行跡。
馬口鐵的幸福 發表於 2016-3-2 23:16
【第534章】 重挫御獸門

醒獅谷北部,一座超大法陣金光閃閃,將整座山峰倒扣在內。此地原本的主人,如山般巨大的風梟熊獸終於抵受不住御獸門綿延多日的折磨,低下了元嬰古獸高昂的頭顱。
  「成了!」
  皮膚黝黑,壯如鐵塔的中年御獸門元嬰臉上現出如孩童般的狂喜之色,隨手將法陣禁制撤去,「老兄弟!剛才是我對不住了,但從今而後,咱們就不分彼此,保你過上比這荒郊野嶺好上十倍百倍的日子!」
  剛剛投降的熊獸沒有理他,先是拖著遍體鱗傷的身軀搖晃了幾下,繼而雙眼一閉,轟然栽倒。
  「快!快給他療傷,用最好的藥!」黑壯元嬰手中法訣連指,一道又一道療傷法術往對方身上招呼,渾然不覺這些傷勢正是自己剛剛造成的。契約一成,對方已不再是敵人,而是能助他實力倍增的利器,在御獸門,實力即一切,個人與家族的地位都將因為這平添的元嬰存在而暴漲,也難怪他如此著緊。
  早在法陣外候著的御獸門低階修士們聽命圍了上來,有人用早備好的藥泥往業已昏迷的熊獸傷口上涂抹,還有人撬開牙關,灌下各種療傷聖藥。降服元嬰古獸極為不易,他自己的身體損耗也極重,見熊獸傷勢漸漸穩定下來,便放下心,盤膝坐下運功自療。
  「胡老弟,恭喜恭喜。」
  不多時,一位老者從九星坊方向飛來,還未落地就疊聲道喜,一只巨鱷隨在他身後,用尾巴和後腿支撐著,如人般坐得穩穩當當,手裡攥著幾只小香蒲豬魚把玩,不時將這些還在吱吱叫喚的小東西丟進大嘴裡生嚼,一臉滿足形色。
  「老狄!」認出來人是狄元普,這位胡姓黑壯元嬰撫掌大笑,站起身子迎上,「啥也不說了,此恩我胡某永世不忘!」
  「哈哈,胡老弟客氣了。」狄元普聽到這話,老臉笑得褶皺更深了,「這是兩位老祖的恩情,更是你自己的福緣吶!」雙手抱拳,往九星坊方向拱了拱手。
  「我省得。」胡姓元嬰哪能不懂,湊近些壓低了聲音,「以後凡事但憑老祖吩咐,我胡家絕不會吐個不字。」
  「嗯,好,好!」
  對方話說得明白,狄元普輕撫長須,十分滿意。
  身後巨鱷將最後一只豬魚丟進口中,咬得血水亂噴,嘎吱作響,趁兩人正在交談,趴下身子從他們腳邊繞過,悄悄爬到昏迷的熊獸跟前,先推了推胸口,見沒反應,眼珠子骨溜溜一轉,拿爪子探進對方的鼻孔裡,輕輕撓著。熊獸吃癢,在睡夢中打了個噴嚏,將四周那些正忙活的御獸門低階弟子震倒大片,呼痛之聲四起。
  「你看你!怎麼這麼調皮!」狄元普氣得罵將起來,「好好呆著不好嗎?!咋老喜歡給我惹事呢!」
  「嘻嘻……」
  巨鱷發出小女孩般調皮刁蠻的嬉笑聲,飛速竄回了狄元普身後。
  「哈哈哈!」胡姓元嬰見狀也不好發火,只能搖頭大笑,「你家小鱷立下此次開辟首功,鼎鼎大名早有所聞,沒想到今日一見,如此天真浪漫……」沉吟片刻,對不遠處的親近弟子命道:「把我從此山中得來的【嘯風珠】拿一枚來。」
  老獅子南下,正是這這只『小鱷』藏在人面紋蛇的舊洞穴中打探到的消息,說是首功也不為過,狄元普頗為得意當年的遠見,謙讓一番,便代自家靈獸收下對方重禮。
  御獸門開辟耗時較長,主要原因就是馴服高階古獸不易,風梟熊獸一搞定,整個戰線便再次向南,往摩雲山下筆直推進。不過胡姓元嬰得了潑天好處,剩下可就沒他的份了,左右無事,干脆在山中設宴與族人歡慶,順便款待狄元普和小鱷。
  觥籌交錯,飲宴正酣,忽然大地稍稍震動了那麼一瞬。
  「摩雲山方向!」狄元普與胡姓元嬰對視一眼,心生警惕,一齊飛到半空探看,並未發現什麼異狀。
  「地動?」胡姓元嬰疑道。
  「不會如此巧吧?」狄元普正想說派人去打探一番,忽覺有道清風拂面,馬上生出被某種存在窺視的感應,渾身不舒服,「小……」心字還沒出口,靈魂已被透體抽出,和胡姓元嬰同剩下兩具空空皮囊,從高空筆直栽下。
  山中飲宴驟停,剛還喧鬧嘈雜的席間,如今已寂靜得可怕,無數軟綿綿的御獸們修士屍身東倒西歪地或趴或躺,眼見是都不得活了,山裡山外的靈獸、馱獸也是一樣,生機全無。唯有昏睡未醒的熊獸和席間正抱著只大熊掌猛啃的『小鱷』兩只元嬰獸類毫發無傷。
  『啪嗒』,手中熊掌落地,『小鱷』連張開的嘴巴都不敢合攏,一動不動,保持姿勢約莫三息,一只威嚴巨獅現身場中。銀白色長鬃輕擺,渾身散發出捭闔天下,無可匹敵的王者氣息,一鱷一獅四目相對,『噗』『噗』,狄、胡二人屍身方才跌落塵埃。小鱷承受不住,白眼一翻仰天栽倒,竟被生生嚇昏過去。
  老獅子真身降臨,根本就不是元嬰存在能夠對抗的,幾番縱躍,御獸門在醒獅谷內的所有大型集結點均是一般下場,數千御獸門子弟,數萬馴獸從此長眠。他吸夠了靈魂,長長地打了個飽嗝,又飛到了醒獅谷北部邊境距離九星坊不遠的地方。緩步走出高大的原始密林,發現前方豁然開朗,一片片整齊劃一而又從未見過的低矮植物映入眼簾,這不過是人類世界裡最普通,最常見的稻田。分封三代,九星坊諸家人少地多,是以伺弄田地並不精細,此地又是邊緣地帶,半黃半綠的稻苗稀疏散落在田中,隨風起伏,完全看天收成,比雜草的賣相好不了多少。
  老獅子反倒猶疑了起來,小心探出前爪,在稻田邊緣踩了踩,很快又縮了回去,轉頭回到密林裡兜起了圈子。銀象山那頭母象早已不在,但這兒仿佛還有道無形邊界,令他不想逾越半分。
  精神海內,獨臂元嬰看著一具具新鮮的魂體源源不斷地被送進來,這些魂體可沒他受的『好』待遇,很快便被純粹的精神力消解摧毀,化作這潔白世界的一縷煙雲,「神魂俱滅,好好好!雖然我想我也免不了這樣的下場,但我很欣賞你的狠勁!哈哈!」他發出傷心病狂的精神波動。
  「可以了,你和御獸門的仇結大了,剩下的就是不死不休。回去罷,氣消了就得了,切勿因小失大。」興奮歸興奮,獨臂元嬰並沒有失去理智,最後仍不忘勸說。
  「嗯……」老獅子又兜了幾圈,終於表示同意,『吼!』向九星坊方向示威地吼了幾嗓子,便打算就此回轉。
  那麼多人悄無聲息的死去,哪逃得脫坐鎮九星坊氣機牢牢籠罩住醒獅谷的兩位御獸門化神存在,化神老嫗自知不敵,已在布置北返事宜。被老獅子這一吼,愈發惶急,「走!都走!」她將懷中化神玉兔拋出,「我天劫難度,反正命不久矣,你帶大家先回南疆山門,我給你們斷後!」
  玉兔在空中打了個滾,幻化成一位容貌絕美的白衣仙子,淚流不止,沖著老嫗跪下喊道:「不,要死我們一起死!」
  「別傻了!」老嫗雙臂一震,將玉兔和親信子弟震向空中,轉過身來面朝南方,老獅子發出吼聲的所在,「快走,我拖延不了他多少時候!」
  她此舉真是大錯特錯,老獅子感應到老嫗傳遞過來那強大決然的敵對氣機,怎肯示弱,突然回頭越過地盤的天然羈鎖,往九星坊猛撲而至!
  ……
  南疆御獸門山門大殿,樂川正悠閒地和客人對坐笑談。
  對方是另一處飛地的門主,兩邊地位對等,修為相類,又都屬同一派系,關系自是十分融洽,不約而同地拿遠在鐵風群島的趙惡廉開起了玩笑。
  「按理說鐵風群島是各處飛地裡離這最近的,那趙惡廉應比我早來才是。」那門主抿了口茶,淡淡說道。
  「那個小人……」
  樂川知其所指,毫不掩飾自家的厭惡,「只知圖利,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
  「霍武,可惜了……」
  對方先替死於同趙惡廉決斗的霍武嘆息了一句,又問:「上次評定,總山將鐵風群島排在了你南疆之前,可知內情?」
  他不提便罷,一提這個,樂川就滿肚子火,將手中茶杯重重頓在桌上,「還不是總山有奸猾之徒,眼看老祖這一系失勢,故意拿他來惡心我!」
  正說著,外面突然傳來各種嘈雜鼓噪之聲。
  兩人正待出門喝問,一道白影已飛入殿中。
  「老祖,您怎麼一個人……」
  樂川見是化神玉兔的人形態,連忙跪倒在地請安,『啪』,沒想到腰還沒彎下去,臉上已著了一巴掌。
  「一群廢物!主人就是太相信你們的攛掇,才會落得個身死魂滅的下場!」
  玉兔哭著罵道。
  「身……身死魂滅!?」樂川捧著臉,身子晃了三晃,被這個消息震驚得差點昏厥過去。
馬口鐵的幸福 發表於 2016-3-2 23:16
【第535章】解不開的仇

以最快速度趕到九星坊外,看到護山大陣仍在正常運轉,四周青山綠水依舊,一點兒爭斗跡象都沒有,樂川心裡又抱起了僥幸,「或許損失沒他們說的那麼嚴重?」按下遁光,坊市外聚集有大批修士,多為附近宗門和白山散修,正堵著門口鬧騰。
「我家夫君就在裡面,生死不知,你們不要攔著我,讓我進去!」
「好歹讓我把櫃上貨提回來吧?」
「我兄弟們都在裡面,讓我們進去!」
「死也要給我們見屍吧,你們攔在門口算什麼!?」
七嘴八舌,或是要見家人,或是要提財貨,竟無一個是當時身在坊市的。
「讓開!讓開!」
手下蠻橫地清出一條道路,樂川扛著這些人意味復雜的眼神上前,看到把守門口的是柴藝與燕南行等周邊實力人物,俱都眉頭深鎖,一臉愁容。
「樂門主!」
柴藝看到樂川,連忙打頭迎上見禮,省略了平素裡的寒暄虛套,傳音道:「我們盡最大努力保存了現場,沒做任何改變。」
樂川點點頭,一邊帶人往裡走,一邊命道:「先帶幾個幸存者過來問問。」
「呃……」
跟在後頭的柴藝、燕南行等腳步一滯,互相交換了下眼神,皆面露難色。
「嗯?怎麼?」
心急如焚,見他們如此磨蹭,樂川火氣騰一下就上來了,正待要罵,前腳已踏入坊市門口,神識自動散開,頓時全身冰涼。
九星坊內,竟無法感應到任何活物的氣息!
往日熙攘熱鬧的坊市門口,死寂一片,上百具姿勢各異的屍體倒在道路和街市各處,大都保持生前的表情,比如倒在店鋪櫃台後的一名練氣知客,現在還咧著嘴,似乎在對著某位顧客熱情地笑著,手中還攥著一件精美的法器,顯然是欲推銷的商品。九星坊是醒獅谷開辟的後方基地,死者中自然御獸門子弟佔據多數,其中大半又來自南疆御獸門,樂川默默辨認出這些熟悉的面孔,心痛如絞。
「樂門主。」柴藝察言觀色,知機湊上前勸道:「還請節哀,以正事為要。」
「噢,對對……」
樂川一個激靈,沉聲道:「帶我去陣法中樞,我要看照影。」
「是。」
柴藝答應了,領著眾人再往前走,途中死屍隨處可見,一概周身無任何傷痕,神態亦如生時。
越接近坊市中心屍體越多,如若置身在幽冥鬼蜮,不分男女老幼,修為如何,甚至靈獸馱獸,一概都是瞬間死去,到最後大家都看得麻木了。
經過廣匯閣所有的拍賣行門前,燕南行說道:「當時這裡正好有場大拍賣會,四千余人無聲無息死在了大廳和包廂之中,其境絕慘,其中有貴門的王前輩及其伴獸,許前輩及其伴獸,還有齊雲廣匯閣的周前輩。」光在此地,御獸門就沒了四位元嬰存在,齊雲也有一名元嬰殞命。
燕南行冰冷的描述聽在耳中,簡直如喪鐘一般,樂川腦袋裡嗡嗡作響,「老祖!」跟來的子弟中有死者的後輩,立時傳出了哭喊聲,要沖進去探看。
「都他媽站住!」樂川一聲怒吼,「沒我的命令,誰也不許亂跑!」將手下鎮住,終於進入九星坊陣法中樞密室,「這裡是唯一有打斗痕跡的地方。」柴藝說道。
一名御獸門身材火辣的元嬰女修抱著陣法中樞令牌,筆直躺倒在密室門口,腹部被爪子撕開,內髒全已拉扯在外,雙目圓睜,遺容猙獰,仿佛正對什麼物事怒目而視,不過仍能看出其生前容貌頗美。若齊休在此,定能認出當年一腳將趙惡廉踢進南疆御獸門大殿的,正是這位女子。
「師叔……」
樂川看見此情此景,心懷更傷,小心伸手將女修雙目籠合,輕輕將陣法中樞令牌從她手中抽出,方才看到令牌上新刻了『定為我等報仇雪恨』幾個字。「一定!」他咬牙答應著,用令牌打開照壁,很快看到了當時景象。
「你們走!」
化神老嫗將玉兔及眾多親信趕走時,坊市裡大部分人都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接著便是老嫗沖天飛起,消失在照壁能監視的范圍之外。
一息、兩息、三息、四息、五息,不過五息之後,一只金色白鬃獅子便從天而降,輕飄飄落在座建築房頂,口中叼著具一動不動的人身,黑衣白發,正是剛剛離開的化神老嫗。老獅子先用鼻子深深地吸了一大口,坊市近處的所有生靈就這麼被抽空靈魂,然後他再一仰脖子,將老嫗屍身就這麼囫圇吞下了肚。
「老祖……」
這一幕令樂川精神有些恍惚,化神存在,御獸門的一方天,就這麼被那老獅子一口吞下,容易得像是碾死只螞蟻,可笑自家還做著開辟醒獅谷首倡之功,再進一步的美夢。
畫面中老獅子打了個飽嗝,然後一抖身軀,化作銀光點點在坊市中四散穿梭,那些在街道閒逛購物的人們,拍賣行裡爭相競價的人們,准備登上飛梭遠行的人們,從前線受傷回來休養的人們,做生意的人,趕路的人,談情說愛的人,甚至轉運點的飛行馱獸,獸欄中的陸行馱獸,普通人豢養的寵物,地溝裡的蟲豸,路過的飛鳥,一切生靈就這麼停止了呼吸,只剩冰冷的皮囊。
目睹照影此狀,在場眾人無不感覺難以呼吸,老獅子至尊無匹的實力,對生命輕而易舉的剝奪,如山般壓在了他們的記憶深處,就連已看過一遍的柴藝和燕南行等人也不例外。
後面的御獸門弟子裡又傳出了抽泣聲,「太慘了……」一名少女低聲哭道。
樂川想回身喝罵,喉頭梗了梗,終於什麼也沒說。
照壁中,老獅子再次現身,他似乎十分滿意自己造成的恐怖殺戮,邁著懶散的步子在街道中閒逛了起來,左看看右看看,對什麼東西都新鮮好奇的模樣。逛了大半圈,突然扭頭,金色瞳仁顯現在照影之中,仿佛和密室中人對了一下眼,便再度消失……
照影中的圖像抖動了幾下,再無反應。
在場眾人都清楚,這應該就是老獅子攻入此地,元嬰女修遇難的時間。
「他去哪了?」樂川把拳頭捏得青筋嘎吱作響。
「應是回醒獅谷方向了。」柴藝答道。
「那我谷中的同門呢?」
「無任何消息傳出,我們也不敢貿然入谷。」
樂川定了定神,知道靈木盟等勢力同樣在這次災難中損失慘重,如今情況下還能頂住壓力封鎖九星坊等自己到來,坊中御獸門弟子、靈獸等的屍身、物資、財貨一概未動,已經是做得很到位了。點頭道:「這次的事,謝謝你們了,一起開始善後罷。」
分出人手將九星坊的事安排定當,他又馬不停蹄,親自帶人入谷。老祖一去,他所在派系全面失勢是肯定的,而作為立主開辟的東道主,地位難保之余若還擔不起善後的責任,總山是不會放過自己的。至於谷裡的老獅子會不會還要人命,現在已不容考慮了,谷中還有近萬御獸門子弟生死未卜,一定要盡快弄清楚情況!
老獅子屠空了九星坊,在廣大的醒獅谷地域可沒耐心一個人一個人找,只揀幾處大的人類聚集點殺光了事,樂川等人一入谷,很快找到了許多散落同門。
「樂師兄!」
一位在外值守的金丹師弟看見樂川,撲上前強忍著熱淚:「死了,全死了!」
「將來一定將那孽畜抽筋扒皮,祭奠在此死去的兄弟們!」樂川將其安頓好,帶人一處一處營地排查過去,等靠近狄元普殞命的風梟熊獸領地,發現有兩道鬼鬼祟祟的人影,正往山外行去。
立刻有弟子圍上去逮住,不過是兩個白山築基散修,還未逼問就已經瑟瑟發抖汗流浹背了,樂川立刻親自搜身,果然搜出大量塞得滿滿當當的儲物袋,全是御獸門形制。不用說,這是兩個發死人財的。
「饒命,前輩饒命,我們下次再也不敢了……」
感受到御獸門眾人如野獸般嗜血的目光,兩名散修癱軟在地,不停磕頭求饒。
九星坊中無數亡魂,化神老祖淒慘的死法,醒獅谷中按一座山一座山來算的屍堆,無一在腦中縈繞不去。面對這兩個蟊賊,樂川把郁結在心的所有滔天恨意全爆發了出來,「死!」雙手連揮,純以肉身的力量一拳一拳地擊打在對方身上。
「死!都去死!」
其實前幾拳就要了那兩人的命,但雙目赤紅的他如同瘋了般,一拳又一拳,越打越快,直到將兩人搗成鮮紅的內泥,再一拳下去,骨頭渣子混合著肉沫和血沫濺了自己一身,方才在弟子拼命的勸阻下收了手。
「狄師叔!」
入得山中,看到未完的慶功宴旁那些還想著舉杯痛飲的同門屍體,他徹底崩潰,一屁股坐在狄元普和胡姓元嬰兩人屍首旁邊的地上,抱著腦袋,嗚嗚痛哭起來。
……
「那樂川簡直是條瘋狗!」
半月後的思過山崖頂大殿,楚秦盟各路大佬濟濟一堂,南宮嫣然言語中盡是不滿,「他御獸門在醒獅谷栽了,關我們白山人屁事!拿什麼追查被白山人偷去的遺物做借口,在各家坊市裡橫沖直撞,但凡是白山店鋪就搜檢得亂七八糟不說,還動輒傷人抓人……」
「前面明明記著我家的仇,不給一點生意做,這種事卻沒忘了我們,跟蝗蟲過境似的,看!把我好端端的思過坊弄成這樣!」
高坐上首的齊休聽她抱怨完,神識在思過坊裡兜了一圈,果然到處都是被翻檢打砸過的景象,各家店鋪自備的小防御陣法被砸爛,貨物散落一地,還有許多知客奉行被打傷,正在街邊接受救治。
「御獸門在醒獅谷和九星坊兩處丟掉萬余修士性命,靈獸馱獸等更是不可計數,隕落化神一位,元嬰約十人,元嬰靈獸死亡和失蹤的加一起也有七、八只,可謂是痛在骨髓。」剛從器符城趕回來的陸蔓說道:「無論如何,不能在這時候給他們一點點刺激,否則是取禍之道!」這是她從碧湖宮臨時鎮守陸崆處得來的確切消息,此番警告應也出自陸崆之口。
「就醒獅谷那只獅子一個干的?」元和山佘家家主問道。
「是。」陸蔓點頭,堂中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眾人無不咂舌。
「正如嫣然所說,這事橫豎與我們楚秦無干,大家回去謹守門戶,約束家中子弟,不要惹事。」齊休稍作思量,宣道:「只要酆水流域開辟戰爭如期結束,等姜家分封三代的功勞賞下來,我們白山北部的平衡和穩定應該不成問題,御獸門的事,讓御獸門自己煩去罷。誰也不許招惹他們,話更不許亂說!」
眾人轟然應諾。
……
與此同時,南疆御獸門後山,化神玉兔的臨時居所外來了位齊雲元嬰,這人身量不高,四肢粗壯,方臉色如重棗,一張闊口下蓄著濃密的絡腮短須。
「仙子萬安,在下齊雲蔡淵,奉陸雲子掌門之命前來致哀。」
見到玉兔,蔡淵納頭便拜,嗓門極為洪亮。
「起來罷,你家也跟著我們倒了黴,唉!」
玉兔沒啥興致,隨口答道。
「是,蔡某還奉命將一件要事通傳仙子。」蔡淵站起後並不提致哀之事,而是拱手躬身,往玉兔近前挪了一步。
「嗯?」玉兔心中不悅,皺眉道:「何事?說就是了。」
「請仙子屏退左右。」蔡淵又道。
馬口鐵的幸福 發表於 2016-3-2 23:18
【第536章】 顧嘆品英雄

「以晚輩愚見,貴門接下來定會分三步走。」
  「一曰善後,您一方勢力損失慘重,人心難以再聚。待貴門總山定下主導醒獅谷事務的新化神,呵呵……說句不好聽的話,只怕很多人是會改換門庭,換個粗腿抱抱的。」
  「二曰立威,貴門縱橫此界無數年,未聞受過如此奇恥大辱,這個仇肯定要報,到再與那醒獅做生死斗的時候,依仙子您今日之處境,勢必逃不了當出頭搏殺那一個……」
  堂中玉兔已聽得粉面含怒,豎起柳眉,轉過身將長袖一甩,用背對著還在侃侃而談的蔡淵,冷笑道:「好你個小道士,竟敢跑到我面前玩這種下三濫的離間把戲,你也配?你齊雲也配!?」她聲音清脆透亮,聽上去約莫十三、四歲,但人形態明明是個已然成年的美人,肌膚潔白若雪,大大的眼睛邊緣略帶淡紅斑痕,人中頗深,細看略微有點三瓣嘴的殘留。
  「嘿嘿,其三……」蔡淵嬉皮笑臉地還要繼續勸說。
  「夠了!」
  玉兔氣極怒喝:「我與那頭獅子不共戴天,為主人報仇死有何懼!?滾罷!再說一個字,我就把你項上人頭送回齊雲,看陸雲子怎麼說!」
  「其三!」
  蔡淵收斂笑容,毫無懼色,竟反往前又湊了幾步,逼近玉兔後背只有數尺距離,聲調也陰沉了下來,「御獸御獸,說到底是以人御獸,何曾聽過靈獸能自主?就連貴門鎮守大人都難享真正的自由。仙子您主人新喪,正是把握自家命運的大好良機!若再遲疑,只怕他們還會給仙子您安排個新主人,當成寵物抱在懷中,又是萬年……」
  「你!」
  玉兔被蔡淵氣得胸膛起伏不已,卻定定站著,並未真的動手。
  「而且御獸門以實力為尊,我聽說,貴主人因為被同門威逼決斗,要定那月峰的所有之權,不得已才來南疆謀奪獅巢?我還聽說,貴主下次天劫難渡,那御獸門中早有某位化神想等她在天劫中殞命之後,就要打仙子您的主意,她意外死於醒獅之手,那位化神得了消息,只怕已興沖沖地在趕來的路上了罷?」
  蔡淵說罷,快步倒退丈許,跪地拜倒,朗聲道:「蔡某話已至此,要殺要剮,仙子一念可決!」
  玉兔顯被戳中心事,背著蔡淵,一雙璀璨如星的眼珠子左右晃動不休。
  堂中落針可聞。
  半晌之後,她才平復心情,換了個淡漠的語氣:「小道士你來我這,是受何人指使?」
  「此等大事,我齊雲能做主的只有一人。」
  「天地峰?他就不怕我御獸門事後報復?」
  「仙子閱歷數萬年,可曾聽過齊雲天地峰之主怕過誰來?」
  「哼!」玉兔臉色已陰晴不定,右手在身邊座椅靠背上輕撫,「做黃沙老狐狸第二,我可沒興趣。」
  「仙子身份高貴,豈是那黃沙可比,獨掌一峰如何?」
  「噢!?」玉兔柔夷不覺加力,那座椅被捏得嘎吱作響,「沒聽說你齊雲有峰頭空出來……」
  「此種大事,小道怎敢虛言。」
  「自由?」
  「自由!」
  「不不不。」玉兔又想了半天,還是搖頭:「無論如何,我得呆在御獸門,為我主人報仇。」
  「我齊雲一樣可為仙子報得此仇。」
  「胡吹大氣……」
  「還是那句話,小道奉命而來,怎敢虛言,若不信,仙子可親上天地峰求證!」
  ……
  南疆御獸門大殿,樂川正被善後事宜搞得焦頭爛額,好不容易告一段落,他滿臉疲累地靠在軟榻上,對身邊心腹弟子們嘆道:「這一門之主,不當也罷。」
  「門主您說笑了……」一干心腹知他心中苦悶,自然撿好聽的來勸解。
  「你們看,各門各派,各家各族,練氣修士裡有大道不行的,便出去開枝散葉,管理凡俗。築基修士裡有大道不行的呢?自有經營門派的主事、奉行等職位等著他們。再就是我這樣的金丹修士,說好聽點是什麼一門之主,一方至尊,其實與那些練氣築基本質上沒什麼不同。」
  「那些人如何能與門主相比……」心腹們繼續勸說著。
  「嘿嘿,我哪算什麼大人物!那些比我更有頭有臉的元嬰後,比如齊雲陸雲子,說白了也就是個管事嘛!攤子大些而已,他能晉階化神嗎?有機會晉階化神他才不會當什麼齊雲掌門呢!前不久殞命的老祖,還不是因為失了大道向上的心思,所以才有醒獅谷之行……」
  「這!?」心腹們面面相覷,有老成的立刻上前苦勸,「門主慎言!」指指後山,「玉兔老祖……」
  樂川不理,繼續說道:「所以只有得窺大道,才能真正將自己的命運把握在手中,否則就是化神老祖也只能一頭扎進世間這名利場,稍不注意就會碰得頭破血流。化神修士生命的最後一天,跟其他人生命的最後一天有何不同?再亙古的記憶一樣消散,再強大的手段……面對公平的死亡也是無能為力的。」
  這時有弟子快步搶進殿中,呈了封來自總山的書信。
  「什麼!」
  樂川看罷,氣得一躍而起,「把我打發去九星坊,讓趙惡廉來南疆御獸門,任……任門主!?」他先是一掌劈碎眼前的桌子,然後撕碎信紙,再次頹然倒入榻中,「當年我將魏同排擠去山都,沒想到一百多年後輪到了自己,現世報!屈居趙惡廉之下,我……我接受不了,不如死了干淨!」
  「趙惡廉人品不堪至極,門主,您斗得過魏同,還斗不過他?」下面有心腹道。
  「唉!若無醒獅谷一敗,這趙惡廉怎麼能爬到我頭上來!有了醒獅谷一敗,我已成棄子,等門中主持醒獅谷事務的新化神一到,說不定就要做那問罪祭旗的人了!」
  樂川正在惶惶不安,突然有又來報信,這次來人進門就高喊道:「門主!玉兔老祖說要就近赴齊雲秘境治療傷勢,如今人已跟齊雲派使者蔡淵走了!」
  「噗!」
  玉兔早一步離開九星坊,明明毫發未傷,知根知底的樂川當場吐出口鮮血,「苦也!」單掌聚起功力,抬手就往自家腦門上按去。
  一眾心腹連忙沖上去抱住,幸好樂川本人死志不堅,堪堪救了下來。
  ……
  一年後,楚秦全境大雪。
  顧嘆和明真二人肩並著肩,漫步雪中,不遠處是沙諾的白沙山門,內裡正在辦著喜事,喧鬧聲透過護山大陣,傳出老遠。
  「此地南拒靈木,北扛姜家,沙諾性格乖張高調,把守如此險要,只怕會出事情。」
  紅袍素雪,將明真容顏襯托得無比嬌豔。
  「哈哈哈……」
  顧嘆撣撣青色儒衫,笑著回道:「這你就看錯他了,他的乖張高調其實很講究對象,論眼力見識,老辣隱忍,他絕對在盟內四大附庸家主之上。」
  「噢?」明真又道:「那北邊姜家的未來家主姜明玲為人如何?」
  兩人被沙諾請來赴宴,卻頗不耐白沙幫宴會粗俗吵鬧,於是出來散步談天,話題正巧聊到天下英雄。
  「除了有點喜怒露於形色,當個分封一代的守成之主應該無甚問題。」
  「那南邊的柴藝呢?」明真又問。
  「此人實乃我楚秦之大敵。」
  「燕歸門主燕南行?」
  顧嘆搖搖頭,「分封宗法制在上,他並無多大發揮余地,不說也罷。」
  「器符城主古熔?」
  「以煉器宗師,金丹修士的身份,仍舊在離火盟高層內打不開局面,其為人處世必然有很大短處。」
  「南疆御獸門那個新門主趙惡廉?」
  「貪生怕死的小人一個罷了,樂川是一年前轉任的九星坊,而他現在還賴在鐵風群島不來上任,明顯是怕御獸門啟動第二次醒獅谷開辟戰爭,讓他打頭丟了性命。」
  「樂川跟他相比呢?」
  「那自然是天上地下,不提樂川往年經營南疆御獸門的事跡,這一年裡他為了戴罪立功,不畏生死地在醒獅谷裡奮戰,光勇氣就勝過趙惡廉無數倍。而且新近才攻下摩雲山,算是給御獸門挽回了點面子。」
  「呵呵。」明真調皮地笑了,「聽說摩雲山是那摩雲鬣主動放棄的,這也叫挽回面子嗎?」
  顧嘆拿食指輕點了一下她的鼻尖,也笑道:「對於死了位化神,跑了位化神的御獸門來說,一年幾乎未有任何動作已經是令全天下恥笑的事了,這時候哪怕一點點勝利,都是值得其大肆宣揚的。」
  「沒想到御獸門竟能忍得下來。」
  「要麼是忌憚那醒獅太過厲害,要麼就是憋著什麼手段,等待突然爆發。」
  兩人正聊得興起,一只黑色訊風鴉飛到了顧嘆面前,他取下傳訊字條,看罷說道:「果然,御獸門為表彰樂川攻取摩雲山之功,將北起九星坊,南到摩雲山的一大片地域劃為新飛地,叫做白山御獸門,樂川重任門主。」
  「又被你言中了。」明真美目看向顧嘆溫文爾雅的臉龐,見其反而愁眉不展,奇道:「為何不高興?這消息對我楚秦不利麼?」
  「是的,」顧嘆苦笑答道:「九星坊雖早被御獸門全部買下,但怎麼說都是位於陵梁宗境內的,如今被御獸門割出去封賞樂川,只能說明……」
  「陵梁宗分封三代盡了!」
  兩人異口同聲說道。
馬口鐵的幸福 發表於 2016-3-2 23:18
【第537章】 三代恩澤盡

楚秦南遷一百八十周年,齊休二百零九歲。
在這一年上,摩雲鬣不戰而逃主動放棄摩雲山的消息,使齊休有了個很不好的猜想,那就是自己傳給小黑的訊息,極可能和老獅子大屠九星坊這件事有所關聯!否則為什麼自己前腳讓小黑說服摩雲鬣南逃,而摩雲鬣果然就在老獅子大開殺戒之後放棄了摩雲山呢?
總計兩萬余人類修士死亡的絕大災難,若是被人發現自己曾暗中推了一把,哪怕是無意……
又多一個要永藏心底的秘密了……
不過齊休早已千錘百煉,很快甩脫心中不安,專心應付眼前的客人。
八位金丹,一位築基,與白山深處開辟戰爭剛剛結束時,新受封的九家金丹後期掌門的意氣風發相比,今時今日的九家中,已有四家的第一代宗主作古,其中陵梁宗掌門之位甚至傳至了第四代,連分封三代的保護都混沒了。百年時光荏苒,再看眼前已換了近一半的九張面孔,齊休心裡也是暗暗唏噓。
「我們九家在九星坊和醒獅谷內賠了數千條性命,元氣大傷,外面又有柴藝虎視眈眈,隱瞞陵梁宗三代掌門的死訊也是不得已。本打算能拖一天是一天,沒想到還不到一年就被樂川識破,更沒想到這樂川竟變得如此無恥,不顧御獸門煌煌大派的名聲,公然將九星坊及以南的陵梁宗地盤直接劃入白山御獸門轄下。」
燕南行憂心忡忡地說完,打了個眼色給身後一位築基修士,那人便當場跪下,膝行幾步上前,哭訴道:「齊掌門救救我陵梁宗吧!」
御獸門開辟醒獅谷,九星坊諸家加上靈木盟等周邊宗門在後勤生意上有得天獨厚的優勢,都以為是千載難逢的機遇,大力參與,沒成想卻跟著御獸門倒了血黴,損失極其慘烈。陵梁宗那位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寶貝三代掌門,正被另兩家的一代掌門保護著,一起正在九星坊內參加拍賣會,死得莫名冤枉。現在跪下來這位,是剛剛繼任的第四代掌門,姓梁名永年,築基後期修為,眉毛胡子都白了,年歲顯然不小。當然,過了三代保護,門派掌門的重要性大大降低,動蕩時期推一位有閱歷有見識能服眾的長者出來,算是理所當然的一步棋。
可惜,樂川不過要點地盤,而北方虎視眈眈許久的靈木盟,那是地也要命也要的,陵梁宗生死存亡只在柴藝一念之間,梁永年這掌門能做得了幾天還是未知之數。
老頭子哭得動情,但齊休顯然不是同情心泛濫的那種人,剩余八家沒人願意放棄三代保護,他們對陵梁宗的幫助僅止於道義上的搖旗吶喊,難道還指望楚秦門為了陵梁宗跟靈木盟再來一次思過山大戰不成?
何況九星坊已入御獸門之手,陵梁宗在地理上的重要性也已大幅降低。
「我與柴藝有和約在身,想救你家只怕也有心無力……」
無視九位掌門充滿希冀的眼神,抬手將梁永年托起,當場回絕。
「我陵梁休矣!嗚嗚嗚嗚……」
這梁永年顯然知道楚秦門是他家最後的希望,老頭子當場就跟個小孩子一樣,沒完沒了地哭起來,齊休不耐,給身邊的顧嘆打個眼色,讓他把人勸了出去。
燕南行等人對這事其實也並不抱多大期望,只不過死馬當活馬醫罷了,梁永年走後,一名面相年輕,器宇不凡的金丹初期男修走了進來,這才是正事。
「燕歸門燕沐雲,見過齊掌門,各位掌門,顧兄。」
不卑不亢地朝在場諸人見過禮後,燕沐雲走到燕南行身後站定,眼觀鼻鼻觀心,再不出聲。
以楚秦和燕歸門的親密關系,齊休竟從未見過他,隱藏保護如此之深,應是個被抱以極大期望的天才人物。
燕南行先環顧場中,然後朗聲道:「都是自己人,我就明人不說暗話了,九星坊沒保住,陵梁宗保不住,我們八家只怕日後連守望相助都難……」
「不會不會。」
「燕掌門太悲觀啦。」
「我們八家以後一條心,絕對一條心。」
其余七位掌門紛紛出言表示維護團結,只不過剛剛放棄陵梁宗再說這話,估計他們自己也不信。
「這事以後再說。」燕南行抬掌做了個打住的手勢,「我已下了決心,不日就將親上白山,沖擊元嬰境界。」
這下各家掌門都不說話了,看反應也知道早有准備,齊休和顧嘆對視一眼,都明白了燕南行此行的目的。
「我若能邀天之幸,那自然一切好說,若是沒有……」
他看向身後的燕沐雲,「我燕歸門第二代掌門之位就是沐雲的,還求大家看在我往日情分上,多多扶持。」
他若結嬰成功,到時候燕歸門就是白山頂級勢力之一,眾人當然齊聲應是,不會在這個時候逆他的意。
若是不成功……
只要內部安靖,以在場諸人的勢力應能輕松保燕沐雲坐穩掌門之位,這也是燕南行讓燕沐雲第一次在外界露面的主要原因。
等大事抵定,眾位掌門告辭,唯有燕南行留下和齊休再次密談。
「按白山上的規矩,無論成敗,咱們今日一別便是永訣了。」燕南行道。
「嘿嘿,不是還有青銅油燈麼?」齊休見他言談間有種一去不復返的悲哀氣,心中頗不看好,不過面子上還是開著玩笑,「到時候我楚秦少不得求你多多法駕降臨,抬一手哈!」
燕南行苦笑搖頭,「自家知自家事,九星坊一難之後,若不能求得晉階,對我燕歸門,對九星坊諸家都是死局!」拿拳頭砸了下大腿,「若剩下八家三代之後領地竟歸靈木盟,則恐怕其勢大再不可制了!你也要多多小心啊!」
「是是。」
對這種略帶挑撥的話,齊休只能虛以應付,岔開話題,問起了上白山結嬰的種種細節,可惜燕南行一概不答,只推說已與司空宙立下契約,說不得。
「托孤大事,為何不叫古城主一起來見證呢?」齊休又問。
「古熔他畢竟是離火盟的人……」
接下來的話燕南行沒有說下去,兩人都懂。
就這麼海闊天空聊了許多大事小事,直到次日天明,燕南行才終於起身告辭,正如他所言,這一別,無論成不成功都是永訣了。
「珍重!」
齊休帶著烏壓壓大群楚秦盟頭頭腦腦,一路送出思過山門。
「留步,保重!」
燕南行腰桿挺得筆直,回身一拱手,然後快步走入進早等在外的摘星閣飛梭,他將從這直赴白山,去搏那大道的一線生機了。
這也標志著九星坊諸家聯盟的名存實亡,陵梁宗的生死也已無人過問。
半年後,陵梁山外,靈木盟青木大陣再現江湖。
門中仙凡與財物早已分散投奔各友好勢力,山門內僅剩數名如梁永年般白發蒼蒼的年老修士。
「唉!」
無視山體震顫和護山大陣發出的劇烈聲響,梁永年獨坐殿中,一杯又一杯痛飲美酒,「三代恩澤,竟百年而斬,我陵梁宗恐要為天下笑了……」
入夜,陣破。
梁永年等皆自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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