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修真]修真門派掌門路 作者:齊可休 (連載中)

 
81562138 2015-1-5 16:22:3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19 480285
馬口鐵的幸福 發表於 2016-2-29 22:34
【第518章】展劍鋒初陣

「攬權最快的方法就是開戰。」
顧嘆得了消息,皺眉道:「只是我們為姜家付出的未免太多了。」
「我還以為你會很高興呢。」明真諷刺道。
「我不是重點,楚秦門的安危才是。」顧嘆自顧自說道:「別看碧湖門全身都是漏洞,到處都可下手,這樣反而容易生變故,若付出的代價太大,對我不利,對門派更不利。」
明真才正色道:「掌門師兄信任你。」
「問題是開戰之前,他就把衛家的三階山門給了白沙幫,沙諾已經將其改名為白沙山,不可能再去變動。最大的一份賞功地沒了,只有動楚秦之地裡的本錢。」顧嘆有些無奈,「附庸們多了,楚秦門自己就少了,一天不合並,我在門內的罵名就坐實一天。」
「野兒子。」明真想起了齊休和沙諾的傳言,掩嘴笑道。
「不。」
當年在海東城,小童沙諾當街叫破剛結丹不久的齊休名號時,顧嘆就在旁邊,兩人的語氣神態絕不是什麼失散的父子,還有掌門去齊南前,交給自己用來拿捏沙諾的功法……他搖頭道:「只怕……」本來想說只怕掌門有什麼把柄落在沙諾手上,話到嘴邊卻沒對明真吐出來。
「總之是十年之約,你也別著急。」明真對這些事不感興趣,鼓勵了一句,便徑自回洞府修行去了。
上次撒出去的密探在靈木、離火等地損失慘重,倒是因為連水盟人心已亂的緣故,在那邊的活動十分順利。顧嘆取出地圖,對照這些年積累下來的密報開始研究,很快沉浸進去。
他在思過山策劃陰謀,離對碧湖門動手還早,而酆水流域某處,展劍鋒卻已要上陣了。
展劍鋒是在器符城乘坐姜家招攬散修的飛梭過來的,齊休並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要求照顧,是以他只能在姜家轄下的散修群體裡打混。在酆水流域邊境處的修真城市【酆水城】裡曾遇到了法引師徒們,這些一貫名聲很好的律宗和尚拿到了巡查城中治安的美差,他湊上前想把自己也弄進去,反劈頭蓋臉挨了法引一頓罵,說他是想借參加開辟戰爭來逃脫刑期,連口都沒機會開。
開辟戰爭早期,每天都有從各個方向來的飛梭停靠在酆水城,城中一心想建功立業的修士越來越多,姜家為了擴充實力,開始花大價錢招攬中小家族和散修,轄下的烏合之眾迅速增加。本來白山散修來得就少,來自各地的散修們一加入,展劍鋒前後左右連個白山人都遇不到了。現在可沒人有興趣知道楚秦初始家族金丹之後、內門弟子、黑河坊擂台賽第一是什麼鬼,他好似酆水河中的一滴水,只剩下隨波逐流的命。
前方參戰各主力家族已於酆水下游立好本陣,大周書院宣布開始第一階段任務,分頭掃蕩本陣周邊,為第二階段的逆流推進做准備。
簡單的整頓和操練結束,在城中的安生日子很快不復存在,姜家馬不停蹄,將轄下的烏合之眾拉上了前線。
四十九桿彩幡,四十九位練氣、一位姜家築基、一位大周書院築基組成的五十一人軍陣橫亙在處狹窄的山口,任務是負責擋住從這個方向逃竄的野獸。七乘七的正方形彩幡陣中,展劍鋒抽簽抽到了第一排正中間的位置,神氣活現地昂首傲立,一臉篤定。思過山之戰時他才八歲,從他這代楚秦人開始,就再沒有參與大規模戰爭生死拼殺的記憶,不過他擂台單挑的經驗足夠,自以為也能算身經百戰,見得多了。
彩幡陣之外,還有早已布下的臨時火系陣法作為第一層防護,紅彤彤的防御護罩一到入夜,簡直就像個大燈籠,聽說這可以嚇阻住低階猛獸。
姜煥親自帶領嫡系主力剛剛進去,山谷內部傳出了無數野獸的嘶吼聲,淒厲有之,暴怒有之,此起彼伏,聽不懂獸語的人們都能從中感覺到臨死前的驚恐和絕望,還有求生的斗志。
入夜,隆隆的野獸蹄聲越來越近,它們踏起的塵煙也是如此,軍陣中的修士們都不自覺地緊了緊手中撐著的陣幡,黝黑的夜,嘶吼聲、蹄聲、漫天揚塵、還有從山谷兩側峭壁震落的山石,他們心中的壓力陡然劇增。
「你怎麼不怕?」
一位十五六歲的散修少年湊在展劍鋒腦後問道。
「這有什麼好怕的?」展劍鋒樂了,「同階修士我都沒放在眼中,逞論野獸!」
「吹牛……」
少年一點都沒給面子。
「愚昧!」
展劍鋒對其不屑一顧。
「噤聲!」後面押陣的大周書院築基取出戒尺,面無表情地在兩人背上各著一記。
「嘶……」
正好打到齊雲執法修士那三鞭的舊傷上,展劍鋒痛得直抽涼氣。
「這點痛也叫,還好意思吹牛……」
散修少年壓得更低的諷刺聲從後面傳來,展劍鋒這才明白碰到了個不要命的話癆,果斷自認倒黴,不再招惹。
烏雲掩了繁星,火系護罩照亮周邊,再往外便是漆黑一片。
『轟隆隆,轟隆隆。』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大地顫抖不休,突然,一張張獨角野獸猙獰的面孔出現在眾人面前,『轟!』第一只帶角凶獸撞上護罩,『轟!轟!』隨後便是第二只,第三只……
防御護罩震顫轟鳴,前面的撞到在地,後面的接踵而至,很快沿著護罩壘起了道高高的角獸肉牆,一只體型更大數倍的角獸睜著血紅的雙眼,『轟!』驚天一撞,鋒利的獸角扎穿了護罩,頭卻進不進來,卡在當場,被火系能量燙得怪吼不休。
「落幡,出劍!」姜家築基大聲命道,他的聲音也帶了些顫抖,不知是怕,還是被震成如此。
展劍鋒親眼見到護罩外角獸們爭相踐踏,將護罩外摔倒的同類屍體踩成了肉泥,死亡的氣味,暗紅的血肉,還有那只巨大角獸猩紅的雙眼,令他腿肚子開始發抖,在擂台上可從沒發生過這種情況,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不禁呆立當場。
「出劍!出劍!」
姜家築基聲嘶力竭地吼叫催促,好像要和野獸們比聲音大小,「刺!刺!」他將白雲圖案做底的『姜』字令旗指向那只巨大的角獸,同時還用了點築基威壓。展劍鋒這才覺醒,按照事先的演練,將彩幡插在腳邊,剛從儲物袋中取出姜家發下的制式飛劍,腦後『嗖』的一聲,那散修少年竟趕在他前面將飛劍祭出,一劍刺中巨大角獸的左眼。
『嗷!』
混著淚的血箭從左眼飈出,巨大角獸發出痛苦嚎叫,一對前蹄蹬在防御護罩上,拼命想將獨角掙脫。
「好!閬左散修包二得此陣第一功!」大周書院押陣築基興奮大喊,他自己的飛劍早一步祭出,卻扎在了巨大角獸堅硬的背骨上,手上御劍法訣連換都沒拔出來,十分尷尬。
陣中修士們用羨慕的目光投注過來,展劍鋒能感覺到腦後的得意氣息。
「包二,噗……」
他十分不爽,故意拿對方名字取笑,同時駢指一點,手中飛劍攜裹著白色的霹靂電光,如奔雷般扎入巨獸右眼,去勢不停,連柄沒入後在腦中打了個橫,攪得裡面一塌糊涂。
【霹靂追光劍】單本命,天賦【一指奔雷】,在這種距離上的展劍鋒認真起來,扎一只無法動彈的蠢獸眼珠輕而易舉。
獨角巨獸噴出大口鮮血,澆在滾燙的火系護罩上化作黑臭的煙霧,又掙扎了幾息,終於不動了。姜家築基往陣法中樞內打入一道靈力,又添了些散碎靈石進去,防御護罩開始自動修復,慢慢地將它卡住的獨角給推了出去,失了支撐的龐大身軀撲倒在地,地動山搖。
「好!白山楚秦門展劍鋒,也記一功!」
押陣築基的鼓勵適時響起,也難為他將四十九人名字都記住了,不過話音剛落,眾人同時感應到危險氣息臨近,一只全身純黑的翼狼出現在視線當中。
「准備出劍!准備!」
翼狼跑得飛快,姜家築基又扯著喉嚨開始了,展劍鋒捏了個法訣,卻發現飛劍陷在巨獸腦中沒了回應,姜家配發的飛劍不過是一階中品貨色,沒了他也不心疼,又從儲物袋裡取出慣用的出來。
『蒼』地一聲,二階極品【霹靂追風刺】現於人前,奪得擂台賽第一,黑河坊一處上好店鋪的十年租約被南宮嫣然拿回門中經營,獎勵便是這柄帶有【低需】屬性,練氣修士能御使的二階飛劍。
除【低需】外,還有【極鋒利】【追風】【霹靂】【鎮邪】【堅固】【破甲】【克金】七屬性,自帶一個電盾技能,一個【驚風刺】技能,需要充滿靈力釋放,還能召喚出一只電蝶虛影,某種情況下相當於築基一擊,用過後需緩慢恢復。
劍身雷電之力不停噼啪作響,握在手中像握著一道閃電,賣相十足。
來參加開辟戰爭的,基本都是些在當地混得不如意的人,這麼霸道的飛劍,立刻招來眾人又羨又妒的目光。
「要是在閬左,我絕對把你搶了。」身後的包二看得口水都快流出來了,酸溜溜地說道。
「對,就是這樣!都羨慕地看著我罷!你們拍馬也追不上!」
展劍鋒心中大喊,當年擂台賽上的感覺又回來了,騷包地將飛劍直接擲出,靠著這把劍的追風屬性,愣是比別人用法訣御使的飛劍還快。
那黑色翼狼深深地盯了這柄劍一眼,選擇張開一對肉翅,默默朝另一個方向助跑幾步,然後縱身一躍,消失在夜空之中。
眾人心頭的危險感覺盡去,押陣築基對展劍鋒自然好一番誇獎。
「那翼狼飛走了不礙事麼?」
現在的展劍鋒信心和責任感爆棚,起了追殺過去的打算。
「我們的任務就是守住谷口,其他方向自有別人應付。」姜家築基答道。
谷口擋住了一波又一波逃亡的野獸,再沒出現比那只翼狼更強大的存在了,快到天明時,山中獸類的嘶吼聲逐漸平息,一名大周書院修士沿著剛才野獸奔逃的方向前來,宣布行動告一段落。
第一戰進行得十分順利,展劍鋒不但撈了些功績點,戰後眾人對野獸屍體材料集中分解之後,押陣築基做主,將那只巨獸的角也分給了他。
「大哥,我拿這個,跟你換那只獸角,可以麼?」
無數獸類屍體被剝得只剩無用的骨肉,被推入臨時挖好的大坑中掩埋,包二踩著滿地鮮血,腆著臉湊過來討好,他雙手捧著分到的許多獸皮和獸晶,還有自用的低階符篆之類當添頭。
「換什麼換,要就拿去!」
對方的態度令展劍鋒十分受用,懶得慢慢算賬,直接將獸角丟給了他,這種東西值多少他反正沒數,「我堂堂金丹之後,楚秦內門弟子,練氣第一人不稀罕這個!」
馬口鐵的幸福 發表於 2016-2-29 22:45
【第519章】半路遭偷襲

山頭肅清,後方來了撥大周書院儒修,在一位金丹的帶領下開始緊鑼密鼓地建設前線駐地。參與建設的修士有微薄的功績點拿,低階散修們人人爭先,是以進度極快。防御法陣、暫住房舍、議事大殿、轉運點等重要建築一天之內全部建成,就地取材,全是橫平豎直的方形石屋,內外皆無裝飾,不求好看,只求實用。
展劍鋒不耐煩干這種瑣事,叼著根稻草,靠在轉運點旁一邊等補給,一邊悠閒地看著別人干活。
叫包二的少年白拿了他的獸角後,態度完全掉了個,成天跟在他屁股後頭,儼然以小弟自居,「老大,您這種人物,為何也像我們一樣出來掙這種賣命的戰功呢?」他嘴巴一刻不停,問東問西。
展劍鋒不說是被齊休趕出來的,「歷練!自然要到最艱苦,最危險的地方了!」
他說得義正言辭,包二肅然起敬,愈發佩服這個大哥了。
正在聊天打屁,一只黑色長翼風蜥獸船出現在天邊,由大周書院金丹押送著,緩緩降落在轉運點內。
「補給到了!排隊,排隊來領東西!」看守轉運點的大周書院修士將獸船團團圍定,分出一人來維持秩序。
這是第一次前線補給,大多數人還沒有經驗,三三兩兩地慢悠悠往這邊走,展劍鋒早帶著包二竄上前,卡在了隊伍前列,有築基修士來了,也只能在後面乖乖排著。
獸船上先下來數位本地某門派修士,接受大周書院細致的檢查後,才讓他們將獸船上的貨物卸下,每一個貨包、儲物袋都要查,進展極慢。
「老大,上一仗我們連汗都沒出,沒啥好補給的吧?」包二有些奇怪。
「你懂什麼,我家世代參加開辟戰爭,其中的道道多著呢!」楚秦門在百年前白山深處開辟戰爭裡,干的就是運送補給的活,展劍鋒一通胡吹,都是偷聽門中長輩講古時的只言片語,再次將包二鎮住。
「好了,第一個,信物拿來!」
終於等到大周書院的補給修士開始唱號,展劍鋒忙將自己的信物遞上去。
「白山楚秦門展劍鋒……」那補給修士看著信物自言自語念著,從貨包裡取出一個繡著『齊雲』『兩方』的儲物袋,「這是你家宗門寄送來的。」接著又拿出一套一階中品的長袍,一柄一階中品飛劍,包裝好的一人份低階回氣和療傷丹藥、常用符篆等物交接,「這是首戰後發的獎勵,以後就沒有衣服飛劍了,只有丹藥符篆。」再問道:「功績點可要兌換東西?」
「不用。」展劍鋒答。
「有戰獲的,可以用來兌換一些低階實用物品,數量有限,兌完為止。」
「沒有。」
「好,那下一個!」
干脆地辦完,發下來的東西他也看不上,隨手塞進儲物袋中。包二上前,又是如此辦理,直到兌換戰獲時,按照展劍鋒教他的,將自家的獸皮、獸晶、除了那根巨角的所有戰獲取出,說要兌換。
補給修士並不報靈石價,也不是什麼都收,而是把看上的東西換算成點數,然後拿出一張單子,「每件物品都有點數,要換什麼自己看,你也可以存在信物裡面,但這不是功績點,功績點能兌換的這個不一定能換,而且只能在開辟戰爭期間的補給點用。」
包二是個散修,對低階物事的行情比展劍鋒了解,心裡一計較,的確比外面劃算,而且拿出來換的都是大周書院出產的制式物品,品質上佳,屬性什麼的都是能立即提升戰力的,的確很實用。高高興興地把點數用光,全身上下煥然一新。
「我不收的東西,你可以等補給結束之後的臨時鬼市和別人交易,下一個!」補給修士說道。
包二興沖沖出來,沖展劍鋒直豎大拇指,「大哥,真的!那單子上東西不多,我估摸著一小半人就能兌空。」
「小意思。」
展劍鋒還不走,拉著包二又靠在一旁等著。
「要等鬼市?」包二問。
「嘿嘿。」展劍鋒拍拍他的肩膀,「等下哥哥帶你見識見識,開開葷。」露出猥瑣的笑,學足了當日柳風教唆他的模樣。
等了不久,排在後面的果然已無物可兌,隊伍裡怨聲載道一陣騷動,旋即被大周書院金丹輕松彈壓。
「好了,你們可以進入自由交易,都守好規矩!」
日落西山,補給完畢,補給修士將傳送點打開,地面已劃了一塊塊的格子,連鬼市都是簡易版的,隨獸船來的本地宗門已佔好幾處,支起了攤子。展劍鋒讓包二在他們旁邊佔好位置,將補給修士不收的雜物擺將出來,自己站一邊,目光時不時掃過本地宗門帶隊的那位築基修士。
沒過一會兒,那帶隊築基就發現有人在盯著自己,目光十分熱切,心中奇怪,走過來問道:「這位小友,可是有事?」
「啊。」展劍鋒賊賊直笑,走到近前,沒大沒小地拿肩膀和對方撞了一下,手籠著嘴壓低聲音,「你們家的小屋,什麼時候擺出來?」
「小屋?」帶隊築基聽得雲裡霧裡的,「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家沒帶什麼小屋來這。」
「沒有!?」
展劍鋒臉一黑,失望之情溢於言表,「不該啊……」喃喃自語著:「有靈石不賺,土包子啊!」
「什麼土包子!」
對方不高興了,但眼珠子一轉,又把欲轉身離開的展劍鋒扯住,先塞了幾枚三階靈石給他,擠出滿臉笑,「這位小友稍等,你有什麼賺靈石的主意,教教我可好?」
展劍鋒把最湊到他耳邊,一五一十說了,兩個男人一邊聊,一邊傳出更猥瑣的笑聲。
今日是來不及了,他帶著包二正准備回分配的臨時居所歇息,忽然聽到有人在轉運點喊道:「出任務了!有功績點賺,要來的報名,人滿就走!」
兩人趕忙湊上去看,是個接應馱獸補給隊的任務,只要十五名練氣修士。
「往來路走,應該沒什麼危險,我們報不報?」包二還在問呢,展劍鋒已上前替兩人報了名。
人很快招滿,一位姜家築基修士,帶著四名姜家練氣來到跟前,手一招:「都跟我走吧,路不遠,快去快回。」
大家出了駐地便往酆水城方向御劍前行,沿途都是大軍掃蕩過的,又本離人類地盤不遠,野獸幾乎絕跡,看樣子是個輕巧活。
「這位道友怎麼稱呼?」
二十人裡只有一位女性,散修,練氣二層,應該二十歲不到,高挑挺拔的個兒,鵝蛋臉,容貌絕佳,稍顯濃密的眉毛令她眉宇之間有股子英氣,皮膚白嫩得像是能捏出水來,穿著首戰獎勵的長袍,腳踩著的也是獎勵的制式飛劍,看樣子身家不豐。她低著頭,靜悄悄地融在隊列裡,從不出聲,但鶴立雞群的小模樣沒法不招人,一位姜家練氣少年捷足先登,上前搭訕,他家在後面押陣的築基修士笑吟吟地看著。
「瞧那小子,個兒還沒人女的高呢也好意思上前。」
包二又在低聲作死,沖展劍鋒道:「大哥你上,保管手到擒來。」
展劍鋒想起了衛棠,心情不怎麼好,沒聲好氣回道:「擒來怎麼辦?這種是要負責的。」
包二不防觸了大哥眉頭,只好獨自哼哼唧唧,也不知在嘀咕什麼。
正當姜家少年要送那女修一件禮物,女修死不肯收,兩人眼看快搞僵了的時候,正好撞到了要接應的馱獸隊,才出來不到三個時辰。
「這活兒輕松。」
隊列裡一位散修感慨道,出行一趟來回半天,賺得的功績點可比在駐地建房子布陣高多了,看上去也沒啥危險。不過回程時就不能御劍飛行了,陸行馱獸能載重,一般是運送建立防御法陣的石料等物,沉重的龜類馱獸緩緩前行,正好順便請出一條可供凡人行走的道路,為日後的移民遷徙做准備。
後勤運輸由另一家本地宗門負責,第一波駐地距離較近,需要補運的東西不多,馱龜背上還空著許多地方,於是大家上去坐著,和本地宗門修士聊起了天。
「酆水這段還好,不過尋常平地老林,等再往裡走,水網密布沼澤處處,除了佔據各地的古獸、凶獸、靈獸,還有數量不少的魔修、鬼修、凶人藏身其間,你們可要小心啊。」
聽了對方的告誡,眾人本輕松寫意的心情又低落下來,開辟戰爭就是拿命來搏,等大功告成之日,也不知這二十人裡還能剩下幾個……
「走一步算一步罷咧。」
帶隊的姜家築基嘆道,「你說得不錯,是要小心些。」他話鋒一轉,指著展劍鋒和包二道:「你倆御劍飛去前頭,以作哨探。」
令出如山,兩人沒轍,只好垂頭喪氣地御劍離開大隊,往前飛去。
「你遲早要被這張嘴害死,再小的聲音能逃得了築基修士的耳朵?開辟戰爭,我們的生死全在他們一念之間,下次不可再隨意開口得罪人了。」
展劍鋒處事馬虎了點,但人又不笨,很快想明白其中關竅,對包二告誡一番。
「我的錯,我的錯。」
包二抽了兩下自家嘴巴,指天發誓,「我一定改正!」
兩人正說著,後面追上來一道遁光,卻是那女修過來了。
「我在那坐著難受,就來了。」她面無表情地說道。
兩人一對眼,知道她是在躲那個痴纏的姜家修士,包二嘿嘿一笑,又湊在展劍鋒耳邊低聲道:「說不定是看上你了。」把剛發的誓言完全拋在了腦後。
展劍鋒正要罵他,忽然有股陰風拂面,下邊密林裡沖出道黑色身影,朝自己筆直撲來。定睛一看,竟是那只跑了的翼狼,速度奇快,還沒來得及反應,翼狼已到跟前張口咬下,幸好楚秦內門的練氣弟子都有枚小玉佩傍身,是古鐵生親手做的,自動升起一道相當於築基威能的防護,『鐺!』一聲巨響,倒把那翼狼的獠牙崩掉兩顆。
包二早跑得老遠,那女修卻沒走,落到地面,傻愣愣地御使飛劍,在翼狼背上刺出道輕輕的血痕。翼狼眼裡的嗜血猩紅更濃了,這家伙很有些靈智,前面畏懼霹靂追風劍不敢上前,這次見還是啃不動展劍鋒,便雙翅一兜,在空中打了個彎,轉而朝傷了它的女修撲去。
本意救人的女修沒想到自己成了目標,嚇得直挺挺站著動彈不得,一看就沒啥爭斗經驗。
「小心!」
玉佩只能用一次,立刻化作飛灰,其實翼狼再咬一口展劍鋒小命就交代在這了。他顧不得後怕,連忙掏出霹靂追風劍,「去!」背後現出本命飛劍虛影,天賦【一指奔雷】發動,只見一道閃電後發先至,堪堪在狼口咬上女修脖子之前趕到,左臉頰進,右臉頰出,使力太過,竟一劍洞穿,並未造成致命傷害。
翼狼吃痛,吼了一聲,然後回頭噴出一口含血陰火,將沖過來的展劍鋒和女修罩住。
『嘭!』
逃到遠處的包二這時將告警焰火放出,巨大的彩焰嚇了那翼狼一跳,它不敢再上前,忍著痛消失在密林之中。
「大哥!」
包二這才敢上來施救,陰火過後,展劍鋒安然無恙,只有眉毛頭發燒沒了些,楚秦二階道袍為他擋住了大部分傷害。那女修就沒這麼好運,到手不久的嶄新一階長袍被燒得清潔溜溜,露出攝人心魄的酮體。
展劍鋒和包二都看呆了。
「咦?」
展劍鋒忽然覺得這一幕有些似曾相識,這胸!這腿!不正是自己在器符城黑市裡看中的那個……
「你是那個爐!爐!爐……」
他指著女修爐了半天,對方這才反應過來,『啊!』爆發出能殺死人的尖叫,雙手護住上面護不了下面,又眼看要被展劍鋒叫破不堪往事,氣得管不了許多,從地上抓起一把爛泥,沖過來就往他嘴上糊。
「爐你麻個頭啊!」她哭著罵道。
馬口鐵的幸福 發表於 2016-2-29 22:45
【第520章】 展劍鋒築基

酆水城一間狹窄的小屋內,展劍鋒躺在榻上,木然地看著天花板。
半月前,由於遭襲地點位於半路,包二告警焰火一放,後面馱龜上的人很快趕來救援,沒一會兒前線駐地也派人過來了,翼狼已負痛逃走,在場人手眾多,簡單商量了下覺得逃不遠,於是決定追捕下去。
他自然不肯落於人後,不過這次就沒那麼好運,一個不小心,被翼狼臨死前的搏命一爪重傷,送到了這裡。
除負責照看傷員的本地修士定期來送點吃喝以外,身邊半個人也沒有,法引出任務也沒在。他極不適應現在的生活,覺得自己像塊抹布,用過之後便被丟棄了,會這麼孤苦到死。
「唉!」
長長地嘆了口氣,動了動四肢,已勉強能撐著坐起,便想找點事做解悶。翻來翻去,找到個兩方儲物袋,才想起來這是老家寄的,還沒來得及打開,一看,裡面全是大大小小不同材質的禮盒,上面貼著『弟沈某某謹上』『弟秦某某謹上』之類的條子。會心笑罵,「這幫小子,虧你們還記得我。」
他在白山北部練氣修士裡的名聲極大,人又大方義氣,加上好玩樂,所以在楚秦盟低階練氣小輩裡,隱隱是老大哥的角色。如今相距不止萬裡之遙,仍能感受到小弟們的好意,令他心情好轉不少。
挑挑揀揀,「咦?」看到最底下有虢豹和沈玉琢兩人的信,便先打開了看。
作為同一輩進入內門的兒時玩伴,三人本來感情甚好,但如今他倆都是築基前輩,只有自己大道不行,身份地位天差地別,就疏遠多了。信中倆人先簡單問候了下,主要說了與陸家的聯姻之事,虢豹將迎娶齊雲陸雲峰一名叫陸蔓的女子,沈玉琢則會嫁給陸蔓的兄長。
「這就要嫁走了麼,以後估計連見一面都難了……」
放下信,發呆傷感了半天,「怎麼搞的,重傷之後我也變得這麼糾結沒勁了。」突然醒覺過來,打起精神又去看別人的禮物。一個個盒子打開,全是中看不中用的玩物,十八把金光燦燦的連環飛刀,祭出時晃得連人眼睛都睜不開,是連一階防御護罩都刺不穿的樣子貨。一枚偽裝成【天雷子】模樣的圓球,實際上打出去只會放出附著力極強的臭膠,專門污濁法器惡心人的,還有風月類的閒書、召喚小靈獸虛影跳舞的符篆,等等等等。
要在以往,這些奇巧之物自然能把他逗得哈哈大樂,但現在,卻難得一笑了。
「在這裡動輒攸關生死,這些有什麼用。」
他埋怨了一句,突然心生感應,取出一塊小令牌,打開了房門。
包二和那女修聯袂進門,被酆水旁的沼澤密林磨礪出的銳氣像股清風,被帶入房中。
展劍鋒先是高興,但看這兩人在一起,心底卻又有點不舒服,「你倆怎麼一起來了?」他問。
女修姓薛,名小昭,是白山南部人,家族逃避戰亂時被凶徒殺人奪寶,她被賣給黑手調訓成了爐鼎,如果沒有碧湖案,只怕已被柳風買下,送給展劍鋒做妾室了。她並不知道這一節,只取出一卷符篆,遞給展劍鋒,紅著臉說道:「領命回來護送陸行馱獸,呆不了多久。這些是謝你救命之恩,也算償還長袍和飛劍的,不夠下次再補。」
她上次長袍被翼狼陰火毀去,展劍鋒身上正好有一套發下來的,反正自己不用,便送給了她。
「咱大哥啥身份,在意你那點小錢。」包二笑她,自己也取出一個小木盒子,四邊粗糙,一看就是隨便找了塊木頭用飛劍削成,裡面裝著幾枚青果,「這是我們路上偶得的,鑑定師傅說吃了後對外傷有奇效,為這個小昭還受傷了呢。」他指了指薛小昭的左手,果然軟軟地耷拉著,被她有意拿袖管蓋住,輕易發現不了。
展劍鋒隨手取了一枚吞下,入口清涼,沒感覺有什麼作用,自己隨身帶了多羅森煉制的療傷丹藥,外傷早就痊愈了。又翻開看看符篆,都是一階下品的防御加持符篆,聊勝於無。不過心理卻暖暖的,跟看到老家那群狐朋狗友寄來的精巧之物完全是兩樣感受。
「謝謝。」
一種朴素的情感湧上胸膛,「原來感動是這麼簡單的事啊。」他一時呆住了,「我在楚秦時,大道上走不通,什麼都看不順眼,心中一股戾氣,什麼玩物都是笑笑就過了。為何在這,卻被如此簡單的情誼感動得鼻子發酸呢?」
「大道求之不得,人的內心深處並未停止追索,那是在追求什麼?我今天才終於知道。原來這東西如此簡單而純粹,看似俯手可得,實際上,只怕不經歷生死難得明白啊!」
他這麼想著,忽然周身靈力不受控制地開始散逸,體內的靈力池子如同沸騰的水,奔湧震蕩。
「咦?大哥你這是?這是!」
包二見識還真不錯,看到此情此景,興奮地一蹦三尺高,「你這是要築基了啊!我去喊人!小昭你看著他!」轉身跑出門大喊大叫,去找主管療養之地的大周書院主事去了。
薛小昭羨慕地看著展劍鋒,剩下兩人獨處,心底湧起羞人的情愫,她臉更紅了,旋即想到了什麼,驚呼道:「哎呀,你築基丹可曾帶了?我身上也沒有!」
「帶了,帶了。」
展劍鋒拼命控制自己不被欣喜感給弄暈過去,他從儲物袋中摸出個玉盒,裡面各種輔助築基的物事琳琅滿目,拈出個小瓶子,一倒倒出五、六枚各種顏色的築基丹,在榻上亂滾,「吃哪個顏色的意頭好點呢?」患得患失之下,不由犯了愁。
……
「酆水展劍鋒來信,他築基了。」
思過山,顧嘆將來信遞給明真。
「可惜就晚了那麼一點,不然陸蔓嫁給他,掌門師叔心裡會更滿意的。」明真道:「他在門中那麼久都沒動靜,去趟酆水不久就有此突破,掌門師叔這一步棋又下對了。」
「有些人,注定會成為鳳凰或寶劍的……」
顧嘆說道:「不過他並不自知而已,身處雞窩和凡鐵之中,便以為自己也是尋常之物罷了。人性無定,生來自由,可人投身的群體卻不是,師長教育他,同輩影響他,那些草雞和凡鐵們以為人人都和他們一樣,所謂磨礪和競爭,無非就是源自於對優秀者的恐懼,當寶劍露出鋒銳,鳳凰展現羽毛,他們就會拼命壓制、拉扯,將那些要刺穿袋口的寶劍,將要浴火重生的鳳凰強制納入芸芸眾生的軌道,重走一遍他們的老路。最後,即便優秀者仍然優秀,卻不過是只漂亮的公雞,或稍裝飾精美一點兒的凡鐵而已。」
他踱步到門口,看著山外景色,「人性無定,但人群不是,他們有時候互相鼓勵,有時候互相取暖,有時候互相牽拖,一起前進或者後退。最後整個人群走著預測的道路,拖後腿的丟棄,出頭的椽子敲爛,進步或者墮落都是反對的對象。某位狐朋狗友要進階?不不不,一起去玩樂罷!大家都是練氣,還做朋友……」
「你在諷刺展劍鋒的朋友們?」明真笑了。
「不,我是在說碧湖門的事。」顧嘆答,「生而自由的人性無法逆料,但聚而成群的人類卻自我完成了拘束,於是眾人的利益,眾人的情感都成了可以預料,可以影響的東西。這對能把握到其中精義的上位者來說,是件多麼省心的事情啊!」
「人性無定,眾而御之。」他嘴角一撇,露出陰險而篤定的笑容,「我明天去見桑珈。」
「會有危險嗎?」明真關心地問。
「除非他是瘋子,或者他是只扮豬吃虎的鳳凰,你看他像嗎?」顧嘆反問。
「都不像。」
……
一片潔白,毫無雜質的精神力家園。
剛剛清醒的黑手獨臂元嬰看看自己虛無的魂體,再看看面前老獅子的人形幻象,仰天長嘆,「上師說跟著楚無影便能找到撬動此界安危的東西,卻沒想到是要以我生命為代價的!」
「嘀咕什麼呢?」
好學的老獅子撓撓亂糟糟的頭發,將周身無數的書籍虛影推到了獨臂元嬰面前,「這都是你們人類的知識,你說,我學哪個好?」
「哈哈哈!」
獨臂元嬰隨便一掃那些書籍的封皮,大笑不止。
「你笑什麼!」老獅子不高興了。
「這些東西學完,你就會變成個平凡的蠢貨!」獨臂元嬰大聲道,「你這種等級的存在,只用學一門學問!」
「什麼?別又是在騙我罷?」老獅子很警覺。
「御人,御眾,王霸之道!」獨臂元嬰答得斬釘截鐵。
……
南林寺某處,一間全由如碳般漆黑,無一絲雜質的神秘木料建成的廟宇之中。
下首坐者,竟是稷下城化神媯正,上首盤膝坐著的僧人左臉肉色如常,右臉卻干癟枯萎,形同干屍。
「有人在挑撥我和南宮木。」媯正丟了本書過去,「你算得出來是誰嗎?」
「噢?」
和尚看了眼,搖頭道:「神傀之術,這是南宮木的禁臠,一動就爆,我算不出。不過這本書裡的神傀之術是假的,不過是拿林中鬼經中的屍鬼篇篡改而成,完全不可能走通。」
「哼哼。」
媯正冷笑,「是真算不出還是假算不出?不會是你們師兄弟搞出來的鬼名堂罷?」
「你是在說我打誑語?」
僧人干癟恐怖的右臉動了動,眼瞼往外翻出,露出鬼氣森森的綠色眼珠子,盯向媯正。
「賈長庚那回,你說借做客為名去牽制你師兄,怎麼事到臨頭又縮了?讓他壞了我們的好事!」媯正氣沖沖地道:「誰知道你們是不是在合伙誆我。」
「我只是沒想到他已那麼強了。」
僧人把右眼重新閉上,「他,已不是我能望其項背的了,阿彌陀佛。」他雙掌合什宣了聲佛號,右手一樣干癟枯萎。
媯正斂容道:「南宮木上次白山深處的開辟戰爭就出過手,為了何玉的神傀之術,又再次出手北丁申山,上次我們謀奪賈長庚,他也跑出來窺視,這次又親自參加酆水之地的開辟戰爭。這老家伙眼看捱不過下一次天劫,百年之內四次出手,完全是個瘋的,我可不想和他干上。」
「那是你們之間的問題。」
僧人完全不為所動。
馬口鐵的幸福 發表於 2016-2-29 22:49
【第521章】 又到年底時

思過山,崖頂大殿。
「韓平又來了,還是指名找您。」
禮典奉行余子澄上前稟告。
「煩死人了。」南宮嫣然扶額直罵,這韓平也不知為了什麼,一門心思急著要見齊休,「丹盟上上下下都在忙著廢盟合並,怎他這麼閒,三天兩頭往這兒跑?」
「這我還真不知道。」
余子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如今是金丹前輩了,不好強問。」
上次帶姜明玲去見齊休,害得親緣頗近的靈植老嫗失了差事,這麼著,連老嫗那一房的族人都全得罪了,南宮嫣然哪還敢再帶人去,冷笑道:「這些剛剛結丹得志的,就喜歡拿大。你去回了他,說我問過老頭子了,不見!」
「呃……這合適嗎?」余子澄面露難色。
「有什麼不合適的,比他身份地位高的都沒法見老頭子一面,想也知道結果。」南宮嫣然回道。
余子澄依命行為,韓平無法,只能氣呼呼離開,失望至極,「姬信隆自殺,楚無影原來是個黑手,齊滑頭又躲著不見人,老子怎麼突然就三頭不靠了!眼看英伯那邊廢盟成功,說好的讓我再進一步呢!?」
越想越氣,「齊休!你想食言反悔,沒那麼容易!」回到自家丹青山,議事大殿裡金丹築基濟濟一堂,氣氛卻如同冰窖,靜得連掉根針到地上都能聽見。
「哈哈,韓平師弟回來得正好,這合並一事就差你沒表態了,來來來,跟大伙說說。」
英伯笑容可掬,熱情得很,但下首英仲和英季兩人則眼冒凶光,在韓平身上掃來掃去。
「呃……」
心裡想著報復齊休失信,將整件事攪黃算了,但話到嘴邊卻被英氏三兄弟的氣勢給壓了下來,感應到角落裡坐著的韓閻老一系人馬,遞了個試探的眼神過去,卻沒得到什麼回應。
「是了,廢盟一事歸根結底對我青丹門有利,韓閻老他們這時候不會出頭壞事的。」
韓平心中十分失望,再望向殿內各家附庸,他們倒是一個個眼巴巴地看著自己,「你們倒是出頭啊!」他給其中一位交好的打了個眼色,對方立馬慫了,回頭看看英氏兄弟,把頭深深低下。
「哼!大殿之上你擠眉弄眼作甚!?」英仲出言罵道。
「不得無禮!」英伯假惺惺將其壓服,回頭和顏悅色問道:「賢弟可有異議?但說無妨嘛,我們今天就是做最後一議,現在說什麼都沒關系。」
沒了姬信隆和齊休為代表的兩大勢力支持,韓平這才發現自己不過就是個普普通通的金丹初期,本命【妄語風鈴】又怎樣,不利爭斗,沒人怕啊!如果自己有劍魔齊妝的本事……
「我沒什麼意見。」
多想無益,只能低頭。
「好!」
英伯長身而起,紅光滿面,沉聲道:「年關吉日舉行大典,從此只有青丹門,沒有丹盟這一名號了!」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便是年關將至。
南宮嫣然正在跟楚秦門各位奉行算賬,「這個柳風,告訴他買劍最多三萬,他倒好,愣是多出五千,還來信哭窮說什麼自己添了靈石進去,感情我楚秦門倒要雇傭修士花錢來貼公中了?」她心情不好,嘮嘮叨叨地罵著。
「今年老頭子兩百歲壽誕不辦,山門這塊省下好大一筆開銷,倒也應付得來。」
思過山山門奉行闞萱坐在下首笑道。
「哼哼。」
南宮嫣然難得笑了下,「我娘家那頂級洞府給他住著,一個子兒都沒收。」
各路奉行自然一通奉承。
「丹盟馬上合並大典,禮物備下了,您去不去?」余子澄問道。
「顧大盟主要去,我就懶得去了。」她臉又拉了下來,「人家合並做得這麼順利,這邊是個人都敢跟我頂牛,一群養不熟的白眼狼!還有吃裡扒外的……唉!」擺擺手,滿臉疲態,「算了算了,把今年的賬報了吧。」
「我先來吧。」楚秦領民奉行虞清兒道:「楚秦之地我家舊領加上新得的沔水兩岸,還有白沙幫騰換出來的楠籠山周邊,凡人人口三十一萬余……」
「楚秦小店各家分店總和,加上代售丹盟出產的傭金,年收……。」
「黑河坊、兵站坊、思過坊等地店鋪租約,年收……」
「山都、天引等礦井,各處山門靈草出產發賣……」
「煉器煉丹等收入……」
「齊妝長老飛劍花了三萬五千六百四,多羅森、莫劍心那頭花費更多……」
大家一通通報下來,今年竟入不敷出,虧空甚大,「我們從楚秦盟公中的賬上挪用不少,各家附庸一直很有意見。」闞萱道。
「遲早我們也要合並,左手進右手出而已。再說了,齊妝師叔威震白山,丹盟的賬才收得回來,這點道理他們難道不懂?沒事,這主意老頭也有份,有本事他們找老頭鬧去。」南宮嫣然不以為意,轉頭向坐在末尾的一位年輕築基女修笑道:「我家小門小戶,蔓師妹聽了可別見笑。」
那女修正是陸家嫁過來的陸蔓,長相不過中人之姿,勝在氣質雅致高貴。沈玉琢是楚秦門那一代的三位天才之一,而她則是吃丹藥強行築基成功的,大道前途要艱難許多,這麼論的話楚秦門吃了虧,但兩家地位不同,外人看都是楚秦門攀上門好親。
陸蔓笑著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罷了。」
「陸師妹家門顯赫,正好壓制那些附庸土包子,明年就隨我一同籌劃楚秦廢盟之事可好?」南宮嫣然問。
「呃……」
陸蔓猶豫了下,「好罷。」還是點頭答應下來。
南宮嫣然大喜,爽利地將明年的庶務分派妥當,然後宣布議事結束。
陸蔓回到自家洞府,新婚丈夫虢豹已得了消息,勸道:「顧嘆師叔和南宮師姐兩人不對付,楚秦盟他們一個要廢一個要保,正斗得厲害,你何苦卷進去呢?」
虢豹人如其名,身體像頭豹子般威猛矯健,是楚秦門不多的道法體術雙修之人。
「我陸家家門擺在那兒,若是跟闞萱、虞清兒他們做一樣的職守,我心裡也不舒服。」陸蔓道:「合並總歸對門派有利,那顧嘆是個曾經給姜家做過幫閒的,這幾個月我冷眼看下來,他在附庸外人跟前收買人心,為自己圖利,這種人眼光難得長遠,不足為慮。」
「這……」
虢豹語塞。
陸蔓把他推入靜室,「你呀,專心修行即可,早日結丹,才不負我嫁到白山這種地方來。」
思過山中人間百態,又過了平靜正常的一年,酆水流域卻『不正常』了起來。
養好身體回前線的展劍鋒搖身一變成了築基前輩,手底下分到了二十五名練氣修士,已是個烏合之眾裡的小頭目了。
「怎麼回事?我們已在這處臨時駐地呆了半月,難道年前不再開辟了麼?」
他是個閒不住的,呆在駐地的臨時居所內,滿腹牢騷。
包二和薛小昭都被他求到自己轄下,包二喜歡打探消息,這種事自然只有他能解答,「聽說是我們這邊主張暫停進軍的,其余方向都意見很大呢!」
「我們?」
展劍鋒有些奇怪,「姜家?」
包二指指天上示意。
「南宮家?」展劍鋒搖頭表示不信,「南宮家有元嬰修士陷在酆水流域,按理來說比別人更急才是。」
酆水城最高品階的靈地之內,兩位修士相對而坐,一位出自大周書院歸儒派,一位則是本地的酆水城主,同是化神修為。
兩人中間有一個照影法陣,就像是平放在地面的鏡子,鏡面顯現一座黑色山峰,正是酆水流域化神古獸的老巢,三道化神氣機隔空牽引糾纏,無一刻放松。
「事先說好的三人一同出手,南宮木這算什麼?」酆水城主滿臉不悅。
「他有急事去找媯正了,等等,等等罷。」
歸儒派化神只得好言勸解道。
馬口鐵的幸福 發表於 2016-3-2 04:49
【第522章】 碧湖門覆滅

齊休兩百年人生剛過,世上便再無丹盟,四階丹青山周邊的廣大區域如今全由青丹門一家掌控,韓家人幾千年一直沒做到的事,卻被英伯一個外來戶粗暴地完成了。這不是英伯多厲害,而是丹青山外幾度被靈木盟掃蕩,分封在外的各家附庸屢受摧殘,合並阻力由此減弱,時運到了,因禍得福。
他們是白山第二家廢盟合並的勢力,南方的幻劍盟在之前已被幻劍門整合完畢。
不過整個白山關心的卻是另一件事,碧湖門主在赴丹青山賀禮回程途中,與同行的客卿桑珈離奇失蹤,地點距離碧湖宮不遠,正好位於姜家的勢力范圍。姜明玲號稱廣邀白山各家協助碧湖門一齊尋找,以證自家清白,實際上碧湖門陡遭重創,代掌門實力不夠,權力又被家中反對者掣肘,主導權被姜明玲、顧嘆、明真、熊十四、古熔、古鐵生六位金丹組成的楚秦、姜、離火古劍門三家牢牢把持,賊喊捉賊,其結果可想而知。最妙的是顧嘆跟古熔合伙演了出不和戲碼,以楚秦盟、門之爭為背景,自己和碧湖門明為互助,與古熔支持的連水盟殘部在連水城促成了兩大對立集團。而正是顧嘆反對楚秦門合並的立場,在白山各大宗門裡,很有些隱形的,不樂見楚秦強大的『朋友』,對他的行動給予支持。
初春,碧湖邊繁花開遍,齊雲派碧湖宮矗立於煙波浩渺的湖水中央,十二重塔形建築全由高階透明晶石構成,與湖面倒影完美對稱,在陽光照耀下瑰麗奪目,宛若奇珍。
「掐頭去尾之計已經達成,現在正好借尋找兩人的名義,開始插手連水城事務,挑撥收買,攪亂風雨。」
開辟戰爭還未打完,姜家現在只能算借住此地,臨時密室內,顧嘆正跟姜明玲商量下一步的行動,兩人面對面,只得當早年姜家幫閒那段經歷沒發生過。
姜明玲問道:「你是怎麼說服桑珈的?」
「曉之以利罷了。」顧嘆答。
姜明玲又問:「什麼利能誘使他下此狠手?我記得碧湖門對其不薄。」
「很難,也很復雜,但說簡單也很簡單,只需把穩一條脈絡即可。有英伯前車之鑑在前,碧湖門主再厚待,桑珈也無法在客卿位置上再進一步,這便是能撬動他最大的原因。外海眾這個群體生存環境相似,性格自有相類之處。在外海,以金丹之身縱然能佔據一島,可翻了天不過就是那座島的主宰,舉目四顧盡是茫茫大海,心中難免孤獨無依,又有海面上來的危險不知何時會突然而至,落敗則身死族滅,萬無幸理,不安、躁動之心便油然而生。若說桑珈沒點做英伯第二的打算,那我真是枉作外海人了。」
「所以到時候給他一處基業,以及安全保證是免不了的。」顧嘆手指地圖上連水城東南,與離火盟交界處一塊地方,「我們三家已和他簽下靈魂契約,想必他能在這安心呆下去,開枝散葉,一如英伯。」
「哦對,我倒忘記了你也是外海人。」
姜明玲輕笑。
碧湖門本就與連水盟殘部有間隙,他家也想學著幻劍門與青丹門施行合並,如今門主與桑珈突然不見,實力大損,就有些彈壓不住了。顧嘆再連番使計,他們便自家鬧將起來,越鬧越亂。
諷刺的是姜明玲看顧嘆將他們玩弄於鼓掌,輕松得有如打坐呼吸一般,心說原來顛覆一家宗門如此簡單,倒回過頭來有些舍不得許給齊休的好處了。看著地圖上被顧嘆送出去的兩塊缺口形狀像是被狗咬過,想著這未來都是從自家地盤割出去的肉,甚為心疼,問道:「一塊給桑珈,那另一塊呢?」
「古熔雖與我楚秦關系親近,但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人,這塊他要拿回離火盟做利益交換。」
純以利合的二人話不投機,顧嘆將事務交待完畢,便起身告辭,「碧湖門金丹一死一藏,我們接下來在連水城中的表現瞞不過明眼人,現在正是別家覬覦之心生成的時候。在我楚秦門正式跳出來之前,您姜家,甚至陸家的威懾力,該拿出來用的時候一定不能有絲毫猶豫,否則就怕被不長眼的渾人攪了好事。」他提醒道。
他說這麼一大串,姜明玲只用鼻子哼了聲,表示知道。
姜家和楚秦門聯手,加上離火盟的古熔古劍門一系,只要靈木盟不插手,在白山北部自然能橫著走,姜明玲現在還能識大體顧大局,顧嘆的謀略便毫無阻礙地推行下去。就像一盤本該公平的棋局,卻被他拿著黑子一連走了十七、八步,等到碧湖門人與連水盟殘余各家醒覺時,已經成了傀儡之『眾』,只能被看不見的線御使著,奔向自以為有利可圖的方向。
五年之後,連水城中爆發內亂,碧湖門與連水盟殘余各家在城內血拼七日,直到姜明玲顧嘆帶著由姜家、楚秦附庸、古劍門組成的三方修士前往調和,兩邊才各據一半,暫時休兵。
此時的連水城,早已沒了白山唯一正道大派的氣質,不光游人,左近的修士都不會來了。由於爭斗,正中心被一道寬丈許,由斷垣殘壁堆成的矮牆隔開,東邊由碧湖門盤踞,西邊則是留在當地的連水盟殘余勢力。姜明玲已中立調停為名牢牢控制著陣法中樞,坐看城中腥風血雨,而顧嘆則隱藏在暗中,一會兒以楚秦盟的面目支持碧湖門,一會兒讓古熔以照顧五行盟一份子的招牌支持連水盟殘部,拿整座連水城做餌,挑動兩邊斗個不休,極為毒辣。
城市動蕩不安,遂使貪戀安定者求去,同年夏,連水盟部分經過挑選的殘余勢力在顧嘆牽線下外遷,轉投南楚門,而碧湖門只當他釜底抽薪,幫了自己一個大忙。
秋,博木城主柴藝又拉扯部分連水盟殘部去了靈木盟,勢力平衡終於被再被打破。
某夜,連水城街市中段已沒了燈火,發出微光的防御護罩能遮風避雨,卻阻止不了水面下已結下的嗜血仇恨。
『嗖!』
斑駁斷壁後的陰影中突然飛出柄奇快飛劍,將連水盟殘部派來值守邊界的修士斬殺當場。
「他們人都跑光了,今夜之後,此城還是屬於我碧湖門!」
碧湖門代門主大聲鼓勵道,他身後,上千修士蜂擁而出,往連水盟殘部盤踞的西城傾瀉。
血戰,隨之再度爆發。
三日後,城中商家無不關門閉戶,城外溫泉山已被碧湖門團團圍定。
「投降不殺!」眾人興奮嘶吼,裡面是對方最後的藏身處了。
又過三個時辰,溫泉山防御法陣被破,碧湖門眾人蜂擁而入,震天的喊殺聲旋即傳出。
「仁慈?」
乙木御風梭緩緩降低高度,顧嘆對姜明玲問道。
「黃雀在後,這主意是你出的,事到臨頭卻問我這個問題,不覺得虛偽嗎?」姜明玲冷冷回道:「如果你想心安一點的話,不,我的回答是不。」
明真與古鐵生不過出人頭的,並未參與行動,顧嘆沖身後的熊十四點點頭,兩人帶著楚秦附庸三千修士沖在前面,姜明玲、古熔各帶自家人馬緊隨其後……
十年之期,到第六個年頭的時候顧嘆已完成了齊休交代的任務,碧湖門覆滅,連水盟殘余勢力公推姜明玲托管連水城,大勢抵定。
就躲在碧湖宮中的桑珈這時才出現,除得到一處立身之基外,還有器符城、連水城中少量干股,加上與姜明玲、顧嘆、古熔三人簽下的靈魂死契,一方小霸的地位已穩如泰山。
而酆水流域的開辟戰爭,同樣來到了第六個年頭。
酆水城,大周書院化神突然睜開雙目,「小輩們流血流汗到如今,我等也合該出手了。」
酆水城主看看對面的南宮木,再看看在場的第四名化神。
「嘿嘿,好罷,快點找到何玉,我還想見識一下那神傀之術呢!」
此人頭戴玉冕,乃是半途主動加入的,面容比南宮木還老上三分,仿佛看透蒼古世事的雙眼中透出些許狡黠。
「你可是想跟我動手!?」
南宮木化神殺機噴薄而出,整座酆水城為之一寒。
「神傀化身,我練你也練就是了,為兄我下次天劫比你還難,南宮老弟何必吃這個獨食呢?」
玉冕老者不以為意,仍在微笑勸說。
「咳。」
大周書院化神咳了一聲,「神傀之術有傷天和,此界可不許用。」
南宮木和玉冕老者都未回應,這種事,心照不宣就行了,他們是化神存在,此界的主人。南宮木仍不回應,還是酆水城主冷冷道:「事後的事事後再說,聽說上次白山深處的那頭母象光挨打不會還手,沒花你們多少力氣,酆水流域這只脾氣可暴躁得很,大家先專心處置了吧!」
「正是此理。」
大周書院化神點頭道:「我們走!」
話音剛落,四人腳下的傳送法陣亮光一閃,再度出現時,便已在日夜監視著的黑色山峰上方天空。
四人與古獸的化神氣機牽引從未間斷,一人一角,剛將此山圍定後,「吼!」一道憤怒的黑影陡然竄出,巨吼聲遠遠傳開,整個酆水流域的各種獸類全都伏下身軀,為此地主人的憤怒而瑟瑟發抖。
對付靈智不行的化神古獸,多年開辟戰爭已形成了成效顯著的圍殺之法,眼見黑影撲向那玉冕老者,對角的酆水城主馬上出手救援,幾下撩撥,很快將這只古獸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來,然後便是大周書院化神出手……
依古獸的實力、戰意、天賦強弱,這種形同溜狗的戰法甚至可能持續一整年,這只古獸的確比白山深處那頭母象要強大暴戾許多,南宮木不敢有絲毫怠慢,只能先專心把它拿下後再做打算。
馬口鐵的幸福 發表於 2016-3-2 04:50
【第523章】 四劍飲血成

一年後,齊南城某座四階洞府。
  顧嘆在白山北部弄權,談笑間使剛剛興起的碧湖門灰飛煙滅,這些都在齊休料中,但現在南宮家提高了防備,內外隔絕,具體的情形他無從得知。當然,隔絕也有隔絕的好處,晉階金丹五層已是四年前,二百零三歲頭上的事了,比預期進度足足快上兩年,貴在專心,這話一點兒都不錯。
  「高品靈地固然好,可這次沒隨之覺醒本命天賦,難道是一心修行,不問世事的壞處嗎?」
  靜室之中的齊休今天不知怎麼的,思緒浮動想東想西,就是定不下心。
  「喝!」
  干脆起身,拿著上次誅殺那位龍家世交金丹後期儒修時得的四階硯台法器,一招一式比劃起來。當年的棒法學了半吊子,一是實在沒天賦,二來配合煉體術的近身招式在金丹斗法中比較尷尬,被他束之高閣有好久了。這硯台諸般借助儒門浩然氣的妙用他使不出,於是將棒法又想起來,混合五禽煉體術,純以借硯台的『重』,自創出五打之法。
  『立劈』『橫掃』『回馬』『搗心』四招簡單演化之後,硯台砸人的力道和方向稍有增強,最後一打被他改成了『自爆』,反正這硯台用起來不順手,實在不行自爆掉完事,最後做下貢獻也行。
  黑色硯台被他御使得在空中上下翻飛,頗有凌厲氣象,正在熟習,忽然四周天地靈氣引動,一股子丹藥香味穿過靜室防御罩子,撲鼻而來。
  「阿森!?」
  感應到天地靈氣都在往煉丹房中去,只不知是丹藥將成還是多羅森已開始結丹,連忙步出門口,看見提溜著小藥鋤的南宮湘正向著煉丹房肅立祈福,水汪汪的大眼睛中飽含著豔羨和擔心,情真意切。
  「果然是丹道大道,同時下手。」
  天上劫雲分三彩,大概對應多羅森的三木同心本命,劫雲正中又有一線鴻蒙白氣,噴湧出精純至極的丹道氣息。
  「這小子,怎不先打聲招呼。」
  雙丹同凝,齊休替他捏一把汗,雖說道家煉丹之術與凝結內身金丹有共通點,但同時這麼搞,肯定比正常結丹失敗幾率要大一些。現在只能相信多羅森對自己的大道之途有周詳的考慮,旁人是幫不上什麼忙的。
  第一道天劫已開始慢慢聚集。
  「內外丹照,三木同心,緣歸爐火,坐忘世事。」
  多羅森的長吟聲從煉丹室內傳出,語氣平緩淡泊,可聽聞者自能品位出其中澎湃的自信。
  「好個緣歸爐火,坐忘世事!」
  齊休滿意地捋了捋長須,意味深長地看了南宮湘一眼,「我家阿森丹道天賦之佳,大道心志之堅,實乃當世俊傑。」
  南宮湘雙頰以可見的速度飛紅,含羞低頭。
  「嘿嘿。」
  得意地笑了兩聲,放過小丫頭,正打算回靜室為多羅森護法,南宮夢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園中。
  「門中弟子借貴寶地結丹,前輩原諒則個。」
  心情正好的他沖南宮夢彎腰一揖,語帶誇張地稟道。
  「這是好事,哪會怪你。」
  南宮夢卻無心思和他開玩笑,表情復雜地輕聲說道:「該上路了。」
  從她嘴裡蹦出來的這四個字,像是一記重錘,直擊齊休的內心,笑容還未來得及斂去,臉上血色已然全無,喉頭梗了數梗,「噢!」發出聲帶著千百種滋味的應和,別無他話。
  「可有要收拾的東西?」南宮夢問。
  「噢,噢有,有的……」
  心神俱亂,往煉丹室那兒看了幾眼,才轉身回到靜室,將香爐等日常雜物卷起,又一個人呆呆站了會兒,「沙諾沒辦成?還是說辦成了也沒用?」想強行壓下失望和恐懼之情,卻發現難以做到,「大道!那可是大道斷絕啊!」心中有個聲音拼命嘶吼著。
  「你放心,我們會照看好他的。」南宮夢在外催促道。
  無法,只得跟著南宮夢離開,數度回首,既擔心弟子安危,又有種如同赴刑一般的悲涼無力之感。齊南城脫離視線時,第一道劫雷已經降下,被多羅森穩穩擋住。
  與此同時,外海極北,冰源島一眼租賃出去的寒泉邊。
  四位築基修士圍坐四角,各自閉目凝神,背後現出各自的本命模樣,一日,一月,一星,一影,與泉中劍胚牽扯交纏。說是劍胚,其實已大概完成了十之八、九,四人額頭滲汗,身軀微微顫抖,顯是鍛煉得極為辛苦。
  幻月之下,莫劍心須發皆白,形容枯槁,老得不成樣子,他面前的劍胚散發出淡淡的銀月光華,透骨鋒寒亦不可少。
  『嗡!』
  四柄飛劍突然無故自鳴,齊齊飛出泉水,懸浮在四人面前空中。
  「成劍就在此時!」
  莫劍心大喝一聲,率先打出道法訣,暫時穩住自家面前的飛劍,身側早有備好的各類輔助物事,俱都流水價往劍身上打出,口中不住喊道:「穩住,穩住。」
  另三人都是一樣施為,事先演練過,動作齊整得如同一人。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三個時辰,場中再度生變,四柄劍寶光大放,火紅烈日,圓月陰寒,還有一道黑影,一點冷星,寒泉上空劍氣縱橫,四階劍的淡淡威壓逐漸生成,然後覆壓而下。
  「啟!」
  莫劍心面色被痛苦弄得扭曲猙獰,手抬起得無比艱難,一道灰蒙蒙的法陣罩住四人,四階飛劍將成,光是散逸的劍氣就將剛支起的防御罩子割得溝壑處處。
  「我快頂不住了!」
  頭頂是幻日的築基修士喊道,他年紀和修為都是此間最低,臉色慘白,左右手一邊握著一枚四階火系靈石,拼命汲取,仍不能維持。
  「【千玄益氣丹】【參同靈水】!」莫劍心喊道。
  四人同時服下丹藥和靈液,堪堪穩住了一會兒,四柄劍還在空中掙扎不休,嗡嗡震顫之聲越來越大,四色光線中一絲金線慢慢凝成,散發出危險至極的氣息,令人毛骨悚然。
  「我說什麼來著!」
  那幻日築基再次驚恐大喊:「老莫你非要中途加什麼【斬靈之淚】,心也忒大,忒貪了!這哪是煉劍,是在玩命啊!我可要不伺候了!」
  另一名築基也沉聲說道:「我等不過是受你楚秦門雇傭而來,事先說好的,若有性命危險報酬全拿,人可以撤!」
  莫劍心連忙道:「諸位別慌,我這法陣是混沌屬性,不懼斬靈劍氣,沒事的。咱們多年苦熬,眼看成功就在跟前,此時放棄未免太可惜了,再給老哥我一個面子,堅持堅持,務必堅持堅持。」
  「唉!那我等再看看罷。」
  第四名築基修士也是個老頭,看上去只比莫劍心年輕一點點,他倒幫著安撫心生退意的二人,「楚秦門報酬給得豐厚,莫老哥是怎樣的人,這些年大家也都清楚,左右幫他了卻心願,我們拼……」
  話音未落,陣法突然發出如同鋼鋸鋸精鋼般刺耳的悲鳴,斬靈劍氣已逐漸侵蝕而下,寒泉溫度迅速攀升,眼看快變成『沸泉』一口,水汽都開始升騰了。
  「這……」
  三名受雇修士面面相覷,那位老頭也不幫著勸了,改口道:「莫老哥,我知你陽壽將近,這四把劍估計是此生最後一批作品,不過……咳,不過……」
  「哎呀還不過什麼!」那幻日築基將手中已吸成灰燼的四階靈石一甩,「再不走就來不及了!」筆直倒飛,很快便消失在眾人視野之中。頭頂上的幻日之劍失了制御,逐漸崩解,空氣中的靈力、劍氣愈加紊亂躁動,一點就要爆了。
  「別走啊!」
  莫劍心看他跑了,一下子差點暈厥過去,眼眶裡盡是血絲,絕望大吼著,「酬勞加倍,再加倍!只要助我將此劍完成!別走啊!回來啊!」言語已近哀求。
  「不是老弟我不幫你這個忙,我來是求財,不是賣命,告辭!」
  沒人理會,又跑了一個,「唉!莫老哥,聽我一句勸,也撤吧!好死不如賴活著,多活幾年那也是活啊!」那老頭也起身跑路,飛到一半,回頭勸道。
  「滾!都滾!老子一個人煉!」
  莫劍心毫不領情,發狂般大喊,輪指連彈,一個又一個法訣打出,將另三柄劍的控制權也接收過來。
  「唉!」老頭扭頭離去,蒼涼的嘆息聲遠遠傳回,寒泉邊,只剩下莫劍心孤身一人。
  「老子當年一介練氣,剛上手水煉術時就能煉出二階中上品的【月影玄冰劍】,如今築基圓滿,弄出幾柄四階劍來還不是小意思!哈哈哈!」
  一人一劍都消耗不起,莫劍心一人煉四劍哪能撐住,不多會兒就被吸成了皮包骨頭,頭發散亂,神智癲狂地高聲叫道:「老子當年隨隨便便煉把劍,就能築基成功,如今不過老路重走,且看我憑劍結丹,大道再進呀!」
  喊到最後,拖出了個凡人唱戲般滑稽的尾音,爬起來看著天上四把已極不穩定,隨時都可能自爆的飛劍,面容現出慈祥顏色,雙手高舉道:「來!孩兒們都到阿爹這裡來,我們一起,一起……」
  他癲傻的笑容忽然斂去,如回光返照般一片清明,「共達彼岸。」他說了這四個字,便邁步躍入寒泉,四柄劍真如投入父親懷抱的孩兒般跟隨而下,一齊鑽入他的懷中,可鋒利的劍氣卻如毛孩子的不懂事,割開皮肉,刺穿身體……
  身軀沉入沸騰泉底,咕嘟著氣泡的清澈泉水,漸漸變成鮮紅的血色。
  恍惚間,他又回到了那一夜。
  「齊掌門人很好,對你對我都很好,可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跟著他,陪魏家去死!」
  爺爺莫歸農正苦口婆心地勸說著,音容相貌,宛如當日。
  他想起來了,這是在虎頭山,魏家防御羅家的前線。如今魏家遭兩家夾攻,眼看要敗,爺爺已聯系了中間人,要偷偷叛門,轉投羅家。
  「如今你煉劍、大道上天賦都好,未來說不定能築基,能結丹!光我莫氏一族,怎麼可以死在別家門閥無聊的殺伐之中呢!為外人而死,那是純傻啊……」
  莫歸農百般勸說,他只是不停搖頭,幼時顛沛流離,他已喜歡上黑河峰下那眼寒泉,喜歡上水煉之術,喜歡楚秦門中無甚機心的同伴們,喜歡那種憑泉閒看雲起落,水中有劍心無憂的生活了,余生如此,不欲他求。
  「咱爺孫倆相依為命,奔忙勞苦甚至行險搏命,這一切還不是為了你的大道修行,你的前途!?你不走,我就撞死在你面前!」
  最後,莫歸農以死相逼,他無法,只能隨之離去,臨走前,給齊休多磕了幾個頭,「對不起,若是將來有機會,我一定煉出套絕世飛劍給你,以償我叛門之過。」那時的他心中暗暗發誓。
  「大道幻夢,飲啄天定,孤芳月影,伴劍獨行。」
  寒泉之下,莫劍心緩緩念出十六個字,便抱著四柄飲夠了鮮血,漸漸安定圓滿的飛劍,溘然長逝。
  ……
  又過了數月,外海,幽影島。
  層層疊疊的幽影樹葉將光明完全隔絕在外,漆黑的樹下幽地,齊妝從儲物袋中緩緩取出柄散發出銀白月色,中線有道鮮紅血槽的狹長飛劍,輕輕在劍刃上彈了一指,『叮』,響起清脆的嗡鳴,久久不散。
  「好劍!」
  她贊了一聲,隨手挽了個劍花,月色光華如流水般灑向樹林裡的每個角落,銀白光芒閃爍,照亮了藏在幽地正中的一枚小小的黑色珠子,「劍心,故去了……」她輕聲說道。
  「唉……」
  黑色珠子中傳出道悲傷的精神力情緒,就像是人長長的一聲嘆息。
  齊妝隨手拿著劍,比劃起了初學劍訣時那本【通明劍訣並注】上,給幼年人啟蒙的基本劍招來。
  「參天路,幾人隨?」
  口中吟誦,一劍直刺,一劍回指,然後連環三劍,號為劍魔的她,早已不是那個對劍訣一道缺乏悟性的齊妝了,緇衣長發,月影流光,一劍快似一劍,穿花亂舞間法度卻極森嚴,儼然有了宗師氣度。
  「故友相望鬢毛催。」
  完全沒用靈力,也沒有劍氣透出,單憑這套啟蒙劍法,便使得林中充盈著隱淡而危險的殺機,樹木仿佛受了驚,落葉蕭蕭而下。
  「笑言若有證道時,」
  『唰』,啟蒙劍法不復雜,十余招後,她背後現出【鎏花幻月劍匣】本命虛影,將最後一劍平平刺出。
  「定先破陰陽,再斬輪回!」
  頭頂亮起幻月,手中劍已悄悄歸於無形,唯有落在劍尖上的一片黑色幽影樹葉,還停留在原處,一動也不動。
馬口鐵的幸福 發表於 2016-3-2 04:51
【第524章】 算你運氣好

酆水流域,前線某地。
來了酆水,仍不改階下之囚的身份,好在此地守備遠不如齊南城森嚴,齊休用全知天眼偷偷窺探,能掌握到不少情況。
這是座三階上品山門,建築簡單粗糙,還能聞到獸類盤踞時留下的野性氣味,除了關押自己外還存放著大宗的物資,後山是馱獸中轉歇息場所,爬的飛的都有,亂糟糟的,為了侍弄這些食量不小的家伙,數百仙凡終日在山中忙碌
「【銀月靈茅】,上好山澗水,喂飽了」
一名年輕男修從獸船頭部躍下,向運送飼料的凡人僕役簡單交代了幾句,便悠哉悠哉地步入給獸船御手的臨時居所打坐,沒過一會兒就耐不住性子,丟開修行,從懷裡取出本小冊子看了起來。這是份開辟戰爭當前形勢介紹,哪邊有危險,哪邊已清理完畢,目前攻略方向是哪邊等等,專門發給從事後勤運輸任務的人看的,文字簡潔枯燥,他卻看得津津有味,全然想不到自己的一舉一動正落入別人眼中。
數月間,齊休就是通過這種方法,知道了酆水流域的化神古獸已被殺死,動手的是南宮木等化神修士,其中一人乃半途加入,開辟戰爭現已進入掃尾階段,某某地方一戰傷亡多少,斬獲多少等等信息。其中還湊巧看見了法引的名字,大約是在某處藏身的鬼修們聚集突圍時,正巧巡查到附近的法引和尚被動參戰,表現神勇,小冊子裡沒提及戰斗經過,只說立了大功雲雲。
「也不知小劍鋒如何了。」
陪那御手一同『看,完小冊子,齊休替展劍鋒擔心了會兒,便再度沉浸在修行之中,只要大道還沒有徹底斷絕,他是永遠不會放棄的。
「嗯?」
突然,他眉頭一皺,雙手籠進袖中,遮掩著從儲物袋中摸出三根黑色羽毛,手剛觸到其中一根,就被一股精神波動直沖識海。
「不好啦,不好啦小紅姐姐不認識我們了她還咬我……不好,外面打起來了,打起來了老睡獅和蠻牛打起來了……」
識海中小黑嘰嘰喳喳的聲音急促零碎,語無倫次,這種聯絡手段齊休還是第一次經歷,先適應了一會兒,再慢慢從小黑毫無條理的語言中清出頭緒。
多年未聯系的短喙黑鵲】小黑囉裡囉嗦只表達清楚了兩件事,一件便是趙瑤已近乎徹底入魔,很少有清醒的時間了,最近發展到連兩位姐妹都認不出,有一次差點把小黑生生吞吃掉,人面紋蛇沒辦法,只好把她鎖在新落腳的洞穴地底,日夜看守。
遲早有這一天,齊休也有心理准備,但親耳聽到確切消息,仍不免長嘆唏噓,腦海裡又浮現出這位長腿弟子的婀娜矯健,美妙……
他搖搖頭,把亂七八糟的思緒趕走,第二件事才是真正的大事,據小黑所說,醒獅谷主人,那曾經奪去潘家洛等人性命的老獅子,竟然跑到她們現在藏身之處,醒獅谷南邊另一只化神古獸,小黑稱之為蠻牛的地盤去了而且老獅子正和蠻牛進行著驚天動地的大戰
「開辟戰爭我們習以為常,古獸之間搶個地盤……似乎也很正常?」
齊休知道,老獅子的真正實力強到大周書院都要隱瞞一二生怕引起恐慌,它盤踞的所在,那肯定是極好的,難道那什麼蠻牛的地盤還能更好?古獸生命悠長,更別提化神古獸了,這還是自己第一次聽到此類存在挪窩的消息。
「它是永遠南遷?還是會回來?還是……」
醒獅谷的事既近又遠,他沉吟許久,感覺把握不住未來發展的方向,「上次御獸門買了丹盟手裡的九星坊股份,難道對這件事早有預料?若老獅子不回來,那醒獅谷會被新的化神古獸盤踞,還是說會成為人類揀到的一個大便宜?
「算了算了,我現在自身難保,這種事想管也沒辦法管。」
他只能被動的接受小黑的訊息,沒法給她們回話,至於小黑需要的幫助,那更辦不到了,「醒獅谷我都沒辦法通過,那什麼蠻牛荒原連門都摸不到邊。」剛想到這,小黑用來傳訊的那根黑色羽毛已自行燃盡,腦海裡被塞進了幅極詳細的精神力地圖,正是橫穿醒獅谷,到達蠻牛荒原她們姐妹仨新藏身處的路線。
「這」
搖頭苦笑,「你們這是要把我給折騰死啊。」情不自禁地說出聲來。
「齊掌門這是在罵我南宮哪……」
南宮夢的聲音突兀地出現在耳邊,竟被她偷聽了去。
還好,一切動作都用道袍遮掩,小黑的羽毛沒有露餡。
雖知這是難免,但齊休仍臉色一沉,諷道:「豈敢豈敢。」
「呵呵,跟我來罷……」
南宮夢話音一落,靜室之門便無聲打開,齊休繃緊了精神,緩步而出。
南宮夢已等在外面,見到他出來,特意遞過來個友好的笑容,然後轉身帶路。
「她的態度似乎有點兒變化,眼神中的憐憫和歉然沒了,難道事情有轉機?」
南宮夢的態度給了他很大的期望,兩人飛不多遠,便來到一座由純黑色岩石構成的山峰,裡裡外外防備十分嚴密,大周書院、南宮家、酆水城各種勢力的修士在周圍出沒,一派森嚴氣象。進入山中,撲面而來的四階上品靈氣中,有種陰冷的幽謐氣息,想必和此地靈脈有關。
到了一間臨時搭建的大殿外,在門口值守的,竟然是常年跟在大周書院巡察使姬羽梁身旁的聞心,兩人目光對了下,互相裝不熟,插肩而過。
殿內藥香撲鼻,中央四個蒲團上坐著的竟是南宮止、刑劍、姬佳芊另有一位不認識的元嬰修士,想必就是同時失蹤的大周書院歸儒派的人。除了刑劍面如淡金,正在閉目療傷外,其余三人除了神情疲憊些,氣色都還不錯。
包括姬羽梁、姜煥在內,認識的不認識的,還有十余位各家元嬰圍坐四周,表情各異。
「哼姬佳芊若不是你故意拖後腿,我們何至於陷落在此山之中?你們……咳咳……」
那位歸儒派元嬰正在和姬佳芊對質,「你們歸古到底和此地鬼修有什麼聯絡?」
「污蔑,證據呢?」
姬佳芊看了眼進門的齊休,面無表情,只不停冷笑,來來去去只要對方給證據。
歸古歸儒之爭,在場的外人是一個字都不參與,兩人畢竟都是元嬰老祖,臉皮還是要的,吵了幾句,最後都把目光轉向姬羽梁。
「咳咳。」
姬羽梁清清嗓子正要說話,,一聲悶響,刑劍突然栽倒在地,昏過去了。
「唉,他修為不濟,這些年跟著我們吃了不少的苦,還是先送回去好好將養罷。」
南宮止撬開他牙關,打入一枚丹藥。
「接他的執法峰主事荊山守應快到了。」
姜煥回道。
這麼一打岔,姬羽梁不去仲裁那歸儒元嬰的指控,轉而對南宮止問道:「何玉姜炎等人的下落如何?」
南宮止搖頭回道:「還是差一點,他們又通過這座山底的鬼道傳送陣跑了,到時候還要勞煩貴書院那位前輩測算一下。」
聽到他這話,齊休一個激靈,果然心中狂笑,跑得好哇這下不用被南宮木當獵狗來抽陽壽了
南宮止深深看了姬佳芊一眼,「這麼下去可沒了局,貴門得把自家的籬笆扎牢,給個交代,不然的話,我看永遠也找不到這件事的真相。」
他語帶不滿,暗示得極明顯,話題又轉回了歸古歸儒之爭。
齊休的心剛落下,又提到了嗓子口,「不會找我來是為了對質的吧?」姬信隆死了,可姬佳芊也是知道自己和歸古派的勾搭的。
「交代自會給你南宮家的。」
姬羽梁還未答話,大殿中突然響起個陌生聲音,「將姬佳芊就近帶回北政外院。」如雷霆降臨般在殿內回響許久,看殿中諸人恭敬的反應,想必是大周書院某個化神存在了。
「北政外院可無權審我,我要回總院」
姬佳芊先是面色大變,然後竟不顧身份,當場大聲抗辯。
齊休聽了有些明白,這北政外院想必是歸儒地盤,所以姬佳芊不願去。
「大膽」那聲音慍怒難掩,堂中眾人只感覺眼睛一花,姬佳芊便不知去向,想必是被這位化神老祖親自帶走了
沒過一會兒,許多大周書院低階修士在幾個金丹帶領下圍攏過來,被聞心攔在殿外。
「北政外院怎可無故鎖拿元嬰同門」
「你們歸儒派總領開辟,就是為了今天罷?」
「本門乃大周書院宗的是周,崇的是古,想背祖棄制的,於脆分家另過,何必構陷自家同姓同門」
「用修為境界壓人,連個『理,字都不講,你們歸的是哪門子的儒?」
一群人七嘴八舌鬧將起來,並不怕什麼元嬰、化神前輩,除姬羽梁外,殿中剩下的大周書院元嬰估計都是歸儒派的,「上下尊卑都不分了,還好意思說自己崇古」其中一人罵道,想用威壓壓服,卻被姬羽梁隨手打出道白氣攔住
家丑什麼的,姬羽梁估計也不在意了,「北院座主帶人走的確不合規矩,我會回稟總院的,告辭。」
說罷起身,帶著聞心出去把那些鬧事的歸古派低階修士勸服,然後徑直離開。
酆水流域的開辟戰爭時歸儒策動的,這裡是歸儒的地盤齊休一點也不意外,只埋頭低調,指望著沒人找自己。
「紅裳……還好嗎?」
沒想到南宮止抽空,傳音過來問了個這樣的問題。
「呃,還好。」
傳音回去,南宮止又道:「你等下跟著回執法峰,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不要說。」
「回執法峰?」
齊休一愣,這時候荊山守也到了,「我把刑劍帶回去,齊休也跟我走。」
這位執法峰的元嬰後期主事急匆匆地將刑劍裹起,和殿中諸人打了個招呼便轉身往外走,齊休被南宮夢用靈力推了一下,「跟他走罷。」她眨了眨眼睛,「這次算你運氣好。」
馬口鐵的幸福 發表於 2016-3-2 04:52
【第525章】 比奸徒更奸

跟著荊山守登上回齊雲山的雲狀飛梭,齊休感覺這一切都順利得不像真的,但一切都……

怎麼說呢,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從剛才姬佳芊的表現以及南宮止等人的反應來看,歸古派和某個神秘鬼修勢力有勾連,這已是板上釘釘,眾所周知的了,現在的問題是拿不拿得到證據,這在御獸門或是外海白山等地可能不重要,但對大周書院之類正道翹楚來說很重要。

所以歸古派拼命拖延開辟戰爭,把姬佳芊安插進名義上是追捕姜炎萬骨的隊伍裡,然後從中搗亂,還有姬信隆的突然自殺,等等等等。任何有關跟『證據』牽連的人和物,歸儒和南宮木等人有多想拿,歸古就有多想你拿不到,歸根結底是歸儒歸古之爭。

何玉、姜炎、萬骨難抓,自然完全可以想見,從姬佳芊南宮止等人出發開始,到通過開辟戰爭救下南宮止等人,其間足足二十年歲月,歸古擺平手尾的時間充裕得很,只不知道歸古派對何玉等人是什麼態。

在酆水流域,歸儒撲了個空,所以那什麼北政外院化神直接針對姬佳芊下手,估計也是沒有別的辦法了。

排除掉姬佳芊這個不穩定因素,主動權其實已悄然回到了歸古手裡。

堅定地跟歸儒派聯手主導開辟的南宮家,又該何去何從呢?

「如果我猜的沒錯,歸古很快就會在外海小魔淵方向搞事,只要印證了姬信隆遺言所表達的『小魔淵危險性遠在酆水流域之上』,那就是對歸儒執意開辟酆水的重重一擊!碧湖宮秘藏第九層沒幾年就要開啟了,碧湖案到時候肯定會被重提,兩邊定還有一番撕咬!」

面對新形勢,齊休做出了新的判斷。

「接下來的外海十分險惡,要不要把齊妝和唯喻遷往別處呢?」

他沉吟良久,還是被現實的問題擊敗了,「可惜,我只知道幽影島和幽泉地底兩處養魂地,幽泉地底多人知道,又在靈木盟境內,不可用。如果找不到第個幽地讓唯喻養魂,遷走是不現實的。」

他正在想著心事,「齊前輩,刑師叔請您去一趟。」一名執法峰築基在房門外稟道。

「刑劍?他醒了?」

跟著到刑劍房內,看見他正坐在蒲團上沖自己笑,雖病怏怏的,但精神看上去還可以。

不,比剛才傷到悶頭昏倒可天差地別!

「你!」手指對方,吃驚道:「你剛是裝的?」

「呵呵。」

刑劍早不是當年那個直愣古板的二世祖,性格圓融許多,搖頭苦笑道:「哪裡是裝!突然看見你被帶進來,以為他們要我倆對質,越想越怕,一時急火攻心而已。」

「我說怎麼我剛進去不久,你突然就倒了呢!」

齊休心說做了芝麻大點虧心事,就怕鬼敲門怕成這樣,如果你是我,豈不是要被活活嚇死?開解道:「你不過是借歸儒陰了一下南宮而已,出發點還是為了抓姜炎嘛。」

「沒那麼簡單。」

刑劍神色嚴肅起來,「你當時出主意,讓我找歸儒聯手追查北丁申山,這一看下來,除了得罪南宮,還會得罪歸古。開辟戰爭那麼大的事,救我們幾個是假,大周書院內斗才是真,歸古與鬼修之間的隱秘,更遠在何玉姜炎的價值之上。其實,只有我一個是真心想抓姜炎的,南宮止只要何玉,歸儒一心追查鬼修,而姬佳芊專門搗亂,這種隊伍根本不可能成功。」

「那你還抓不抓姜炎?」齊休問。

「抓!不過……」

刑劍頓了頓,「不過也要面對現實,除非我的修為和身份到那一步,否則不可能再有機會攙和進這事裡了。所以這次死裡逃生後,我將回山閉關修行,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罷。」

「嗯。」

這是正理,齊休點頭同意,不過馬上想起了件事,「嘿嘿。」面帶慚色,訕笑道:「咱倆的那個交易,其實我,咳,我毀約了,告訴過別人。」

「什麼!」

刑劍大驚失色,「跟誰說了?」

「陸雲掌門,他問,我只好全招了。」齊休實言以告。

只聽『撲通』一聲,面前的刑劍再昏倒。

「這……」

齊休怪不好意思的,正想往他嘴裡塞點補賠罪,「你過來!」一個嚴厲的嗓音適時在身後響起。

轉頭一看,荊山守不知何時站在了自己身後,竟一點感覺都沒有。

這位常年板著臉,冷峻如山的執法峰元嬰後期主事對楚家歷來刻薄,指著昏在地上的刑劍道:「你教唆他行此事,可知後果!?」

「不是教唆……」

齊休哪敢背這個責任,先大禮參拜,再狡辯道:「當時刑劍問我有什麼辦法,讓南宮家放手北丁申山,他想繼續追查姜炎的下落,我就給他出了這麼個主意。」

「你這是害了他!」

荊山守罵道,「專走歪!姬信隆和你起碼有十次以上的會面,當年他在黑河坊外,召喚東政外院化神座主虛影出來幫楚紅裳擋災,擺明了和你們有交易勾連!你卻挑撥刑劍去找歸儒揭北丁申山的蓋,跟南宮家和歸古派作對,為什麼!?什麼目的!」

齊休如今就怕南宮木那種動輒抽人陽壽,威逼滅門的,對荊山守這種擺明跟你講理的真不怎麼怵,被罵就被罵,唾面自干,擠出臉苦相,「前輩容稟!我當時只是陽壽大減,心中有怨而已,可沒想那麼多!至於和歸古的勾連……」

他心裡計較了下,自己和姬信隆的往來次數很容易追查,在明人面前還是不要說暗話,「無非就是為了自保而已,當年龍家和靈木盟走了歸儒的,我家只能找上歸古了。」他偷換了下因果關系,反正姬信隆已死,不怕對證,「當年的龍一刀就是龍家跟歸儒之間往來的中間人,錯將刑劍認做我,刺殺未遂,這事您記得罷?龍家在外海和歸儒私下聯絡,這事您記得罷?再說了,南宮老祖是您齊雲派的一份吧?他尋找神傀之術,算不算歪?他抽我陽壽以演算何玉下落,算不算歪?您罵我不罵他,執法有別,算不算欺軟怕硬啊?」

一席話說完,荊山守仍舊面無表情,但語氣放緩了些,「果然無賴,倒是會攀扯,罷了,你不是我齊雲派的人,我也沒空管。」

「我且問你,北丁申山當年作亂的那個鬼修,是不是落到你手上了?」

這句話問得齊休心頭巨震!

雖不中亦不遠矣!

執法峰怎麼知道的?

還沒想好怎麼回答,人已被荊山守裹起出了飛梭,才發現原來這麼快就到了齊雲群山的范圍內,一座從未見過的黑色死火山映入眼簾。荊山守帶著從山口筆直往下,穿過一道又一道防御護罩,最後不知怎麼一拐,轉瞬間便到了間陰森濕冷的牢房之中。

「老齊!你也被抓了……」

「沙諾!?你怎麼……唉!」

跟牢房裡的人一對眼,齊休啥都明白了。

『啪!』

一本經書從荊山守手中丟下,封皮上寫著『神傀分身術』字樣,「一只猴,做了些不在算中】的命隱符】,又按照林中鬼經】偽造了本神傀之術,然後讓一口鐘拿著去稷下散播,意圖挑撥兩位化神……真是膽大包天,敢想敢干!」

齊休瞪了沙諾一眼,沙諾連忙嚷道:「我可一個字都沒招!」

「要想制伏奸徒,就必須比奸徒更奸猾,南宮家還是當好人當慣了,以為把你嚇唬住再關起來就萬事大吉了。哼哼,怎麼可以小看一個干髒活干了近兩年,外表忠厚純良,實質上是個亡命徒的你,怎麼可以對楚秦門中另一個干髒活的毫無防備呢?若是我執法峰要你齊休做事,你也敢這麼干的話……」荊山守對著兩人冷笑。

「原來我的一舉一動……」沙諾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早被人盯上了!」

當年碑林試煉,南宮木是從媯正手裡拿回的何玉神傀分身,第一手接觸的稷下城媯家是有可能先一步拿到何玉神傀分身之術的,齊休此計,就是想偷偷搏上一搏,一是想借此離間南宮木和媯正,給南宮家制造麻煩,看能不能有機會自保。二是想借機將神傀分身之術的存在,以及何玉在其中的重要性宣之於眾,南宮木天劫在即,此界難保沒有第二個、第個陽壽堪憂的化神修士,挑動這些人生出覬覦之心,一樣為的是給南宮木找麻煩。聽說開辟戰爭中途加入了一名化神修士,這有可能就是此計後續的效果。

「當年你拿通天令在外海告了龍家,就被我執法峰就盯上了。」

荊山守再沒必要隱瞞什麼,「連你在外海哪個門派登仙的我都知道。」他失算了,本意是給兩人壓力,這話一說,正說明奪舍的事他不知道,齊休和沙諾心中同時松了口氣,兩人都是人精,面上一點沒露。

當然,荊山守的目標並不是這個,他下巴點點地上的書,「解釋!」

秦唯喻的事齊休是打死也不會說的,「其實這沒什麼好隱瞞的,當年為報血刀血洗黑河坊之仇,我們南下醒獅谷……」

他將如何擊殺血刀,然後在重土之地尋找展仇的事說了,「我沒見到什麼鬼修,只找到了本林中鬼經。」頭蓋骨的事他也不敢說,因為他現在拿不出來,在齊妝那裡收著,要准備給魂體將養好的秦唯喻練呢。

「所以……」

荊山守沉吟片刻,「北丁申山的那個鬼修,很可能不是想從傳送陣逃走,而是剛從傳送陣出來,要去醒獅谷某地,不小心失陷在了重土之地?」

「我不清楚。」這個齊休真不知道,不過他知道老獅現在已離開了醒獅谷,跟荊山守突然關心鬼修的去向結合來看,兩件事很可能有關聯。

「你留著林中鬼經,想干什麼?正本在哪?」荊山守突然問。

「我沒留啊!我當年看了一遍,差點被蠱惑得轉了鬼修,心中後怕,就把它毀去了,這本神傀分身術,是憑著記憶瞎編的。」

齊休的瞎話那是張嘴就來。

「嗯。」荊山守點點頭,對齊休這個做法表示滿意,「若不是你對此道的認識淺薄,編得假,說不定還真能騙騙人。」

「好罷!我齊雲某些人的某些做法的確有虧,念在你也是為了自救,這次便不處理你二人的罪過了。」荊山守最後說道:「我不會將此事告訴南宮家,當然,你不是齊雲人,南宮家如何對你,我也不管。」

齊休和沙諾聽罷,對視一眼,雙雙長籲口氣。
馬口鐵的幸福 發表於 2016-3-2 04:54
【第526章】門盟之爭上

被送出了齊雲群山,也等於正式,或者暫時結束了被看管軟禁的生活,齊休自由翱翔於天空之中,只覺陽光明媚,萬物欣欣,「縱然經歷無數危機,但自從得了詭代之法以來,每每都能遇難成祥,自身和門派總體來說也在往上走。真要論起福緣運勢,比我好的估計沒有幾人呢!」他美滋滋地想道,又沖沙諾伸出手,做了個討要的動作,「拿來!」
  「什麼?」沙諾不解。
  「裝什麼裝!」
  板起臉,聲色俱厲,「我的命隱符張張上面都留有感應印記,你明明只用去十三張,還有五張,昧下來留著以後對付我麼!?」
  「嘿嘿,干嘛跟執法峰的人一樣凶嘛,幾張符篆而已,我忘了,忘了。」
  沙諾嬉皮笑臉地從懷裡取出五張符篆,正是齊休為這次行動特意制作的命隱符,赤尻馬猴是天地靈物,它的不在算中目前還未被任何命運推演之術壓倒,是齊休最重要的憑依。再不會將其傻愣愣地散布出去,讓別人窺破自己的隱秘,甚至轉回頭對自己不利。
  「這次我可是為你豁出去全家性命了。」沙諾作態摸摸心口,「真沒想到還能活著出來。」
  「給了你偌大一座山門,還待怎樣?蠢貨!被人盯上了也沒發覺!」齊休想想有些後怕,「差點連累了我。」他罵道。
  「那種存在,我有什麼辦法……」沙諾指了指齊雲山方向。
  「別說了。」
  意識到不是說話的地方,齊休心神一斂,「這件事永遠不要再提,回家去,咱們該干嘛干嘛。」
  齊南城他不想再去,楚雲峰和南楚城去了也沒用,自己讓沙諾做的事楚家人不知道最好,干脆,帶著沙諾直接回了思過山。
  到了家,迎頭便是一喜一悲,喜的是多羅森結丹成功,如今仍在齊南南宮家洞府裡穩固境界。悲的,自然是得知了莫劍心煉劍而死的消息。
  「劍心,你不能結丹,那是老天不公啊!」
  掌門洞府內,齊休長嘆一聲,盤膝坐下,將一紅一黑兩柄飛劍平放在腿上,雙手輕撫著鋒刃,往事種種襲上心頭,淡淡的哀傷縈繞不去。
  【幻日無形劍】,四階下品,炎陽寬刃長而厚重,整柄劍有種堂皇正大的氣質,鮮紅的血槽處卻又顯出絲嗜血殘忍,【急速】【鋒銳】【堅固】【破甲】【破邪】【幻日無形】【斬靈】【飲血】八屬性,無其他附帶技能。前五個普普通通,後三個屬性則極其強悍,因為莫劍心學的是偽無形劍的煉制之法,所以他不可能做出真正的無形屬性,【幻日無形】,需要先有幻日照耀,此劍才會進入無形無色的狀態。用【莽古陰陽珠】給器靈【通明烈陽鳥】分出一縷至陽之氣,可以模擬出幻日形態,日月星影,烈日為君,掌門之劍對其余三劍有隱藏的克制作用,這是莫劍心特意為齊休設計的。
  【斬靈】,顧名思義,克制修士賴以生存修行的靈氣靈力,若是用來偷襲,一般金丹修士的護身靈力在它面前猶如豆腐,毫無抵御能力。
  【飲血】,這是莫劍心以生命為祭而增加的屬性,飲眾生血,不但能恢復劍身上的損傷,而且保留了自主晉階的可能,和【慈悲普度劍】類似,但是正好一正一邪,一渡萬鬼,一屠生靈。
  另一柄,則是莫劍心留給楚無影的【幻影無形劍】,可惜楚無影因牽涉黑手組織,碧湖案後已失蹤無影,這柄劍就只能先擱在齊休這兒了。
  剩下的【幻月無形劍】和【幻星無形劍】,分別在齊妝和秦長風手裡。
  「無影,你現在在哪?還好嗎?」
  睹物思人,齊休又替無影擔心。
  離開了不少時候,有件事他必須馬上處理的,只好將兩柄劍放入儲物袋,收拾心情,來到崖頂大殿,楚秦盟裡的頭頭腦腦已早等在那了。
  「恭迎掌門(盟主)法駕回山,大道再展!」
  整齊劃一的恭賀之聲明顯操練過,不需【見人性】,也能明顯感覺到大家對自己回歸發自內心的期盼和高興。心中再嘆,究其原因,無非是門盟之爭已演化到了個僵局,大家對楚秦盟的未來開始心存疑慮,把指望全放到了自己這個真正的楚秦盟主身上。
  顧嘆剿滅碧湖門的溫泉山之戰,支持他的楚秦盟諸家出了三千人下場賣命,戰後不能不有所表示。按照他評定的結果,楚秦門將拿出部分實控領地分給楚秦盟有功各家,而楚秦門庶務掌門南宮嫣然在這件事上寸步不讓,如今這筆封賞生生拖著發不下來,這便是矛盾激化的原因。
  有功不賞,最易失去人心,門盟之間的權力沖突,更是令整個楚秦之地無所適從,聽說有附庸家族開始與外人接觸,想著留條後路了。
  「誰先說?」
  威嚴的目光從左右人等身上掠過,顧嘆、熊十四和坐在對面的秦長風、南宮嫣然等人無不眉目低垂,一臉恭順,只有南宮嫣然下首位生面孔的女子,沖自己笑著福了一福,「陸蔓見過掌門師叔。」
  「噢,是陸家的陸蔓啊……」
  才知道是陸家聯姻過來,嫁給虢豹的女子,先親切地聊了些來這習不習慣,虢豹可曾欺負你等長輩言語,才過問正事。
  「這幾年我看下來,覺得門盟各自行事太過不便,內耗空轉,白白讓外人看了笑話,不如改革整合一番。」陸蔓說得十分直接,「幻劍盟和丹盟都是榜樣,而碧湖門之敗,未嘗沒有整合不利的緣故。」
  「當年加入楚秦盟,我們可沒像今日般反對過……」
  佘家家主看了眼齊休,「為啥呢?我們圖的就是個抱成團來好辦事,甘為附庸,從無二心,各家族有點自主之權就很滿意了。不提這些年流的血和汗,我家前代家主就是為盟中公事死在了酆水流域的,屍骨無還哪!若楚秦門罔顧大家這些年為盟裡做的貢獻,一絲自主都不欲再給予我們,豈不是太令人寒心!」
  當年齊休不讓秦長風參與抓捕姜炎,便慫恿著佘一山趟了這條死路,老佘當時陽壽無多,賣這條命來討好齊休,就是為了佘家未來發展得更好。四大附庸家主,只有佘一山死於公事,在合並這件事上,佘家說話的分量著實不小。
  「是啊!」「就是這話。」「對對。」
  殿中響起一片附和之聲。
  南宮嫣然皺眉,附庸人多,每到合議就是這種策略,有人出頭有人幫腔有人起哄,吵吵得人頭昏腦漲,半天一天下來什麼事都辦不成。
  「怎麼說得跟加入後會受多大委屈似的,需知我楚秦乃齊雲一脈,比各位的修真家族名號不是要好很多?現在外面想加入我楚秦門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我真奇了怪了,為何你們偏偏不願意呢?」
  秦光耀是堅定的秦長風支持者,如今一百一十歲,築基後期,還有結丹的可能,說起話來不怎麼客氣,「你們反過來想,我楚秦要是學連水門,到時候把你們丟下來賣了,你們上哪哭去?」
  「哼!你……」
  熊十四眼睛一瞪,剛想回嘴,被齊休的輕聲咳嗽生生止住。
  「我無意合並,這事不須爭了,你們不是要說封賞的事嗎?說那個把。」
  齊休這話一說,『嗡!』場中一下子熱鬧起來,各家附庸俱都大松口氣,而南宮嫣然的眼睛立時就紅了,用胳膊肘擠了夫君一記。
  秦長風投來個疑問的眼神。
  齊休語重心長地解釋道:「我落魄時,也曾為他人附庸,你們都知道當年魏家和器符盟之爭的故事……」
  「魏玄這個人計略陰謀都是一等一的,但對各家附庸的手段過於強硬冷酷,每每出征,幾乎將我們半押半送地趕到前線與敵人消耗,一箭雙雕。雖也賞功罰過,但立大功者更受猜忌,當年有個穆家,就是活生生地被逼反了,你們有人記得穆家的麼?」
  他手一指下面,本想找個經歷過仙林坳時期的老人出來,可是齊妝秦唯喻遠在外海,趙瑤在蠻牛荒原已入魔深重,楚無影失蹤不知去向,而莫劍心是最後一個老人,如今也已故去了。
  沒人記得穆家是干嘛的。
  突然而至的孤獨感襲上心頭,他聽了會兒,平復好心情才繼續說道:「有人後來說,當年天引山若不是我從前線逃跑,動搖了魏家的軍心,則那一戰勝負未定。可我跑路,就是看透了魏玄對待附庸的態度,說白了『利用』二字而已,他做出恩威並濟的模樣,一次兩次我看不出來,但魏家和器符盟前後七次大戰,沒人是傻子……」
  「我相信大家也都不是傻子,所以,我是不會像魏玄那樣對待各位家族的。當年還在羅家舊地時,我楚秦實力並不能凌駕於各家之上,而能被推為共主,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知道為大家謀福利,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起個領頭的作用罷了。如今,以後,也還是這樣……」
  他這一席話說得情真意切,也非常直白,住口之時,殿內鴉雀無聲。
  「我等家族能有今日氣象,完全是仰賴盟主您的智勇與恩德,我等,我等……」
  一位小家族的練氣家主站起來,哽咽著呼道:「願世世代代為您附庸,永不背叛!」
  「永不背叛!」
  沙諾在後面扯著嗓子煽風點火,「為您附庸,永不背叛!」他吼得撕心裂肺,殿內各家附庸無不跟隨,聲淚俱下。
馬口鐵的幸福 發表於 2016-3-2 04:55
【第527章】 門盟之爭中

前腳還在努力從化神存在的注視下偷得大道生機,後腳卻在掰扯自家門派裡築基練氣的雞零狗碎,這種反差實在是有點大。
但這就是齊休目前真實的處境,有利有弊,福禍相依。
楚秦盟不會合並的基調被他定下之後,便是要討論剿滅碧湖門的戰後封賞問題。
當年楚秦蛇吞大象,羅家舊地與山都境內的無主之地全歸了楚秦門,這些年雖陸陸續續有些賞罰分封,但大部分還牢牢掌握在楚秦門手裡,屬於庶務掌門南宮嫣然的該管范圍,她不交出地,庶務盟主顧嘆自然就拿不出地來分封,搞的戰功評定也就成了笑話。
整件事就僵在這兒了,不全是南宮嫣然使小性子,領地是最實實在在的利益,她背後代表了楚秦門大部分修士及其背後的家族,雖然現在楚秦之地大部分仍未被開墾,但留給自家後輩繁衍生息的土地白送出去,沒幾個人願意。楚秦門利益和楚秦盟利益第一次發生直接沖突,就使門盟之爭從暗地裡演化到了明面上。
這也不是顧嘆的失策,他為了完成齊休分撥下來的任務,自己手上又沒多少資源,只能先許下空頭好處將附庸各家吊著,否則誰也不會願意跑到連水地界給他賣命。算無遺策如他,這次也吃了癟,對南宮嫣然的性格他了解,但新近嫁入門的陸蔓他可一點兒都不了解。
前面沙諾帶著大家效忠宣誓,熊十四自然拉不下臉來如此拍齊休馬屁,但作為唯一的附庸金丹,微妙的處境又令他不得不有所表示,嘴跟著眾人動了動,看上去也是在山呼祝禱,實際上半個音都沒發出來。
「咳。」等到殿中重歸安靜,才從這尷尬的情境中脫離,清了清嗓子,「當年楚秦盟合議說得很清楚,盟中決議,楚秦門作為聯盟一份子沒理由不執行。」
附庸四大家族一家一人,楚秦門四人再加上白沙幫沙諾,這便是楚秦盟九人合議,只不過是為了吞並時各家面子上好看點,實際上一投票就是五比四,湊個人頭走走過場而已。齊休被軟禁之前安排的是顧嘆、莫劍心、南宮嫣然和古鐵生四人,但如今顧嘆屁股歪到了附庸各家那邊,等於楚秦門內部出了個叛徒,合議對楚秦門的制約一下子就凸顯出來了。
「莫師兄已故去,本門參與合議的人選都不足,你們私下議出的結果可有效力?我覺得應等門中補足四人的名額,然後再正式商議賞功之事,而且顧師叔不能持中,下次應該回避。」
又是陸蔓站出來反駁,矛頭直接指向顧嘆,饒是顧嘆穩坐釣魚台,面對『不能持中』的嚴重指控也不能淡定,冷笑道:「如何不能持中,願聞其詳。」
齊休見陸蔓真的准備一本正經地列舉理由,大怒,「前輩得失,豈是你個小輩可以當眾妄斷的!還不退下!」將她斥退,回頭對熊十四等人揮揮手:「等我理順家事,再找你們來罷。」
「是,那我等先告退了。」
再坐下去就是看楚秦門笑話了,眾家附庸爽快告辭,只剩楚秦門的十來人,齊休板著臉,從每人的臉上審視過去。顧嘆孤零零坐在楚秦盟一側,而另一側除南宮嫣然、陸蔓、蒙儁、虞清兒、闞萱、余子澄等大小庶務管事外,秦長風、秦光耀、虢豹三位一慣專心修行,不怎麼過問俗務的也來了,助陣之意十分明顯。
「我覺得倒可以先讓陸蔓說完。」顧嘆首先提議。
「也好,你剛才想說什麼,說罷。」齊休對陸蔓道。
「是,我剛才言語沖撞,乃是出於一片公心,請師叔見諒。」
陸蔓越眾而出,先對顧嘆一拜,「師叔您首先是個楚秦門弟子,然後才是楚秦庶務盟主,您同不同意?」
顧嘆點點頭。
「那門中決議在先,你作為弟子必需聽從,是也不是?」陸蔓問。
「門中事務,自有掌門獨斷,我自然聽從。」顧嘆回道。
「掌門當時不在,若有變故,庶務掌門是不是有臨時決斷之權?」陸蔓又問,南宮嫣然聽得微微點頭。
「兵者大事,庶務二字怎能決斷?」顧嘆駁道。
「哼哼,您不也背著『庶務』二字?可覆滅碧湖門,封賞門中領地這種大事都不經過門派同意,那以後豈不是除了掌門師叔,便無其他人能制轄了?」陸蔓反問。
顧嘆看向齊休。
齊休沒想到陸蔓有這等機鋒,只得說道:「碧湖門之事,乃是我去齊南前吩咐顧嘆可以便宜行事的。畢竟此事機密,輕易洩露不得,所以他也不是自作主張。」出頭把這件事認下了。
「呃……」
眾人同時一窘,「您怎不跟我們打個招呼!這幾年您在齊南,就是傳個話回來也不會令誤會至此啊!?難道在您眼中,我們是會出賣秘密的人,不可以信任麼?」南宮嫣然有些難以接受,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你別多心,我自有我的考慮。」
剛從牢籠中逃出生天,卻不被人理解,齊休也只能這麼回答。
「這正是問題所在。」
陸蔓一直沒坐回去,俏立殿中,比出三個手指,「本門運轉,一旦掌門不在就出現問題,其因有三。」
虢豹連忙攔她,「什麼叫掌門不在,說啥胡話呢!?」
「讓她說!」齊休反把虢豹給瞪回去。
「其一:作為門中最高存在的各位長老有名無實。在齊雲,六位座主加三位城主,九人合議可以任免掌門、決策所有,楚秦門其實也有類似的規矩,但從來沒用過一次。」
「其二:管庶務者修為地位不宜太高,如顧師叔,與掌門和諸長老修為相若,門中築基後輩無法轄制,一同做事,肯定只能被牽著鼻子走。」
「其三:庶務主事無有更替規矩和時限,若無掌門師叔這種威信、修為、地位俱全的人推動,幾乎就是死水一潭。莫師叔故去多日,楚秦盟合議裡空出來的位置大家都沒想到要找人去補,庶務掌門、庶務盟主的位置一坐上去,似乎不到死就不會下來,傳功、執法、禮典、領民、大庫等等奉行也是如此,甚至已有家傳趨勢……」
「欸?」
本以為陸蔓是自己這邊的,沒想到她竹筒爆豆子噼裡啪啦那麼一說,無論顧嘆還是楚秦門各管事,全部要吃癟!
目前楚秦門的長老是由內門出身的金丹修士自動擔任,計有齊妝、明真、秦長風、古鐵生、多羅森五人,其中明真和顧嘆較親近,而秦長風自不用說,兩人兌子,大事將由剩下三個完全中立的長老決定,那就全不在控制之中了。
這對南宮嫣然毫無好處,巴望著下任掌門之位的秦家也不會樂見。
庶務職位不得由金丹修士擔任,那顧嘆最是尷尬,他將來沒了職位,又不是長老,平平金丹,地位卻被完全邊緣化。
最後一個各職位更替時限,那更是把人全得罪了,楚秦如今有二十位左右外門出身的築基修士,但做禮典奉行的是余德諾後輩余子澄,山門與大庫奉行是闞林後輩闞萱,領民奉行是虞景後輩虞清兒,思過坊奉行是沈良後輩,等等等等。這些初始家族或者說齊休舊部後裔在楚秦,只要子弟能築基,那上好差事就等在那裡,別家即便有人築基也很難染指,比如羅家,低階子弟眾多,也有三位築基修士,但連今天這種場面的門都摸不到。
顧嘆閉目不語,秦長風皺眉思索,虢豹局促不安,南宮嫣然和秦光耀則對陸蔓怒目而視,就像是看個叛徒,闞萱、虞清兒等人臉上也都不太好看。
「呵呵。」
齊休倒沒想到還有這一茬,陸蔓所建言的無非是齊雲派的成規,其實和楚秦門的大體相同,但執行上要求一板一眼,而楚秦門由於有齊休乾綱獨斷,就要稀松得多了。目光一轉,看向齊雲棲蒙派出身的執法奉行蒙儁,「你管執法,你說說。」
自從引薦他的萬軒壞了事以後,蒙儁便十分低調,除了執法公務一個字都不多說,答道:「天下門派眾多,法度各有長處,立規矩的事非我可以置喙。但無論是何法度,執行都不能懈怠,執行得好則門派興盛,反之則大抵沒個好結果。」
「好!」
齊休一派扶手,「那今天就開始立規矩,從……」看向顧嘆。
「我辭去庶務盟主之位。」顧嘆微笑著欠了欠身,雲淡風輕。
「啊?」
南宮嫣然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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