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修真]修真門派掌門路 作者:齊可休 (連載中)

 
81562138 2015-1-5 16:22:3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19 479053
81562138 發表於 2016-1-30 21:16
【第488章】 逍遙逐本心






烏雲蓋頂,元和山,佘氏祖塋。
  佘家親眾正無比悲慟地將裝著劍柄、生前衣物的棺材葬下,肅立一旁的齊休卻在思考別的事情。
  姬佳芊失 陷酆水流域,歸古派不但見死不救,還一心想要攪黃那兒的開闢戰爭,說明姜炎何玉鑽進的那鬼道傳送陣干係極大,甚至元嬰修士都可作為棄子。他不由為上次慫恿 刑劍的事後悔起來,一旦東窗事發,只怕要承受歸古和南宮兩家的怒火,無論哪一家,都是能把楚秦滅百次有餘的。
  「只希望刑劍是個信人罷!」
  對這位楚秦福星,齊休又抱以新的期望。
  然後便是下一場開闢戰爭的選址之爭,貴為界主的大周書院已實質分裂,歸古歸儒互相拆臺,手段無所不用其極,恨不得將對方置之死地而後快……
  這實在不能算是此界的福音。
  「我小小楚秦,也不至於鬧成他們那樣……」
  葬禮結束,正心事重重往外走,耳邊響起南宮嫣然的聲音,「掌門師叔,剛到手的三十三萬三階,還沒出黑河坊便被您花得一乾二淨,還叫我這個家怎麼當啊。」她笑著嗔怪道。
  「呃……」
  知她是哭窮來了,齊休不禁微窘,略想了想,「那十二萬是用來打點的,不獨利我一門,你從盟裏公中騰挪過來便可。」
  「您不說清楚打點誰,他們會不會有閒話?」得知可以從公中彌補損失,南宮嫣然眼睛一亮。
   「閒話?他們買賣作假的賬我還沒算呢,再說了,我楚秦門三位金丹上陣打生打死,他們起碼得感念些恩情吧?還有,長風和齊妝毀壞的法器、飛劍等物損失也從 公中賠補,這是為盟裏打仗,沒得全由我一家出人出力還往裏貼錢的。」齊休越說越覺得吃虧,打起了公中那百萬靈石的主意。
  「正是這話!」說得南宮嫣然茅塞頓開,興沖沖下去辦理,最後編列開支,硬是從公中挪了二十萬回家。附庸各家正處在收入猛增的高興時刻,果然沒人願意帶頭反對,其實反對也沒用,楚秦盟合議九席,楚秦門占四,加上個忠心耿耿的白沙幫沙諾,投票絕不會輸。
  回到思過山,姚青傳回消息,丹盟的九星坊股份買家是南疆禦獸門,黑河坊大鋪面被棲蒙滕家購得,幾十處各城裏的中型鋪面落入何歡宗之手。
  「禦獸門修士是醒獅穀冒險者的主力,樂川花這個錢也是題中應有之義。」
  齊休仔細想想,沒覺出有什麼不妥,九星坊有這麼個強勢的股東,對燕南行他們是個很好的消息,至於和死在醒獅谷裏的霍家元嬰有沒有關聯,就無從查證了。
  總之,白山和議徹底塵埃落定,山頂上也再沒有打鬥聲傳出,一切重歸平靜。
  ……
  轉眼,十二年過去了。
  莫劍心一直呆在外海極北的【冰源島】,那裏也有上好寒泉煉劍,而且是化神守護的大勢力,比目前暗流湧動的連水城要安全許多。把他安排到那兒,齊休也有點私心,為的是順便考察考察自家未來可能的結嬰地之一。
   【偽無形劍】的煉製材料極為珍貴,古鐵生大部分時間呆在離火城,一邊修行,一邊也為莫劍心製備各種高階原料,四階劍的煉製是件需要團結協作的大事,除門 中子弟之外,楚秦門還雇了數位築基煉器大師,花費極巨。楚秦門還不夠底蘊煉製四階器物,對這類門派來說,第一次煉製成品是困難最多的,【三才培元丹】同樣 如此,開爐之前就有很長的路要走,按照丹方要求,多羅森先要增進自己【三木同心】本命的運用,許多珍貴靈草年份要求都在百年以上,只有慢慢收羅。
   沒了戰爭暴利,楚秦盟各家收入大都重歸戰前的規模,楚秦小店由於多了項丹盟部分出產轉賣,算是唯一的穩中有升,在開業各城的名氣稍漲。開闢戰爭不管在 哪,總歸是要打的,楚秦盟公中鉅款也沒啥花用的地方,南宮嫣然奉齊休之命,這些年裏逢低吸納容易保存的戰爭物資,只待未來大周書院一聲令下。
  附庸家族們也沒閑著,熊十四在北烈山外圈了老大片地,建起了一座彙集一千餘種低階熊類生物的【千熊苑】,作為自家弟子歷練和取用同參之物的所在。祁冰燕更是將空曲山那九曲十八彎的山腹洞穴改建成精美絕倫的【山中花園】,五彩繽紛的靈花靈草遍地生香,恍若仙境一般。
  其餘諸家各顯神通,無不在大肆充實自身,建設必須的煉石用料,齊休全指定從古劍門採買,總算把古熔的怨念給哄得消了。
  某日,南林寺境內,有面蜂窩般的千窟崖壁,其中一處小窟中,天地靈氣忽生波動,令正在誦經的主持師太睜開雙眼,「似乎是妙清送來的那位。」她想了想,起身飛到洞窟門口,沖裏面輕聲問道:「明施主可是準備按道家法門結丹?」
  「正有此意。」內裏傳出道平和空靈的聲音。
  「既然施主不願皈依,那我也不強求。」主持師太雙掌合什,「你楚秦門在我這寄存有五萬三階,指明是等你結丹花用的。現在正是時候,有什麼需要的可羅列出個單子,貧尼馬上命人採買來,不耽誤你的大事。」
  洞內之人沉寂良久,才緩緩回道:「我雖無意皈依,但陪伴青燈古佛多年,對外物的心也淡了,添些尋常檀香足矣。」
  「阿彌陀佛。」
  主持師太點點頭,出去拿了個小儲物袋回來,內裏裝著上好的塊狀檀香,輕輕推入洞中,然後悄然離開。
  昏暗洞中,絕美依舊的明貞打開自家同參【檀香針囊】,將內裏群針隨手傾倒在地,剛送進來的檀香被塞進囊中,然後隨手祭出,塊狀香料便在囊中悄然燃起,頓時將她身前青燈裏的香油味道壓了下去。
   「這便是情分好意,需得感念報答……」她喃喃自語道:「清清白白來到世上,人便如墮網中,好意要還,惡果要報,互相牽扯推搡,何其紛亂?如家洛逝後,我 之心傷傷到何時?人前哀弱寡笑,孤苦伶仃,有幾分出自本心,又有幾分是被門派、子女、家族、環境影響而來的?身處人世,影響周遭亦不知不覺被周遭影響,漸 漸行為變成外界認為我應當的行為,舉止變成外界期望我應該的舉止,迷失其中,哪得六根清淨,哪能通明本心?」
  紅袖輕招,地面無數銀針隨之飛起,繞著身周不停轉動,在靈力煉化下漸漸融成一股銀色液體,最後被煉成一朵蓮花形狀,身形緩緩騰空,坐了上去。
  「屠刀已是蓮花座,針囊如今燃檀香……」
  素手輕點,香囊發出溫暖的光芒,將石壁上的禮佛圖照得透亮。
  「佛前懺悟前塵錯,從此逍遙逐本心。」
  然後手做拈花指,灑脫一笑,「論曰:心有佛性,明我歸真。以後,我便改貞為真,叫做明真吧!」
  輕輕闔上雙目,無牽無掛,無怨無悔,踏入結丹第一步,凝丹之途。
  天邊悄然降下一線佛光,照在她石窟洞口,灑落遍地金黃。
  「咦?」
  對面山上的戒律堂深處,一位白眉老僧心有所感,搖頭歎道:「可惜有緣無信,渡她不得。傳話出去,若她能結丹成功,便放出去罷。」
  「妙清說要關押百年的。」身邊有位弟子勸道。
  「妙清她……」老僧又歎,「總歸是塵緣難了哇。」
  遠方某座庵堂靜室內,一名形容枯槁的尼姑正在不停撚動佛珠,口誦經文曰:「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81562138 發表於 2016-1-30 21:18
【第489章】 也挺喜歡你






三個月後。
  拿回儲物袋,神識探入其中,一套備用的針類法器放在最順手的地方,旁邊是兩口趕路用的二階飛劍,法器、符篆、丹藥等雜物分門別類,清清爽爽擺放著。一邊角落有些散碎靈石,另一邊則是疊放規整的上百套衣物,上面壓了方精美的首飾盒,靜靜地等待著主人的重新召喚。
  二十多年過去了,只有這裏一如昨日。
  挑挑揀揀,取了件斜紋小碎花的五彩宮裝換上,又把首飾盒打開,對著張起的鏡子照看,除了膚色蒼白些,時光倒轉,又是那個二十來歲模樣,雋秀柔美的楚秦明貞。哦不,現在應該叫做明真了。
  略想了想,將秀髮束起,長長馬尾用根碧玉珠釵總結,隨性搭在腦後,隨著走動一甩一甩,別增些少女般的活潑俏麗。
  「該走了。」
  收拾妥當,深吸口氣,彎腰出了這獨處二十來年的石窟,用手輕輕遮在額前,擋住已不太習慣的陽光,看到主持師太笑吟吟地早等著了。
  「恭喜施主大道有成。」主持師太遞過來一個儲物袋,想必是楚秦門寄存著的那五萬靈石。
  「不用急著給我。」將之推回去,從懷裏取出卷早備好的單子,「這是我設計的法寶胚料,還得請貴寺大師代為製備。」
  主持師太接過打開,看是件蓮花寶座形制的物事,欣然答應下來,「我會安排好的,到時候送到?」
  「呃……」
  明真愣在原地,半晌之後才道:「送到白山楚秦門罷。」
  兩人議定,她便告辭而出,五彩宮裝裙角飛揚,如驕傲的蝴蝶般輕巧穿過庵堂數進佛殿,在一群緇衣光頭的女尼複雜目光注視下,出門直奔稷下城,然後坐那裏的飛梭到海東,然後禦劍飛回告別二十餘年的明家小島。
  「姑……老祖回來啦!老祖回來啦!」
  看門的練氣後輩發現己感應不出明真修為,連忙改口,大開山門後便興沖沖將明心源等人全叫了出來。
  「恭迎老祖回山!」
  明心源亦是大喜,山門裏上上下下仙俗人等跪了一地,各個興奮得溢於言表,「老祖再進一步,我明家將大興,大興啊!」
  「呵呵,也許吧。」
  明真毫不遮掩地輕蔑一笑,看山門內外到處都是收拾好的物資、包裹,一副要搬家的模樣,「怎麼,你們這是要去哪?」
  「噢,是這樣的……」明心源自然知無不答,「三個月前,顧師叔在海門島結丹成功,又托人來信說得了座大島,讓我們遷移過去,這正準備著呢。正巧,您又回來了,我明家真是雙喜臨門啊!」
  「他也結丹了?確切哪一天知道麼?」
  明真心中一動,急切問道。
  「好像是……二月十四吧?」明心源答。
  「竟和我是同一天!」
  明真心道好巧,不由升起道莫名情愫,「他人現在在哪?」立刻問明顧歎所在,也不管明心源怎麼挽留,直接禦劍飛起,一路急趕,直到看見浩瀚大海中那道巨大的‘海門’,才按下遁光。
  上次兩人同遊此地,還都是在大道和人生上陷入迷茫的築基修士,如今世易時移,明貞心情輕快了許多,對海門洞府的守衛通報一聲,便站立原地閉目將全力趕路的氣息調勻,然後略將儀容整理妥當。
  「該叫你明道友,還是明師妹呢?」青衫儒雅的顧歎突然出現在面前,眼角含笑,第一句便是打趣。
  心仿佛漏跳了一拍,念頭稍轉,才聽明白因為明家身份的敏感,對方話裏有些試探親疏的意味,「我可是楚秦家生子,入門比你早,該叫我師姐才對。」綻放出自認為最燦爛、最漂亮的笑容,拿話還回去。
  顧歎仰頭大笑,「我一百四十九歲結丹,年紀可比你大。」不再糾纏這個話題,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然後轉身拾級而上,往自家洞府走去,「在戒律堂抄了三年經,頭髮都差點熬白了,走時還替你擔心呢,這二十多年過得怎樣?」
  「離群索居,青燈古佛,反令我能斬斷一切,專求本心,倒不覺得苦。」
  明真跟在他身後慢慢走著,「上次的事,是我明家連累你了。」
  「哪里的話!」顧歎隨手打開洞府禁制,邁步入內,「你代他們受過,才是真的被連累了。」
  兩人分賓主坐下,明真環目四顧,看見牆上貼著各種各樣的地圖,應是外海各島的情勢,「我聽心源說,你要給他們一座大島?其實他們已一門心思往儒家走,不用幫扶什麼的。」
  「不是幫扶。」
  顧歎擺擺手,起身指著龍家棲身的島嶼說道:「是要動手了。」
  「噢?」
  明真也走到地圖之前與他並肩站著,俏皮笑道:「你素來詭計多端,這次又要使什麼壞?」
  「呃……」
   許是感覺到了兩人間氣氛的微妙改變,顧歎略卡了一下,才指著龍家大島周邊說道:「龍家如今政通人和,上下一心,多年經營下,周遭遠近已無死敵,加之遭受 過十分嚴重的劫掠,所以痛定思痛,山門陣法森嚴,防禦極其強大。其家主頭腦清晰,狡黠多智,門下子弟亦勤于修身,再不找機會動手,只怕為時要晚。」
  明真聽罷,眉頭皺了起來,「他家是否有劣跡?」
  「儒門教化下,島內夜不閉戶,路不拾遺,修士常年保護出海漁船,養活日見增加的人口,與周邊四鄰也和睦得很。」顧歎答道。
  「這……」明真猶豫了下,終於還是出口勸道:「既然如此,又何必要鬥個你死我活呢?」
   顧歎苦笑,「儒修你懂的,一是國恨家仇入史書,代代相傳,思過山之敗矢志不忘,哪一天強大了,是要回白山報復的。我不動手,未來哪一天他就要反過來動 手,這是死結,不以我們兩家的善惡發生變化。二是他家本島已容納不下繁衍快速的人口,擴張勢在必行,在外海,要擴張就要作惡,不過他們儒家會找些冠冕堂皇 的藉口而已。」
  他將手指向另一幅地圖上的某處島嶼,「這裏是【東宗島】,面積大,可耕田地多,但山門品階一般,而且島中修真家族門風殘暴,不 得人心,又無強援在外。我在龍家周邊內外布有許多密探,多年情報分析下來,相信此島就是他龍家下一步擴張的目標,如有機會,他們十成十會出手。可憐他們在 明裏茫然不知,我在暗處已佈置多年,什麼時候給他龍家這個‘機會’,已完全操之我手……」
  「唉!」
  聽顧歎說完佈置,明真一歎,知道又將有場絕大殺戮,「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勸……」
  顧歎抬手,止住她這個話頭,「龍家當年一樣做過屠島之舉,這次如果他奪得東宗島,一樣會殺盡島民,外海萬年下來形成這種規矩,不是沒有原因的。你們明家只是碰到妙清那個鑽牛角尖的尼姑而已。」
  「什麼原因我不管,他們殺來殺去我也不管,只是希望你我再不沾那血腥。」
  明真話剛脫口,立時反應過來有些曖味,但也不怎麼如往日般扭捏,大膽迎上對方的目光。
  「我……」顧歎看著身前美人兒眼中的情意,哪還有不明白的,「我此次正好定了個……怎麼說,掩耳盜鈴,不太髒手的計策,也只能如此了。」
  「我知我不能改變什麼,我也不是念佛念愚了人,那就眼不見為淨罷了。」
  知道這是楚秦經營近百年的定策,不可能更改,明真只得丟開手,表達自己不參與的意思。
  「你是不是喜歡我?」顧歎突然問道。
  「誒?」明真猝不及防,差點道心失守,臉上浮現一絲紅暈,不過心底又有些欣喜,金丹之後的她,的確也不太想過於隱忍內心的真實,去和有情人玩無聊的猜謎遊戲,「是又怎樣?」索性心一狠,大膽承認了。
  「我想想。」顧歎摸摸下巴,「我倆結合在一起的話……」
  「這人說話怎這麼直接!」即便現在的明貞聽了這話也差點沒遭住,不由懷疑起自己的眼光來。
  「對我們在楚秦門的地位有很大的幫助,兩位金丹一條心,已不懼任何人了。」
  顧歎接下來的話更令她的心像被冰水澆過,徹骨的冷,「卻沒想到你這麼遠。」咬牙譏諷一句。
  「下一步棋就要看到未來的十步百步,這是現實問題。」顧歎不以為意,繼續笑道:「當然,我也挺喜歡你的。」
81562138 發表於 2016-1-30 21:20
【第490章】 龍家的覆滅






一轉眼,時間便走到了盛夏季節,暖流順著海風有規律地移動著,愈來愈靠近龍家本島。

港口裏千帆簇立,漁民們紛紛與家人作別,為出海做著最後的準備。

「這次活兒輕鬆,來回大半個月最多了。」

十來名龍家練氣修士在旗艦甲板上眺望閒談,心情甚是輕鬆,每年這個時候,暖流會帶著龐大的魚群靠近此地,如同上天的恩賜般一頭紮進漁網之中,養活島內日益增長的人口。

「一個兩個閑得很嗎?都去找事情做!」

一個看不清面目的黑衣人飛上船頭,留下句嚴厲的斥駡後便鑽進船艙,只留一隻黑色鵠鳥繞著船隊盤旋警戒。

「獨眼龍!」

許多人低聲咒駡一句,然後老老實實散開裝忙。一位首次上船的少年奇道:「這位築基前輩是哪一房的?怎我在族裏從未見過?」

「什麼哪一房的!」有個老油條笑道:「他倒是也姓龍,不過是個外地來攀親的罷咧,族譜裏可沒龍恭鵠這號人物。」

「閉上你的嘴吧!」

馬上就有人喝止,「獨眼龍脾氣臭歸臭,等出海了還得靠他,有他在船隊就有保障,怎麼都是在我龍家幹了幾十年的客卿,都尊敬著點,懂麼!」

然後便有人講起了古,哪年哪月出海遇到只厲害海獸,被龍恭鵠怎麼怎麼擊敗,救下整只船隊云云。正吹得開心,又有位築基修士飛上船頭,這次大家都認識,是族裏的長輩,他上來後又把龍恭鵠給叫下了船,回頭對大家命道:「這次換我來押船,都該幹嘛幹嘛去罷!」

……

「怎麼?」

看見碼頭上等著的兩人,化名龍恭鵠的龔鵠心中一凜,「什麼事?好好的把我替了?」

這兩人也是築基修士,迎上來一左一右把他夾在中間,面子上仍舊是春風滿面,「臨時有事,你跟我來。」

三人轉回山門,一路穿行,直到後山一座閣樓外才停住腳步。

「我來你龍家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進這後山呢。」

心知有變,龔鵠奮力抑制住心中的恐懼,冷冷丟出句略帶諷刺的話。

那兩人只笑笑,並不答話,又半押半送的進了閣樓,原來裏面已聚了四、五十人,都是受龍家雇傭的外來修士,築基、練氣,龔鵠挨個數過去,似乎所有外來者被一網打盡了。兩位龍家築基把人送到,馬上告辭離開,閣樓大門被關得死死,根本沒路出去。

「哈哈,老龍你果然也被送來了!我往年怎麼勸你的?」

人群裏一位相熟的築基客卿湊上來,「以為自己也姓龍就會被他家另眼相看?一輩子給他家做牛做馬又怎麼樣?他們是儒修!親疏遠近清楚得很!被當外人送來了罷。」

「怎麼回事?」龔鵠見這些人並不很慌張,略松了口氣,出言問道。

「估摸著是要集體外出,以防萬一,先把我們這些外人給圈禁起來。」

「對,我跟他家飛梭走到半道,突然回轉本島,肯定有事!」

「我是給他家煉劍師傅打下手的,昨天突然說停爐就停爐了。」

「還有在外地訪友的,近期也都回來了。」

眾人都是在龍家週邊討生活的,七嘴八舌交流下來,倒真能繪製出模模糊糊的龍家全貌。

「只能希望如此了!」龔鵠將手悄悄伸入懷中,捏碎一塊外表尋常的青色玉墜,順著大家的意思說道:「不是拿我們開刀就行。」

……

「東宗島!」

一座平坦的大島之外,有艘船型飛梭緩緩靠近,船頭甲板上,現任龍家家主嘴裏重重吐出這三個字,目光炯炯,毫不掩飾心中的野望。

「觀島中凡間生計,最多不過三萬人,而且大都赤貧,這裏島主真是個廢物,這麼大一座好島,也能搞得如此民不聊生。」

「就是看這位島主殘暴無道,才密定此為目標。本打算再等個二、三十年的,沒想到前些日子他出外探寶,重傷而歸,到省了我們許多手腳。」

「島嶼雖大,土地也豐饒,只是山門才二階上品……」

「就是圖他這塊地罷咧,而且才一位重傷的金丹初期修士,百來位低階,山門防禦也差得很,正適合我們練手。」

「對!我家如今勢頭正好,冒大風險毫無必要!」

「他重傷的消息真不真?」

「來源可靠!」

「我家傾巢而出,不會有事吧?」

「沒事,從得知這島主重傷,到我們臨時決定動手,前後不超過十天,沒勢力會有這麼快反應。」

跟身後三位金丹修士商量罷,龍家家主俯瞰島中,終於大聲令道:「那就趕快按計劃行動,為我龍家再打出個五十年黃金髮展期來!」

「是!」

眾人轟然應下,四名金丹打頭,兩千低階修士緊隨其後,瞬間在空中如烏雲般展開陣型,將眼前東宗島山門團團圍住。

「島中凡人如何處置?」有負責驅趕山門外凡人的弟子問道。

「這還要問!按外海規矩!」龍家家主面色一厲,高舉右手,正打算下令攻山時,一支青銅長戟卻突然從護山大陣中飛射而出。

看著聲勢驚人,瞬間飛到身前的長戟,龍家家主剛想吐出自家本命法寶攔截,卻發現已提不起一絲一毫抵抗的意志。

……

半月之後,海東城。

從稷下城來的飛梭剛剛停穩,一位白髮老儒便迫不及待沖出艙門,龍家在城裏產業的主事早等在轉運點外了。

「老祖快救救我龍家罷!?」

龍家主事一看到他便跪下大哭,磕頭不止。

「來不及了,路上慢慢說!」

老儒見狀更顯焦急,懶得攙扶,乾脆直接裹起,並不入城,而是禦劍直接往東邊龍家本島方向飛去。

「家主死于東宗島奸人之手,兩千族中子弟一戰俱沒,另三位老祖俱都重傷!那些賊人猶不肯放過,嘯聚數千人圍著我家本島猛攻,遲一步只怕,只怕就全完了啊!」

聽罷龍家主事哭訴,白髮老儒恨聲問道:「這些年不是很好嗎?怎麼又不消停,去惹什麼東宗島?!」

「呃……」龍家主事頓了頓,「那東宗島主殘暴嗜殺,我家為了主持正義……」

「呸!」

老儒不等他說完,氣得啐了一口,「去騙小孩子罷!」

龍家主事便不敢再提這茬,只是哭得肝腸寸斷,乞求老儒快去相救。

這老儒便是龍家世交好友,金丹後期修為,思過山之戰也參與過的,上次龍家本島遭劫,也是他趕來擊退那些外海凶徒。「唉!救我盡力救,但我陽壽已然不多,還能保你們這些小輩多少時候!?」老儒緊趕慢趕,快到目的地時,天空中立著一位金丹初期的白衣儒修,正好擋住前路。

「咦?」

老儒認清來人,奇道,「德麟你不是重傷了麼?」

「輕傷而已,訛傳罷了。」這位叫德麟的是龍家四位金丹中年紀最小的一個,面相頗為年輕,說話時還拿眼瞪了老儒身邊主事一眼,「你做生意做昏頭了!?言語浮誇的毛病該改改了!」

「家裏傳給我的消息就是那樣,一字未改……」

主事看見他就像老鼠見了貓一樣,反駁的聲音越來越低。

「那真實情況到底如何?」老儒迎上前,準備繼續趕路。

「你一看便知。」

那德麟並不挪動身子,等老儒飛到近前,從口中吐出面寶鏡來,隨風一晃,鏡子越變越大,高懸空中,一面七彩幻瓏,一邊銀光通明。

「你原來法寶不是這個……」

老儒失聲驚呼,陡然反應過來,再看那‘德麟’,已成了個顧盼生威的中年修士,修為也攀升到金丹中期,正是楚秦盟主齊休的【通明身識】所化。

「老哥哥為龍家萬里赴死,我也是佩服得緊呐!」

齊休諷刺的話中暗含殺機,手中卻絲毫不慢,捏個法訣一指,寶鏡頂部的【莽古陰陽珠】發動,分出陰陽二氣,陰氣入七彩幻瓏,沖裏面沖出來只張牙舞爪的【懸燈鬼蛟】,在無邊無際的大海上更加如魚得水,陰氣森森,黑風徹骨,比當年與霍白一戰時的威力又贈三分。

「中期修士也敢來伏擊老夫!」

看 著疾沖而來的黑色鬼蛟,老儒不怒反笑,怕身邊主事也是埋伏,索性一掌擊開老遠,背後依次亮起松、竹、梅三棵樹木虛影,口中吐出自家的本命法寶,同樣是一張 繪有這歲寒三友的寶圖。寶圖迎風暴長,將本來聲勢驚人的鬼蛟直接卷起,然後等老儒隨手一抖,支撐鬼蛟的陰氣全失,器靈【懸燈海蛟】差點被當場滅殺,化作一 只細小黑蛇才好不容易逃脫,灰溜溜地躥回鏡中去了。

「死吧!」

老儒心焦龍家安危,打定速戰速決的主意,一占得上風便毫不 留手,再次抖開手中寶圖,往齊休當頭罩下。他這位金丹後期,無論本命法寶還是爭鬥經驗,可比常年悶頭煉丹的韓閻老強太多了,歲寒三友圖的鎮壓之力帶著儒家 特有的凜然正氣,竟能引動天地感應,已有些元嬰修士出手時所用大道真意的雛形了。

「看招!」

齊休哪敢怠慢,寶鏡一翻,通明烈陽鳥攜帶著莽古陰陽珠分出的陽氣,仿佛一道白熾烈日噴薄而出,將隔著老遠的一大片海面蒸得水汽升騰,終於將歲寒三友圖架在當空,數息之後,濃厚的焦臭味道伴隨著刺耳的‘茲茲’聲傳出,二者竟僵持住了。

「好精純的至陽之力!」

老儒手中不停,彈指打出三朵紅色梅花,輕飄飄地像是無害之物,直取對方面門。

齊休哪敢怠慢,用一隻二階龜類召喚符擋住梅花,果然那紅梅冰寒刺骨,將才被召喚出的倒楣肉盾直接化成了一灘帶著冰渣的膿水。

「啊!」

正在此時,遠處傳來一聲慘叫,黑色陰影劃過,那位元被推到一旁的龍家主事已攔腰斷成兩截,‘咚咚’屍身墜入海中,詭異的連血水都未流出一滴。

動手的當然是楚無影,他將手中黑刀一展,收起自家本命影閣,一隻躲在裏面不知多久的半人半熊現出數丈高的巨大身形,「北烈山熊十四來也!」甕聲翁氣地自報一番家門,然後縱身打了個滾,化作顆一往無前的****,往老儒背後呼嘯沖去。

「來得好!」

老 儒不敢收回和烈陽鳥僵持的寶圖,大喝一聲,白髮散開,本命裏的松樹虛影光芒大現,直接和悶頭沖上來的熊十四硬拼一記。老儒立時發出聲悶哼,顯然受了點小 挫,而熊十四則被反彈到老遠,重重栽落海面,濺起沖天的水花,不過沒一會兒,皮糙肉厚的他又像沒事人一樣浮出水面,,嗷嗷叫著開始蓄力準備第二次進攻。

「哼!死纏爛打!」

這 種悍不畏死的打法最折人心志,老儒放棄硬抗,用身法閃開第二次衝擊,然後背後虛影一閃,拿本命青竹擋了楚無影黑刀抽冷子的劈殺。不過青竹上留下道清晰的豁 口,上面黑氣猶自縈繞不散,又吃了虧,氣得從懷裏取出塊不知是四階還是五階的黑色硯臺,祭出之後對著熊十四摟頭就是一通亂砸。

熊十四雖然熊變厲害,但畢竟是血肉之軀,最怕這種一力降十會的鈍器,硬抗了幾下就頂不住了,只得變回人形,祭出法器、符篆等物應對。

老儒再滴溜溜一轉,丟出十餘塊陣盤法器,在身周布下道臨時法陣,楚無影也難得近身了。然後他盤膝坐下,專心禦使同烈陽鳥僵持的本命寶圖,三友圖中爬出松、竹、梅三隻木妖來,伸出無數根須,往烈陽鳥身上纏去。

本來木最畏火,但這些根須卻被寒氣、正氣、和生命力三物包裹,竟大有將烈陽鳥器靈給扯進這歲寒三友圖的架勢。

以 三敵一都打成這樣,實在是齊休沒想到的,板著臉奮力禦使烈陽鳥,心中卻愈發著急,莽古陰陽珠每次只分出一縷陰陽氣,用完之後可絕擋不住這老東西的歲寒三 友。和楚無影打個招呼,讓他放棄慣常的遊鬥,也盤膝坐下,打出一整套二階五行怪獸符篆,五道精純的五行元素攻擊同時衝擊老儒的臨時陣法,立刻盡占上風。

老儒打到現在,吃虧就吃虧在不知莽古陰陽珠的跟腳,只當齊休這烈陽鳥是器靈,威力一直如此之大,自家本命圖卷雖然占了些上風,但取不到決定性的優勢也是白搭,眼看臨時法陣要被楚無影的那五隻二階怪獸攻破,終於心生退意。

一硯臺將熊十四劈開數裏,然後回手收回本命寶圖,不等烈陽鳥撲到近前,拿寶圖對著楚無影身前的五隻形態各異的怪獸一抖,殺了只火系巨口怪,便不再貪功,舉步一跨,人便上升了二十餘丈,再一跨,又是二十餘丈。

見三人所有攻擊全落在空處,「我認得你們,楚秦門的,南楚門的!」他參與過思過山大戰,認得齊休和楚無影,丟下句狠話便想跨出第三步來。卻沒注意到光天化日,空中有幾點淡到近乎看不見的星光,閃了一閃,正好迎著他第三步的急速上升,一隻秘銀胸針早等在那兒。

‘噗!’

身法畢竟不是遁法,行動再快,越不能遁入空處,像上次決鬥對英仲那樣,胸針輕鬆破開金丹修士自然的靈力防禦罩,鑽入老儒胸口,紅色的血如花瓣般散開,淒美無比。

他抬起頭,只看見星光朦朧,有個模模糊糊的紅袍身影一閃即逝。

「呵呵……」

血沖上喉嚨,已然口不能言,意識卻仍有一點兒,手還想往儲物袋裏伸,烈陽鳥已飛到近前卷起他的身體,溫暖的炎火環繞燃燒,他終於墮入了無邊黑暗。

……

與此同時的龍家本島,顧歎、明真和英伯、英仲、英季、東宗島主、還有三個面相兇惡的外海金丹,一共九人並立空中,同時見證了龍家極其堅固的護山大陣因為沒有高階修士的主持,轟然倒塌的一刻。

「故地重遊,這次不會再空手而歸了罷!」

原來那三位外海金丹正是當年參與搶掠龍家的凶人,被顧歎找到,再做這一票,他們同時舔舔嘴唇,貪婪得看著上次沒攻下來的龍家藏經閣說道。

「快點破了藏經閣,分完東西走路罷,我家裏還一大堆事兒呢!」

英伯倒是時刻惦記著自己的丹盟的責任,一心儘早完事,似乎他當年在外海的經歷已完全忘記了般。

而以殘暴聞名的東宗島主輕車熟路地吩咐自家子弟去抓捕島中凡人,串成一列一列,押到藏經閣前,以他們的性命逼龍家人主動投降。

看到這一幕,明真將目光移向身邊的顧歎。知她想求情,顧歎輕輕搖頭,「這是事先定好的,將此島移交給他,就是為了不髒我們的手,而且此地元嬰根本不歡迎我楚秦進入。」他傳音道。

「然後我明家遷去東宗島是麼?」

明真傳音回去,得到了顧歎肯定的答復,「果然如你所說的,掩耳盜鈴。」她歎口氣,直接轉身離開。

顧歎看著她的背影,立在原地想了想,抬步追了過去。

……

三日後,藏經閣外人頭已堆成了小山。

龍家人這次面對的不再是嘯聚烏合搶一把就走的強盜,而是要侵奪山門的殺人魔頭。

依為靠山的元嬰修士早得了楚秦的好處,對他來說,楚秦和龍家都有些危險,換一家更弱小的附庸未必是一件壞事。

金丹後期老儒已不會再如往常那般,每戰必到了。

「我龍家數千年傳承乃正道瑰寶,哪能落到外面那群噙獸手中!」

看著山門外受害的骨肉至親,宛如地獄般的慘像,已重傷不能行動的龍家金丹雙眼流出血淚,悲慟、憤怒到極點,反而變得很平靜,「結局已不能改變,我們唯一有選擇的,就是如何死去了。」

他回頭看著數百弟子們,「到時候了。」他說。
一名白衣儒修點點頭,將龍家所有的積蓄,一袋袋的三、四階靈石傾倒入剛剛布好的特殊法陣中。

他動作緩慢,堅定,還帶著些解脫般的輕鬆,如提線木偶的、仍在痛苦的、已經崩潰了的、還有視死如歸的,生命的最後時刻,百種百態的人全都開始往陣法中挪動著腳步。

「你怎麼進來了?」

白衣儒修忽然看到一個獨眼黑袍修士,步伐堅定地走到了身邊。

「你們客卿不是在後山的麼?那裏有機會逃的吧?」他問道。

「我……」

一貫冷言冷語的獨眼龍這次卻遲疑了許久,「我想說聲……」

‘轟!’藏經閣陣法發出最後的悲鳴。

「對不起。」獨眼龍的話被巨大的聲響蓋過了。

「你說什麼?」白衣儒修追問道。

這時,龍家金丹按下了手中權杖,陣法催動無數靈石同時湮滅,瞬間亮起的光芒帶走了藏經閣中所有的經典,還有他們的生命。
81562138 發表於 2016-1-30 21:22
【第491章】 萬事知封筆






「等等!」
  前面已到了地頭,顧歎還在後面鍥而不捨地跟著,聽到遙遙傳來的呼喚,明真撇了撇嘴,按下遁光,落在曾生活多年的明家小島上。此地仙 俗已全部遷往【東宗島】,如今空有山門田地、阡陌村屋,卻偏偏一個人影不見,遺漏帶走的貓狗等家畜無人看管,無所顧忌地亂跑撒歡,儼然成了這個被遺棄國度 的主人。鍋碗瓢盆還有被褥衣物等生活物品散落在碼頭各處,被海風吹得四處飄飛,無不顯示著明家遷走時的匆忙。
  聽到顧歎降落的聲音後,她故意背對著,擺出一副不想搭理的架勢。
   「我此計是掩耳盜鈴不假,但已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不然不足以成事。東宗島主不過和我們暫時結盟,他做什麼是他的自由,我也不能控制。」顧歎不停解釋著, 「這是虛偽不錯,但世上何事不是虛偽的呢?我是外海人,屠島傳統在這兒已不知有多少年了,包括南林寺在內的那些正道人士何嘗有心糾正過,最多如妙清之輩, 偶爾來發發居高臨下的善心罷了。五十步笑百步,他們難道就不虛偽麼?」
  顧歎的話有幾分狡辯的味道,明真不喜,「見死不救與合謀殺人,豈是五十步與百步之別?算了,龍家也動過屠東宗島的念頭,只能說他家亦非辜之人,也不怪你什麼。再說我不是在意這個。」她皺眉說道。
  天空忽然轉暗,萬里碧波上烏雲漸漸聚集,「那在意哪個?」顧歎有些意外,沉默片刻才道:「可是因為我表明心跡的那番話?我結丹不久,境界未穩,有時會想到什麼說什麼,你也別太在意。也許我心機多了點,但那是真心話,也沒啥好對你隱瞞的。」
  「有什麼說什麼?那跟你境界未穩有什麼關聯?」明真奇道。
  「呃,跟我所做丹論有關,結丹成功之後,有時候會心裏藏不住話,即便知道不能說也會不經意地脫口而出。」顧歎老老實實答道,面上不由露出一絲窘色。
  「還有這毛病?」明真聽罷,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妙,妙,妙。」撫掌連說三個妙字,不再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架勢,轉身綻放出如花巧笑,「那我且問你,你大道丹論做的是什麼?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
  「我覺得依我倆現在的關係,還沒親密到能討論這個話題的程度。」顧歎順嘴答罷,一手把自己嘴捂住,「該死,咋又把心裏話說出來了!」他低聲哀嚎。
  「你!」
  明真氣得杏眉倒豎,指著對方跺腳罵道:「那你追我這麼老遠幹嘛!」
  ‘劈啦!’烏雲已積得老厚,第一道霹靂砸下,風雨齊至,而且越來越大。
  「我……」
  顧歎剛想解釋,臉色突然變得烏青,人像木樁般往後筆直栽倒,明真連忙打出道靈力托住,扶起一看,已經牙關緊閉不省人事,額頭還隱隱現出道黑氣。
  「這是?」倉促間不知是何變故,她先打出道臨時法陣護住兩人,然後駢指一點,定住顧歎額頭黑氣,再從儲物袋裏取出急救丹藥,撬開牙關喂下。
  ‘劈啦!’又一道閃電,雨點已如豆子般大小,「你可不要有事!」明真大聲喊著,腦海裏忽然閃過醒獅谷裏潘家洛死時那一幕,心痛如絞。
  忽然,十餘把飛劍如切豆腐般剖開了法陣防護罩,雨幕中現出位緇衣長髮,如幽靈般的女子身影,面色慘白無血,「這是結丹後境界不穩導致的外邪入體,你在這亂叫有什麼用。」聲音也是冷冰冰的,在這雷雨天分外瘮人。
  不過明真卻大喜過望,「師父!」她淚如雪崩,「您來得正好,快救救他罷!」
  「現在要叫師姐了,放手!」
   來人正是齊妝,話語聲裏終於帶出了點活人氣息,喝令明真將顧歎平放在地,「去!」隨手一揮,數十把飛劍如蜂群般在顧歎身上紮出一個個窟窿,控制手法妙到 顛毫,全是不要緊的皮肉傷,伴著流出的鮮血,一團精純的灰色邪氣先是亂沖亂撞,眼見被飛劍逼得走投入路了,終於離體飛出,轉往明真心口處疾撲。
  「好膽!」
  明真隨手將自家針囊打出,不過裏面已不是無數銀針,而是道散發著檀香味,略帶佛門氣息的靈力,靈力將那灰色邪氣一纏,數息之間便煉化得無影無蹤。
  「你的天磁群針去哪了?」
  齊妝看她驅使香囊手法,目光中寒意更甚,厲聲問道。
  眼見顧歎臉上黑氣盡去,呼吸也慢慢均勻,明真又塞了枚丹藥到他口中,才向齊妝回稟:「我已在佛前發願,心存善念,再不用那些殺伐之物了。」
  「哼!」
  齊妝心中有‘鬼’,對什麼佛門正道最是警惕,加上她本就不喜歡顧歎,一發現二十多年不見的明真不但和顧歎關係曖味,還丟棄了自家親傳的群陣禦使之法反倒去沾染佛門,師徒間的親近感陡然消失,長袖一甩,無數飛劍瞬間集聚,將兩人裹起,直接丟出了島外。
  「我以後在此清修,無事不得打擾,否則別怪劍不認人!」
  傳音過去句話,便轉身飛入明家原先的山門之中,無數飛劍做鳥獸散,零亂散落在島內的樹林、草叢、山石、房屋之中,還有許多鑽入島外海水中,活像是狹長的魚群,一團團巡睃遊曳,時刻警戒著外敵的入侵。
  齊妝突然翻臉,明真也猜到她是為了自己棄針不用的事,大道上的分歧無可調和,只得裹起還在昏迷的顧歎,往海門島回轉。
  感應到她倆離去,齊妝才往秦唯喻養魂的【幽影島】方向看去,「掌門師兄說得對,人之壽命遠遠無法與鬼魂相比,我若想和你長長久久,就必須得開始為大道努力了。沒有我陪伴的日子,你自己也要多小心。」
  幽幽說罷,便盤膝閉目,重新開始運轉起【通明經】,數十年沒漲過的修為靈力,終於往上動了一絲。
  楚秦門在外海的糾葛告一段落,又得將目光轉回白山。
  思過山掌門密室,座上賓姚青正笑吟吟地將一本書送到齊休面前。
  「【白山閒話】,萬事知著。」齊休念出封面上幾個字,一邊翻閱一邊問道:「這萬軒又搞出什麼花樣了?」
  「嘿嘿,我與老白兩代接力,終於等到這一天了!」姚青絲毫不掩飾自家的興奮之情。
  「噢?」齊休翻到卷首語,果然看到萬事知先將自家寫白山閒書的歷史扯了一通,然後用文人特有的曲折筆法繞著彎宣佈了一件事:他要封筆,退出白山閒書界了。
  「這個萬軒!」齊休也大笑起來,「器符城以南裏都沒商家進他的書了,還好意思寫什麼‘吾知此舉乃白山極大損失’。」。
  「看這一句。」姚青幫齊休翻到中間一頁,讀道:「百餘年筆耕不輟,刊行天下未逢敵手……」
  「哈哈哈。」
  兩人再次大笑,齊聲罵那萬軒不要臉。
  笑了許久,姚青笑容慢慢斂去,看著靜室牆邊書架上的書,沉默不語,只用手輕拭去眼角的淚痕。
  齊休知他是想起百曉生了。
  一老一少兩個忘年好友前後百多年埋首書案,就為了一個單純到別人覺得幼稚可笑的理由,在白山閒書界壓倒萬事知,重立百曉生的名聲。這一天的到來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他們終於做到了。
  但白曉生已永遠看不到這一幕,而姚青今年也有一百二十多歲,按他現在築基中期的修為來說,大道已然無望……
  「對了,差點忘記跟你說正事。」
  正當齊休在想著怎麼開解他時,姚青突然回過神來,無事一般從懷中取出張皮卷遞上,同時說道:「英伯上位這件事帶來的後續影響,如今已到了爆發之時。」
  「噢?」
  齊休連忙接過細看。
   內亂造成大量白山人北上去外海避禍的同時,還有少量外海的亡命徒南下,大都受雇於打紅了眼的白山各家,英伯等人只不過是其中一份子而已。和談結束沒多 久,齊休藉口逼債,聯合中行雋將韓閻老陰下了台,扶持英伯上位。因為有收了大筆靈石的韓平和姬信隆分別背書,加上籌款拍賣進行得十分順利,這庶務掌門被英 伯做得有滋有味,順順當當。
  孤身南下的英家三‘兄弟’得勢之後,十年來內廣納妻妾開枝散葉,打定主意深耕,外又有楚秦門何歡宗兩大強援照顧, 根基越來越穩,而丹盟裏的韓家一系自然被排擠了。這一切被白山其餘各家掌門看在眼裏,深以為然,十年間不約而同地將自家裏的外海客卿辭退,生怕做了韓閻老 第二。
  另一方面,白山和談之後的穩定繁榮如期而至,背井離鄉北逃的修士們有在外混得不如意的,又開始陸續歸鄉,畢竟大戰之後修士銳減,到處都是空出的低品階山門,稍有些實力的散修們很容易能混到棲身之處,比在外海受雇於人去打生打死好多了。
  這麼著,外海和白山兩股歸鄉人流在【黑河坊】、【器符城】一線彙聚逗留,漸漸形成了許多大小新勢力。這裏面最大的,便是原連水盟一份子,在連水門爆出要加入齊雲時選擇舉派北遷的【碧湖門】,和原厚土盟客卿,金丹後期修士桑珈等外海散修聯手形成的新勢力。
  「有人暗中援助,這股勢力得以黑河坊運作數年,收容南下北上的散修和小家族,越滾越大,看樣子是想趁連水門難以服眾的機會,做英伯第二。」
  聽了姚青的結論,齊休仔細想想,還真有這個可能。英伯等人奪了大位,丹盟雖然分裂的危險大增,但明面上的實力是增加的,而這次碧湖門等人如果能和英伯那樣,以一種不流血的方式強奪連水盟,對連水盟的實力其實也是提升,同樣也留下了未來分裂的隱患。
  只是不知道那暗中資助者的真正目的,是單純為了連水盟實力的增加呢,還是樂見眼前衝突升級,或者乾脆搏一把未來的分崩離析。
  「那麼我們就要拭目以待,水令儀的應對是不是在韓閻老之上了。」
  一如往常,齊休選擇了搬個板凳,坐著旁邊先看看戲再說。
81562138 發表於 2016-1-30 21:29
【第492章】 絕對說實話






顧歎悠悠醒轉,發現已躺在海門島洞府自家鬆軟的塌上,鼻子聞到一絲若有若無,沁心寧神的檀香氣味,知是明真在照顧自己,剛想掙扎起身,卻感覺全身各處同時傳來撕裂般的劇痛。
  「這?」運起靈力自我檢視一番,才發現身體到處都是劍創,活像個四處漏風的篩子,「誰下那麼狠的手!」拼命回憶,卻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是我師父救了你。」
  感應到他的醒轉,明真飄然出現在塌邊,手裏遞過幾枚療傷丹藥,「不過她刺你這麼多劍,只怕也有挾私報復的因素在。」她笑著說。
  「你師父?齊妝?她現在只能算我們的同輩,叫師姐就可以了。」
  顧歎先說了句實話,然後歎口氣,做出感激的神色,「下次有機會,我一定要當面謝她。」
  「你怎和她說的話一模一樣。」看著顧嘆服下丹藥,臉上血色好轉了些,明真才放心,「不過她是個記仇的人,當年的事……」
  明真指的自然是北丁申山舊事,當時顧歎唆使姜明榮藏在山道深處逃避戰鬥,後來秦唯喻、闞缺等人在外面死于鬼修之手,齊妝從此便對他倆極為討厭。
  「都過去快滿百年了……」
  顧歎皺眉,深感無奈,「自私怕死乃人之本性,當時我又是個散修,根本沒為誰拼死廝殺的義務。」他又想到後來走投無路,被齊休收留信任的往事,「北丁申山那件事我沒啥好慚愧的,只有掌門師兄的知遇之恩,唯有以命相報。」
  「哦?」明真笑問道:「你這句是真話假話?」
  「你猜。」顧歎眨了眨眼睛,「你知道嗎?門規規定,楚秦門長老一職,必須由內門出身的金丹修士擔任,如今已有你、齊妝師姐、古鐵生、秦長風四位。按照門規,長老可以合議任免掌門,只要你們四人中有三人達成一致,就算算上掌門師兄自己一票,也能以三比二撤換掉他。」
  「你想幹什麼!」明真驚道。
  「我又不是內門出身,能幹什麼。」顧歎與她目光對視,「齊妝師姐我不擔心,只是想提醒下你,別被人利用,做出悖亂之舉。」
  聽出他話中的警告意味,明真笑得花枝亂顫,「你以為我是什麼人,會去做哪種事。」
  「你和我不同。」顧歎滿臉嚴肅,一板一眼地說道:「你對人性中善良的追求,遠在我和掌門,甚至齊妝師姐之上,未來也許有一天,你會不認同我們,進而想改變些什麼……」
  「難道大家目標不是一致的嗎?我聽說家裏已延請了一位律宗和尚做巡察使,又招攬數位齊雲出身的傳功、執法修士,就連小兒啟蒙都換成了正道路數,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扭轉。」明真有些不解。
  「這是功利的。」顧歎很清楚齊休的心思,他有心要給明真預先潑潑冷水,「現在往正道靠有利,僅此而已,並不是我們良心發現,或者受了什麼大德感召。龍家的事你也看到了,當到必須要做些壞事的時候,我的心理是沒有障礙的,我想掌門師兄也一樣。」
  「所以……」他趁明真思考之際,牽住了對方的小手,「在這點上你絕對得跟我說實話,我倆必須先有個共識,然後才好湊在一起過日子。」
  「過你個大頭鬼!」
  明真不防他如此直接,一把甩開髒手,紅了臉落荒而逃,「你還是先穩固境界罷,別老瞎說大實話了!」臨出門時,她丟下句話。
  「別忙走啊!」顧歎坐在榻上直喊:「我在這海門島住了幾十年,實在有些厭了,想著回思過山呆呆看呢!」
  ……
  「那顧歎在海門島四階洞府逍遙了幾十年,年年支門裏一大筆靈石,掌門您該管管了。」
   另一邊,南宮嫣然正在掌門密室裏絮絮叨叨告狀,「這次對龍家一戰,收買地頭元嬰修士、招攬那三個外海凶人、還有支付丹盟一眾來回的開支,林林總總加在一 起靡費甚巨。結果讓人把藏經閣自毀了,什麼好處也沒撈到!花那麼大力氣,只占了一座大而無用的東宗島,我看他根本就沒盡心辦事,光顧著自家結丹大業了。」
  「也不是什麼都沒撈到。」
  外海事了,楚秦門所得遠不如預計,齊休認為最大的原因就在龍家齊心,門派只要團結效死,有拉藏經閣陪葬都不留給敵人一丁點東西的決心,別人動手時都要先掂量掂量值不值得。
  非戰之罪,齊休幫顧歎辯解了一句,將截殺老儒收穫的儲物袋丟給南宮嫣然,「這裏面我拿了方四階中的【烏金寶硯】自用,另有部三階中的【居敬經】,儒門功法,能修行到元嬰初期,可收入秘庫作為傳承。其餘雜物你清理清理,值當填補這次行動的虧空罷。」
  南宮嫣然注意力果然被引走,打開儲物袋自言自語仔細籌算了半天,「約莫值個七、八萬三階,加上硯臺、經書,嗯,劃得來。」臉上便多雲轉晴,再不多話,心滿意足地告辭離開,歸置東西去了。
  「這次死了位做內應的龔家修士,你代我去跟楚莊媛道聲歉,再備份豐厚的賠禮!」
  吩咐完這件事,齊休才輕聲歎息著丟開一切,抓緊時間沉浸入煉體和修行之中。
  ……
  而醒獅穀內某處,霍鸛已經奄奄一息。
  「我求求你,給我魂力一點補充罷,我還有許多沒說的,我把一切都告訴你!」
  他的魂體已變成了一縷薄薄的輕霧,似乎隨時都會被風吹散,與獅子溝通也越來越吃力了。
  或者說,老獅子已經把他放棄了,因為就在剛剛,它第一次住口不言,中斷了幾十年從不間斷的提問。
  「求求你,問我,問我什麼我都說,這次全說真話,求求你……」
  綿延數十年的緩慢消耗,魂力如抽死一般離開身體,將他折磨得再沒有禦獸門元嬰修士的氣概,變成了個一味乞命的可憐蟲。
  「我以前教給你許多錯誤的知識,我全告訴你。」
  他用微薄的靈魂之力哀求道。
  「呵呵,不急,你還能撐些年月。」
  突然有個新的聲音傳入耳中,年輕、冷漠,「老獅子呢?」霍鸛一個激靈,「你是?」他發出精神波動。
  「我還是我。」
  純粹的精神力世界,幾十年來第一次發生變化,光影流轉,一個人形虛像漸漸凝成。
  銀色長髮如草窩一般頂在頭上,有張尋常中年胖子的大圓臉,身形魁梧,穿了件毛茸茸的土黃長袍,臉頰兩測各有三根如像貓須般的長毛,向左右平平翹起,屁股後面還有根長長的尾巴一掃一掃。
  「你學會了幻化之術!?」
  霍鸛看那人影長相,就知道是老獅子幻化出來的,心中震驚無比。
  「是的,幻化之術。」
  人形幻象得意地轉了一圈,「可惜我是古獸,無法化形。」
  「你怎知!?」霍鸛魂體在嘶吼著,他從未教過對方化形一類知識,擔心的事,終於來了,如果哪一天,這只智商逆天的古獸幻化混入人間……
  「還得謝謝你,教會了我如何學習。」老獅子大手張開,一個個儲物袋掉了出來。
  「你怎不告訴我,人類會把知識記在死物上,這樣我學起來能快多了。」
  儲物袋裏一卷卷經書玉簡漂浮在空中,圍在老獅子人形幻象面前逐頁翻動,他悠哉悠哉看著,不時還比劃一下,有模有樣。
  「這是冒險者身上得來的罷?」
  霍鸛看那些書本封面,其中許多不像是正道之物,想必得自陷落在醒獅谷的魔修,不禁大急,「這裏面有些東西學不得的!你要學,我這就將霍家家傳、禦獸門根本大經之一傳授於你,這些學不得的啊!」
  「騙子。」
  老獅子伸指一彈,打出道靈魂衝擊將霍鸛弄得痛苦無比,「你自己都承認了假話連篇,還叫我如何信你!」
  「我說實話,我絕對說實話!」
  霍鸛不停哭吼哀嚎著,「你千萬別學那些啊……」
81562138 發表於 2016-1-30 23:51
【第493章】 再見媯慶之





 世間事紛紛擾擾,黑河之地倒是平靜如常,楚秦門發家後,每年夏季都會從禦獸門購買大量【烏心荷花】種子,從空中的銀背馱鰩上往下大量播灑一圈,雖然成活率 不高,但百餘年堅持下來,沼澤地已漸漸變得不那麼汙臭了,黑霧起時,間或能看到些自然形成的荷花群落夾雜其中,宛如沙漠中的點點綠洲,別有一番意趣。
  黑河坊外轉運點,一對男女步出飛梭艙門,男子謙和儒雅,女子秀美大方,俱是金丹初期修為,看上去就十分登對,正是顧歎和明真二人。
  「好久沒回來了。」
  明真轉頭看往黑河峰方向,「我想去黑河峰看看。」她輕聲說道。
  顧歎知她是想去墓園拜祭潘家洛,自無不可,「我陪……」話說到一半,忽然將目光鎖住正在坊市門口交談著的一男一女,他面色陡然大變,眼睛溜圓,嘴巴張開便再也合不上,難以置信到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明真順著他目光看去,同樣身形一震,只因那對男女組合實在是太令她想不到了,竟是齊雲楚家的楚問和南林寺的妙清!而且妙清未著僧衣,弄了件帶兜帽的淡色斗篷遮住大半頭臉,言談時雙眼癡癡看著楚問,目光中,滿是濃濃的愛慕之意!
  顧歎明真一個被她關了三年,一個被她關了二十多年,是化成灰都不會認錯人的,這張口佛祖閉口諸惡的執拗尼姑,竟破戒還俗了麼!?
  明真立刻回想到佛窟中的往事,心中有些了然,「原來她為之動情的是齊雲楚家的楚問啊!世間事還真是難料。」稍作感歎,正在遲疑要不要主動過去打聲招呼,顧歎已在旁邊高聲嬉笑道:「呵呵,尼姑配道士,天生一對!」
   正好是飛梭到站的時候,坊市外進出行人眾多,修士的耳朵和反應本就靈敏,顧歎腔調狗血,喊得還那麼大聲,瞬間人人駐足,無數雙好奇的眼神追著他的目光, 找到了楚問和妙清站立的位置。妙清兜帽遮掩之下,實在看不清到底有沒有頭髮,楚問又是金丹後期修士,是以一時還沒人敢附和起哄。
  不過白山修士素來好事喜流言,下個月那些雜七雜八的風物志上妥妥會有這個小趣聞了。
  「啊!」
  整個黑河坊外先是一片死寂,三息過後,妙清像是被箭射中的小鹿,發出聲短促悲鳴,羞得雙手捂臉,轉身就往坊市里飛逃。這種反應瞬間坐實了顧歎的話,使獨留在原地的楚問壓力大增。
  「剛那是哪家庵堂的尼姑?金丹修為,長得又俏,若是能合體雙修……」這是好色的。
  「嘿嘿,齊雲道士素來道貌岸然,沒想到這位仁兄倒是我輩中人。」這是惺惺相惜的。
  「咦?這不是楚雲峰的楚問麼!搞什麼名堂!我必須向門中通報此事!」這是齊雲派的。
  「萬事知前日已宣佈封筆,這種新鮮消息我還是找門路賣予百曉生好了。」這是黑河坊的好事者。
  「那個青衫修士怎麼有些面熟?對了!幾十年前在楚秦門見過,好像是他家謀主,叫顧什麼的,沒想到多年不見,竟已是金丹前輩了!」這是白山人。
  被各種各樣意味的目光掃來掃去,即便再灑脫不羈,腰間掛著大銀酒壺的楚問也難冷靜,氣得七竅生煙,怒視顧歎,目光中烈火熊熊,簡直能燒死人。還好他認出是楚秦門的熟人,拼命克制,沒有當場翻臉。
  「我又……」
  自知失言,得罪人得罪得不輕,顧歎重重給自己一個嘴巴子,朝明丟過去個無奈的眼神,連忙苦著臉飛到楚問跟前道歉解釋。
  他這樣狼狽,倒把明真給弄樂了,拼命壓抑住嘴角笑意,美目一閃,沒跟著往楚問那湊,而是順著妙清逃跑的方向追下去。一入坊市大門,便看到方寸已失的妙清慌不擇路,在街市兜了個圈子又跑了回來。
  「誒,師太留步。」她趁妙清跑到近前,故意拿肩輕輕一撞,卸力止住對方身形,調笑道:「噢對了,現在不該叫你師太了,那該稱道友好呢?還是姐姐好?」
  「你饒了我罷。」
  坊市人多,妙清羞憤欲死,「到,到清淨處說。」沒得奈何,拿袖子遮著臉哀求道。
   明真大笑,被關了二十多年的悶氣一掃而空,出於女人天然的本能,對妙清楚問兩人如何走到一起的故事十分感興趣,四周打量了下,便牽著對方的袖子往楚秦小 店的方向走。她本就極美,早年因為家教關係規矩少言,顏色便被抹去了幾分,結丹之後不但姿容更勝往昔,舉止又變得隨性浪漫,步履婀娜,笑靨如花,不知不覺 吸引了街面上的不少目光。
  「兩位道友原諒則個。」
  兩人剛剛穿入小巷,去路卻被人擋住,眼前出現了位手拿摺扇的黑袍青年,儒生打扮,金丹初期,長得一表人才,彎腰拱手,略帶誇張地道聲得罪,舉止瀟灑大方,自有一分倜儻風流。在他身後跟著位中年男修,卻是齊雲道家服色,金丹中期,也隨了一禮。
  「兩位道友當街攔路,可是有事?」
  那齊雲修士板著臉,一副不想多談的樣子,而黑袍儒修雖長得不惹人厭,甚至還略有些面熟,但看過來的目光深處裏分明有一絲覬覦色念,明真心中暗暗警惕,不耐煩地回了一禮,妙清則像小跟班一樣縮在了她身後。
   「小姓媯,名慶之,乃稷下城人士,這位是齊雲靈藥閣的蔣長生師兄。」黑袍儒修先自我介紹一番,「道友天香國色,令人一見傾心,雖然冒昧,但能否告知芳 名?呵呵,不是小生不知禮,只是不知為何,一見道友便別生親切,仿佛前世見過一般。大道漫漫,人海茫茫,再見不知何日,你別多心,真的只為認識一下,可能 給小生這個機會?」
  人到金丹修為,一般都是心志堅韌旨在大道之輩,絕少出現這種當街勾搭的登徒子,明真按捺住怒氣,「媯慶之?這名字好像小時候聽過!」她立刻拼命回憶,是以沒當場回絕,落在對方眼裏卻像是在扭捏猶豫。
  媯慶之只當有戲,「可能道友不知我稷下媯家的跟腳,話說齊雲極西,與明陽山、南林寺交界處有一大城……」
   他正吹噓媯家來歷,妙清躲在後面聽了卻按捺不住,「誰要聽你說這些,告辭!」她雖為情所困,但對媯慶之這種人依然毫無好感,反拉著明真要繞路而過,先前 遮著臉,這下也不得不現出真容,媯慶之見又是一絕色,雙眼放光,更不肯甘休了,將雙手平平擺開如老鷹展翅,就是不讓二女通過。妙清換個方向閃,他也換個方 向攔,癡纏形色令身邊靈藥閣蔣長生都面露慚色,顯是羞于這種人為友。
  「媯慶之!」
  顧歎好不容易跟楚問解釋清楚,兩人追過來時便看 到此番景象。媯慶之跟秦思瑤來白山時,明真年紀還小,對他記憶模糊,可作為曾和姚青一道經辦過秦思瑤再婚事宜的顧歎來說,那是絕不會忘了這位勾搭兄嫂的家 夥。說起來姜明榮、秦思瑤、薑炎一家三口的悲劇,這傢伙要背很大的責任,他大喝一聲,疾步上前罵道:「你這爛人還敢來黑河!?滾!滾!」
  要是往常,他即便恨透了也不會如此當面得罪人,但一來境界未穩,二來對媯慶之極為討厭,三來,也是出於一種護食心理罷。
  「你是哪個?!敢跟我這麼說話!」當年顧歎只是個跑腿的,出面交涉的是齊休和姚青,是以媯慶之並不認得他,不防有人敢當街指名道姓地罵自己,勃然大怒:「報上跟腳,倒要看看你有何憑仗!」
  「齊雲楚問!」
  楚問不知兩邊恩怨,但在一冷眼旁觀,只當楚秦門肯定不能入媯慶之的眼,報上名號會使他更加倡狂,覷準時機站出來一拱手,把事情全攬上身,「坊市人多,你若不想家門受辱,便請自退!」
   他乃齊雲跟腳,又是後期修士,媯慶之紈絝歸紈絝,但並不是沒眼色的傻子,當時便梗著脖子沒聲音了,只不住拿眼往身邊靈藥閣蔣長生那瞅。蔣長生會意,出來 團團作揖,打個圓場,「慶之年輕,都是誤會,誤會。」又跟楚問自我介紹,「甘不平高升,我從稷下調來,替他主黑河事,見過楚兄。」
  他跟楚問是肯定鬧不起來的,兩邊正要偃旗息鼓各走各路,顧歎又高聲道:「好歹是百多歲的人了,還拿年輕當藉口,羞也不羞?」
  「你!」媯慶之氣得跳腳,也顧不得得罪楚問了,「你是哪家的,報上名號!」
  蔣長生亦面露不悅。
  「楚秦顧歎!」顧歎越說實話越刹不住,還別有些掀開面具的快意感,乾脆拉開架勢,駢指點著媯慶之,寸步不讓,「可是要我將你當年做的好事,在這黑河坊裏宣揚宣揚?」
  「楚秦門?」
  媯慶之脖子一縮,終於明白對方怒從何來了,還真有些怕顧歎把當年事拿出來宣揚,畢竟這裏面涉及到薑家的面子,黑河坊又是齊雲的勢力範圍,他心裏十分清楚其中的厲害。「沒聽過。」搖搖頭扯了句瞎話,「懶得跟你們這小門小戶的一般見識。」連忙拽著蔣長生要走。
  沒成想這次蔣長生卻不走了,看著顧歎,眼中精光一閃,「可是白山楚秦門?」
  「正是。」顧歎昂然答道。
  「嘿嘿。」蔣長生咬牙冷笑,「我乃蔣少卿族兄,可記起來了?」
  蔣少卿私運逃兵被大周書院按律處死是開闢戰爭時候的事,距今正好百年,顧歎那時候還沒加入楚秦門,明真年歲尚小,楚問更不管事,三人對視一眼,都搖頭不知。
  「回去問你家掌門,他自然知道。」蔣長生丟下句話,不客氣地一甩袍袖,便和媯慶之告辭離開。
  留下四人站在巷中面面相覷,不知先從哪兒開始談好。
  「先說那媯慶之的跟腳罷。」
  楚問怕話題引到自己和妙清身上來,便主動打聽媯慶之的事。
  「是這樣的……」
   那件事雖是楚秦門的家醜,但楚問不是外人,至於妙清……看樣子也快不是外人了,顧歎便一五一十,從當年媯慶之、姜明榮、褚文道三人追求秦思瑤,一道來白 山開始,到秦思瑤和媯慶之被薑家捉姦捉雙,最後導致秦思瑤被休,滿以為能得媯慶之收留,卻沒想到對方答應的正妻之位是句虛言……
  凡此種種,明真和妙清聽完之後很有些同仇敵愾的意思,異口同聲罵了兩個字,「渣男。」
81562138 發表於 2016-1-30 23:52
【第494章】遭遇下馬威





 「對於靈藥閣那級別的存在來說,把什麼人擺在什麼位置,是一項如呼吸般自然周密,絕難出錯的行為。所以不是我們運氣不好才會碰到個有私怨的黑河坊主事,而是他們將與我有過節的蔣長生拎出來擺在那個位置上,本身就代表了其意志和考量。」
   思過山,掌門靜室,齊休一邊說著話,一邊將雙手緊貼腰側,挺胸撅腚,身體扭成個詭異的姿勢,面朝天,脖子被拉得很長,活像是只引頸高歌的老鵝。大道艱 難,連議事的時間都要兼顧煉體,搞得堂下楚秦眾人連掌門大人的正臉都看不到,他為顧歎和明真連袂回山而欣喜的表情,也只是做給天花板看,白白浪費了。
  「咳咳。」
  顧歎按捺住放話嘲諷的心思,回道:「這麼說,我們和靈藥閣之間的好關係要結束了。」
  「是我那丹方的關係?」多羅森明白過來,頗有些內疚之意。
  「是,也不是。」顧歎笑道,「我們對丹盟內政的一系列動作,可能才是他們不滿的主要原因。」
  「是的,如今丹盟枝葉盡去,一心以煉丹之術恢復元氣,和靈藥閣在丹藥市場上的競爭更激烈了。」姚青點頭同意,「我們搞那麼大陣仗,其實只打擊了韓閻老一人,丹盟比之前反更精實了,這肯定跟靈藥閣當初的想法有出入。」
   「他們愛惜羽毛,事前不跟我把話挑明,那事後也不該怪到我頭上。」齊休道,「蔣鴻苦老頭子人不錯,對我楚秦也多有照顧,但也沒什麼過命的恩情,更沒到需 要我們去冒滅門危險的份上。我只是當年沒答應蔣少卿一起作死而已,甚至還冒險保密,沒有向大周書院告發他,蔣長生這仇記得根本莫名其妙。」
  「蔣家只是金丹家族,世代行商賈之事,也許在靈藥閣的買賣事務上有點發言權,但也僅此而已。」蒙儁點點頭,他是棲蒙派出身,在齊雲內部自有其獲取消息的門路。
  「就是這話。」熊十四一拍大腿,「大不了不做生意就是了,怕他個叼!」
  旁邊的祁冰燕立刻不高興了,他家的山中花園建成後,每年的靈草出產暴增十余倍,自然不想放棄靈藥閣這個好主顧,「也沒到這個程度吧?我們還是先看看蔣長生下一步的行動,再決定該如何應對為好。」
  「你們放心,甘不平一向與我交好,他家在靈藥閣內的勢力可比蔣家大多了。」
  只有沙諾渾不在意,他一對雙胞妻子正是出自靈藥閣甘家,關鍵時候能說得上話。
  「那媯慶之和蔣長生搞到一起,會不會有什麼不妥?」敢瓏問道。
  「蔣長生以前是靈藥閣在稷下城的奉行,和媯慶之認識並不意外。」
  「是的,媯慶之不過稷下媯家旁支的一個紈絝罷了,不用管他。」
  「齊雲薑家再不濟也是元嬰家族,媯慶之不敢在齊雲勢力範圍內蹦躂的。」
   楚秦眾人將掌門靜室坐得滿滿當當,七嘴八舌,各有立場,各有見識,熱熱鬧鬧地討論著,明真坐在顧歎身側,冷眼看著聽著,心情莫名的放鬆平和。二十多年青 燈古佛相伴,之前和明家在外海時,也是孀居獨處,說起來和楚秦門分道揚鑣已數十年了,但乍一回來,對當下的場面卻依然不陌生,還有掌門師兄那令形象全無的 姿勢,說話時喉頭一動一動的,令人想笑,有種溫馨特別的歸屬感。
  明真嘴角微彎,目光不經意間和南宮嫣然一碰,金丹靈覺籠罩,發現對方眼角已起了淡淡的魚尾紋。「她沉迷在世俗的感情和欲念裏,只怕大道上要走不通了。」想到潘家洛還在時,兩邊的暗暗較勁,只覺荒唐無稽,何其可笑。
   不過南宮嫣然卻想不到她這一層,顧歎和明真雙雙結丹回山,令她危機感大增,這時候正像只受驚的小刺蝟,要將身上的尖刺立起。自覺將小心思掩飾得很好,和 明真目光相對時還投過去一個友善的笑容,等眾人對蔣長生和媯慶之的分析告一段落,立刻出言道:「外海之事,我們籌畫多年,花費靡巨,又動用了丹盟的關係, 才使龍家覆滅,最後得了個座大而無用的【東宗島】,卻分給了毫無功勞的明家,是不是有些不妥?」
  聞弦歌知雅意,眾人立刻將目光落到顧歎和明真倆人身上。
  「這事是我謀劃無能。」
  顧歎毫不猶豫地自責道,「當年我將手段寄託在延招外敵,安插內應之上,都沒起到效果,反倒讓龍家上下一心,漸漸團結起來了。目的是達到了,但付出和收穫確實有差距,我認錯。」然後馬上將話題一轉,「不過從這次的事裏,我對儒門治家的好處倒很有些感觸。」
  「噢?」
  衣袍擺動,齊休換了個雙臂高展,單腿獨力,號為白鶴亮翅的姿勢,「什麼感觸?」
   兩人一唱一和,配合默契,顧歎便從龍家用修士幫助凡俗漁船遠洋說起,講起了所聽所見的種種事蹟,「……因為修士承擔更大的責任,和我道門比起來,他家凡 俗人間的管理更嚴謹,得到的幫助更多,是以人口增漲更快,可謂是政清人和。而儒修仁義之心更盛,上下極其團結,最後一戰中,無一人屈膝投降……」
  顧歎說完儒家治理的種種好處,齊休聽罷,沉吟不語。
  「我不同意。」
   沒成想蒙儁突然插言,旗幟鮮明地表示反對,「山中境界有別,人間貴賤不一,這是必然之事,龍家政清人和,說到底是由上而下的,同樣那些人,換做道門未必 不是如此。而儒門對下過多侵擾,上若無道則為禍更烈,反不如‘老死不相往來’,仙俗貴賤各不相干為好。正所謂‘一毛不拔’,損一毫利天下不與也,悉天下奉 一身不取也,人人不損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
  蒙家新附,本不該出頭做得罪人的事,齊休心知是這蒙儁忠於執法,素來心直口快的緣故,他此番言語又正和自己心意,滿意點頭,對顧歎說道:「你所言固然有理,但我楚秦跟腳終歸在道門,總之齊雲什麼規矩,我們學著辦就好,這方面不必考慮太多,若有逾越反為不美。」
  顧歎俯首拜服。
  眾人又開始聊起了楚問和妙清的八卦,這時候有弟子疾步進門,語調惶急地稟道:「老祖……山門外……外面……」
  「何事如此驚慌!平日裏的規矩哪去了!」
  蒙儁回頭斥駡時,齊休已閉目用全知天眼,看到了山門外候著一隻二階陸行馱獸,被一名靈木盟弟子牽在手裏,上面躺著四人,生死不知,仔細一看,全是當年派出去做內應的南楚附庸修士。
  連忙命報信弟子將之召入,自己帶著人飛去崖頂大殿等候。
  「代我家柴城主,問齊掌門好。」
  那名靈木盟弟子牽著馱獸直驅上殿,夷然不懼,先自報家門,然後手指上面四人道:「今日將這些逐臭之蠅送還,還請貴門好自為之!」
  說完,等顧歎將四人迎下馱獸,便牽著轉身大步離開,一句話都不多說。
  「可惡!」
  顧歎咒駡一聲,馬上用靈力探查,發現其中二人已死去多時,而且有被搜魂的痕跡,另二人只是被制,倒是全須全尾,「死的兩個是派往厚土、銳金的內應,留下性命的是派去靈木、離火的。」他對齊休傳音說道。
  「嗯。」
  本是件秘密事,沒想到不但被完全識破,還受此折辱,齊休想了想,先讓眾人退去,只留顧歎在旁,歎道:「還是小看了柴藝他們。」又一笑,「這是警告,也是他為你和明真準備的下馬威啊。」
  楚秦突然再添兩位金丹,實力暴漲,各方勢力有所動作並不奇怪,只是可憐了那兩位被派去厚土和銳金兩盟的內應。
   「我自認這事做的周密,而且前一波白山各家驅趕外海客卿時,他們四個都還好好的,暴露時間肯定不久。」顧歎閉目回想良久,才睜開雙眼,「莫非是在外海對 付龍家時,被英伯等人看破?龔鵠死在龍家藏經閣內,首先攻入的就是丹盟和東宗島等勢力,發現了什麼也未可知。除此之外,實在想不到別的可能了。」
  若是如他所言,那就代表英伯已在重新考慮和楚秦的同盟,開始和五行盟眉來眼去了。
  「你在丹盟、何歡宗那邊派去的內應可還安全?」齊休問道。
  「我這就去聯繫!」
  顧歎不顧境界未穩,為這事奔忙半月,終於得到確切的消息,「派去丹盟的人於近期失蹤,而打入何歡宗門下的那位已於前日迎娶中行家女子,再不可信任了!」
81562138 發表於 2016-1-30 23:53
【第495章】 密藏的消息





 內應都出自南楚西部各附庸家族,且多為築基修士,如今兩死兩傷一失蹤一叛變,加上死在外海的龔鵠,損失不可謂不大。但齊休也明白,安插內奸,然後被人識破這種事,怎麼也是自家理虧,想報復的話都師出無名。
  再說了,靈木、離火、厚土、銳金、丹盟、何歡宗同時動作,明顯互有默契,往日仇讎,不知何故又攜起了手。在這種新形勢下,齊休只有選擇默默吞下去一條路,白山內亂的好時光不在,楚秦門的處境又微妙了起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忽然之間,關於連水盟境內某處寶藏的傳言甚囂塵上,一位客人適時到訪。
  「見過齊兄。」
  自從卸下‘萬事知’的名號後,萬軒消失了一段時間,再次現身時穿了件湖藍長袍,並未著一貫的青色儒衫。見禮過後,他便單刀直入交代了來意,原來是替【碧湖門】做說客,邀楚秦一道去冒險探寶。
  「不瞞你說,這次的消息就是出自碧湖門,他家原先的地盤裏有一處遺跡,過不久就會自動開啟。這本是連水盟的絕密內情,但他家既然和水令儀鬧翻了,就不想再讓連水門獨得這個好處,於是故意把消息給放了出來。如今天南海北,已有無數修士往這聚集,就等著寶藏開啟了。」
  萬軒說罷,齊休心中冷笑連連,連水盟內鬥愈演愈烈,碧湖門連這種吃裏扒外,損人不利己的事都做出來了,實在不是個聯合探寶的好夥伴。再說自己如今家大業大,也不指著什麼秘寶之類的橫財過活,還是修行要緊。
  想也沒想,便一口回絕。
  「呵呵,齊兄別急嘛……」
  萬軒一副篤定你會去的表情,笑問:「你可知那寶藏的來歷?」
  「說罷,別賣關子了。」齊休瞥了眼角落裏的線香,已燃去了三分之一,「我大道艱難,時間浪費不得。」
  萬軒沒得奈何,只得將那寶藏的資訊細細介紹一遍。
  「噢?」齊休聽罷,果然心動,上身微微前傾,「全知老人埋骨之所?」
  「嘿嘿。」萬軒施施然端起茶盅,這時候反倒閉嘴不說了。
   全知老人是個十分神秘的存在,一般認為只是百曉生的前代閒書作者,小人物而已。但齊休勢力愈大,愈有能力深究,就愈不認可那個說法。現在市面上全知老人 的全套風物志,時間跨度大概是四五百年,那麼大家都認為他是金丹修士,但在這個時間段之前,還有許多掛他名號的孤本著作傳世,竟又綿延了數百年,以壽命 論,那他起碼是個元嬰了。當然,這也不能肯定,絕大多數修士認為那些孤本是偽作,姚青也收集到了些回來,齊休仔細研究過,自覺無法證偽。
  比如以齊休親身經歷來說,君旋山每三百年一次的奪丹試煉那件事本該是齊雲派的大隱秘,而全知老人卻說得有鼻子有眼,只是開啟時間上沒說對罷了,這就不是一介散修金丹能打探到的。
  「不說也罷,那我就不陪了。」見萬軒拿喬,齊休笑著起身,做出一副要送客的架勢。
  「別急眼啊。」萬軒自然不肯就走,湊近了些,神秘兮兮地將自家計畫全盤拋出,「全知老人是我道前輩,我還沒立下萬事知這個名號開始,就已經對他多有研究了……」
  「連水門和碧湖門這些人,只知道那裏是個前輩遺跡,但我利用加入碧湖門的機會,暗中搜集消息,這才有密藏與全知老人有關的判斷。但我沒告訴他們,只來跟你說……」
   齊休聽到最後,才明白這傢伙另有所圖,萬軒明面上被碧湖門聘為客卿,私底下卻打算在探寶途中渾水摸魚。可惜他是個閉門著書的散修,人脈勢力不廣,所以才 會巴巴地找來,想借重楚秦門的力量。「你膽子也太大了吧?」不敢信他,詰問道:「這樣一來你不但會將碧湖門得罪死,而且還要冒我過河拆橋的危險,加上各家 探寶勢力的爭奪,簡直是火中取栗之舉啊!」
  「我管不了那許多了,自從猜測那裏是全知老人埋骨地開始,心裏就像被千隻貓爪子撓,一定要得之而後快的。」萬軒反問道:「你本命赤尻馬猴,又走的是命運一類大道,難道對全知老人的遺澤不敢興趣麼?若是真有命運全知一類遺寶,你會不敢興趣?」
  萬軒嘴裏的‘命運全知’四個字令齊休暗自心驚,也不知是萬軒隨口說出來的巧合,還是看破到了自己底細,有意刺探,只得沉默不語。
  萬軒見狀又道:「我索性給你透個底罷。」他手中捏個法訣,背後現出一座筆架形狀的山峰虛影,「我本命之物乃【點命筆架】,丹論走的也是通曉命運一途!」然後閉目運功,果然那本命筆架山上現出道黃濛濛的毫光來,正是與齊休【命演術】相類的氣息。
  「何必如此,我信你便是。」
  萬軒這一招明顯也消耗巨大,他的氣色數息之間便衰弱得可怕,齊休心知他為取信自己是拼上老命了,趕緊出言制止。
  「呵呵,齊兄,我在齊南城冷眼觀察白山百餘年,看來看去,也看出了你這人雖然狡詐,但還真不是個會過河拆橋、翻臉不認的人。我不找柴藝、中行雋之流,甚至不去找南宮家族等齊雲勢力,就是覺得一個都信不過啊。」
   萬軒收功,累得冷汗直流,氣喘吁吁地說了些肺腑之言。齊休被都說得都有點小感動,但終究還是理智占了上風,仍然搖頭拒絕,「我雖萬般想一窺那全知老人傳 承之密,甚至寧願浪費一些修行的時間,但這畢竟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我也和你說句心裏話,如今楚秦內外處境極為微妙,是以安危幾乎系於我一身,我即便信任 你,也不敢隨便去那是非之地走一遭的,何況先輩遺跡,本就是死人都不會冒一個泡的所在。」
  萬軒垂頭長歎,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齊休還有句心裏話沒說,他的冒險運氣差到根本沒一絲自信的地步,從幽泉之地尋找築基機緣開始,奪丹試煉也好、醒獅穀也好、還有碑林試煉,次次受虐,再不敢隨便作死了。
  「不過……」
  他也不想讓萬軒失望到底,「我可以幫你聯繫一下門中還有楚家的人,看看能不能組一個隊伍出來。」
  萬軒點點頭,也不說話,拱手告辭。
  送他出門時,齊休笑道:「沒想到你默不作聲的加入了碧湖門,早知如此,我就先下手,請你來我楚秦做一客卿了。」
  「那你早不說。」
  萬軒留下個哀怨的眼神,背影更顯落寞。
   其實齊休只是客氣客氣而已,姚青和萬軒鬥了快一輩子,對他入門肯定是不樂見的,還是要照顧自己人的情緒為主。但他答應幫忙組隊倒不是虛言,隨著連水盟境 內密藏的消息越傳越真,許多人甚至主動找了上門。最後,雙楚加楚秦組成的隊伍,帳面實力竟也不俗,如果……如果不算年紀的話。
  齊雲楚家,楚神蒼,金丹中期修士,看名字就知道他是和楚神通、楚神亭同輩人士,這位從未謀面的老先生今年竟有五百三十餘歲,活過了金丹修士的大限,蓋因曾服用過許多增漲陽壽的藥物所致。
  南楚門,楚慎,金丹中期修士,齊休的老熟人了,四百四十歲左右。
  兩位金丹老頭帶隊,後面跟著的築基修士呢?
  楚秦盟附庸,梨山敢瓏,築基後期,和齊休同齡,一百九十九歲。
  楚秦盟附庸,空曲山祁冰燕,築基後期,一百八十五歲。
  嫁到南楚門附庸龔家的楚莊媛,一百九十二歲……等等等等,最後出發時,十余位老頭老太的蒼蒼白髮隨風吹動,宛若霜雪。
  「是這樣的……」
  楚莊媛將手中拐杖頓了下地,對來送別的齊休說道:「我們大限將至,坐在洞府裏等那幾年無聊辰光也沒意思,不如做最後一搏,去尋那線渺茫的機緣罷。」
  唯一將腰杆挺得筆直的是楚慎,他相對‘年輕’一些,躍上自家飛梭朗聲道:「上船出發!」倒也氣勢十足。楚莊媛應聲飛到他身後,回頭對齊休淒涼一笑,「有緣再會。」她喊道。
  恍惚間,齊休仿佛又看到了當年那個一路巧笑嫣然,無憂無慮地駕馭著飛禽,將自己送到黑河峰的嬌憨少女。
81562138 發表於 2016-1-30 23:55
【第496章】 密藏碧湖底





碧湖門以前算是連水盟內分量很重的附庸門派,有金丹修士兩人,築基數十,原先也是家大業大,但在連水門偷偷遷去齊雲,何歡宗步步緊逼的那段時間內,他們選 擇了舉家北逃,這一去,想回來就難了。水令儀為了收拾連水盟內離散的人心,故意將他家摒除在外,算是個殺雞儆猴的舉動,其中說不定也有獨得秘藏的想法。
  沒想到碧湖門在黑河坊和原厚土盟客卿,金丹後期散修桑珈搭了上線,白山外海離散勢力湊成一團,整治過後的門派實力翻倍不止,自有一番全新氣象。他們的第一個重要舉動,就是報復性地直接將秘藏消息全數公開,狠狠地噁心了水令儀一把。
  基於這樣的背景,當南楚門飛梭伴著夜色到達秘藏入口附近,一處大湖之畔時,岸邊已紮下無數臨時營地,各式各樣的防禦護罩點亮了夜空,將團團圍攏的湖面照得五光十色,煞是好看。又不時有獸船、修士等等穿梭飛過,一片繁忙景象。
  楚神蒼弓背負手,一步三晃,顫悠悠地在船頭漫步,雙眼眯著俯視下方,專注於研究各家營地,「禦獸、天理、南林寺,咦?連青蓮劍宗的人都來了。」一張老臉笑得溝壑縱橫,「此地不簡單呐!」
  「有點意思吧?」楚慎站在他身後,冷笑道:「水令儀看到這個陣仗,只怕已悔得腸子都青了。」
  這處秘藏從未開啟過,連水門的人似乎並不知道其中價值,但看到此情此景,若是再給水令儀一次選擇機會的話,只怕她絕不會將碧湖門拒之門外了。
   越多人來,說明此處秘藏價值越高,對他們這幫老頭老太來說,自然是一樁好事。至於相應增加的危險性?他們渾不在意,反正都沒幾年好活了,該是別人怕他們 才對。這算是探寶中一個默認的規則,寧惹小的,不惹老的,陽壽不多的老人一來經驗和身家豐富,二來悍不畏死,三來真要有什麼好東西,他們為了自家大道陽壽 或者弟子後輩,行事會變得毫無底線,著實令對手頭疼。
  挑了處地方,命楚莊媛等人去佈陣紮營,楚慎和楚神蒼捏了個避水法訣,一同沒入湖水之中。
  此湖就名【碧湖】,本是碧湖門的立身之本,也是連水城周邊幾大湖之一,湖中終年靈氣不散,由內而外,品階大約在一階上到一階下之間,是以出產許多低階靈魚,當年齊休帶魏敏娘等人來遊玩時,就沒少吃這湖裏的魚。
  不過這次可沒人對魚感興趣,楚慎隨手打出記靈力,驅散湊過來的一群銀魚,按照碧湖門公佈的路線,沉入湖底一處隱秘的深溝。
  沉了許多時候,兩人終於坐底,辨認出前方有處幻境,入口外盤膝坐著一名美貌女修,竟是南宮家的元嬰修士,曾主持黑河坊議和的南宮夢。
  「怎麼是南宮家把門……」
  楚神蒼和楚慎對視一眼,心裏同時升起一念疑惑,這時南宮夢已當先笑道:「兩位楚家賢侄,也要淌這渾水麼?」
  「呵呵,時日無多,做最後一搏罷了。」
  楚神蒼假作聽不懂對方話裏的意思,躬身一禮。
  「唉,也罷,進去吧,看完記得出來,開啟時間應在十七天后的子時。」南宮夢隨手掀開幻陣一角,放兩人入內。
  裏面是被幻陣隔開的一處空間,已有許多修士在,真是天南地北哪地方的都有,圍在地面一座玉質門戶四周,指點交談。又有一位元嬰修士,浮力半空,監視著場中眾人。
  「薑煥?」
   兩人認出那名元嬰,更加吃驚,說老實話,姜雲山姜煥是齊雲派裏眾元嬰中十分弱勢的一個,大小事務基本沒什麼他攙和的份,如今卻和南宮夢一內一外,儼然共 管此次探寶秩序,實在是令人直呼看不懂。一是看不懂為什麼由齊雲勢力主導這位於白山的秘藏探寶,二是不懂姜煥何德何能,能跟南宮夢分庭抗禮。
  「喲,這不是神蒼麼?來來來。」
  薑煥可比南宮夢客氣多了,招手將兩人喚到身邊,和楚神蒼說起了閒話,「我記得你比神通年紀還大啊,怎麼,怎麼現在還活蹦亂跳的哈。」
  被前輩開這種玩笑,楚神蒼也無奈得很,只能苦笑回道:「癡活五百餘年,慚愧慚愧。」
   兩人敷衍完薑煥,這才有時間查看湖底的秘藏門戶,整個門戶以一塊完整的璞玉雕成,呈直徑約兩丈的圓形,上面滿滿地雕刻有一副完整的星圖,沒甚奇特之處, 但雕工堪稱神技,整片星圖無一絲錯漏,美輪美奐。掐指一算,此圖正好對應十七天后子時的星空,難怪開啟時間能測算到如此精確。
  兩位元嬰都在老老實實地等待,想也知道沒可能強行破關,兩人便也不試了,正準備回自家的湖畔營地等待,突然被一名面相年輕的黑袍修士攔住去路,「兩位可是楚秦門的人?」他一拱手,開門見山地問道。
  若是齊休或楚問在,一定能認出對方是碑林試煉中那名性格暴躁的黑風谷修士,楚慎和楚神蒼卻不認識,無非寒暄而已,兩人還了一禮,「非也,我倆一個來自齊雲楚家,一個來自南楚門,敢問道友……」
  「噢,我乃黑風谷屠自如。」他又指著身後一位金丹後期大漢介紹大聲道:「這是我師兄,屠單。」
  在這種場合下,屠自如依然舉止張揚,旁若無人地大聲自報名號,明顯是個沒甚吃過虧的大家子弟。而那屠單不但身形高大,肅立時如嶽臨淵給人以莫大的壓力,目光也極為淩冽如刀,一看就非易於。
  楚神蒼和楚慎也自報名號,兩邊聊了幾句,終於弄清楚是這屠自如看見楚慎道袍上的紅雲,聯想到齊休道袍上同樣的紅雲,這才有此一問。
  楚秦門道袍是赤色,胸口紅雲上繡有金色‘楚秦’二字,而南楚門道袍是白色,胸口紅雲無字,齊雲楚家道袍也是白色,胸口繡的是齊雲派白色祥雲,三家各有不同,這屠自如能歪打正著,眼力也有些了得。
  即便是楚問、齊休,和他也沒什麼深交,這時候拉關係自然另有所圖。一路跟著來到楚莊媛等人倉促建成的營地,四人分賓主坐定,屠自如果然提出了聯手事宜。
  「上次碑林試煉,貴門楚問不畏禦獸門勢大,毅然揭露玉鶴之私,我深感欽佩。兩位道友既然是他一族,自然都是忠勇有信之輩,我和師兄遠來到此,人生地不熟,正想求兩位幫襯幫襯,到時候在秘境之內,也好有個照應。」
  屠自如說完,楚神蒼尋思著黑風穀雖然是外道一脈,但沒聽過不講信用,想著以如今的大場面,自家兩位金丹可能連朵浪花都翻不起,於是便打算點頭答應。還未開口,楚慎搶在前面說道:「我們都是些命不久矣的老朽,不敢拖累您二位了。」
  他拒絕得乾脆,屠自如性格高傲,於是便沒再往下勸,兩邊略聊了聊白山風物,便一拍兩散。
  「你這是為何?」楚神蒼等人走遠,馬上出言詰問。
  楚慎出發前已被齊休告知和萬軒的交易,自然不想再節外生枝,但此等隱秘又不想太早說給楚神蒼聽,只得拿話遮掩,「如今這碧湖周邊各家都在,幹嘛要和黑風穀這種沒甚交情的外道宗門聯手,你等著看好了,接下來的十七天,必然精彩得很呢!」
  果不出楚慎所料,第二天便有許多勢力修士上門聯絡,各處營地或是賓客盈門,或是劍拔弩張,各方合縱連橫,或拉或打,探寶還未開始,便已如一鍋燒開的水,鬧得碧湖周邊沸沸揚揚。
81562138 發表於 2016-1-30 23:57
【第497章】密藏開啟時





十七日後,子時將至。
  湖底幻陣內百餘人靜靜肅立,只等門戶開啟的那一刻。
  這是各方勢力艱苦爭奪後,被排到第一波的進入者。
  作為地主,連水門乃至五行盟的重要人物卻一個不見,僅銳金盟派來了位金丹初期老修,五色駁雜的佇列裏也大都是些老年人。依現在的情況看,他們這種實力進去不但連口湯都難喝得到,小命亦可能隨時不保。
  而何歡宗和丹盟乾脆沒派人來,幻劍盟和白山劍派組隊由一位金丹修士打頭,實力幾乎排在末尾。這次探寶,白山本地勢力的全面退縮令新來者恍生錯覺,直以為現時仍在齊雲境內。
  南宮家族的班底龐大,除元嬰修士南宮夢外,光金丹就來了七人,築基修士四十余位,而且是各種年齡段的一時之選,實力極為恐怖。和楚家類似,齊雲不少元嬰家族也都派了人,倒是萬寶閣、裴家、高家等和連水門有心結的三家修士沒有現身。
  其餘如黑風谷、天理門、南林寺等勢力均有修士到場,但層次良莠不齊,許多都是路過附近聽到消息臨時起意過來的,或三五人,或單獨赴會,互相按照前幾天的拉幫結派組成一個個臨時團隊,實力成迷。
   然後便是薑家,除唯一的元嬰老祖薑煥外,還來了五位金丹,二十名築基修士,差不多將舉族的生死存亡全壓在這一鋪上了。而攪局主角碧湖門更是全數到場,門 主金丹中期修士畢君維,長老金丹初期修士畢疽,已正式入門的原外海散修,金丹後期修士桑珈,原外海散修,金丹初期修士杜別,客卿萬軒,五名金丹一字排開, 聲勢竟也不小。
  他們和齊雲姜家修士靠得極近,擺明瞭互為援手的姿態,若是齊休在此,一定能從中嗅出別樣的味道。可惜楚慎在南楚門並不能與聞機密,楚神蒼也早不理事,倆老頭子全神貫注,只顧著觀察秘藏門戶上的星圖,單等子時開門的一刻。
  「這讓我想起了思過山之戰。」
  趁著等待無聊,楚莊媛對敢瓏和祁冰燕低聲說道。
  「呵呵……」
  楚莊媛這輩子就經歷過那一場刻骨銘心的戰爭,而敢瓏和祁冰燕的經驗可豐富多了,「當年無霜老祖被暗殺後,我祁家成了板上的魚肉,那段朝不保夕的日子才危險呐。」祁冰燕感歎道。
  敢瓏點頭,「是啊,我記得楚秦山之戰時,齊休不過是築基中期修士,就能把我們忽悠得團團轉,那一次混戰可比思過山的戰陣比拼要殘酷多了。」
  「噓,到時間了!」
  楚神蒼制止三個女人的聊天,背更彎了,活像張拉滿的弓,目射精光,又回頭死死盯住門戶上的星圖。
  子時很快來臨,那星圖果然應時出現異象,一顆一顆星星由內而外,平白冒出點點火光,慢慢地蔓延開來,最後化作一團烈火,將整塊的青白璞玉燒得一乾二淨。
  火光又很快消融,顯出秘藏的甬道口,臺階和四壁一樣以青玉鋪就,僅從洞口看,甬道四壁繪著一些不識面目的白衣仙人,似道非道,似佛非佛,在無盡星空中遨遊嬉戲,畫面疏朗自然,卻無人能看懂其中意義。
  甬道深處,隱隱有一絲光亮透出。
  人群開始騷動不安,紛紛將目光投向霸佔入口的南宮夢和薑煥兩位元嬰老祖,「那麼就……」南宮夢話剛剛開口,人群中突然有名道袍胸口繪有朵青蓮的中年修士將手中飛劍拋入空中,然後斜斜踏出半步,人劍便雙雙消失,再見時已在甬道之內了。
  他再踏半步,身形便徹底消息在眾人視線之內。
  「該死,這人竟然會劍遁!青蓮劍宗忒不守規矩!」
  人群一下子譁然,南宮夢和薑煥也顧不得了,回手裹起自家兒郎,瞬間消失在甬道之內。
  失了管束,剩下人等自然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如一顆顆流星般往洞內飛去。
  甬道狹窄,自然免不了分個順序,楚神蒼不落人後,背後的蒼鷹虛影大現,用本命天賦搶了個好位置。而楚慎為了照顧一干築基,難免提不起速度,堪堪排在中後段,拖家帶口向下疾飛,沒過多久,眼前豁然開朗,已隨著眾人湧入一座大廳之中。
  大廳頂部壁畫一樣是星空群仙,但已無人感興趣了,因為四邊又有數十洞口,密密麻麻全是岔路,許多人已選擇其中一處探了下去。而楚神蒼的身影剛剛消失在某處岔路之中,竟沒等大家的意思。
  「老……」楚慎生生把要罵出嘴的髒話給咽了下去,並不跟著進那條岔路,而是領著眾人先繞著各處洞口兜了個圈子。直到在另一處洞口看見萬軒留下的暗記,才心一橫,領著眾人跟了下去。
  探寶這事就是如此,若真有重寶在前,什麼正道、朋友、甚至親族都會變得不可信,為了飄渺的大道生機,是半步都退不得的。而那些設計藏寶地的前輩大能們,最是喜歡作弄人心,巴不得後人為自家那點寶物爭個你死我活,好讓接他傳承的知道其中艱難。
   楚家分道揚鑣,其餘臨時組成的隊伍也大抵如此,速度快沖在前面的生怕失了先機,更不會等自家的臨時隊友了。不僅如此,碰巧走了同一條路的修士已經開始勾 心鬥角,互相下絆,乃至捉對廝殺。比如那曾想和楚家組隊的黑風谷屠自如、屠單二人,已攔住一位天理門儒修狠下死手,看樣子是不打算讓對方活著出去了。
  第一波已如此亂七八糟,幻陣外等著的上千修士更是不堪,看見把門的南宮家修士讓開入口,便一窩蜂湧入,為了爭先那是從頭打到尾,單在秘藏門戶之外就留下了十餘具屍體。
  因為怕和姜家人碰面,媯慶之也選擇在第二波修士裏面,他身邊站著一男一女,兩位金丹修士,男的金丹後期,中年相貌,和他長得極像,女的也是金丹初期,青春可人,小鳥依人地俏立在他身邊。
  三位金丹在第二波修士群體中完全是鶴立雞群,中年人一掌將前面擋路的數名散修擊散,帶隊突入大廳,見到各處岔口都有人進入的痕跡,皺眉道:「先機已失,又有元嬰修士在前,往下走也沒得大意思。」
  「爸,來都來了,權當散散心罷。」
  媯慶之卻是不肯。
  「哼哼,出來探險也能遇到相公當年的手尾,你還真多情呢!」那小巧女修正是他的妻子,似乎知道些他與薑家的瓜葛,話裏話外透著股酸味。
  「都這時候了別扯沒用的。」媯慶之臉一黑,乾脆隨便選了道岔路,當先鑽了進去。
  「唉,多大了還毛利毛躁的。」他父親歎口氣,在大廳裏四下看看,說道:「看這裏佈置,是個正道前輩,裏面機關應該還好。」帶著兒媳婦連忙跟了進去。
  第二波之後,隨著碧湖底秘藏準時開啟的消息傳開,陸續還有人從四面八方趕來。
  遠處一座峰頭上,水令儀默默俯瞰著碧湖形勢,面色十分沮喪。
  「盟主,我們怎麼辦!?」有身邊手下看著眼熱,躍躍欲試想下去探尋一番。
  「我說畢老鬼怎麼敢卯足了勁和我們對著幹,原來攀上了那什麼齊雲薑家,什麼歪脖子樹也去抱,根本小人得志。」也有弟子氣憤難平。
  「我們一動,可能正中碧湖門的奸計。」水令儀思慮良久,還是搖搖頭,悲聲道:「自從運作北入齊雲開始,我一步錯步步錯,如今已人心離散進退失據,難道真會步那韓閻老後塵了麼?」
  身邊弟子自然齊聲勸慰。
  ……
  而在遙遠的南方摘星城,摘星台一角,有位築基少年正沒形象地面朝天,呈‘大’字型躺在地上,呆呆看著滿天繁星。少年看上去才十來歲,實際歲數絕不會超過三十,容貌平平,但一雙漆黑的眸子似乎比天上星星還亮,散發著智慧的光芒,令人見之難忘。
  「唉!」
  子時剛過去不久,他沒來由輕輕歎口氣,闔上雙眼,似乎正在為什麼事而發愁。
  「賈師叔,您的信。」
  有位看門童子走到近前,呈過來一封拜帖。
  打開一看,上面題頭寫著‘故友秦長風’云云,他看罷嘴角微翹,笑道:「他倒還記得我,罷了,明日見上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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