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修真]修真門派掌門路 作者:齊可休 (連載中)

 
81562138 2015-1-5 16:22:3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19 480301
ALEX0813 發表於 2015-5-5 05:07
第四百四十九章出去再對質


    楚問這話一說,在場諸人立刻就懂了。

    “對啊”他們一個個全做恍然大悟狀。

    “在我們麵前哭得稀嘩啦的,有沒有那麼多愁善感啊?”

    “同門而已,感情有那麼好嗎?至不至於啊?”

    “事出反常必為妖,這人如此惺惺作態,隻怕真的心有鬼”

    “難道做下連番命案的凶徒,竟是禦獸門的人?”

    抱著各式各樣的想法,空氣中本彌漫著的同情氣氛瞬間冰冷下來,人們繃緊身子,瞪著玉鶴,從各種角度審視著,好像殺人凶手幾個字,就寫在對方臉上一樣。

    玉鶴仍舊沉浸在悲傷之中,隻顧著盤膝坐在希鈺屍身旁邊,慢慢為他整理遺容,晾了楚問許久,才抬起頭,略帶茫然地看了一眼,很,認出了站在楚問身邊的齊休,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巡,雙唇緊閉,並不答話。

    他這邊不給一丁點回應,剛還在安慰他的同門隻好幫著出頭,禦獸門風本就極為護短,有理無理,幫著同門掰扯掰扯是錯不了的,“哼哼”對著楚問連連冷笑,“敢問這位道友是哪一門哪一派,姓甚名誰?這種話說出來,你可有證據,可知後果?”

    “齊雲楚問。”

    身為超級宗門齊雲派一份子,楚問自然不怕報上名號,“無有證據,隻是問問,怎麼?玉鶴道友不方便說麼?”

    “對問問怎麼了?不做虧心事,哪怕鬼敲門”

    禦獸門修士還未答話,先前那位不停發牢騷咒罵的黑風穀修士立刻湊上前幫腔,有他帶頭,許多在場修士自然幫著楚問說話。

    “就是,人家肯定不會平白懷疑,還是說清楚為好。”

    “掰扯清楚,自然能釋去懷疑,怕什麼?”

    “這位玉鶴道友,還是說清楚罷。”

    眾人七嘴八舌,一邊倒的全站在了楚問一邊。禦獸門修士知道現在人心多疑,前麵被楚問帶起了風向,自己這邊硬頂著在場眾人肯定不是個事,隻得暫退一步,回頭征詢玉鶴的意見,“玉鶴師兄,您看?”

    玉鶴不答,目光和齊休對上,瞳孔中厲色一閃。

    齊休略帶歉意的拱手一禮,令玉鶴瞬間懂了,自家私帶無形鶴入內的秘密,已經被這人出賣。

    既然如此,硬頂著已無意義,終於開口回答:“我和希鈺在轉換試煉場景後便失散了,期間一直未能遇見,他什麼時候遇害的我都不知道,教我如何交代行止呢?”

    在場諸人就有第一時間發現希鈺屍體的修士,從發現屍體時的狀態,不難估算死亡的大概時間,互相對質,玉鶴交代說當時他正在獨自行路,一路未撞見過人,自然無人可以為其提供佐證。

    麵對眾人的輪流詰問,玉鶴再不沉默,對答如流,一通辯駁下來,抓不到什麼證據,還是那四個字‘死無對證,

    慢慢的,大家看向楚問的目光也不怎麼友善了,心說怎麼一點證據都沒拿在手上,這人就當眾挑事,好生莽撞。

    “玉鶴道友。”

    事到如今,楚問知道不丟出於貨不行了,“你種種解釋,怎麼一句不提你那隻伴獸在於什麼?無形鶴,無聲無形,來去無蹤,試煉地,隻怕指使它殺幾個人,是輕輕鬆鬆罷?”

    “什麼”

    “伴獸也能帶進來?”

    此言一出,簡直像炸窩了一樣,把本來散亂圍著的眾人一下子全都給驚醒了,“什麼無形鶴?玉鶴道友,趕解釋一下罷”

    “對說”

    “你們禦獸門做的好事”

    噪雜的詰問聲此起彼伏,這次可都不怎麼客氣了。

    玉鶴許是本來抱著一絲僥幸心理,等到楚問在大庭廣眾之下捅破,才輕歎一口氣,放棄了任何辯解,隻低頭呆呆看著希鈺的屍體。

    “玉鶴師兄?”

    他這種反應,無疑是默認了,把那位本來還為他幫腔的同門氣得一跺腳,轉身躲得遠遠的,在幫下去,自己到時候也得跟著倒黴。

    他這一默認,人群慢慢變得死一般寂靜,隻默契地移動著身形,將本來鬆散的位置,繞住玉鶴結成一個圓陣。

    亂蓬蓬的長發披散下來,蓋住玉鶴低垂的頭顱,那麼多雙眼睛盯著,也沒人能看清他的表情,正是如此,看在他人眼中愈發顯得危險詭異,就像一隻在舔著傷口的狼,隨時都可能暴起傷人。

    齊休目光掃過,發現大家手都拿著各種能利用到的隨身物事,不光警惕萬分地盯著玉鶴,還不時轉頭向頭頂上方的空中觀望。

    楚問手中,仍舊捏著那隻明晃晃的銀酒壺,可以說是此地的‘最強戰力,,其餘諸人,手大都是隨身的一塊玉,一根發簪,權當做搏鬥時使用的硬物,聊勝於無罷了。更有甚者,比如那位脾氣不好的黑風穀修士,將自家褲腰帶給解了下來,用雙手繃得筆直,一副時刻準備衝上去勒人脖子拚命的形象。

    無形鶴存在的消息無疑提醒了他們,凶手也許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隻鳥。說不定那隻鳥,還能不受試煉之地禁製的束縛,以眾人目前可以說是手無寸鐵的現狀,就算麵對一隻相當於練氣級別的靈禽,都很難應付。

    那麼眼前這位禦獸門玉鶴的危險性,就成倍增加了。

    “說不定,那隻鳥就能把在場諸人全部殺光?”這是在大家心幾乎同時升起的念頭,盡一切可能自保,或者先發製人,雖然能力孱弱,但也隻能如此拚一拚了。

    “希鈺……”

    街了小半柱香的功夫,玉鶴緩緩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默,“發現了自己的身世之仇,才從你那虛偽的楚家叛門而出,我作為他的密友,打抱不平,又在黑河坊又殺了你們楚家的楚奪,我們兩邊,可以說隻有仇恨,沒有交情。現在你楚問倒過來,道貌岸然地指認我是殺害他的凶手……你不覺得可笑嗎?大家想想,這合理嗎?”

    “但是我沒私帶無形鶴進來”麵對玉鶴的反擊,楚問隻輕飄飄一句話,便將其徹底擊潰。

    說一千道一萬,那隻無形鶴才是問題的核心,這點楚問知道,在場每一個人,包括玉鶴,都很清楚明白。

    “對,你把無形鶴交出來,一切好說。”

    “交出來”

    “交出來”

    大家心思一致,揮舞著手中千奇百怪的‘兵器,連聲催促,一定要先把那隻鳥兒揪出來,解除懸在大家頭頂最大的隱患再說。

    “玉鶴道友。”

    隱隱為眾人主導的稷下城修士雙手緩緩下壓,示意眾人安靜,然後道:“無論你們和楚家有什麼仇,還是先解決無形鶴一事,可好?我提議這樣,試煉之地肯定不是解決此事的地方,玉鶴兄,你帶上無形鶴,和我一同退出試煉,在城主大人麵前把事情解說清楚,如何?”

    “正是這個道理”

    不管是真凶還是冤枉,先弄出去再說,這無疑是最妥當的解決辦法了,眾人紛紛點頭同意。

    “我也一同出去。”楚問取出試煉木簡,表明自家態度。

    “我也去。”那黑風穀修士學著同樣如此,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的事,也不知道攙和什麼。

    “我也……一道罷。”玉鶴那位同門,略帶不舍地,緩緩將試煉木簡拿在手中。

    安斯言之死,是齊休懷疑玉鶴最早的誘因,估摸著少不了需要自己跟玉鶴對質,便也將試煉木簡取出,捏在手中。至於試煉,隻能說一聲無緣了。

    “好”

    玉鶴猛地抬頭,再次深深盯了齊休一眼,然後右手抱起希鈺屍身,試煉木簡出現在左手之中,同時左前臂平舉,手臂上道袍褶皺無端微微變化,兩隻鳥爪的印子,憑空出現在那。

    “無形鶴”

    眾人先是驚呼,接著長長籲了一口氣。

    這隻無形無聲的‘殺手,,原來近在咫尺大家想起遇害死者頭顱對穿,腦子被吸於的慘狀,無不感到頭皮發麻

    而現在玉鶴願意配合退出試煉,不用動起手來,那是最好了

    “那就這麼說定了”

    稷下城修士卻不敢放鬆,對玉鶴做了個先請的手勢,“玉鶴兄,請吧”

    “哼”

    玉鶴懶得理他,冷哼一聲,正要折斷手中木簡時,天空中突然響起大家已無比熟悉的威嚴聲音,“南楚楚無影,得此關優勝”
ALEX0813 發表於 2015-5-5 05:09
第四百五十章終於有小得


    楚無影得到優勝,齊休自然高興,但現如今眼目下,可真心顧不上了。

    身周的整個幻境迅速崩塌湮滅,說什麼都已來不及,所有人同時昏迷,被傳送進入試煉下一關。

    再次醒來,又是孤身一人。

    “一關又一關,仿佛無有窮盡而且怎麼就這麼巧”躺在地上,心中發出無奈的哀歎。

    如果玉鶴是真凶,來這麼一出,豈不又放虎歸山了

    “稷下媯家不知道在搞什麼明明妙清早就出去報信了的,玉鶴仍能在試煉之地自由來去,難道發生這麼大的事,他們完全不在意麼?”

    “根據君旋山奪丹試煉,還有自家黑河峰試煉之地建設時的經驗,這種大規模,自成一體,類似小世界的試煉幻境,如果側重試煉對象的安全,那麼必須要留有一處‘死門,,否則大衍失了那唯一的變數,則會陣法失靈,反招禍患。”

    “或許,那殺人真凶並不出自入陣修士,而是像君旋山的【玉骨骷髏】,黑河峰底的【千目鬼蛛】一樣,就是這【碑林試煉】唯一的死門?”

    腦子亂得很,索性先四下打量一番,沒成想此關的試煉環境,頗有些類似黑河風光。陰暗昏澀的天空,無邊無際的渾濁沼澤,配合連番血案壓在心頭,令人極感壓抑。所幸這兒沒有黑河的那種惡臭,身體躺著的地方,是一處高出沼澤地尺來高的小土坡,也較為於燥。

    剛想站起身,忽然想到一個令人頭痛的問題。

    “如果玉鶴不是真凶,那麼傳送到這一關之後,沒做虧心事的他必定會繼續使用試煉木簡,退出試煉去跟稷下媯家解決無形鶴的問題。那麼我出去對質,豈不是要自取其辱?”

    “如果玉鶴就是真凶,剛剛脫出我們重圍的他,還會不會那麼老實退出試煉,自投媯家羅網?如果他繼續滯留試煉之地內,那麼自己出去,又有何用?”

    “重要的是,無影剛剛取得一關優勝,真凶很可能以他為目標,自己要不要先找到他,一同出去才妥當些?”

    想來想去,似乎暫不退出試煉為好。

    “那就先不出去,想辦法和無影聯係上?”

    暫時打好主意,才發現那塊試煉木簡還捏在手中,下意識要把它揣回去,動作才到一半,腦子又蹦出來個想法,“話又說回來,我似乎在找種種理由,不願出去?”

    此念一生,腦子像有道晴空霹靂閃過,一下子清醒許多。

    他才意識到,在試煉之地不能使用本命天賦,使得早已習慣了【甲己心】陪伴的自己,從來沒考慮過這些,也就是說,自從進入試煉,就沒有真正地審視過自己的內心想法。

    “秉持本我之心,不被欲念和外物所惑,是修士的基本,自從進入試煉,卻被我完全忽視了。”

    “擁有明己心多年的自己,似乎已忘記了用真正的思想,去體察本心的能力。難道沒了本命天賦,就不能看清自己了?難道沒了【見人性】天賦,就無法揣摩他人的想法了?”

    “體內無有靈力,功法不成周天,難道就不能如那些凡人僧道一般,誦經吐納,明心修行?”

    越思考,越沉醉,索性在原地盤膝坐下,閉目冥想。

    很,便進入了物我兩忘的境界。

    肉體,是凡人們靈魂的軀殼,一生相伴。但對修真之人而言,肉體不光要承載靈魂,還是修行的道場,識海、本命之物、本命法寶、靈力、金丹、元嬰……等等等等,就像一艘船,什麼有用就往麵裝。漸漸的,這艘船固然越來越強大,但同時也會越來越重,難以駕馭,可能走火入魔偏離航向,或是衝關失敗沉沒身隕。

    肉體與靈力越強,靈魂精神就必須同時變強,大道走得越遠,這幾樣就越容易因為失衡,而造成根本性的災難。

    根據所修【通明經】的金丹結嬰這條航道上,最重要的一關,就是靈力入識海,所謂衝霄十二樓,上柝泥丸宮,。聚於丹田處的金丹靈力,結嬰時要先緩緩化開,再經過通明經中一條由下而上的路線,衝破血腦屏障,直入識海,與靈魂匯合,結成【元嬰】。這段行功之路可謂是修行中最危險,最步步驚心的旅途之一,無數修士在此倒下,或是壯烈身隕,或是蹉跎一生。

    而走這一段路,對自家身體、靈魂等各個方麵控製力的要求,極為苛刻。

    良久之後,齊休緩緩睜開雙眼,重重吐出口濁氣。

    這次思考,並未在心境上有所提升,但卻使他想明白了一個道理,若想提高結嬰的成功率,一味依靠本命天賦守護是不成的。因為到靈力大規模進入識海的那一步時,會短暫失去與識海內本命之物【赤尻馬猴】的聯係,本命天賦自然無法依靠利用了。當明己心之類手段全數失效時,就如同現在身處的試煉之地內一樣,依靠的,隻有真正意義上的自我,沒有本命之物,沒有什麼靈力法寶,隻有肉體和靈魂相伴的自我。

    “此行終於有小小所得,也終於理解到這次試煉的部分目的,稷下城碑林試煉,果然有些門道,也的確對元嬰大道幫助不小……”

    此番思考,令齊休想清楚了接下來的行止,“一個勁地為不退出試煉尋找理由,其實不過是還抱著一線獲得優勝的希望,為元嬰大道添份機緣,貪心而已。關於出不出去的問題其實很簡單,無論玉鶴是不是真凶,他會不會退出試煉,自己既然已經和楚問等人約定過,那講信用就是了。”

    一場試煉,多少人命,無論有沒有剛才偶得的體悟,隻要想明白,都不會再有攙和的心思。

    “那麼,此次試煉,對我來說就到此結束了”

    望著手中木簡,終於下定決心,剛想折斷,忽然異變又生。

    薄薄的黃霧,在沼澤上彌散開來,裹著一種在凡俗寺廟常有的廉價燃香味道,“這是?”目光向來源處追尋而去,看到遠處天邊,一座巨大的石碑靜靜矗立著,黃霧和香味,都是由那傳來。

    明明來時那空無一物

    這還不是最令人奇怪的,悄然出現的石碑雖然被黃霧圍繞,看不清具體細節,但隱隱現出的大小輪廓,竟令人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怎麼跟張世石的本命之物,那塊無名功德碑很像?”

    想起記憶深處某位故人的身影,再抑製不住心底的好奇,深一腳淺一腳,在沼澤地艱難地,以最速度向那石碑奔去。
ALEX0813 發表於 2015-5-5 08:54
第四百五十一章功德碑下


    肉眼凡胎,以目視,以鼻聞,麵觸微風,心品滋味,縱然已失了修士感應之力,但如今的齊休,仍能辨認出些許端倪,“純正磅的功德之力,還夾雜著一些浩然之氣……”

    距離越近,那黃霧的香氣便越濃鬱好聞,石碑大半部分被包裹得嚴嚴實實,隻能隱約看清一點點頂部細節。抬頭為稷下建城,感念諸君,八字,不難想見,此碑應該為當年稷下城奠基初創時,媯家感謝各方襄助功德所立。

    白玉鑄就,光潔如新,瑞雲一朵位於其上,仿佛某位道德儒生,頂天立地,諄諄勸人正直良善。

    汙濁沼中,碑影倒映,隨波閃爍不停,卻像個兩麵三光的奸妄小人,正在儒生麵前猥瑣逃避,無以自處。

    兩相對照,霄壤之別,其中意境遠非一座用來單獨感念他人的碑文可比。

    “可惜了……”

    此碑並非是張世石的本命之物,張的那塊年代應該更遠,不僅斑駁老舊,顏色泛青,碑麵還被破壞削鑿過,根本無法辨認字跡。除了氣勢難與此碑相比,多了些蒼古之意外,意境、格局都十分肖似,也難怪會認錯。

    當年張世石為尋找同參之物,可謂是費勁了腦筋,換了無數法器實驗,最終也難過練氣五層。若以此碑為同參,隻怕大道可期矣,可惜,此碑肯定屬於稷下城奠基之寶之一,即便齊休修到化神,想拿到手也幾乎不可能。

    更別提張世石早已作古了……

    收斂住心中淡淡的傷感,專心瞻仰此碑,本想撥開黃霧,入內全窺真顏,但功德勸化之力愈發強大,若再往走,隻怕神智會被鎮壓同化,反受其害。

    “良善之寶,亦可殺人。”

    嘴咕噥兩句,隻好放棄繼續探索的想法。

    說起來,第一關的優勝者,就是第一個跑到另一座碑前的。如今偶有所悟,天地之間便出現這座豐碑奇景,心中難免有些希冀,“難道自己便是得此關大道機緣之人?”

    繞著巨大石碑足足兜了三圈,又在碑前打坐冥思,無奈,絲毫領悟也無。

    “或者又是一樁幻境誘惑,阻我離開?”

    心思又亂了。

    “不不不,若以無私之心來看,如約離開才是君子首務。若依功利之心來看,試煉試煉,對誘惑的抵抗力,正是許多試煉常用的手段,離開,說不定才符合試煉之道總之,走”

    試煉木簡被齊休拿進拿出,邊角都磨圓了,再度想折斷了事,耳邊卻隱隱聽到呼救聲。

    “真是夠了這試煉怎麼就像是在玩我一人啊”

    聲音很耳熟,又不能置之不理,無奈,氣得將木簡再度揣入懷中,仔細辨認來源,竟就在黃霧之內,功德碑旁。

    “救命,救救我……”

    呼救聲若遊絲,“何玉?”很認出對方身份,多年朝夕相處,試煉之前又說過話的,錯不了。

    下意識想一頭紮進黃霧中,前腳抬在半空,心又開始打鼓,這一步,怎麼也邁不出去。

    何玉,可正是和玉鶴一樣的凶嫌啊若呼救是個陷阱,豈不正好解釋了安斯言等人死於無備的原因?

    而且前麵探查過,這種稷下城奠基之寶,碑身近處可是相當恐怖的,貿然靠近,整個靈魂被磅的功德之力洗一遍,可能就剩不下什麼了。

    又猶豫了。

    “混蛋自從看到安斯言屍身的那一刻起,我怎麼於啥都瞻前顧後的我可是白山一方之主,百餘年說一不二的楚秦掌門”

    罵了自己幾句,還是選擇先確認一下,衝麵大聲喊道:“可是何玉?”

    “是,是,救我,救救我……”

    何玉在內似乎也已拚盡全力,聲調抬高了一些,斷斷續續喊了幾句後,便徹底沒了聲息。

    心中越發焦急,在外麵兜了兩圈,入目是像極了黑河風光的無垠沼澤,身前這塊令人聯想到張世石的功德碑石,使他腦海中不停泛起楚秦門初南遷時,門中雖然艱辛困頓,但無比和諧有愛的那段記憶。

    時光長河靜靜淌過,潤濕了人的雙眼,“這就是我的命嗎?”終於下定決心,一咬牙,嘴不停誦念通明經,往何玉發聲處衝去。

    呼呼

    如同置身驚濤駭浪之中,浩蕩狂猛的功德正氣將人攪得一片狼藉,並不針對身體,而是洗刷靈魂。

    “盜嬰”“滅門”“殺人盈野”“滿手鮮血”“包庇魔修鬼物”

    耳邊無數鎮壓之力如金剛猛獸般嘶吼,人生中大小過錯被輪流放大檢視,靈魂就像一葉扁舟,顛簸顫抖,隨時可能傾覆。

    “我有罪我悔過我該死”

    本就不是個問心無愧的人,在這種壓力下幾乎完全崩潰,腦子業已完全混亂,隻知一味卑微地懺悔、乞求,巴不得身體匍匐在地,用所能付出的一切,去回應、討好這種力量。

    憑著一股白山人的悍勇之氣,還有嘴不停誦念的通明經,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到功德碑下,看到地上蜷縮著的灰袍身影,立刻一把揪住,返身向外直衝。

    如何逃出生天的,竟完全沒有記憶了,直到被冷水激醒,才發現已離開功德碑有十餘丈遠,如落湯雞一般站在齊腰深的沼澤,旁邊的何玉依舊昏迷,頭朝下,四肢張開著漂浮在水麵上,連忙將他身子翻過來,拖到岸邊。

    何玉那身灰袍已是破爛襤褸,光看衣著,哪像個金丹修士,竟如凡俗乞丐一般。呼吸尚算穩定,人應該無甚大礙,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閃亮的水珠,麵色依舊白得人,渾身濕淋淋的,顯得格外落魄、脆弱。

    看著這位昔日弟子如今的可憐模樣,哪有殺人凶嫌的一點跡象,齊休心中百感陳雜,對方的問道之心,向來比自己激進堅定,不顧生命危險,進入功德碑下尋找機緣這種舉動是做得出來的。純粹、涼薄,所作所為隻為大道,以前那次黑河探寶的行為更功利得過分,但現在的自己,已很難說恨,更逞論報複了。

    又想到南宮家對他的算計,以及自己在其中扮演的角色,甚至頗有些內疚之情了。

    “正好,此地應該可以避開南宮家耳目,不如這就將南宮止的安排跟他明說,看看能不能找條生路。”計較已定,又生怕夜長夢多,狠下心掬一捧水,往他臉上潑去。

    “咳咳”

    約莫澆了六、七捧,何玉終於醒來,不過馬上開始劇烈的咳嗽,身體再度弓起,蜷縮在地上像隻大蝦一般。

    “感覺怎樣?哪處還有傷麼?”

    看他情況似乎不好,關心動問一句。

    何玉這時候才抬頭,目光交匯過來,瞳孔根本是散的,顯得茫然得很,仿佛不認識一般。之前在稷下城主府大廳,何玉也是這樣的表現,本覺得他是受傷所致,現在來看,似乎精神上出了些問題。

    “唉你到底是怎麼了?”

    壓抑住苦澀,一直等到何玉眼睛稍稍恢複神采,這才從他嘴聽到一句‘掌門師兄,的招呼。

    “長話短說,南宮家和你之間因為什麼產生過節我不管,我隻告訴你……”

    話正說道緊要處,何玉突然一骨碌竄起身,雙手不停在身上摸索,“我的儲物袋,我的儲物袋呢?”

    瘋瘋癲癲地將渾身上下掏摸一遍,沒找到儲物袋,也不管身邊目瞪口呆的齊休,悶頭就往功德碑那衝,竟是要進去尋找。

    “笨蛋為了些許外物,連命都不要了嗎”

    看到他現在這副樣子,簡直就不是個正常人了,連忙按捺住心頭的惋惜,跑過去攔,他身體還虛著,跑得是踉踉蹌蹌,不怎麼費勁便追上,正要揪住衣領子,沒成想他就像腦後有眼般,低頭矮身,刺溜一下閃了過去。

    “怎麼?”

    一手沒有撈到,身體正往前傾倒,何玉已如陀螺般滴溜溜繞自己轉了半圈,哪還有半點剛才病弱的模樣。還正在疑惑呢,後頸處已被個尖硬之物刺中。

    王扈熙、安斯言、希鈺等人的死狀瞬間浮現在眼前,那詭異的血洞……

    一切都明白了,可惜為時已晚……

    不還不晚那尖硬之物在刺到一半,突然卡在皮膚,力量轉而傳導到整個頭頸和上半身,本就重心不穩的齊休向前栽倒,同時聽到何玉在背後表達意外地輕咦,聲。

    “你就是凶手”

    大聲吼出這自己曾經懷疑過,潛意識卻一直不願接受的事實,顧不得後頸劇痛失血,在沼澤地不停翻滾,躲避此獠隨後一波接一波的攻擊。

    “桀桀…”何玉發出如豺狼一般的怪笑聲,舌頭不停掃著上嘴唇,一副準備大朵頤的樣子,右手食指,不知何時變得一絲血肉都無,隻剩根泛著金屬般銀白光澤的指骨,前部尖端已被鮮血染紅。

    “為什麼為什麼?”

    求生意誌驅使著自己不停打著滾,躲避何玉一次又一次如獵隼般撲上來的攻擊,心痛,後頸受傷部位更是傳來一陣又一陣的劇痛,腦子一片混亂,隻知道翻來覆去地問著為什麼。

    沒有回答,何玉似乎也不屑回答,獰笑著一下又一下,揮舞著寒光閃閃的指骨刺,直往人要害,心紮。

    “為什麼,為什麼……”

    躲無可躲,‘撲通,一聲,墜進剛剛把何玉救出來時兩人停留的沼澤水中,再次被冷水一激,腦子清醒了些,立刻把強弱之勢重新判斷了一遍。

    “我皮膚乃是猿、蛇、人三種皮質混合而成,比人皮要堅韌許多,所以他第一下攻擊並未刺破,既然如此,又何必怕成這樣?而且我煉體多年,肉身力量似乎並不在他之下……”

    總之是要拚一拚的,想明白這兩點,覷準何玉縱身撲來的機會,不退反進,使了個古吉第一版靈猴身法中,能純以肉身力量施展的身法,雙手攔在胸前,一把攥住對方雙手手腕。

    “呃……”

    何玉剛還得意得很,現在雙手被製,下意識想掙脫,兩人拉扯爭奪,齊齊倒在沼澤水中。無論怎麼扭動廝打,無論他怎麼牙咬腳踢,齊休雙手如同鐵做的鐐銬一般,紋絲不動。

    往日高高在上的金丹修士,人中之龍,如今已成落入淺灘的雜魚,往日坐而論道,縱橫一方的天才梟雄,如今已成了市井亡命之徒,往日的愛恨情仇,如今已沒得好說,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在水翻滾死鬥,呼出的氣能直接噴到對方臉上,已成兩具泥人,隻有殺得通紅的眼睛依舊明亮,齊休眼中是痛、是怒,而何玉則是貪婪和瘋狂。

    街許久,漸漸的,何玉的氣力開始微弱,目光亦透出驚慌之色來,看樣子,他的本事也就是設局偷襲,還有那根骨刺,僅此而已了。

    “為什麼?”站得上風的齊休,反而卻愈發冷靜下來,平靜地再問出這三個字,手中加力,伴著喀喇,一聲脆響,何玉手腕竟被生生扳斷。

    還連著皮肉的斷手上,那根不知奪了多少性命的骨刺慢慢倒轉,指向何玉自家心口。

    “別,別齊師兄,掌門師兄……”

    何玉似乎沒覺得斷手有多疼痛,但他肯定明白強弱之勢已經易手,索性放棄了抵抗,小人形色顯露無疑,從殺人害命的瘋狂,到搖尾乞命的卑微,中間根本不需要過度,開始討好起來。

    “你饒了我,饒了我,我錯了,我剛才是財迷心竅。”

    “您看在當年那點情分上,放過我,我一定,一定有厚報”

    “看在張師兄、闞師等當年故人麵子上,您繞我一命罷”

    “掌門師兄南下十人,隻剩你我,殺了我,您也是孤家寡人一個了啊”

    一句句哀求,聽在齊休耳中,就是一幅幅往日畫卷,如萬箭誅心,差一點昏厥過去。

    “最後問你一句。”骨刺紮破衣料,點在何玉心口,“什麼樣的大道,是一定要殺了我才能求得的。”

    沒有震天動地的怒吼,沒有撕心裂肺的斥責,收斂心神,盡量以最冷冽平靜的語氣,緩緩問道。

    “嘿嘿,無非是一門蝕腦奪魂,補益自身的功法,簡單得很,我這就傳……”

    何玉恬著臉想著討好,話未說完,突然喉頭傳出‘咯咯,數聲響動,然後一口口鮮血開始從口中溢出,眼神漸漸黯淡下來,終於,失卻了生命的神采。

    緩緩鬆開手,本在何玉心口外的骨刺,已經連根沒入了。

    “為什麼會這樣?”

    齊休緩緩爬起身,看著泥沼中已死透的何玉,還是難以將其和當年那位豐神俊朗,勤勉內向的同門師弟聯係起來

    骨刺紮在何玉心口,痛的,卻也是自己的心。

    “什麼樣的大道,是你要殺了我,我要殺了你才能求得的……”

    喃喃自語著,拖著疲憊的步子走到岸邊,便吐出一口血箭,當頭栽倒,昏厥過去。

    那塊功德碑不知何時又已消弭無蹤,好像從未出現過。

    水中何玉的屍體,以可見的速度迅猛變化著,血肉如春雪般消融,沒過多久,便詭異地化作一具像是被醬色枯樹皮包裹著的於屍。

    那根骨刺,仍舊留在他的心口。
ALEX0813 發表於 2015-5-5 17:39
第四百五十二章鬆濤福地中


    做了個夢,一開始,夢境似乎代表了自己所有美好的想象,大道已成,負手立於群山之巔,俯瞰著楚秦興盛榮景,還有那些親切熟悉的麵孔……

    每位門人的年紀,都定格在他記憶最溫情的時刻,二十來歲的白慕菡和展元挽著手,漫步在山腳坊市街頭,正在興奮地指點交談,似乎在挑選中意的店址。半山亭中,對弈的闞林和白曉生為一步棋正爭得麵紅耳赤,張世石一邊幫他們端上香茗,一邊笑著搖頭,表示拿這兩個老小子沒有辦法。

    亭外空處,展仇、楚無影、趙瑤、秦思過、秦思趙等一大群五六歲的孩子們,正在尖叫著、歡笑著嬉戲打鬧,盡情享受著純真童趣。

    後山,古吉、秦唯喻、何玉等少年兒郎正禦劍騰空,比試爭先,爽朗的歡笑聲傳到很遠很遠。

    還有虞景、潘榮,黃和,等等等等……

    此間世界,宛若天堂,每個人的心都是自由的,逍遙友愛,樂無憂。

    看著他們,自己嘴角也抑製不住地翹起,微微點頭。

    “夫君”

    背後香風襲來,回頭一看,敏娘帶著玥兒、黛兒、闞芹結伴行來,女人們的似水年華,絢爛撩人,張開雙臂,她們便如歸家的倦鳥,投入自家懷中,笑靨如花,說著閨閣中的趣事。

    摟定心愛的妻妾,才發現她們身後還有位紅衣女子,竟是南楚楚紅裳,絕代佳人,遺世獨立,隻靜靜站著,便令人移不開目光。

    “她怎麼也來了?”

    心中正在疑惑,楚紅裳美目流轉,飛過來個撒嬌的眼神,佯嗔道:“你這個當爹的,怎連兒子都不肖看一眼?”

    “兒子?”有些摸不著頭腦。

    “你昏頭啦?把自己兒子都忘了”

    敏娘責怪一聲,牽著自己的手,拉到楚紅裳身前,目光移到她懷中,果然,一個精致的紅色繈褓,正被她小心護著。

    “我的兒子?我們倆的?”

    猶自不信,指指自己,又指指楚紅裳,這下可真惹惱了這暴脾氣的元嬰老祖,將像個紅包似的繈褓猛地塞過來,帶著哭腔罵道:“是我和狗的”

    說完,兒子也不管,扭頭就跑得沒影了。

    “我的兒子,我和她的兒子?”

    心中驚喜交加,連忙揭開繈褓上蒙著的青紗,目光落下,看到多羅諾奪舍前那一張胡子疤沙,麻皮橫肉的醜臉,正叼著個小奶嘴,兩人對視……

    敏娘湊過來,用手輕輕逗弄著他的胡須,嘴還說:“笑一個,叫爸爸。”

    “嘿嘿。”多羅諾操著粗甕的嗓子,笑聲如當年一般猥瑣討厭。

    嚇得連人帶繈褓直接往山下一摔,夢境頓時崩塌。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齊休摸摸前額,已是一身冷汗。

    “咦?”

    本想撐著坐起,身下卻無物可依,仔細一看,自己竟身處在一朵青色祥雲之上,往下看去,是片無邊無際的樹木之海。樹都是某種鬆樹,無一根其他品種樹木夾雜,濃鬱得有若實質的靈氣穿行其間,帶起鬆濤陣陣。

    天地間,隻有鬆樹輕擺的沙沙聲,純淨雋永,仿佛自然本該如此,如果拿水墨畫卷做比的話,依齊休今日之眼力見識,竟不能增改一處。深吸口氣,靈力灌入四肢百骸,令人舒服得直想呻吟,這時候才發現自家修為天賦都已恢複正常,立刻感應一番,這兒的靈氣竟足有五階之高。

    “我已經退出試煉了?”

    下意識摸向懷中,果然,那試煉木簡已不見蹤影。

    雖有些莫名其妙,但也顧不上了,後頸傷處傳來的劇痛一樣顧不上,甚至顧不得去回想這次令人傷感的試煉,麵對此間景色,腦海突然蹦出一個地名,整個人馬上緊張起來。

    “鬆濤福地沒錯的,這便是傳說中齊南城南宮家的根本所在,五階鬆濤福地”

    在齊雲白山混了這麼多年,鬆濤福地的傳說自然也聽說過一二,這可是化神老祖南宮木的清修之地,幾近五階頂峰的存在。而齊休知道,南宮家把自己毫無知覺地被從遙遠的稷下弄到這兒,原因無他,唯何玉耳。

    “我殺了何玉,南宮木這是要當麵感謝我嗎?”

    想想不太可能,“亦或是滅口?嘶……”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後頸處被何玉紮的那一記傷疤又開始劇烈疼痛起來

    說來也巧,何玉那一刺,正好紮在當年兵站坊戰後的風波中,後頸被齊雲執法修士砍了記手刀的地方,一絲不差。鬼門關前那記手刀,本就是他心靈深處最恐懼的記憶,甚至沒有之一,而對何玉那一刺,他卻沒有恐懼,隻有深達靈魂的痛楚。

    輕撫著傷口,齊休隱隱預感到,此處可能永遠也無法愈合了,這處地方,也許會成為自己這個‘皮厚,之人唯一的破綻,或者說,唯一的‘死門,?

    鬆濤陣陣,此地似乎隻有自己一人,左右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也懶得揣度南宮家要如何處理自己,隻細細將試煉過程又回憶了一遍。

    安斯言這個‘楚秦第四代掌門,死了,希鈺這位當年盜嬰的受害人也死了,整個試煉對自己來說隻有四個字波逐流,,一人又一人的死亡,自己都是看客,一關又一關的優勝者,都和自己毫無關係,直到何玉的出現,直到自己成為下一個目標……

    收獲了什麼?除了對結嬰之道的些許體悟外,就隻剩下對人性的一點點思考了,他問自己,“如果反過來,殺死何玉就一定能幫自身成就大道的話,我會不會同樣的選擇呢?”

    結論有些複雜,也許會先找找何玉為非作歹的證據,師出有名,也許自己會靜靜等著他和別人的矛盾爆發,從中取利,也許等到他有求於自己的那一天……

    總之,自己肯定做不到像何玉那樣二話不說,繞到人背後揮刀就砍之類的行為,而是會虛偽許多……

    麵對大道的誘惑,自己的定力,其實並不會比何玉多哪怕一根頭發絲。

    又想到當年為救羅小小,殺死魏承乾時說的話,“我們是人,不是畜生。”

    畜生僅憑本能,人則需要給自己的良心找個理由,僅此而已。

    鬆濤福地忽然吹過一陣狂風,樹木嘩啦啦地響,齊休剛感覺到身處的青雲被狂風卷起,隻閃了那麼一閃,什麼都沒看清,雙腳便已落地,站立在一棵古鬆之前。

    這棵古鬆不甚高大,卻極有靈性,彎曲遒勁的枝於撐開茂盛的針葉,冠蓋前低後高,似乎隨時在與人鞠躬道好,又似乎在笑迎高朋,精純的木靈氣層次分明地從它身上發散開來,稍一觸體,便能令人感受到極為磅的木係生命力

    “孩子……”

    一位道袍修士的身影,緩緩在樹下顯現,道袍自然是齊雲服色,麵相舉止雖是個老人樣,但臉部無一絲皺紋,黑發黑須,精神得很。仔細看,和南宮止長得有幾分相像,隻是慈祥很多。

    “齊休拜見老祖”

    老者出口一聲孩子,,齊休就聽出來了,這聲音正是當年把自己和楚紅裳救出黑河峰底偽六道的南宮木,還有什麼說的,倒頭便拜,“老祖當年救齊休一命,未能有機會報答,一直引為平生憾事,如今……”

    話沒說完,南宮木笑著抬手止住,“聽人說你慣會馬屁,,不要框我老頭子啦,事情緊急,閑話就不多說了,請你來,就是找你幫忙的。”

    說起來,化神老祖齊休也見過那麼幾位了,媯正、南宮木都很和藹親切,毫無架子,甚至沒有某些元嬰修士給人的壓力大,令人發自心底產生好感。

    “敢不效力”化神老祖要辦事,哪有推脫餘地,自然滿口答應下來。

    “嗯……”

    南宮木點點頭,臉色陡然一肅,齊休隻覺得有陣微風吹過,地上便多了一具於屍。

    “這是?”看那於屍身上破爛的灰袍,竟跟何玉的一模一樣,心中打鼓,疑惑地看向南宮木。

    “你在試煉之地剛殺了他,怎麼,不認識了?”

    “我殺的明明是……”

    殺死何玉後,齊休便昏迷了,哪知道於屍的跟腳始末,“難道我殺的人,不是何玉”

    說句誇張點的話,何玉化成灰自己都認識,從這於屍骨架大小來看,不可能是何玉,但化神老祖可不會無聊到和自己開玩笑,齊休一時有些迷糊了。

    “嘿嘿,這既是何玉,又不是何玉。”南宮木的目光投向地上於屍,嘴角掠過一抹冷笑。
ALEX0813 發表於 2015-5-5 17:44
第四百五十三章萬索敵蹤


    化神老祖不會費心解釋事件的始末,寥寥數語,齊休半聽半猜,也隻能明白個大概。

    話說白山密宗曾有一位大能,大限將近的他獨辟蹊徑地將佛家六道輪回秘術,道家斬屍之法,屍鬼道,機關術這四者糅合在一起,鑽研出了一種以神傀為身外化身,斬出本體部分元神附於其上的獨特法門。

    神傀邪術,自然無法在密宗眼皮底下實驗,白山頂上幾近監籠,修士平常根本無法下山,正好,三千多年前死亡沼澤爆發墨蛟之亂,他利用下山參與抓捕的間隙,在黑河峰底建了那處秘境,並留下了自己的神傀化身,而且大限不遠的他,將自身傳承一並封印於內。

    當年探索遺跡,何玉是第一個進偽六道空間的,不聲不響地昧下了這神傀化身之法,南宮家雖然得了大部分好處,但清理收獲之後才發現,獨獨缺了關鍵性的東西,不難想見,肯定落在了某個捷足先登之人手上。

    身外化身等於另一個自己,對瀕臨大限的修士特別有吸引力,但無論是輪回至理,還是斬屍之術,都是佛道兩家接近大道最終層次的東西,等閑根本無法妄想。而這種神傀化身連何玉都能煉製出來,其門檻之低就足以令人心動到發狂,南宮家族自然也不能免俗。

    這,便是他家和何玉之間矛盾的根源。

    那具於屍,便是何玉的神傀化身,騙過了包括化身存在的所有人,碑林試煉連番命案的真正元凶。

    “那麼說……”

    齊休看著地上於屍,神態一連數變,“何玉將他自己的私欲惡念斬入這具化身,形成了一個性格道德完全敗壞的存在,所以既是他,又不是他?”

    這下子心態好複雜啊一個邪惡版何玉做下的壞事,是該要恨他本人,還是分開來看呢?一個斬卻惡念的何玉,還是以前的何玉嗎?亦或是全新的人?一個好人?

    “那密宗大能雖然學貫諸家,天縱奇才,但神傀化身之術肯定有他的缺陷所在,不然,他自己的化身就不會葬身於黑河峰底了。實際到底如何,隻有抓住何玉,取回傳承,我細細參詳後才能定論。”

    對何玉,或者說對這化身之術,南宮木是誌在必得,這一點他本人毫不掩飾,“區區金丹修士,能被我南宮家追捕幾十年依舊逍遙,他也算是個人物。這次在稷下,族中一名後輩又死於其手……”

    “我已沒有耐心了”南宮木語調突然轉高,惡狠狠說完這句話後,和煦淡然的鬆濤福地突然烏雲籠罩,狂風大作,電閃雷鳴,無一不顯示出他心中的暴怒。

    天色變得漆黑如墨,唯有閃電驟亮之時,齊休才能看清對方,老人本來慈祥的麵孔在電光掩映下被襯托得分外猙獰,與剛才的他簡直判若兩人。

    啦,一道閃電落在於屍旁邊,點燃了地麵一叢靈草,火線按照某種規律,迅速蔓延開來,漸漸顯出了一個龐大、繁複的陣法輪廓。

    “這”

    這火焰陣法越來越清晰,氣勢也越來越盛,而且將於屍和齊休跪坐之處一並圍住,依齊休對陣法一道的研究來看,這兩處地方,赫然就是關鍵性地陣眼所在

    神傀化身的內情,突然性情大變的南宮木,鬆濤福地狂亂的氛圍,還有地麵早已準備好的詭異火陣,凡此種種,令齊休對南宮家到底需要自己做什麼產生了不好的預感,“齊某若能為老祖分憂,定當萬死不辭”但在表麵上,早已修成人精的他將胸脯拍得啪啪響,一副大義凜然,甘於替南宮家賣命的架勢。

    南宮木身形緩緩騰空,道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頭發向四周披散開來,點頭說道:“好你有這個心就好”他單掌前探,不再壓製自身修為,天地間陡然再變,火陣之外,本充盈於福地任何一個角落的木靈氣開始急速凝聚,遵循著某種木之大道,如河水一般連綿奔湧,最後流入掌中。

    “青木為龍,變”

    等木靈力聚集到幾乎可以毀天滅地的程度,南宮木掌心翻轉向下,厲喝一聲。木靈力繞著他的前臂開始凝練變化,一隻活靈活現的青色龍頭虛影漸漸成型。化神之威全力布開,天地就像是一鍋煮沸的湯,萬物在內崩解煎熬,痛苦呻吟。

    藏身火陣中的齊休雖然無虞,但整個人的意誌已完全被震懾奪走,像隻受驚的小動物,本能地趴伏在地,敬畏顫栗著。

    “比楚震、高廣盛、楚紅裳這些元嬰翹楚的大道之力強大、純粹無數倍果然不愧是化神修士已經跨過了木之大道門檻,登堂入室了”明己心影響下,尚算清醒的思維縮在識海中瘋狂怒吼,“他在自家鬆濤福地這麼大張旗鼓作什麼?會對誰出手?何玉?”

    “齊休”

    說時遲那時,南宮木一身厲喝,目光落在齊休身上,手中已然成型的青木之龍拖著數百丈長的身形,緩緩劃過火陣上空,龍首獨缺雙目,但絲毫無損它君臨天下般的威壓氣度。

    “在在……”鼓起勇氣,勉力回答。

    “借你【赤尻馬猴】一用如何?”隨著南宮木這句話,青木龍口微張,一紙符篆飄飄悠悠,慢慢落入火陣之中

    “這?”

    自家本命之物被人惦記,令齊休心中一緊,忙將那落下的符篆接入手中細看,竟是百餘年前,自己繪製出來補貼門中用度的【命隱符】

    命隱符牽連著自家本命天賦【不在算中】,契合赤尻馬猴的陰陽命運之道,當年羅家舊地混戰,敵人就曾經使用此符,倒過頭來對付自己。沒想到南宮木堂堂化神老祖竟也收有一張,此符本就出自齊雲派的製作之法,南宮家能注意到這點,就不可能不知跟腳,這時候拿出來給自己看……

    齊休何等樣人,眼角掃過另一處何玉的神傀於屍,心下已有些了然,城府如他,回話時舌頭都有些打短,“自……自然可以,齊某萬死不辭”

    南宮木將青木龍都招出來了,哪會真的在意齊休本人的意見,不過對方如此配合,也令他滿意點頭道:“你是個聰明人。”然後隨手一揮袍袖,火陣便開始隆隆運轉。

    很,齊休身上一輕,所有壓力統統被隔絕在外。

    心中重重一歎,麵對何玉那神傀於屍,盤膝擺了個行功的坐姿,知道有些話該到說開的時候了,沉聲道:“啟稟老祖,命運陰陽之道上,齊某涉獵不深,隻有一招【命演術】勉強拿得出手,但那是以我陽壽為代價的,而且氣運牽扯越多,越難演算。”

    “嗯,你辛苦這遭罷。”

    終日打坐,苦苦修行,對大多數摸不著大道至理邊的中低階修士來說,求個延年益壽是最實際,最看得見摸得著的。陽壽,可以說是修士,或者說隻要是人,都無法輕易舍棄的東西。齊休身臨多少大難,都舍不得用【命演術】算上一算,真正來說,主動使用的隻有一次,還是為能繼續修行之路而不得不為的。

    如今,南宮木輕飄飄一句話,就要奪去他最為珍貴的陽壽什麼東西能換自己少活十年?而演算他人下落,還不同於求問自身命運,氣運交纏之下,陽壽的消耗就是個無底洞,直接隕落在此都有可能。

    識海之中,紅屁股猴子似乎預感到了什麼,開始焦躁地兜著圈子,連最喜歡擺弄玩耍的【通明幻鏡】都丟在了一

    “好夥計,對不住了。”

    可是形勢比人強,再墨跡,南宮木這種等級的存在也不會真發善心改變主意,齊休深吸口氣,狠下心腸,“命演術”輕叱一聲,雙手捏一個法訣,識海中詭代出的七竅幻瓏心陡然亮起,絢爛彩光,美麗卻致命,紅屁股猴子嚇得一下子蹦老高,四肢不停揮舞,又‘吱吱吱,地亂叫著,任齊休連連催動,就是不願配合。

    “又出現不依我命令的自主行動了……”

    本命與人一體,看這憊懶貨的掙紮,齊休清楚它這是既是自救,又何嚐不是為自己這個主人好,壓抑住憐惜與心痛,手中法訣再變,終於將它逼了出來。

    十數丈高的赤尻馬猴虛影出現在齊休背後,一臉暴怒,隻顧捶胸頓足,對著天空中的青木之龍嘶叫示威。

    “吼”

    完全以木靈力凝成的青木之龍,哪成想有東西竟敢來挑戰它,立刻還以顏色,張開似能吞噬萬物的巨口,衝著猴子隻一聲巨吼,便將火陣衝得顫抖悲鳴,差一點就此崩壞。

    “齊休你看好”

    南宮木才懶得理這種無聊的爭執,立刻駢指點向火陣陣眼中的神傀於屍,“嗡”,火焰隻燃起了那麼一瞬間,便將其燒成團黑灰,灰燼之中,一縷微弱到幾不可見的殘魂被逼得走投無路,在火陣內衝突逃竄,邪惡版何玉的陰毒麵貌依稀可見。

    “去罷”

    身處另一個陣眼中的齊休,知道這種殘魂離體之後存世時間極短,再不敢猶豫,“老夥計,去找到他”

    赤尻馬猴受他催動,雙臂猛擊自己太陽穴,露出極度痛苦的神態來,不一會兒,從天靈蓋中引出一抹黃光,帶著蒼茫原始的命運陰陽之力向那抹殘魂卷去。

    “去罷無論他在多少萬,都要活著帶回來”

    南宮木指向於屍的手臂改做擎天之狀,青木巨龍得了他的命令,低下頭將已糾纏在一起的黃光殘魂銜在口中,然後衝天飛起。

    那道黃光剛剛遠離,齊休立刻感受到巨大的痛苦,一種人性本源中對死亡的恐懼而導致的肉體痙攣,伴著赤尻馬猴不停的痛苦嘶吼,他的頭發開始枯於花白,麵容上的皺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著,身體更是越來越虛弱,坐姿越來越佝僂。

    而最吊詭的是,齊休的感官隨著青木之龍的飛起,被一同帶入空中,隨著它穿過雲霧,直達罡風之下,然後轉而向南,伴著雷霆般的轟隆聲,速度得難以想象。齊南城、黑河坊、器符城,一個個宏偉璀璨的修真大城,修真山門和凡人城市的萬家燈火,統統如螻蟻一般依次映入眼簾,旋即拋在腦後消失。

    齊雲白山,無數修士凡人被天空中這隻青色巨龍驚醒。

    “木係化神?南宮木”縮在齊南城修行著書的‘萬事知,萬軒步出洞府,從一閃而過的天空異象中推斷出不少梗概,興奮地連忙取出紙筆,刷刷記下‘某年月日,齊南城與黑河坊之主,南宮老祖突然出手……,

    “南宮老頭子怎麼會對白山方向動手?”

    人正好在黑河坊萬寶閣巡視的萬天罡眯起眼睛,輕捋長須,思索起來。

    繼續南下,思過坊,博木城,博森城……

    “這是什麼東西?這是何等存在才能有的手段”

    靈木盟境內,正在一艘飛梭上監督戰事運輸的柴藝還沒想到南宮木頭上去,就看到青龍在自家領地某處上空停住,兜了個圈子,然後筆直落下。

    “那邊是哪?”慌忙拉過一名手下問道。

    “北丁申山”

    “轟”

    齊休隻看見北丁申山在自家眼前停留了一瞬,青龍便穿破了此地倒黴主人的護山大陣,然後一頭紮進堅硬的山石之中。

    漆黑地下,青龍又像切豆腐一般切開石頭,速度終於變慢了一點。

    不知穿了多深,突然又有一線光亮,來到一座山洞之中。

    齊休看見了白袍翩翩的何玉,看見了於外孫薑炎,還有本在自家黑河峰試煉之地的【千目鬼蛛】。

    兩人一蛛正緊緊貼著,站在座漆黑詭異,渾身泛著陰森鬼氣的小小石台之上,抬頭用驚恐的目光,看向從頭而降,威猛無韜的青色龍首。

    青龍巨大的身軀很填滿山洞,一刻不停地伸出雙爪,往三人站立處合圍而去。

    南宮木要的是活捉,而目標近在眼前。

    “他倆怎麼搞在一起了?不對”

    齊休昏過去前看到的最後畫麵,就是石台上突然亮起的傳送光芒,兩人一蛛消失其中。

    “這石台是個傳送陣”

    青木之龍一爪撈在了空處。

    半年之後,白山,摘星閣外摘星城。

    年輕俊美得過分的秦長風沿著山城道路,拾級而下,每踏一步,都暗合著天空中繁星閃爍,令人感覺他就是星的化身一般。

    “這就是我的夫君。”

    南宮嫣然站在山腳,靜靜看著他,心中愛意奔湧,無比驕傲。

    等秦長風走近,她作勢要跪下行禮,嬌聲道:“拜見秦前輩……”

    “你啊”秦長風哪能叫她跪,連忙步上前攙扶。

    兩人笑著抱在一起,便再難分開了。

    “結丹如此順利,怎不索性在此穩固境界?”老夫老妻膩歪了幾句,南宮嫣然縮在夫君懷中,問起了正事。

    “閣中氣氛有點奇怪,我想了想,穩固境界這種事,還是回去再說。”秦長風答道。

    “也好,半年前我娘家化神老祖突然出手,一擊打在了靈木盟境內,雖然沒傳出後續,但五行盟大戰連場,一位元嬰都沒有出現這是事實,外麵傳言紛紛,說他們得罪了我娘家,在白山頂上也混不開了,聲勢由此大跌。為了挽回,出連水盟的四家在幾個主要戰場上都發瘋一般的拚命,單是丹青山周邊,已經幾度易手,不知打成啥樣了。”

    “形勢竟然這麼嚴峻了,夜長夢多,我們這就回去”秦長風點點了愛妻的鼻子,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回頭看向山頂的摘星閣頂,又伸出手招了招。

    “怎麼了?”南宮嫣然見他似乎在與人作別。

    “沒什麼,一個人小鬼大的孩子,許是有緣,我做丹論收阻,還得他幫了個忙呢”秦長風回道。

    “噢?一個小孩能有多大修為,能幫你做丹論?”南宮嫣然吃驚道。

    秦長風大笑,“這也難說,孩子單純天真,有時候比大人更能抓住某些大道關鍵處,正所謂童言無忌,要的就是這種不受束縛。我當時在對著本命參宿星觀想參照,苦思丹論而不得突破,那小孩問我,‘明明天空中星星無數,為什麼整晚隻單看那幾顆?,我頓時便大有收獲,改由眾星之道入手,做了個‘星之無垠,的丹論,才結丹成功。”

    “那他是你的貴人,也算個忘年交了。”南宮嫣然聽完,取笑幾句,便領著秦長風踏上早已準備好的歸途。

    兩人所乘飛梭前腳剛走,本來平靜的白山頂上突然雜聲大作,法術轟擊的巨響,元嬰存在互相間的咒罵,什麼東西燒著了燃起的煙雲,巨石從山頂滾落,繼而引發雪崩的轟隆隆巨響,等等等等……

    不用等消息,所有人都知道,白山徹底亂了。
ALEX0813 發表於 2015-5-5 18:26
第四百五十四章逐臭的蒼蠅


    白子落定,盤中黑子被屠掉一條大龍,亭中響起某人的笑聲,“哈哈哈,龔兄,你又輸了”

    執白修士已經穩贏,站起身,得意洋洋地將手伸向棋盤邊放著的一個小紅丹瓶。

    “哼你急什麼再來一盤,賭注照舊,如何?”

    對麵輸了的人卻不肯,攔住伸過來的手,用他唯一的獨眼死盯著對方,目光駭人。

    沒想到這位被稱為‘龔兄,的人如此較真,“你怎麼……”贏家哭笑不得,“大家好歹是築基修士,你我兩家又是世交,一盤棋小小彩頭,何必搞得如此難看,罷罷,彩頭我不要了,這棋,也不下了罷”

    “告辭”說完一拱手,直接禦劍走了。

    “混蛋看不起我”

    獨眼修士看著對方離去的背影,氣得發狂,罵罵咧咧收起小紅丹瓶,回手將桌上棋盤棋子統統掃倒,又把茶具摔了一地,挨個踩成細碎的瓷片。一個人在亭中發泄許久,直到砸無可砸,才頹然坐倒,扭頭呆呆望著青青遠山,再不言語。

    就這麼如木偶般坐到第二天早上,直到一名老嫗從晨曦中出現,“龔鵠你百多歲的人了,怎麼還像小孩一樣”看到亭中滿目狼藉後厲聲斥罵,他才回過神來,並不答話,隻伸手輕輕撫摸著已空空如也的左眼眶,那有一道從額頭直達臉頰的刀疤,以修士之身都無法愈合。

    “唉”看他這樣,老嫗氣也沒法再發,麵露不忍,勸道:“當年在思過山,你們為我娘家出生入死,結果夫君身死,你也大道無望,我……”

    “老黃曆提什麼”

    像是被戳到了痛處的龔鵠從椅子上一彈而起,手臂大幅度地揮舞,“我龔家本就是南楚附庸,南遷兩百年無憂歲月,在思過山賣那一次命又算得了什麼”

    “咦?你這不是挺明白的嗎?怎還如此頹廢?”

    老嫗聽到這話,輕輕笑了,滿頭銀發的她舉止嫻靜從容,麵相還有年輕時嬌俏可愛的影子。若齊休在場,肯定能回憶起當年南遷路上,那個令他心生萌動的楚家天才少女來。

    “我隻是……”

    龔鵠目光在遠山間不停遊移,“我隻是,不知道除了大道,延續殘生還有何意義”

    “你就是閑的”

    老嫗嗔怪一句,“族中那麼多事,沒一個你能看的上打發時間的麼?不然你就遠遊四方,結交各路同道,順便還能撞撞機緣,再不濟,在家多納幾房妻妾,做個富家翁廣布香火也算是為我龔家做貢獻了……”

    她說了許多,龔鵠隻是搖頭,一個勁地說無聊。

    “得得。”

    他這樣,老嫗也懶得再勸,取出一張銀灰麵具擲過去,“我早看出來了,正經事你是不願意做的,也罷這有件刀口舔血的營生,你去不去?”

    “噢?”

    龔鵠精神一振,接住麵具細看,果然流露出感興趣的意思。

    齊雲城,楚秦小店。

    龔鵠信步邁入,並不急著辦正事,而是先在店四處轉悠。

    小店位置偏僻,麵積自然也不大,賣的商品更是駁雜得很,沿路逛街修士大多過門不入,即便進來,也是略掃兩眼便離開了,隻有那些一看就是老顧客的,輕車熟路地和知客一邊聊著新貨的訊息,一邊在貨架上慢條斯理地翻看。

    “聽說每個修真城市,都有一間這樣的小店,楚秦門混得好哇”

    小店雖寒磣了點,但龔鵠心依舊酸溜溜地,同為南楚附庸,龔家南遷不但早,當年實力更是比楚秦門高無數倍,結果百餘年下來,已經淪落到在南楚門體係內,要幫楚秦門抬轎賣命的地步了。

    “怪就怪在我龔家被分在了西邊,四麵清平無事,一點壓力都沒有,而楚秦門東邊那黑河聽說是個通衢險地,連年與人爭鬥搏殺,能闖出來自然就是吃人的猛虎。所謂生於憂患,死於安樂,不外如是。”

    正想著心事,迎麵走過來一位已臻築基圓滿的青衫修士,中年相貌,儒雅不凡,湊在耳邊輕聲說道:“這位客人,請這邊來……”

    說完便轉身,消失在往內堂的門洞。

    龔鵠知道自己身份被人看破,不再磨蹭,連忙跟著往進。

    待到內堂,青衫修士已在等,伸出手,做了個討要的動作,龔鵠便將楚莊媛給的銀灰麵具交出。青衫修士稍作驗看後就隨手遞還,示意戴上,還伸出食指比在嘴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取出塊令牌一抖,地麵某處數道光芒亮起,顯出一個通往地下的甬道來。

    按照對方的指引,龔鵠戴上麵具,默不作聲地跟在對方身後,穿過甬道,又通過座設計十分精妙的幻陣,才來到此行的目的地,一處地下大廳。

    廳中無任何裝飾,隻有地上擺著許多蒲團,已有七、八人先到了,俱都頭戴麵具,不知身份,分兩排坐在下首,互不交談。

    “請……”

    青衫修士指了個位置,龔鵠便過去坐下,學著別人的樣子,眼觀鼻,鼻觀心,靜靜等候。

    青衫修士一個個地接引,場中人數越來越多,等坐了有二十來人,他才清清嗓子,然後唱道:“楚秦門門主,齊休到……”

    在場出了個別練氣高階,基本都是築基修士,聽到金丹修士到了,紛紛打起精神,正襟危坐,不敢有絲毫怠慢。

    龔鵠當年參加思過山之戰時就見過齊休,但那一戰的光芒,幾乎全集中在元嬰老祖楚紅裳身上,就是齊雲楚家的楚問也比齊休出彩很多,對齊休,他說實在的,沒啥深刻印象。

    第二次見,齊休卻連正臉都不露,帶著眾人一樣的銀灰麵具,平平常常地緩步走到上首坐了,眾人一點都沒有見其他金丹修士時那樣的壓力,但等到被他那雙眼睛掃過時,心靈深處好像有縷微風拂過,頓時有種被人看破一切,無所遁形之感。

    “厲害……”

    對這位當年為其賣命的白山一方梟雄,龔鵠有了更深的認識。

    “很抱歉,讓大家在這種地方,以這種方式見麵。”

    齊休並未說些寒暄的場麵話,像是和朋友聊天一般娓娓道來,聲音很輕,很好聽,但顯得中氣不足,十分疲憊的樣子。龔鵠留了點心眼,暗暗注意觀察對方麵具下部邊緣處露出來的長須顏色,果然於枯花白,像是耄耋老人才有的那種。

    “說實在的,我對此方世界有些悲觀……”齊休繼續說道:“搏命的仇敵,貪婪的覬覦,隻知索取的親人弟子,見利忘義的同道朋友,甚至德高望重的智者,慈祥親切的長輩,揭開麵具,也統統不過是逐臭之蠅,等待著能讓他們露出真麵目的那枚雞蛋罷了。”

    “咳咳”

    齊休彎下腰,劇烈咳嗽了好一會兒,“請原諒我的悲觀,在我看來,每個人,每個家族門派,都能把他看作是一枚雞蛋,有的已經從內腐壞,有的裂開了不少縫隙,還有的剛敲破個小口,有的正要被人砸得稀爛,當然,也有極少數完美無缺的,能等到孵化成生靈的那一天到來,擁有真正能左右命運,超脫逍遙的力量,到達另一個世界,擺脫此間的蠅營狗苟……”

    他說了許多,眾人聽得一頭霧水,“神秘兮兮地把大家叫來,就是聽你發牢騷的麼?”龔鵠心道。

    齊休似乎聽到了人們心中的吐槽,話鋒一轉,“你們都是我問楚家借來的,大都出自雙楚附庸各家,挑選你們,一是因為你們麵生,二是你們可靠。顧歎……”

    他頜首示意,侍坐一旁的青衫修士聽命上前,從儲物袋取出張大地圖,在眾人麵前抖開。

    “原來這人叫顧歎?”龔鵠心回憶了一番,上次思過山之戰時聽人說過他是楚秦謀主,但那一戰,似乎沒見到這位謀主的身影。

    “把南楚以及楚秦看做是一枚雞蛋的話……”齊休手指地圖中南楚門和楚秦門地界,“我們的敵人就是逐臭之蠅……”他籠統地在白山齊雲比劃了一下,“他們刺探我們的消息,拉攏我們的朋友,伏擊暗殺,栽贓嫁禍,無所不用其極。即便他們現在沒能力對付我們,但那隻是暫時的,他們沒有一刻放棄過消滅我們的想法,並為之持續努力。但是我們呢?”

    “我們一直被動地隨他們起舞,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在思過山,雙楚和楚秦丟下了數千條人命,換來的,也隻是短暫的和平而已。平常像沒事一樣,照常過著日子,頂多就是打探打探對方動靜罷了。照此下去,也許會有一天,當我們這枚雞蛋出現了縫隙時,那些蒼蠅們便會一擁而上,瘋狂地攻擊,直至把我們吞噬……”

    “此間世界,誰又敢說自家這枚雞蛋,是一點縫隙都不會有的呢?”

    “沒有,所以我想,不如我們也去做蒼蠅,湊到敵人的雞蛋旁,沒有縫隙就想辦法製造縫隙,有了縫隙就拚命擴大它,在我們的敵人消滅我們之前把他們消滅,用這種手段來求一條生路,似乎更為積極穩妥。這,便是我找你們來的目的。”

    “顧歎,後麵的話,你說吧……”齊休說了一長串話之後,似乎是真的累了,拿手肘撐著,就這麼斜斜半躺下來

    顧歎表達起來就直接具體許多,“大家請看……”他在地圖上的白山外海之間,沿著海東城齊東城齊南城黑河坊器符城劃了條線,“白山大亂,各方連年血戰,導致出現了修士們,主要是散修的兩種流動路線。”

    “一條,就是白山修士北上逃避戰禍,由於齊雲西邊是明柏山稷下城這種正道宗門,白山散修很難混,所以絕大多數還是跑去了外海,這一條人流量較大。另一條正好反過來,白山混戰各方為了補充修士損失,開始從外招攬亡命修士南下,同樣,絕大多數應征的正是外海的那些亡命徒,這一條人流則要小很多。”

    “你們的任務,就是在我調度之下,偽裝成散修身份,順應這兩股大勢,或是南下白山,或是東入外海,加入各方勢力,然後聽命行事。做我們楚家的一隻逐臭之蠅……”

    顧歎說完,目光在場子環視一圈,問道:“都明白了嗎?”

    “咳,可否退出?”角落有立刻一人舉手問道。

    “說白了,不就是做內奸嘛這種事,一輩子都難有出頭天,還得時刻把腦袋提在褲腰帶上”還有人縮在人群陰陽怪氣地放話。

    “行前,我想你們各家的家主都已交代過一遍了,這種於係重大的任務,來了就別指望走你們既然願意來,想必都已做好了心理準備,這時候後悔可就晚了……”

    顧歎儒雅和煦的麵色突然變得陰毒森冷,再次環視場中,已沒人還有二話。
ALEX0813 發表於 2015-5-5 19:23
第四百五十五章刑劍提交易


    “您應該養好身體再忙這些的。”

    顧歎帶領廳中眾人剛走,楚無影悄然出現,語帶關心,手腕翻動間,已從儲物袋取了個大靠枕塞到齊休身下。

    “白山均勢隨時可能崩盤,我們行動已很慢了……”

    齊休倚著靠枕,換了個舒服些的姿勢躺好,擺擺手,“這些人是雙楚附庸各家精挑細選出來的,我剛看了看,應該差不了,散布出去,讓顧歎在海門島結丹時遙領即可。不過,剛坐我左手邊第二個位子的,不太可靠……”

    以兩人間多年養成的默契,這種事已不用言明,楚無影點點頭,再度消失在陰影之中。

    白山頂上爆發大戰,十家元嬰很明顯已各有陣營,互相翻了臉。自此以後,山下戰事再未見有白山元嬰降臨,以築基練氣為主力的各家紛紛依山結陣,互相碾壓消耗,生生打成一場幾乎遍及白山的大爛仗。

    目前的情況是,失去元嬰降臨支援的丹盟已頂不住靈木離火聯軍,覆亡就在旦夕之間。兩家劍派在南部對銳金厚土有優勢,但還沒有達到決定性的程度。而一直虛偽地名為中立,實際偏幫丹盟和兩家劍派的何歡宗,正厲兵秣馬,大有雙線齊發,一路北上援救丹盟,另一路南下,給銳金厚土最後一擊的架勢。如果兩條戰線如他家所願,隻怕白山殘局,盡入這得利漁翁的囊中。

    世易時移,即在局外,又在局中的楚秦門要麼想辦法重新平衡白山局勢,要麼就隻能預備應付將來一家獨大的何歡宗了。

    當然,這是不考慮白山頂上元嬰們爭鬥的勝負,以及外部因素的影響下做出的判斷。

    和顧歎商量下來,白山十家維持平衡對楚秦門來說固然最好,但絕不應該主動介入進去,隻有遊離在紛爭之外,通過不刺激何歡宗等勢力的方式稍微偏幫一點,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關鍵就是尺度的拿捏,既要盡力於平衡白山諸家,又絕不能得罪將來的勝利者。”顧歎這話,齊休深以為然,但這種尺度的拿捏,誰也無法說有十足把握。

    為後路計,外海方向的行動就要加了。

    目標還是多年糾葛的龍家,他家在外海安身後諸事不順,主要還是倒了楚秦門的黴。先是被沙諾一麵通天令出首告發給攪得雞飛狗跳,元嬰家主隕落之後,萬事知和‘百曉生,閑書又至,書中將龍家吹得天花亂墜,說什麼以前是天理門附庸中的第一家族,門中重寶無數,道法典籍更是儒門正統,可供人一路修到化神煉虛,速度特還安全雲雲。然後用春秋筆法,暗示他家已在天理門失勢,老家都呆不下去,才搬到了外海……

    正是當年萬事知害楚秦門的老一套,眾口鑠金,積毀銷骨,萬事知和姚青本就是操弄輿論人心的行家,他倆的書在外海也有那麼點銷量和信譽,十年又十年,時不時地就要感歎一下龍家底蘊深厚,富甲外海,財帛動人心,騙不了明眼人,但總會有些目光短淺的貪婪之輩中招。

    加上龍家自己作死,元嬰家主隕落後又鬧了出爭位內鬥的亂子,自家先消耗了不少元氣,終於在數年前,被聯絡串通的各路亡命徒覷準機會,一舉攻入他家本島,大肆搶掠。藏經閣被圍了近百天,還是龍家當年好友從老家趕來援手,才免於被洗劫一空的命運。

    以筆殺人,效果出乎意料地好,龍家一蹶不振,齊休的覬覦之心就陡然增強,畢竟龍家那座島可是當年元嬰家主還在的時候奪下來的,比思過山更大更好,隻是本島加周邊零星群島的麵積小了些,容納楚秦盟肯定不行,但容納楚秦門仙俗老小可盡夠了。

    白山十家平衡也罷,一家獨大也罷,楚秦門能呆白山就呆,不行,就去外海把龍家的老巢搶了,這便是齊休整個大方向的定策。這二十幾個打入各家潛伏的探子,正是為那時預先做的準備。

    “無論如何,楚秦門不會亡”

    想到這,心中升起道怨忿不平之氣,南宮木那一擊,吸掉了自己近百年的陽壽,即便他家後來賠了些療養增壽聖藥,損失的陽壽也有近五十年。結嬰之路,又難走不少……

    結丹之前,齊休陽壽大約是一百七十多歲,結丹後用了不少人麵紋蛇的長生苔,但也受過幾次重傷,加減差不多有四百八十年左右的陽壽。被南宮木當消耗品用了這麼一次之後,齊休今年一百八十歲,等於還剩下二百六十年左右好活,結嬰時還不能太老,那麼剩下來的有效時間也就一百五、六十年,如今才金丹三層,最慢也必須二十年一層,否則大道基本就無望了。

    諷刺的是由於他曾經用過大量長生苔,很多以長生苔為主要成分能延長壽命的丹藥,比如大還丹小還丹之類已經無效。南宮家給的藥也隻能吃這一次,今後再想延長壽命極難了。

    正想著事,忽然心中一動,地下大廳中再次走進兩人,走在前麵的是沙諾,後麵一人將身形籠在寬大的鬥篷,難辨麵目。

    “掌門,人來了。”

    沙諾打了聲招呼後便轉身離開,等感應他走遠,後麵那人才揭開鬥篷,原來是‘楚秦福星,刑劍來了。

    “刑道友原諒則個,如今形勢微妙,我倆隻能偷偷摸摸見麵了。”

    想到當年對方替自己挨刀的事就想笑,特別現在自己為了掩蓋老態又把銀灰麵具戴上了,強忍著,將對方讓在正對麵坐下。

    刑劍看見銀灰麵具,臉頰也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不過很平複,直接開始談論正事。

    話說青木之龍擊破北丁申山,找到何玉、薑炎但並未抓獲後,南宮止便組織南宮家人手,去那邊直接把山封了,意圖順著傳送陣繼續尋找何玉下落。

    而刑劍緝捕薑炎,同樣追蹤到了北丁申山附近,同是齊雲跟腳化神後輩,這次南宮家卻不賣麵子了,拒絕讓他進山參與此事。

    “薑炎和鬼修這檔子事,已成了刑某的執念,不讓我於下去是萬萬不行的。”

    刑劍說出這話來,帶著以前少見的滄桑語調,齊休聽了心也有點觸動,注意觀察了一下他,容貌依舊俊朗,但多年在外追捕,已被塵世人情磨礪得較為成熟和隱忍了。

    若在當年,他才不會為了一樁公事,主動偷偷摸摸地來和齊休見這個麵,“我聽稷下城傳來的消息說,南宮木花極大代價,從媯正手帶走了何玉的遺體還有正昏迷著的你,沒過多久,他便迫不及待地轟擊北丁申山,說兩件事沒聯係我是不信的。”

    “薑炎肯定在北丁申山,南宮找他於嘛?你和何玉在其中扮演了何種角色?”

    刑劍問完,齊休便知道他想得岔了,不過局外人誰又能猜到何玉有身外化身這種逆天之物,而且跟薑炎他們搞到一處去了呢?化神老祖視為盤中之餐,誌在必得的事,自己有多少條命都不敢泄露出去的,隻得打著哈哈,不吐一字

    “齊掌門我乃執法峰修士,你怕得罪南宮家,就不怕得罪我麼?”

    刑劍問得煩了,故態複萌,拿出老一套的言語威脅來。

    齊休早把他看透了,“嘿嘿,你若是真不在意南宮家,怎麼不光明正大地來找我呢?”

    一擊致命,噎得刑劍半天說不出句話。

    “其實,刑道友何必糾結?你要找薑炎,南宮家難道就不找了?你們都是齊雲一脈,誰先找到都是無所謂的吧?

    見場麵尷尬,齊休隻得出言調劑一下。

    “我就是,就是……唉”

    刑劍頭垂下來,神色愈加灰敗了,“執法峰主事也是這個意思,可若不是我親手抓回薑炎,以後見人哪還能抬起頭來心結難過,結嬰也不要想了。”

    對他的執念,齊休也隻能抱以沉默。

    “不過……”

    刑劍眼中突然閃過一絲愧疚,吞吞吐吐說道:“如果……咳,如果我和你交換情報呢?我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你告訴我我想知道的,如何?”

    “噢?”

    沒想到做人一根筋的他也學會私下交易了,齊休坐直身體,頓時來了興趣。
ALEX0813 發表於 2015-5-5 19:25
第四百五十六章高裴與連水


    涉及何玉還活著的事,齊休是半句話都不敢吐的,但他還真不是一個心胸寬大的人,甚至於有些蔫壞。

    話說當年白山深處開辟戰爭時,北丁申山地底出現的鬼修曾殺死數百開辟修士,光大周書院金丹就有數人,楚秦門亦損失慘重。那一戰的緣起,便是大周書院某歸古派修士莫名身陷山中,附近修士齊聚援救所致。從告警焰火的等級來看,被困修士在書院內的地位絕對不低,隻是由於當時主持開辟戰爭的化神老祖屬於歸儒派,故意遲遲不派遣強力救援,導致了那場慘劇。

    奇怪的是那個放告警焰火的正主,從始至終都沒有出現。

    如今,北丁申山中發現了一座明顯和鬼修有關的傳送陣,當年的事就肯定不會那麼單純。真相如何齊休不感興趣,但大周書院肯定有人感興趣,以刑劍齊雲執法峰老祖後輩的身份,說不定真能聯絡到大周書院的某些人,給獨占北丁申山的南宮家搗一搗蛋。

    當然,作為此界頂級存在之一,同樣主持過開辟戰爭的南宮木,能不能頂住大周書院那就不知道了。

    至於鬼修後來遠遁醒獅穀,不小心陷落在醒獅穀的重土地底,最後與展仇同歸於盡的事,因為涉及到秦唯喻的魂體,齊休有意隱瞞了。跟歸古派的關係,亦同樣不會對刑劍交底。

    密談了一整晚,刑劍被巧舌如簧,又對南宮家頗有怨氣的齊休引入了一條曲曲折折,利害方層次極高的險路。但齊休也並未騙他,也確實是一條可以走得通,或者說唯一一條能走通的,借助外力強行介入化神家族秘辛的路。

    刑劍執念深重,壓根不管得罪南宮木的後果,告辭離開的路上,就已開始尋思怎麼才能將大周書院的注意力吸引到北丁申山,好讓自己能繼續追捕薑炎了。

    他有所得,齊休從他那兒亦有所得,這個情報對於現在的白山局勢來說,甚至可以說是決定性的。

    “去楚雲峰”

    強打精神步走出地底,拉上辦完事回來的楚無影直飛齊雲山,輕車熟路,很見到了圓滾滾的楚神通。

    體驗過南宮家五階頂級的鬆濤福地,再進入楚雲峰的五階下品靈地時,已沒了當初的震撼和悸動,況且楚雲峰五階地隻有小小的一片,差不多正好籠罩齊休第一次見到楚震時的靜室,也就是齊雲楚家曆代家主清修的地方。

    “你不是一直在監視高家和裴家的動向嗎?”

    刑劍交換的消息,使齊休對麵前這位齊雲楚家的掌舵人更增添了分輕視,劈頭一句話就是責問,搞得自家像元嬰老祖,對方反而才是金丹修士一般。

    “當然”

    楚神通也不知道是沒聽出齊休說話的語氣呢,還是真的天生樂觀,還是那副不急不躁的老樣子,笑眯眯地回道:“高和同一向乖得很,像那些凡俗大戶人家的小姐一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裴雯討厭些,也不過就是縮在庶務峰時不時吠兩聲罷了。”

    說完,目光落到齊休身後的楚無影身上,聊起來稷下試煉的閑話。

    “唉你被騙了”

    看他那副老神在在的樣子,齊休都替楚震恨鐵不成鋼,也許楚震正是看破了這位繼承人的性格,才會不惜使用魔刀都要在臨死之前把高廣盛除去。如果現在高廣盛還活著,如果楚震沒有利用那次圍殺使當年參與諸家和高家結下血仇,楚神通估計早被人家給玩死了。

    心底一陣煩躁,將麵具摘下摔得粉碎,現出自己滿是皺紋還沒有完全複原的老臉。

    “騙?從何說起?”

    楚神通這才被齊休粗暴激烈的態度驚醒,連忙追問。

    “白山連水盟,已經跟五峰上層達成協議,將舉派歸入齊雲,就是高家裴家牽的線,這麼大的動靜你就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

    “你個……”真是給對方一巴掌的心都有了,氣得又咳又喘,自去找了個下首位子坐下,楚無影適時遞過來一枚平心順氣的丹藥,吞服下去運功化開,好半天才緩過來。

    楚神通訕然慰問了幾句,終於開始認真,拖著沉重的身軀在靜室之內踱了好幾圈,才皺眉說道:“今不如昔,咱家在齊雲山中的境況你是知道的,我又得專心奔大道,實在難有時間專門盯著。小事還好說,元嬰層麵的事務,往往從廣匯閣、萬寶閣、靈藥閣等當年參與圍殺高廣盛的家族那打聽消息,這幾家都屬於庶務峰,管不了那麼寬。但是你也別急……”

    “我齊雲道門,雖然看上去沒儒門在意血緣門第,但對連水盟這種舉派半路投靠的事情,還是十分介意的。以我的記憶來看,除非他連水盟有大功於齊雲,或者強勢人物親自操作,否則基本不太可能。須知要做到這一點,有不少關口要過……”

    他將齊雲派幾個峰頭之間的職守,細細跟齊休介紹了一遍,

    “首先,你得在幾座峰頭找好下家,起碼得有元嬰中後期的長老級別的人物牽頭,執事級別修士合議準許。這一點我相信高和同能辦到,高家曆代都是五峰的人,關係深厚,連水盟本就是以水屬性本命為主,五峰收他家理所當然。”

    “然後還要得到庶務峰,執法峰輪值長老點頭同意,同樣是元嬰中後期修士級別。這麵庶務峰長老又占主要地位,執法峰長老隻是最後核準,一般不會留難。而庶務峰,裴家雖有些影響力,但萬寶閣的萬天罡正好是這一百年的輪值長老,完全占壓倒性優勢,作為當年圍殺高廣盛諸家之一,他是不可能放任高家成事的。”

    “還有,舉族遷入,得有空出來的山門領地接納吧?齊雲派如今已基本失去了擴張的動力,家麵是一個蘿卜一個坑,即便有空出來的,自己人都要爭破頭的,哪會那麼容易讓連水盟那種外人拿到手?”

    聽完楚神通提出的這幾點,齊休稍作沉吟,露出恍然之色,“我的情報來自執法峰……”

    “嘶……”

    楚神通倒吸一口涼氣,“那就是說庶務峰一關已經過了?”

    “萬天罡可能和他們達成了交易……”

    齊休點頭,兩人同時沉默下來。萬天罡作為除南宮家之外,當年圍殺高廣盛後形成的隱形同盟中,分量最重,修為最高之人,和高、裴兩家攪在一起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不是可能,是肯定這種事本不是什麼私密,要在齊雲山經過那麼多人的手,沒有萬天罡配合,絕不可能瞞過我們。”楚問的聲音出現在門口,進來後先對齊休點頭致意,笑道:“上次在試煉之地錯怪你了,還請見諒則個。

    “無怪,無怪。”齊休邊打招呼邊注意楚家兩人的互動,果然,一向話嘮的楚神通奇妙地沉默了,還下意識地將目光移向別處,鼻子作勢嗅了嗅,眉目間立刻有不滿之色,明顯在對楚問滿身酒氣表示抗議。

    楚問似乎渾然未覺,在齊休對麵瀟灑坐下,還有心思隨手將地下的麵具碎片拂去。

    “他們關係果然如傳言地不好。”齊休心道,印象中,這是自己第一次見到他二人出現在同一個場合。

    “萬天罡倒不一定是故意跟我們作對,他陽壽也已不多了,最近喜歡結善緣修補關係,幫個不大不小,於己無關的忙,和高家消弭仇恨是可能的。”經過上次試煉之後,楚問似乎真的積極、入世不少,他一旦認真,無論是思路還是判斷,都比楚神通清晰許多,“既然流程已走到了執法峰,我們想阻止隻怕也已晚了,不如……”

    “怎麼會晚”

    楚神通不悅打斷,“他家元嬰下得了白山嗎?我齊雲派倒過來給他連水盟騰地,怎麼可能”

    “既然事情已經到了執法峰,這些問題他們肯定有解決之道,隻是我們想不到而已。”楚問對族中的元嬰老祖絲毫尊敬也無,立刻反唇相譏。

    “怎麼解決,怎麼可能解決?”楚神通出離憤怒。

    眼看事情每個進展,楚家兩位爺這麼就杠上了,齊休真是一腦門子黑線,起身道:“湟後安家的安斯言葬禮在即,這就得動身了。”告辭閃人。

    “正好,我本就是來叫你同去的。”

    剛和楚無影出門,楚問也追了上來。

    三人並排飛到半路,楚問突然傳音過來,語調陰沉冰冷:“下次不要讓我看到你用那種態度對他說話,永遠不要”
ALEX0813 發表於 2015-5-5 19:30
第四百五十七章安斯言好友


    思過山之戰後,連水、離火兩家其實已跟雙楚口頭和解,後來柴藝在思過山與齊休簽下和約,兩邊白紙黑字徹底結束了對抗。這次連水如果真能如願投入齊雲門下,受了高、裴兩家如此大恩,以後肯定要受其驅策跟楚家卯上的。一位元嬰,數位金丹的勢力加入高裴陣營,將給雙楚帶來極大的壓力,畢竟和約是齊休與柴藝簽的,代表的是楚秦與靈木,如今連水把靈木離火這些盟友統統甩了,自然不用受和約的束縛。

    萬天罡賣了個不大不小的人情,便輕鬆化解掉了跟高家當年的仇怨,不可謂不劃來。但萬寶閣放棄對高家的壓製後,雙楚等於少了個重要盟友,天平中再失一塊砝碼。

    連水盟要北投齊雲,對齊雲派來說根本是件翻不起波浪的小事,而對眼下的白山來說,這簡直就是驚天地泣鬼神,完全改變整個大勢,而且影響極其深遠的爆炸**件。作為白山頂上有元嬰存在的真正局內人,連水盟這招金蟬脫殼立場明顯,他們自己都不看好,五行盟贏得最後勝利的希望已極其渺茫了。

    楚秦能力孱弱,不足以平衡大局,雙楚又被高、裴拖住,“本來才剛剛開始的後路計劃,竟已是迫在眉睫了?”前不久才被南宮木吸了近五十年陽壽,眼看白山又將劇變,齊休自然愁眉難展。

    心情不好,還有部分原因來自楚問,清醒時的楚問雖然冷靜卓絕,見事極明,但身上那股子正派衛道士的酸腐味和齊休這種白山草莽格格不入,根本性立場上他又不支持楚家目前對楚秦門扶持的做法,所以兩人同行一路,除了開始幾句不友善的交談外,沒有絲毫互動。

    齊休也清楚,自己對楚神通的態度的確是有些蹬鼻子上臉,在楚問這種高高在上習慣了的人眼中,附庸冒犯主家,就是‘僭越,,自然不高興,即便和楚神通不太對付,也要站出來維護楚家人的臉麵權威。

    齊休本來對他很有好感,接觸幾次後,還是覺得喝醉了的他可愛些。

    一路疾行,越過湟水,便來到了湟後安家的山門所在。

    安斯言是個完全不顧家的,子孫後輩是聽左近修士帶回來的消息,才知道家中老祖在外結丹成功。近百年渺無音訊,兒子輩幾乎都死光了,再下幾輩的後人連見都沒見過,一點光都沾不上,隻好權當這老祖不存在,毫無感情可言

    降下遁光,步入安家山門之內,打量周遭,比早年齊休來時還要更破敗些,他家現在連築基修士都沒,看樣子這些年過得一般。安斯言唯一的貢獻,便是給血脈艱難的安家留下了許多子嗣,子子孫孫下來,如今已是個大家族了,練氣修士倒不老少。

    報上名號,安家人自然不敢怠慢,將三人恭恭敬敬迎入祭堂,遺體已入棺,來吊唁的大部分為周邊修士,還未到吉時,大家散落坐著,安家修士正聚在一名金丹客人身邊說著什麼。

    “滕道友”

    楚問認得那名金丹修士,將齊休楚無影領過去,互相介紹認識。

    原來他便是安斯言口中那位出借結丹靈地的朋友,姓滕名遠閣,齊東城化神城主旁係後輩,長相氣質稱得上是秀逸溫潤,性格做派卻跟楚問、安斯言他們差不多,也是個喜好閑雲交遊,逍遙不羈的人,難怪他們相熟。

    “你便是楚秦掌門齊休?”

    滕遠閣聽到齊休的名號,略有動容,“斯言生前和我聊到過你,他曾說他有時候會想,如果這輩子換一種選擇,換一個活法,他還是那個秦斯言,還是楚秦掌門的話,南遷黑河,會不會做得比你好,會不會將楚秦門帶得比今天更加強盛輝煌。”

    “噢?”

    聽了這話,齊休心中莫名湧起一陣酸楚,想起了當年為一女子,執拗得誰也拉不回頭的秦斯言來。原來他也會重新考慮當初的選擇,原來他也並不是如自己所見所想的那般,沒心沒肺到什麼也不關心,什麼也不在意……

    “他的才學悟性遠在我之上,我想他會幹得很好的。”看著冷冰冰的棺木,齊休輕輕說道。

    滕遠閣不置可否地一笑,並不繼續這個話題,“斯言結丹之前,為以防萬一,曾留了份遺囑在我這,除了特意交代要與安紅兒同葬一穴外,就是讓我將這個交還給你。”

    說著,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張皮卷,遞了過來。

    齊休一看,正是當年滅劉家之時,自己答謝安斯言的黑河坊地契,“這東西又不是借的,何至於還?傳給他家後輩罷……”

    本不想接,卻被滕遠閣硬塞到了手上,才發現地契背麵被人寫了幾行字,展開來看,是安斯言的親筆,‘楚秦往事,恍如昨日,吾愛紅兒出自本心,一生無悔,唯難忘師兄當日痛責,每每憶及,心中慚愧難與外人道也。嚐思當麵致歉乞請諒解,隻惜拖延年月,無非‘麵子,二字作祟耳。見此親筆,則與兄陰陽兩隔矣,斯言於九泉之下拜乞師兄寬宥餘年少之失,長佑秦氏一門……,

    齊休看完,唯有悲默。

    過不多久,吉時到了,一套禮典做完,眾安家後輩抬著棺木,緩緩向墓園移動。

    齊雲道家一脈比白山人士有風骨多了,左近那些練氣築基,若不認識,就絕不會主動上前奉承幾位金丹修士,安家一眾練氣後輩亦是如此,不卑不亢地,禮到就行,毫無攀附這幾位老祖好友的意思。

    安紅兒的墓被重新打開,麵有早就留好的位子,平淡肅穆地操持完,再合上封土,一切便結束了。過程中安家人舉止守禮而已,心無悲念,便不強作戚色,比那些恨不能哭破天,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孝悌的儒門子弟好多了。

    臨走時,齊休想留點能長期拿花紅的產業給安家,被滕遠閣勸住,“我們跟他的交情是我們的,後輩自有後輩們的交際緣法,大道清風,哪用得著如此拖泥帶水,沾沾連連下去,便永無窮盡矣。”

    齊休正好看見位流花宗年輕女修的身影,正趁著禮畢混亂的工夫,和安家一位年輕後生說悄悄話,用耳力竊聽幾句,好像是女修盟誓,願意等男修等到守喪結束,無非是些情情愛愛的東西。當年的怨仇糾結,過了這麼多年後,年輕一代都已不知道,不在意了。

    心有所感,便聽了滕遠閣的建議,不再糾結於照拂他家後人,和楚問等人告辭離去。

    臨分手,滕遠閣突然問道:“你們可認得裴雙?”

    高、裴兩家和雙楚的恩怨,齊雲派中人大都曉得,齊休楚問立刻對視一眼,知道對方不是無意一問。

    “一麵之緣而已,這次稷下試煉他也去了。”楚問答道。

    “對,就是這個試煉,不光安斯言死在麵,南宮家也有人死,凶手出自我們齊雲,怎麼都是件沒臉的事。裴雙他們那些去過的,前段時間集合起來,似乎在攛掇上麵嚴厲處理此事。”滕遠閣說了一半,略頓了頓,見齊休楚問沒反應過來,又繼續道:“你們知道的,凶徒何玉出自棲蒙派,而他家元嬰老祖早就死了,偌大家業……”

    “如今把柄操之人手”齊休豁然開朗。

    滕遠閣再不說話,隨意拱手,飄然往齊東城方向去了。
ALEX0813 發表於 2015-5-5 20:28
第四百五十八章把話都說開


    從湟後安家回來,齊休建議楚神通直接找上萬天罡,於於脆脆把話說開。無憂中文網爭做首發王

    “這件事如果還想要有騰挪餘地的話,萬天罡的態度必須要搞清楚。他是要幫高家對付我們呢?還是隻為家族後路著想,單純不想再和高家留段恩怨而已?前者萬事休提,如果屬於後者的話,想必他也不會為了高家反過來把咱們得罪死,勢必回頭安撫一二。”

    他的主意,楚神通一向言聽計從,反正齊雲群山內不怕有人恃強動手,說走就走,架起白雲一朵,兩人便往庶務峰飛去。

    庶務峰,顧名思義,總管齊雲經營生計之類的差事,可以說是齊雲群山世俗氣最盛的一座峰頭,雖也在核心地帶,但相對而言是最靠外的,離楚雲峰並不遠。什麼廣匯閣、萬寶閣、靈藥閣諸家全屬此峰中人,化神座主百來年出來管一次事,平日有甚大事,一般都由輪值長老牽頭、各該管奉行、執事合議處理。高廣盛就曾擔任過輪值長老,上一任正是裴家的裴老,本來與楚家關係不錯,也是倒黴,偏偏他一人死在了奪丹試煉,兩家關係由此轉惡。從那時到現在,這職務一直把持在萬天罡手,萬寶閣也越廣匯閣,坐穩齊雲第一大商會的交椅。

    說到這幾家商會,並不是說萬寶閣就是萬家一家的,內結構十分複雜,其他峰頭的人也可能是股東之一,利益交換,家族興衰,無不影響商會合議諸家的起落。最顯著的例子,就是高廣盛作為廣匯閣後台,霸道地想將某些家族勢力踢出合議,好獨占黑河坊建城後的收益,被楚震巧妙把握,聯絡對其不滿的各方勢力,一舉在器符城外圍殺。

    穿過大陣,到得庶務峰腳下,齊休心中略微有些失望,雲山霧罩之中,不過是一座平平無奇的山頭,遍山翠綠間,掩映著些齊雲風格的低矮樓榭而已。靈地品階雖有四階,但這可是在齊雲群山的核心地帶,更配不上齊雲幾大峰頭之一的名號。

    “,談論那些阿堵物的地方,沒人願意久留的。”

    楚神通這時候還有閑心,樂地解釋了幾句,便先頭拾級而上,小徑清幽,一個人影都不見,很來到山頂,走進無人把守的殿堂。

    齊休跟在後頭,剛踏進殿門就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甲己心自動流轉,瞬間清醒,才現身處在一座不知名的仙山山頂。遍覽周遭,此山輕靈鍾秀,渾然天成,無有一處雕琢痕跡,山山外猿躍鶴舞,和樂自然。萬天罡閑坐在一塊山頂巨石之上,正放下手中書卷,笑吟吟地看向這邊。

    “神通啊神通,記得你當年孩提時候的事麼?”

    他不等兩人上前參見,反客為主,把楚神通問得一愣,這沒頭沒尾地,隻能答個不知道。

    “哈哈,你忘了?那時候你的玩伴都嫌你反應慢,給你起了個外號叫做‘阿呆,?”萬天罡一邊說著,一邊伸手輕點,兩人身前便多了個蒲團。

    “呃……是有這麼個事。”

    楚神通有些尷尬地坐下,齊休告聲罪,也隨後坐了。

    “嘿嘿,這次的事,你還是反應慢了。不過慢也有慢的好處,當年比你機靈的多的神亭,大道反沒你長遠,隻落得個壽盡身隕,黃土一抒了。”

    萬天罡不僅兩人來意早成竹在胸,更是想不到居然就這麼不要臉地認了,而且還抽身事外,一副我來幫你們指點得失的做派。把來之前已商量停當,一心要把話說開,討個說法的楚神通和齊休搞得措手不及,隻能訕笑以對。

    看著兩人的反應,萬天罡嘴角不易察覺的微微一撇,似乎在掩飾自家心內的不屑,“高和同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你也一樣,你們之間的爭鬥,我以後還是不攙和了。不過我幫了他一把,這便也送你一樁好處……”

    兩不得罪,他果然打的是這個主意,齊休暗暗鬆了口氣,也懶得去吐槽當年萬寶閣在高廣盛之死中扮演的角色了,現在而言,不跟他這種存在做敵人就是萬幸。

    萬天罡所說的好處有二,一個就是連水盟北投齊雲後,將屬於他們的器符城四層股轉給雙楚,二個便是棲蒙派被人瓜分後,會有一部分土著修士和凡人南遷,充實進南楚門。

    這兩樁好處都是借花獻佛之舉,而且雙楚吃不得下,願不願意都難說得很。連水盟北遷,則五行盟肯定落敗,丹盟又受創過重,到時候整個白山中部、北部全是何歡宗地盤,他家不可能樂見北部重鎮器符城在雙楚手上,勢必還有一番爭奪。即便他家不爭,高廣盛先例在前,說不定齊雲派內部又會出現對雙楚眼熱的人來,效仿故事搞個突然襲擊,所以這一樁好處是個燙手山芋,徒招禍患之舉。

    第二樁更無操作性,南楚門雖然是正式宗門,但從來都是楚家占絕對主導地位,當年楚震組織南遷時,一般都是找楚秦門這種中小落魄勢力,安排在如黑河之類周邊偏遠之地。祁無霜死後,南楚招攬器符城舊部時,非生產類修士絕不接納,楚家心思可見一斑。棲蒙派這種當年比南楚還龐大的宗門成規模遷入,鳩占鵲巢的可能性很大,為穩定計,楚紅裳也不可能同意。

    但萬天罡還是透露了一個寬慰人心的消息,連水盟這次北遷,實際上隻有在盟占核心地位的連水門會走,既不包括他家元嬰老祖,也不包括剩下來的其餘各家。棲蒙派舊地這塊肥肉更不會落入他一家之手,算起來的話,他家隻是在邊角處蹭了點湯頭而已。

    這樣的話,納入齊雲的連水門不過幾位金丹修士而已,對楚家威脅性大減,而白山連水盟還留了些能戰之力,五行盟可能不會瞬間奔潰。當然,連水門此舉將陪伴數千年的盟友們當垃圾一腳踢開,就做得不甚地道了。

    和正得勢的元嬰後期老祖,庶務峰輪值長老討價還價是不明智的,既然消息掌握得差不多了,齊休給楚神通打了個眼色,對方會意,便帶頭告辭。

    臨走時,萬天罡的聲音在背後悠悠傳來,“連水門在白山那種地方,還知道不放棄從善之心,堅持了數千的正道義理,可謂是出汙泥而不染,難能可貴,這也是他家北投我齊雲,在門內商討時沒遇到多大阻力的原因之一。而某些人一入白山,就如同龍歸大海,在泥巴地盡情地撒歡打滾,一副樂在其中,天生就該屬於那兒的架勢。兩相對照,高下立現,神通你要擦亮眼睛,看清楚些啊……”

    他這話的意思,齊休自然能懂,不知怎地,同何玉在碑林試煉沼澤中翻滾廝打的一幕重現腦海,再想到還在昏迷的自己被稷下媯家不知以什麼條件,轉到了南宮木手,差點被那‘慈祥長者,抽於陽壽,接著便是麵前這人的瞞天過海,連水門將盟友棄如敝屣……

    一幕一幕閃過,心中一股無名之火騰地燃起,“你憑什麼配居高臨下評論我的道德”這話隻能在心中嘶吼,實在不想一點都不反擊,牙縫擠出半句,“萬前輩豈不聞仗義多為屠狗輩,負……”便被楚神通一把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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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個不起眼的小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