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修真]修真門派掌門路 作者:齊可休 (連載中)

 
81562138 2015-1-5 16:22:3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19 479044
馬口鐵的幸福 發表於 2016-3-5 23:19
【第548章】 酆水之變上

登上的飛梭比【銀背駝鰩】大不了多少,內飾已陳舊到有些破敗的地步,行進間甚至嘎嘎作響,一副馬上就要散架的樣子。整個飛梭內部全被打通,一整間極為寬闊的廳內,男男女女穿著各種服色的修士已聚了數百。展劍鋒快速掃了一圈,發現大部分都是些正在拼命壓抑臨戰緊張心理的生面孔,不由皺眉。
  「展劍鋒?展老弟!哈哈,果然是你!」
  很快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循聲望去,是位大周書院年輕築基,幾年前曾並肩戰斗過的,老交情了。帶著眾人湊過去,笑著打趣道:「怎麼?是你監軍?」
  「難聽,押陣,是押陣。」
  大周書院押陣築基一邊說笑,一邊隨手打出道隔音符篆將兩人罩定,「每每開辟快結束時,都會湧進來些做白日夢的蠢鳥,千萬小心,別被拖累。」他沖四周努努嘴,低聲說道:「如今戰事已近尾聲,功勞是最難拿的東西,那些貢獻點達不到目標正急得抓頭的門派家族,還有這些姍姍來遲想揀便宜的散修,恐怕對此戰抱有極大期望,你若無意爭功,這次就得悠著點,省得討人嫌哈。」
  「我省得。」對方受身份所限,行事必須秉公持中,言深如此已非常難得,展劍鋒心中感動,長揖道謝。
  一路順利,飛梭在離告警地極遠處便降落下來,在烏雲黑閃電肆虐的天空中,仍能看到那邊的焰火仍在不停綻放,十余面高聳入雲的聚兵旗已經立起,將從四面八方飛來的修士們甄選安排後,添置到外圍各種修士軍陣、臨時駐地、獸船飛梭、傳訊、補給等隊列裡,僅一個方向就有修士起碼萬人,飛禽、獸船、飛梭、修士等等遮天蔽日,無數陸行馱獸排成縱列,正冒雨將重型布陣器具運來。十年開辟戰爭,大周書院令行禁止早深入人心,分撥調度極其出色,整個地域人多而不亂,井井有條,甚至連喧嘩聲都極少。
  「呼……」
  第一次見到如此宏大的場面,許姓老者的臉色因緊張和振奮而微泛潮紅,長長地籲了一口氣,想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
  展劍鋒見其中一桿聚兵旗下有數艘熟悉的【乙木御風梭】懸停,知道姜家主力也將參與此戰,他來酆水投奔的是姜家,身份一直是受姜家雇傭的,並非大周書院直屬,姜家在此,那麼就只有一條路走了。他將實情告訴押陣築基和許姓老者,在兩人遺憾的目光中帶著老部下們告辭,飛往姜家所在的聚兵旗下。
  「姜家功勞攢夠了嗎?熬了十年,這時候死掉可太冤了。」
  包二在身後問道,展劍鋒想了想,「姜家想受封的地盤其實早已到手,來這無非是賺個大周書院的分封,所需功績點遠比想拿同面積的酆水新地少,應該夠了吧……」
  兩人正在說話,忽然『嗡』地一聲,所有人全都被一股柔和但無法抗拒的力量吹動,向後急卷!
  展劍鋒的身體一動不能動,就好像陷入了某種莫名的禁制中,什麼都看不清楚,什麼都感應不到,耳邊只有呼呼風聲。
  事起突然,數息過後便重歸平靜。
  「此地危險,爾等速退!」
  一個蒼老的聲音貫耳炸開,威壓徹骨卻不令人生畏,展劍鋒舉目望去,那十余桿聚兵旗竟已在極遠處,只能看見略有些歪斜而已,焰火起處上方天空現出個頭戴高大玉冕的巨人法相,身邊還有條張牙舞爪的青色長龍,一人一龍頂天立地,如此威勢定是化神無疑。
  「再遠些。」另一個蒼老聲音說完,一人一龍旋即不見。
  來不及細思,神識一掃,「小昭!」發現包二在不遠處,老部下們大多也安全,只是被吹散開了一點,可是薛小昭那只飛禽不知去哪了,他嘶喊著妻子的名字,「可能被吹走了,散開找找!無論找不到得到,半柱香後來找我集合。」從儲物袋裡取出那面『西戍一四五、展』的旗幟,撐在手上御劍四處尋找。
  還好,烏雲閃電也被吹散,天空放晴對尋人有利,幾乎所有能動的人和物都被強推著平移近百裡,姜家那幾艘乙木御風梭被吹得在天上不停打滾,好不容易七歪八扭地糾正好平衡,便陡然加速拼命往遠處逃離,把那些飛梭旁邊,想就近登船避難的人們甩在原地發愣。
  數只馱龜被掀翻,四肢朝天,它們背上裝載的沉重陣石成了索命之物,墜著咕咚咕咚沉入酆水,前後不過數息。無法肉身騰空的練氣修士,特別是那些沒有應變經驗的最容易失去平衡,從飛劍和飛行法器上被甩出來,伴著漫天雜物,在水面砸出大大小小無數水柱。
  好在暴雨導致地面大部分被河水覆蓋,若是硬地只怕要死不少人,過沒多久,落水之人便一個一個躍出水面,開始呼親喚友,尋找同伴。
  「劍鋒!」
  薛小昭死抱著傳訊飛禽的腦袋,花容失色地夾雜在這些人當中,一眼就看到了在天上那柄正霹靂作響、熾如閃電的騷包【霹靂追風刺】。
  傳訊飛禽上的幾個人也出現在旁邊,都無大礙,展劍鋒摟定妻子,馬上把包二等人重新召集到一起,數一數還是失蹤了兩個。
  「咱們也快跑吧!你看!」包二指著天上,有類似姜家那種大型飛梭的勢力無不加速逃離,能力越大逃得越快,就在找人的這點時間內,周圍左近便只剩下些腳程不濟的築基、練氣了,「化神老祖的警告絕不可等閒視之,他們全都在跑,包括大周書院的人!」
  「好!我們走!」
  展劍鋒辨明方向,帶領眾人奔逃,那傳訊飛禽是哨衛的制式靈禽,並非誰的個人伴獸,它落水受了傷,自己個跳到水面一根浮木上歇息,無論如何都不肯再飛了,薛小昭怎麼驅使都不管用,大家都是刀尖滾過的廝殺男女,果斷狠下心丟棄不管,失蹤的那兩人也無暇尋找了。
  「轟!」
  展劍鋒一個築基初期修士拖著群練氣哪跑得遠,才走一小段路背後便傳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那焰火和法相出現的方向已一片火紅,毀滅熾焰似乎已將那處的天地聯通,宛若地獄之門。很快,一道無形無色的氣震牆席卷到眾人跟前,還未及體,就能感覺到熱度驚人。
  「該死!」
  展劍鋒只來得及將大旗祭出,這一樣是大周書院的制式物品,帶一點點自我防護和清潔的法陣,「來我背後!」將眾人一股腦卷到自己身後,然後純以肉身抗衡,『嘭!』,先是氣震牆撞擊的身音,展劍鋒眼冒金星,感覺五髒六腑都快給震碎,吐出一大口鮮血,馬上溫度極高的熱風就到了,『呼呼』,刮得遍體生疼,旗面、長袍、眉毛、頭發先是焦黑,然後化作飛灰隨風而去。
  「快入水!」
  生扛過這遭,已變成『坦然』相見,渾身血淋淋的展劍鋒再不敢拖延,直接反手將大家打落,自己也捏著避水訣鑽了進去。
  河面被燒得霧氣蒸騰,但水下儼然另一方世界,十分安全,「你怎麼樣?」薛小昭含淚撲過來,撫摸著展劍鋒身上。
  「無妨。」現在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兩人稍觸即分,「還是得離開,我們沿著河道潛水走,慢就慢點。」展劍鋒胡亂吞了幾枚治療燒傷的丹藥,再套上件新袍子,繼續當先帶路。
  在那西戍一四五哨安逸了兩三年,突然又回到了生命朝不保夕的境地,加上兩位老伙計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大家的心情都不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悶頭趕路。不少做出相同選擇的修士們逐漸匯作一起,組成了個近百人的泅渡隊伍,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空氣中仿佛到處都是燃燒的余燼,露出水面的樹木之類全完了,現在是只有水和火的世界。
  爆炸處似乎再無變化,也許是他們越行越遠的緣故,那炎柱的光芒好像還暗淡了點。
  「這十年……」
  包二的心情放松了些,話匣子又打開了,「咱們也算是經歷了不少事,化神法相,火獄之威,恐怕這輩子就見識這麼一次了。」
  「呵呵,你不是喜歡記這些東西的麼?等出去後,你可以把記下來的整理成一本閒書,我幫你在白山發賣。」展劍鋒打趣道。
  「咳。」身後一位老伙計插言道:「頭兒,您上次所說,等開辟結束,幫大家伙兒在您家宗門裡立足,可還作數?」
  「呃……」
  展劍鋒一窘,那是老早自己還不太成熟時誇下的海口,實際楚秦門幾乎不收外人,而且這事由老頭子親自把關,聽家中老人說,楚秦門曾經因為門內叛徒差點遭受滅門之禍,所以事事放權的老頭子唯獨對這點極為上心,外來修士想入門,最後一關就是要經他當面查驗合格。薛小昭是被自己娶回家的,肯定沒問題,但按照老頭子往日的標准,包二想過關都極難,其他人就更沒譜了。
  「我那次是喝多了酒吹牛的,只能說我一定盡力,但實話實說,想正式進楚秦門中真的很難,我沒法給你們保證。至於在楚秦之地裡立足討生活,我倒可以拍這個胸口。」
  他見大家雖目光沒落在自己身上,但一個個支著耳朵,明顯都很關心這個問題,想了想,還是老老實實把話說清楚為好。
  「唉!」
  老伙計們都探了口氣,重歸沉默。等戰事結束,他們除了能用貢獻點跟大周書院換東西之外,還能從姜家拿到一筆豐厚的傭金,當年接受這個條件時,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拿錢賣命天經地義,可十年生死一線這麼著下來,心態就變了。那些獎勵和傭金再多也嫌不夠,自家的性命、虛耗的年華、還有被耽誤的大道修行就值這麼點?很多人心理都無法平衡。特別是見識了修士軍陣的力量,體味到高門世家的強大,結交上生死與共的袍澤後,無不打算將來要找能抱團行事的出路,對出去後仍繼續做一名困苦散修十分抗拒,所以開辟戰爭後很多散修寧願冒險結伴搶掠當地,也不願就那麼失敗的離開。
  展劍鋒十分能理解他們,但自己真的也毫無辦法。
  夜深時,大部分練氣修士已十分疲累,突然有人在河面上大喊,「沒事了,看!」欣喜之情溢於言表。
  展劍鋒浮上水面,果然,那天邊的火柱異象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崩解,不久前還熾熱難熬的空氣也已趨向正常。
  許多同路修士躍出水面,有些人祭出飛劍加速遁走,有些人干脆找個凸出水面的小陸地布置臨時陣法,結伴歇息。
  「若此地安全,大周書院早派人來接應了,大家咬咬牙,繼續走。」
  展劍鋒做出判斷的同時,在那剛剛崩解干淨的炎柱下方再生異變,淒厲詭異的鬼哭之聲響起,無數黑色魂絲電射而出,像烏雲傘蓋般的東西越來越大,以極快的速度將天空遮得嚴嚴實實,馬上,就會到達他頭頂上空。
馬口鐵的幸福 發表於 2016-3-5 23:20
【第549章】 酆水之變中

「這是什麼!?」
等到天空完全被黑雲佔據,細長如蛇,頭部隱隱約約現出人五官模樣的魂絲才如雨般飄落,不知是它們飛行時的呼嘯還是真有鬼魂哭泣,嗚咽不止的難聽聲音令展劍鋒直感頭皮發麻,「別讓他們近身!」他喊道。
在酆水之地藏身的鬼修不少,十年戰事下來,大家身邊都備有些克制物事,一時間什麼浩然正氣、什麼佛光梵唱都來了,炎火電光之類更是尋常,真真叫各顯神通。可沒想到那些黑色魂絲在天上聲勢浩大,落下來後一交手,大家才發覺脆弱得很,隨便用點火系小術就能燒掉大片,化作點點飛灰,而且真像傘蓋般就那麼薄薄一層。使出吃奶的勁卻擊在空處,浪費靈力不說,光用掉的辟邪物事就價值不菲,許多人咬牙切齒,肉疼不已。
『呲啦……』
展劍鋒本命與雷電有關,天生克制這種負面物事,拈出張二階雷網符篆就將身周數丈護得嚴嚴實實。絕大部分魂絲掉落到水中不見,落入地面的很快將尾部扎入土中,頭部昂起,像只小草樣隨風輕擺,還有一些稀疏地在空中浮游,似乎威脅也不大。
「怎麼辦?」包二等人全數騰空而起,不敢著地和入水,緊緊御劍湊在展劍鋒身周,「你們看!」薛小昭又指著河面上漂浮著的幾具屍體驚呼道。望過去,正是那些圖開辟戰爭收尾時比較安全,想來撿便宜的修士,能死在如此孱弱的攻擊之下,菜鳥這個稱謂名副其實。
「別管了,接著走!」
展劍鋒霹靂追風刺一馬當先,將前路上的魂絲一一斬淨,途中不時能看見零零星星的屍體倒伏。包二提議將這些人身上儲物袋裡能用的物事收集起來,以備緊急狀況,目前這種遇險狀態下,此行為受軍法允許,只要不動對方的傳承和私人物品就行。
「嗯?」
展劍鋒正在考慮,忽然停住遁光,扭頭回顧,「剛我好像看見有具屍體在動……」
「沒死?還是屍變?」他背後的薛小昭靠得更緊了些。
展劍鋒不答,往回旋飛而下,將一行人帶到那具漆黑的屍體附近,「你們別過來。」獨自上前,一具高大的男修仰面躺著,瘆白皮膚下不少暗綠斑塊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散。緩緩盤旋一圈,他才伸出手中飛劍,屏息靜氣,用劍尖挑起地上屍身的領口,果然,在脖頸之間發現了一小撮綠色絨毛,然後在屍身手背部也找到了綠毛,同樣在快速蔓延。
「是屍變,像綠毛僵,但轉變過程又太快了……」
展劍鋒把劍尖落在屍身眉心,緩緩刺入半寸,『嗚嗚』,屍身嗓子裡立刻發出非人的嗚咽,眼皮抖動不止,似乎隨時都會醒來。他猶豫片刻,終於還是將飛劍收回,「看樣子我們小看那魂絲了,從現在開始,路上無論遇到死物活物都要小心。」囑咐一番,便要繼續趕路。
「為何不取他性命?」薛小昭問道。
「他哪還有『性命』可言……」展劍鋒搖搖頭,嘆道:「同在異鄉為異客,物傷其類啊。」
「儲物袋……」包二提醒道。
展劍鋒也不作態,飛劍一卷,將屍身上的儲物袋拿到手,挑揀出靈石和認識的丹藥符篆之類物事隨手遞給包二,又記下對方信物上刻著的姓名、家門、籍貫,再擲回到那已轉化了一半的綠毛僵屍身上,「抓緊走!按照這屍變速度,前面倒斃的人很可能都已轉化完成了!」
一行人加速離開,能順手取用的物資概不放過,但並沒收集到多少東西,沿河逃亡的人不少,前面肯定有人也想到了這點。
而蹣跚游蕩的僵屍,開始三三兩兩映入眼簾,大部分是從河裡爬上岸的,身上衣物還濕淋淋直往下滴水。
連番折騰,練氣修士靈力本就不足維持長時間飛行,靠回氣丹藥之類補充亦非長久之計,將近拂曉時都已快不堪重負。烏雲重現,淅淅瀝瀝的雨花再次落下,有了雨簾遮掩的恐怖魂絲威脅性倍增,立陣扎營歇息,成了不得已的選擇。
「若是平時,該選個隱秘之處立下幻陣,可現在的威脅主要來自屍鬼之物,如果走不出去,主要還是依靠大周書院的救援,所以我決定找座高點的峰頭,然後用主防御的陣法,如何?」他先向眾人征求意見。
「那可要遠離河道……」一人出言提醒道。
「河邊的情形只會更糟,你們看……」
展劍鋒往河面一指,那有只數尺長的怪魚在河面巡游,魚鱗掉了快一半,傷處被濃濃黑氣包裹,魚眼深凹,內有綠芒閃爍,明顯已被轉化了。
「嘶……」
水中無疑已成鬼蜮世界,眾人想到自己剛還在裡面泅渡過,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無人再有異議,離開酆水河道,冒雨前往遠處一座高山,等到得近處,驚喜地發現那兒已有人先頭立下了陣法,在這淫雨靡靡的險暗世界,散發著淡黃微光的防御罩子就像個溫暖的小太陽,令人精神一震。
「太好了!」
包括展劍鋒在內,眾人無不欣喜,「裡面的道友,我等皆為西戍哨衛,求貴地收留歇息片刻,恢復氣力就走……」包二上前朗聲通稟,又打了張拜帖進去。
沒等到人開陣迎客,卻聽到防御罩那頭傳出來『砰砰』之聲,包二趴在上面往裡一看,跟一群靛灰色僵屍正好打上照面,原來裡面人早已全被轉化,應該是布陣之後發生的事,靈智不夠使用陣法令牌的他們等於被生前的自己關了起來,聞到外面肉味,正從內拼命撞擊防御罩,遍體鱗傷猶自不覺。其中一只僵屍跟包二隔著薄薄防御罩相對,不過咫尺之遙,他伸出暗紅色的舌頭無意識舔了下嘴唇,一副等著大快朵頤的模樣。
「惡心!」包二往地上啐了一口,正准備罵兩句,「鏜!」那僵屍挺身一撞,竟然是只力大無窮的變異體,附近地面都晃了一晃,撞擊處的防御罩頓時生出蛛網狀的裂紋。
「跑!快!」
展劍鋒一把將包二扯回身邊,帶著大家飛速逃離。
不多時,陣法轟然破碎,十余只僵屍一湧而出,哪還找得到早已遁走的眾人行跡,只好成群結隊在附近蹣跚流浪。
「不行了……」
雖然及時跑掉,但眾人也已將潛力榨干,多名老部下臉色煞白,有人喊道:「我不行了,再飛下去就會開始消耗本源!」
展劍鋒單臂將他挾起,閉目感應了一下,覺得安全了,才按下遁光,這回沒得挑,找了塊地勢高點的小土丘,用雷網符篆將空中地面仔細清理干淨,再布下一座臨時小幻陣,然後才准許大家在幻陣之外套架防御陣法。
「該死!大家小心天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陣才布置到一半,負責哨衛的部下突然大聲示警,手指天邊,一道黑影破空而來,是什麼看不清楚,但頭部的兩點陰火綠光顯示來者絕非善類。
「呼……」
對方速度極快,而且高度不停下降,明顯是沖這邊來的,逃之不及,展劍鋒雙腿不丁不八站牢,背後現出本命【霹靂追光劍】虛影,祭出【霹靂追風刺】,抬手捏個劍訣指向黑影,緩緩調息,努力排除一切雜念,物我兩忘。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原來是只二階的【闊角雕】,或者說【闊角鬼雕】。這只頭有寬大骨角,凶猛無比,一般被修士用來作伴獸的飛禽,如今快只剩具骨骼了,頭骨裡燃著的綠色陰火,還有周身上下包裹的黑色氣雲,使它依舊能在天空翱翔。
近到數丈,能看到鬼雕張開著的堅硬長喙,「疾!」他看准機會,天賦【一指奔雷】使出,霹靂追風刺瞬間化作道閃電,從鬼雕空空如也的眼眶穿入。『呲啦』,劍入頭骨,電光大作,那鬼雕在空中掙扎了幾番,一頭往下栽倒,好死不死,正巧撞在眾人才搭了一半的防御陣上,而且身周陰風亂竄,不辨『生死』。
附近的魂絲像是感應到了什麼,往鬼雕落處慢慢飄來。
「布陣器具,毀了。」包二緩緩說道。
其實即便未毀,那鬼雕附近也無法再從容布陣了,它骨骼被陰風裹護住,眾人電劈火燒卻只能斬下些骨屑,四面八方的魂絲仿佛大補之物,竟漸漸有復蘇的趨勢。不僅如此,這些鬼物之間似乎有什麼特殊聯系,天邊又有兩頭鬼禽撲來,遠端地平線,起碼近百只僵屍拖著腳現出身形,也是直奔此地,速度越來越快。
蒼茫大地,無垠雨夜,完全成了魂鬼厭物的地盤,生靈只能為之戰栗。
躲入小幻陣肯定是沒用的,那些陣中僵屍的遭遇就是前車之鑑。
事到如今,饒是經歷再多生死,再堅強的修士也只能無力氣餒,小小隊伍忽然陷入死寂,竟沒人對周遭的危險給出反應。「劍鋒,你快走!」薛小昭哭著打破了寂靜,「你不能受我們拖累,獨自走,肯定能逃出去的!」
「對!頭兒,你快走!我們賤命一條,死就死了,還能幫你拖他們段時間!」包二等人也齊聲勸道。
「別扯這些了,我不會丟下你們的!」
展劍鋒本也有些不知所措,被眾人的做法這麼一感動,反而振作起來了,「不要放棄一絲機會!」他抬頭估算了一下天邊鬼禽趕到的時間,再看看尚有段距離的僵屍群,「既然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那我們就下水!」
「可是……」包二下意識想說水裡更危險,但反過來想想,如今這種境地只能死中求活了。
展劍鋒負起薛小昭,又一手挾了一個,拖家帶口又往河邊回返。
其余人消耗本源也顧不得了,往嘴裡胡亂塞著已無多大效力的回氣丹藥,死死跟在後面。
在最後一個人沉入水中後,兩頭鬼禽帶著陰風在水面上打了個盤旋,爪子略沾了沾水,便放棄飛走。那些僵屍也一樣,趕到河邊兜了幾圈後很快茫然了,於是又恢復了漫無目地的游蕩狀態。
眼前的危機解決了,水中又是另一個世界,無數各型各狀的『僵屍魚』馬上將眾人包圍,還好,因為轉化前都是些沒品階的普通魚類,轉化後除了凶狠了些還有數量極多之外,倒也沒什麼大威脅。
那些落入水中的魂絲,還有之前同路的修士都渺然不見。
劫後余生的一行人大大緩了口氣,還是展劍鋒獨自抗下大局,雷電法術在水裡大打折扣,他便從儲物袋裡掏出些楚秦老家寄來的壓箱底符篆支撐。
「再努把力,潛深點,你們終究是需要歇息的,找處平坦的河底重新立陣。」
他還得不停給已快油盡燈枯的部下們提醒鼓氣。
「快看!」
又有一人,手指河底喊道:「那兒有光亮!」
『看』,『快看』,『你們看』,一路上每逢有人喊這些話就准沒好事,展劍鋒心頭一沉,順著看過去,河底某處有道血紅光芒閃爍不定,初看殺伐氣重,頗為詭異不詳,但卻另有番導人向善的味道在裡頭。
「怎麼有點熟悉?」
多看兩眼,展劍鋒心頭奇怪,仔細回憶了下,終於恍然道:「這不就是老頭子給法引和尚的那把【慈悲普渡劍】麼?」
馬口鐵的幸福 發表於 2016-3-5 23:21
【第550章】 酆水之變下

法引師徒這十年過得比展劍鋒還『安逸』,因執法出色很得酆水城庶務主事看重,屢次強留,和尚們心裡其實也不太想干搏殺營生,於是順水推舟,愣在城裡兜了七、八年。
  他們想要的建寺資格大約等同於修士的開宗立派,不去前線殺敵,光靠巡城執法根本賺不到那麼多功績點,眼看戰事沒兩年就要結束了,一幫慢性子和尚才開始急眼,臉面也顧不得,周旋請托,好不容易才從酆水城脫身。
  律宗規矩多,光一條不殺生就把自己隔絕在大多數任務之外,只能參與些追捕魔修、鬼修之類的任務。到了最後一年,功績點還差得遠,和尚們自己也放棄了,沒想到這場突如其來的鬼物肆虐令他們希望重燃,別人往外跑,他們卻直愣愣往裡沖。
  可惜,廝殺場從無稱心如意事,血淋淋的現實很快降臨。
  血紅【慈悲普渡劍】懸在河底上方不遠處,不斷嗡鳴震動,強大的慈悲功德之力將十余丈方圓照得透亮,沒有鬼物敢於接近。光芒似近實遠,展劍鋒等人下潛到極深處才真正到達近前,只見法引身披【多寶眩光袈裟】,膝蓋上橫擺著【八音祛邪佛光仗】,獨自在內打坐誦經,在他身前,還整齊擺放著數十具屍體,僧道俗皆有。
  「法引師……師兄?!」
  無論能不能脫險,無論相遇的場景多麼詭異,在這種地方這種境地遇到故人,展劍鋒心頭莫名一暖,差點流下了男兒淚。
  法引也感應到了他,不過一改往日在楚秦之地執法時的氣宇軒昂,「是你啊……」他抬起頭,眼眶深陷,人枯槁得可怕,「都進來罷,這裡安全。」
  「這是怎麼了?」
  進入慈悲普渡劍的映照下,眾人如遇暖陽,渾身熱乎乎的,薛小昭、包二等人就地打坐,抓緊時間歇息恢復,展劍鋒在法引身邊坐下,看著那些屍體出言問道。
  「唉!都怪我……」
  法引處在巨大的沮喪中,用十分自責的語氣將前因後果道明。
  展劍鋒聽完,不由自主抬頭看了眼高懸頭頂的慈悲普渡劍,法引師徒的悲劇可以說是『成也此劍,敗也此劍』。
  原來那魂絲降臨之後,他們發現這慈悲普渡劍對魂絲僵屍一類無論強弱,均是一擊必殺!而且還能以慈悲之力普渡那些被轉化的靈魂,對於佛門子弟來說,這即能賺開辟軍功又能積功德,還能拯救生靈的事自然多多益善,於是一路走,一路『渡』,一路救……
  法引作為御劍之人,自然一馬當先,從陸地到河底,哪鬼物多就去哪,沒想到樂極生悲,這慈悲普渡劍收集了海量善功,竟在廝殺時自主進階,無法控制了!
  飛劍死物,那可半點不由人,法引失了它就像失了獠牙,而且自己『殺』得興起,已跟由師父、師兄弟、還有部分途中救起的修士們暫居的臨時法陣有些距離,好死不死他們那邊被一波極強大的鬼物突襲,局面瞬間崩盤。
  展劍鋒才知道先前的決定其實完全錯了,大部分魂絲落入酆水,這裡面哪安全得了?自己不過是因為運氣好,唯獨這一段的鬼物已被法引清理過,所以他們下來時才只有些『雜魚』侵擾,若換在其他地點下水,只怕早已成了面前這些屍體中的一員。
  「歸根結底,是我的貪念害了他們。你們來了正好,等我們恢復實力,就以此劍進階之處為依托,去將師父他們的屍首搶回來,若是坐視他們被轉化為鬼物,我心難安。」法引說道。
  「那是自然。」
  展劍鋒一口答應下來,但仔細想想又覺不妥,「就算搶回來了,我們怎麼運走呢?」他注意到法引的禪杖和袈裟已經殘破不堪,往日熠耀寶光只剩微弱一點,「而且水中不比陸地,新的鬼物很快又會順流過來的,到時候怎麼辦?」
  「我還有劍。」法引答道。
  展劍鋒把目光再度投注到慈悲普渡劍上,皺眉道:「成敗全系於此物一身,萬一……」
  法引皺眉,不悅打斷道:「你是在說我被外物所惑了麼?」
  「噢,沒有沒有,你多心了。」展劍鋒連忙道歉。
  「沒有萬一。」
  法引丟下硬邦邦的四個字,便閉目誦經,不再理人。
  吃了個沒趣,展劍鋒又回憶起了早年被法引訓誡的往事,心中苦笑,他還有氣力,不需休息,正好去探探路。
  按照法引描述,他很快趕到了法引師父等人的罹難之地,河底某處一座殘破的佛門陣法內,十余黑色人形物事聚做一團,仔細看去,竟是被無數黑魂絲團團裹住的屍身,隨著水流一起一伏,如人呼吸,也不知他師父在哪一個裡面。
  「最後會被轉化成什麼!?」
  他暗暗驚心,試著用霹靂追風刺攻擊,飛劍剛到近前就被黑色魂絲纏住,斬了無數,那魂絲仿佛無窮無盡,而且四周的鬼物感應到動靜,紛紛靠近,心頭清晰地感應到危險,無法,只得退回。
  良久之後,薛小昭、包二等人均已休息好了,個個精神完足,而那劍還是老樣子,看不出失敗或成功的跡象。在它發出的普渡佛光之外,僵屍魚群已越聚越多,一只數層樓高的無頭骨龜,緩緩踩著河底淤泥靠近,迫力十足。
  包二不明所以,急吼吼向展劍鋒問道:「頭兒,怎麼辦?」
  展劍鋒將法引的安排道出,包二是聰明人,知道是場硬仗,臉色轉黯,但仍然聽命去與眾人開始准備。
  這時候法引突然發出聲長嘆,停下誦念,說道:「貪功冒進,戀棧寶物,聞過則怒,不聽人言,心懷執念,難以放手。沒想到來酆水的最後一年,我把貪嗔痴三戒全犯了。」他宣了聲佛號,「此地絕險,若慈悲普渡劍進階不成,我豈不是因一己之私,又害了你等?一錯再錯,罪過罪過……」
  見他自己轉過彎來了,展劍鋒喜道:「善哉,逝者已矣,想必令師若在,也不願你為之冒險。」
  「不。」
  法引又搖頭,「你們走罷,我無論如何是要留下試試的。」再度閉目,雙手合什,念曰:「染心未斷,惡業叢生,勤拭凡塵,梵行乃立。」
  展劍鋒聽出他已有死志,知道憑自己的言語功夫肯定勸不動這位執拗的律宗和尚,眼珠子轉了幾轉,再行一禮:「那我等告辭了,你保重。」
  法引輕點了點頭。
  展劍鋒便轉身退後,裝作去招呼部下們准備撤離,實則繞到法引身後,瞅准機會,單掌如刀,迅疾無比地朝他後頸斬去,想偷偷打昏了帶走。
  「啪!」
  沒成想法引更快,整個面向反轉過來,正好用合什雙手,擋住了展劍鋒的掌刀,「你小子,本性難移!」他氣急了,瞠目怒罵道:「別以為你跟我同階就能擅自做主!若真讓你得手,回頭我一定親手將你鎮壓在天引山下!」
  「嘿嘿。」
  相比法引,展劍鋒還是嫩了太多,一擊過後,掌骨下緣竟然裂開個大口子,右手算是暫時廢了,一邊痛得齜牙咧嘴,一邊還得做出憊懶模樣,笑道:「你也得為我想想哈,你要是願走,我自然走得心安理得,你要是一意獨留,那我又怎麼能走?走了,那就是不義,難道你要陷我於不義麼?」
  「此乃我師徒私事,與你何干?」法引沒聲好氣。
  展劍鋒立刻反駁:「誒,這話可不對,你可是我楚秦門客卿,楚秦之地的巡察使大人,怎能說沒有干系?若你說沒有干系,那把我家慈悲普度劍還給我,我帶走!」
  法引氣得眼珠子都快凸出來了:「楚秦門你做不了主!」他知道不能在這個話題上與展劍鋒辯論,語調轉軟:「我死意已決,勿需多言。你快走罷,我是為你們好,你不考慮自己,也為他們想想。」他手指薛小昭等人。
  展劍鋒看了薛小昭一眼,目光變得溫柔復雜,肅容道:「你知道的,我早年是個紈絝,來這酆水十年,別的本事沒有學到,唯獨把『義氣』二字看得極透。絕險之地,危難之時,人與人唯有信任、依靠,甚至犧牲才能合作求存,我今天在這裡丟下了你,未來又如何讓別人對我不離不棄呢?而且義之所在,命不足惜,他們若沒有這個覺悟,也不配做我的朋友和女人。」
  「唉!阿彌陀佛……」
  法引發現自己說不服他,也說不過他,只得宣聲佛號,「貧僧當年在齊掌門面前就曾立誓,要滅絕諸惡,還人間清和太平,既然你不願意走,那我們就用生命來驗證此志罷!」
  他主動伸手,與展劍鋒雙掌相擊,「和尚也很講義氣的。」他說。
  兩人仰天大笑,豪氣頓生。
  正在此時,頭頂上的慈悲普渡劍許是被兩人感化,停了嗡鳴,血紅劍光悄然不見,化作柄刃如秋水,寒光四射的三階劍,威能更上層樓,散發出平和普渡的佛門氣息裡,又多了一絲鋒寒之力。
  「疾!」
  法引手捏法訣一指,飛劍電射而出,只在遠處那無頭骨龜的背部虛斬一記,包裹著骨鬼的陰風魂絲便如沒存在過一般驟然消散,只剩一堆巨大白骨,碎倒河底。
  「有此劍襄助,這鬼蜮世界,我們盡可去得!」
  慈悲普渡劍繞了一大圈回來,四周鬼物已被清理干淨,法引執劍在手,哽咽道:「師父,我來了。」
  三天後,大周書院化神和酆水城化神聯袂出現,法引、展劍鋒等人獲救,帶回了包括法引師父在內的許多修士屍骸。
  七天後,大周書院突然宣布酆水開辟戰爭結束,被鬼物侵襲的地域將會被單獨隔開,另有處置。
馬口鐵的幸福 發表於 2016-3-5 23:22
【第551章】 碧湖宮之變

酆水開辟終戰後一年。
渺渺仙雲輕拂,一對野鶴悠然而過,煥然一新的楚雲峰山門大開,靜謐的外表下是齊雲群山內少見的盛況。
由山頂到山腳,數千修士正襟危坐,只有楚問清朗的論道聲縈繞其間。
結嬰典禮,低階人士俗稱為萬仙大會,素來是修真界大事中的大事,即便對於齊雲派這種超級宗門也是如此,來聆聽新科元嬰楚問演講論道的,光各家元嬰老祖就有三十余位,這些人聚在大殿中,眾星拱月一般環坐在楚問四周。
齊休身為白山金丹,自然湊不進去,被安排在殿外稍靠前的位置,就這,還是托了坐在他身邊的『好友』,執法峰刑劍的福。
表面來看,他正凝神閉目,如飢似渴,專心致志地聽著楚問說的每一個字,不時還含笑點頭,一臉受教滿足的模樣,實際上,此時他的內心可謂是翻江倒海,復雜萬分。
作為楚秦門的主家和靠山,楚問結嬰成功對雙楚的實力無疑提升極大,固然對楚秦是大好事,但隨之而來的小魔淵開辟,恐怕是躲不掉了。
「不知我楚秦要在此戰中丟掉幾多人命!」
楚秦之地和煦平靜的六十年時光,從小看到大的的弟子們活潑生動的容顏,在齊休腦海中一一閃現,悲傷之情油然而生,但是,也僅止於悲傷而已。
「雙楚在思過山外丟下的人命,也該到我楚秦有所回報的一天了。」
這一點,齊休始終清醒得很,無論出於利益、道義、感情,小魔淵一戰他萬萬不會,也不該有任何遲疑與退卻,而且戰爭是危險更是機會,楚秦門在各種戰爭裡得益可不小。
但這些只是其一,更令齊休感到不安的,是楚問剛才表露的思想。
『絕聖棄智,絕學無憂。』
楚問論道時說過的八個字,也許旁人只認為這是他在闡述自家大道時的引用,但作為知情者,齊休分明知道,他這是還記著當年媯正利用妙清捉拿賈長庚的仇呢!
何為聖?稷下化神,始終以儒修大德,萬世表率示人的媯正可稱為聖。
何為智?善於預感未來,推衍機運的媯正無疑可稱為智。
那何為無憂……
齊休無法再往深裡揣摩,但起碼,對某些道貌岸然的大德智慧之士,楚問公然表達出了不滿!
「那天在摘星閣發生的事就算隱秘,人家媯正可是局中人啊!你公然表露這層思想,會不會傳到媯正耳中?他會怎麼想?」
「你們吃虧了又如何?被陰了又如何?那是化神存在!就算有不滿,又何必明言!」
「不是每件因,都要有果,不是每起不平事,都能討得公道!」
偷眼看向前面不遠坐著的妙清,小婦人打扮的她一臉幸福,正用毫不掩飾的愛慕目光看著高坐殿內,抱劍闊論的夫君。齊休其實能理解他們,同為正道出身,成長環境也極好,一生未遇挫折,始終秉持善惡之分,對那些高僧大德們天生信任,從無質疑,直到去了趟摘星閣……
從那時起,被媯正算計的兩人,某些根深蒂固的觀念崩潰了,取而代之的固然是值得敬佩的理想,但那無論對他們自己、對楚家、對楚秦門……都太危險了。
「所以這,才是楚問要參與小魔淵開辟,分封獨力出去的底因罷?他的計劃,很可能不包括齊雲楚家、南楚門和我楚秦,他也不想將我們牽連進去。」
某些時候,齊休很喜歡,甚至羨慕像楚問、妙清這樣敢愛敢恨,心懷正義,身負擔當的人,但現實並不容許他成為這樣的人,他要對楚秦門、楚秦盟、楚秦之地的無數仙凡負責,他要從艱難世事中蜿蜒獨行,走出一條曲折的路,一條善惡難言的生存和發展之路。
「這兩公婆真是……唉!就算另立一門,你也改不了姓啊!」
他滿懷擔憂,睜眼往殿裡看去,楚紅裳正好望了過來,美人兒身邊坐著的正是從酆水前線回來的南宮止,她眼中倒是無奈的情緒更多些。
兩人相望頜首,一切盡在這無聲的互勵中。
同時挪開目光,齊休又從各路元嬰老祖身上一掃而過,更為郁悶。
由於結嬰大典時間與碧湖秘藏第十八層的開啟之日沖突,陸雲子、陸崆、姜煥說要坐鎮碧湖宮,都沒來,藍隸肯定不會來,蔡淵說要避嫌也沒來,這樣跟楚家牽扯最深的天地峰竟無元嬰到場!
高裴兩家不可能來人,與高家極有淵源的五峰也沒派元嬰來。
七階靈地行事低調隱秘,沒來人正常。
執法峰一向討厭楚家,就派來了位金丹刑劍,就這,還是齊休用尤大有屍骨以及外海異動的消息跟執法峰換來的人情。
稷下城,只來了位尋常金丹,因為妙清還俗,南林寺雖不至於恨上楚家,但來往是從此斷絕了,一人未到。
其余傳功峰、齊雲城、齊東城、海東城、明陽山、冰源島等不多不少就按正常禮節來了一人,而且那位明陽山元嬰對楚問之論頻頻皺眉,一副道不同不相為謀,只等典禮結束抬腿就走的臉色。
到場三十余位元嬰近半出自庶務峰,以萬寶閣萬天罡為首,其余如靈藥閣甘家元嬰等都是利益上與雙楚有來往的,但論起真正的關系,很難算得上真正的朋友。而且這些人跟裴家的交情同樣不壞。
楚家在齊雲內部的窘迫,淋漓盡致地落在齊休眼中,他想起楚震在時,楚神通的結嬰大典在親歷者的描述中可截然不同,各方元嬰紛至沓來,起碼有百位之多。兩相比較,令人唏噓。
噢對了,還有個齊南南宮家的南宮止,「死纏爛打,討厭。」齊休心道:「聽說南宮木和羋東極在酆水發現了一處鬼修佔據的小世界,而且不知因為什麼,兩人還跟大周書院化神起了沖突,怎麼這家伙不但一點不關心此事,反而談笑風生,心情甚好呢?」
熬到典禮結束,眾人告辭的告辭,留下來交際的交際,上前與楚問繼續切磋的也大有其人。齊雲典禮無論元嬰練氣,除了屁股下一席蒲團別無它物,來來往往倒也不雜亂,當然,基本是同等階之間。
齊休借送刑劍離開的機會,沒再回山頂,而是在山腰處找到了秦長風、南宮嫣然、熊十四三人。楚秦,楚秦,秦家人這種場面還是要帶一個的,秦長風夫妻倆身份修為都合適,帶熊十四來,無非是為了徹底鎮住這楚秦附庸中唯一一位金丹的心思。
「熊某還是第一次進齊雲群山,果然乃人間仙境,名不虛傳……」
熊十四話很多,不停贊嘆著,以他的眼界,如此反應倒也正常。
秦長風和南宮嫣然也很興奮,無論是楚家再添元嬰,還是齊休獨帶兩人這個舉動中表現出來的親近,都令他倆十分滿意。
四人正閒聊著,突然看到楚紅裳和南宮止急匆匆從山頂上下來,後面跟著楚青玉等許多南楚門有頭有臉的修士,「齊掌門你也帶人跟我走。」南宮止看到齊休,立刻用客氣但不容置疑的語氣命道。
齊休只得帶著秦長風三人跟在後面,「怎麼了?」抽空傳音問向楚紅裳。
「碧湖秘境出事了。」楚紅裳看了眼站在南宮家飛梭門口,微笑示意先請的南宮止,黛眉微蹙,一邊往裡進,一邊回道:「聽說有什麼東西從裡面逃進了死亡沼澤,那幫子冒險者不甘心,正在鬧。我們這些死亡沼澤周邊的宗門要馬上回去,參與搜尋,把守邊境。」
進入飛梭內部,她沖齊休擠擠眼,「你去應付他。」說罷消失不見。
「唉!」
南宮止跟在後面進來,發現意中人已躲開了,不由一嘆,「正好,我找你說點事。」他將齊休單領到自家靜室內,隨口問道:「姜家分封那件事,你怎麼看?」
「姜明玲和姜明恪之爭?」
齊休雖不知南宮止為何要過問此事,但他正愁自己對這件事在姜家說不上話,「姜明玲是姜家定下的人選,不但早就跟周邊打好招呼,而且她已經用姜家家主的身份簽下了幾分重要靈魂契約,其中與桑珈的勘界和約,與離火盟的勘界和約是我楚秦門弟子顧嘆做的中人,還有她與我親口立下的器符城換股等一系列約定……」
「我不知道為什麼姜煥前輩從酆水回來又猶豫不定,那姜明恪在酆水有些功勞不假,但付出的代價很大,低階修士都不喜歡他……」
南宮止聽到這,笑著打斷道:「你是怕姜家不用姜明玲,然後賴賬?放心吧,楚家現在三元嬰,姜煥命不久矣,他拎得清的。」
「嘿嘿,我倒不怕姜家賴我的,我怕他家賴桑珈的,碧湖門前車之鑑……」齊休訕笑。
「喲呵,難道你要幫桑珈出頭不成?」南宮止眯眼看著他,食指彎曲,在唇邊刮了幾下,「姜明恪這人我在酆水見過,也聽過他的一些風評,這種庸人當分封一代門主,某個方面來說對你楚秦門可能是件好事,不是嗎?」
齊休心裡一驚,好事?南宮止這是暗示姜明恪上位對姜家不是好事,所以對自己有利?還是說他支持姜明恪,剛才的話是在表明態度?亦或二者兼而有之?
「你是個明白人!」
他這稍微一愣神,就被南宮止看得通透,「白山人都說你奸猾,此言非虛啊!」
「呃……」
齊休老臉一紅,若是楚家沒計劃參加小魔淵開辟,自己說不定會支持姜明恪上位,但現在的情形決定了下個百年裡,白山北部的穩定對楚秦門最有利,所以他其實是支持姜明玲的。他不想跟南宮止這種存在打啞謎,無論如何得先把自己的想法說清楚,「我說句心裡話,姜家誰做那個門主,不是我能置喙的事,姜明恪上位變數會大很多,我楚秦無甚大的追求,還是想穩定點好。」
「嗯,我知道了,你去罷。」
南宮止點點頭,不置可否。
南宮家飛梭極快,沒多久,美輪美奐的碧湖宮便出現在眾人面前。
馬口鐵的幸福 發表於 2016-3-5 23:23
【第552章】 醒獅谷之變

「是件白色的法器,周身濃霧包裹,塔或者宮殿式樣,像是有器魂或者自主靈性的樣子,跑沒影了。」
  南楚城地底宮殿,面對盛氣凌人的楚紅裳,楚神蒼的老臉苦巴巴的,「所有人眼睜睜看著那玩意兒從外面數位元嬰的手指縫中,飛出碧湖,落入沼澤後消失不見……」
  這老頭子上次碧湖冒險時就已超過五百歲了,作為當年楚家人裡唯一的生還者,除卻送了些貴重收獲給各家算賠禮道歉以外,十來年裡便沒有任何消息,沒想到碧湖第二次開啟時他又活蹦亂跳地出現了。
  「還真健旺。」侍立在楚紅裳身後的齊休忍不住偷偷吐槽。
  「就這樣?陸雲子、陸崆、姜煥、南宮夢這些人是假的?」楚紅裳也沒聲好氣。
  「那玩意兒有點邪門,出現之時竟有全知全能的化神大道威壓,我們還以為哪位老祖到了呢,都沒敢動……」
  楚神蒼滿腹怨氣:「等都反應過來,那物事已墜入北邊的死亡沼澤了,遁速奇快,稷下、天理、青蓮劍宗等地跑來的家伙惱羞成怒,把我齊雲罵翻了,說是咱們故意為之,不想與別家分潤雲雲。如今他們呼朋喚友,在死亡沼澤各處大肆搜尋,是斷不肯輕易放手的。」
  「哼哼。」楚紅裳冷笑,「他們都去找了,你怎還不去呢?」
  「咳,我這不是……」
  楚神蒼老臉一紅,看向齊休,「我這不是來找齊掌門,想打聽下當年神亭那檔子事,我去找也要有個目標不是……」
  齊休一驚,旋即釋然,楚神蒼是楚神亭、楚神通一輩人,知道當年黑河底空間裂縫的事不奇怪。
  「你!」
  把楚紅裳氣得杏眉倒豎,「感情你還真想去!」
  楚神蒼要找活命的機緣,誰的賬都能不賣,「嘿嘿,我去看看,去看看……」老臉擠出點皴皺笑容,應付楚紅裳幾句,轉向齊休,「神亭他們已過世,希鈺、希璟兩個小叛徒也死了,我楚家當年入沼澤的人竟沒一人活著,只好從齊掌門這邊問問了。我尋思著,那玩意兒總得有地方跑吧?反正死馬當活馬醫,你給我具體的入口位置就行,我一人去,絕不讓人知曉,更會不牽拖大家。」
  楚紅裳以手扶額,她是真拿這老家伙沒辦法,「神亭當年告訴我,他離開前已將痕跡全清理掉了,沒錯吧?」對齊休傳音問道。
  見齊休微微點頭,便不耐煩地擺擺手,示意可以告知。
  當年入死亡沼澤發現高廣崧遺寶的楚家楚神亭、楚希鈺、楚希璟都已身亡,隨行的築基想必也早已壽盡,楚秦這邊齊妝遠在外海,展仇身死,楚無影去向不明,楚神蒼還真只有齊休一人可問。
  齊休把入口位置傳音過去,楚神蒼得了消息,忙不迭地告辭離開。
  死亡沼澤將白山三面環繞,深入蠻荒,南楚門、齊南城、南疆御獸門、黑河、楚秦之地、現在的姜家領地,甚至靈木盟和新的白山御獸門等都與之接壤。如此大的地域,那幫人不知要找到什麼時候去,齊休和楚紅裳只得按照先前去碧湖宮時得到的陸雲子命令,謹守門戶,一面打探那寶物的消息,一面防止那些探寶者借機鬧事。
  『全知全能的大道威壓』。
  回自家思過山時,難免路過死亡沼澤上空,齊休腦子裡盡是楚神蒼話中的描述,「當年那萬事知萬軒竟然在這點上沒有騙我,碧湖秘境裡還真有與命運全知大道相關之物!」他心頭一陣火熱,「此等與我大道契合的寶物,如果……」突然生出也要想辦法找找的心思。
  許久未有存在感的【明己心】忽然自動運轉起來,他頓時警醒,使勁甩甩頭,將心中的貪婪驅散,「貪心不足,取禍之道!那麼多強者覬覦的東西,豈是我能肖想的,而且我修的是全知現在大道,和那全知全能大道差之毫釐,謬以千裡,還是別想這些了……」
  回到自家思過山,喚來蒙儁,讓他主持與死亡沼澤接壤處的戍衛事宜,楚秦地處白山西北,與死亡沼澤接壤邊境太長,只能派人定期巡邏盡盡人事。那些外地超級宗門子弟一來人數再多也不到哪去,二來身為正道中人行事不會過於離譜,但等周邊修士比如白山散修們得到消息後,事情的演變就很難說了。
  「老頭子!終於抓到你了!」
  蒙儁領命出去,南宮嫣然帶著虞清兒和闞萱氣勢洶洶地沖了進來,「您太嬌慣劍鋒了!門中多年定規,為了他說破就破,他那幾個狐朋狗友要前途沒前途,要心性沒心性,都是些好勇斗狠之徒,和左近的白山散修有何不同?」她尖聲嚷道。
  「是啊,幾個練氣還想將整個家族遷來,光分撥田地就讓人頭痛,而且門中其他人會怎麼想?羅心武、羅佑武兩兄弟齊入內門時,他凡俗父母想要換個大些的莊園我都沒答應。」
  虞清兒剛說完,闞萱馬上接道:「是啊,而且一個個老家那麼遠,光遷移凡俗的支出就要花去大筆開銷,說句不好聽的,拿這些靈石在白山雇散修,可能十倍都不止。」
  三個女人一台戲,嘰嘰喳喳地吵得齊休腦仁疼,又不好將小魔淵開辟的消息透露,只好板起臉硬來,「都給我閉嘴!」
  三女立刻乖乖趴窩,不說話了。
  「這些人我有用,等劍鋒從酆水受賞回來,讓他拿東西跟門中沖抵開銷就是了。這是早已說好的,而且不光是他們,我已讓劍鋒再游說些人過來,你們也可在白山放出風去,說我楚秦有意放開入門限制,年紀輕,身家清白的散修均可來試試。」齊休道。
  不知為何,展劍鋒、法引等參與過酆水之變的修士封賞,大周書院拖了近一年仍未釐清,他們當下仍在酆水,姜家分封也是同理,所以才有姜明恪在其中騰挪的空間。
  南宮嫣然聽罷,嘴巴都快撅到天上去了,「倒時候這些人一定要好好感謝劍鋒,全跟著走時了。」她酸溜溜地道。
  闞萱作為山門奉行,考慮得更現實一些,提醒道:「咱思過山可真不夠住了,各處洞府幾經改建才勉強塞下這麼多人,就連內門弟子都住得緊巴巴的,還是在部分弟子遠在外地照看門中生意的情況下。」
  「安排去楚秦山、魯山等地就是了,這點小事也要我來教?」
  齊休揮手令三女退下,看著他們離開時成熟風韻的背影,些許歉意又爬上心頭,她們大道不行,被分派太多庶務算是原因之一,特別是南宮嫣然,完全是自己故意為之……
  「多羅森、明真那代之後,內中人才就有些斷了,羅姿、沈玉琢聯姻遠嫁,明子源分家去了外海,秦良昆、闞萱、虞清兒等人想結丹估計夠嗆,直到比明真足足小了八十多歲的展劍鋒和虢豹一代才有點起色,更小的一代裡……」
  想到這,他取出名冊,從內門弟子裡再圈出了九人。
  原陵梁宗避難遷入,第一代宗主蕭選之後,蕭道蘊,單靈根單本命,十五歲。
  張世石之後,張臨,單靈根雙本命,五歲。
  出身左山秦氏,秦繼之後秦鐘琳,單靈根單本命,五歲。
  從外海明家回遷的明九之後明鷺,單靈根單本命,十七歲。
  原居住在正氣坊附近,為躲避正道聯軍與黑風谷的戰亂,偶然來到白山的山都魏玄一脈遠親,魏敏行,單靈根單本命,十歲。
  羅家的羅心武、羅佑武兄弟,皆是單靈根單本命,一個九歲、一個八歲。
  當年被齊休從稷下帶回來的帕吉桐之後,帕吉馨,單靈根單本命,八歲。
  出身趙良德一脈,趙豐之後趙時,單靈根雙本命,八歲。
  「未來就靠他們了……」
  看著這些半熟不熟的名字,齊休忽然感到了一絲疲憊,愈發想念起往日的舊人,「不知無影生還是死,過得如何?」
  ……
  醒獅谷,重土之地南方,一處小小獸穴被積土堵得嚴嚴實實,似乎已荒廢多年的樣子。
  突然狂風大起,一只巨鱷挾著飛沙走石出現在洞口,「裡面的修士粗來!我聞到你了!」幼稚的女童聲音從它的血盆大口中發出,格外不協調。
  一襲黑衣的楚無影應聲出現。
  「別糊弄老祖我!」
  鱷魚大怒,釋放出元嬰威壓,「我可是見過世面的,幻象分身還能認得!」它拿頭一拱,就將洞穴整個拱塌,然後閉目用那對大鼻孔一吸,無數道黑色人影便打著滾被吸離地面,進而一一消散,剩下楚無影本體一人。
  多年平靜,又專心修行,機敏如楚無影,防備之心也懈怠了下來,本命天賦被輕松破解,又被對方的高階威壓鎮得一動不能動,雖然栽在元嬰存在手裡不算丟人,但他仍難以原諒自己。
  不過表面上,他仍是那副冷靜默然的做派,「你想干什麼?」硬梆梆地問道。
  「哼哼,我前主人說過,藏在蠻荒裡的人類全都該死!要是老祖我還在御獸門,早把你一口吃掉!」
  鱷魚得意洋洋地伸出前爪,其中一個爪尖上纏繞著根銀白色的長鬃毛,淡淡的無上威壓裡有著醒獅谷主人的烙印,「但此谷中所有生靈的共主,我的現主人是只善良的獅子!它老人家說:未來谷中會有危險,他將往南遷徙,凡是願意跟隨的,它都會接納,保證安全!」
  什麼御獸門、前主人、現主人的把楚無影聽愣了,一時搞不清楚眼前這只元嬰鱷魚到底為那方服務,不過醒獅谷主人要南遷這局倒是很好理解,「為何要南遷?」他問道。
  「嚇!你還不知道?我大御獸……」
  鱷魚忽然住口,用爪子捂住嘴,眼珠子亂轉,「不不,是那可惡的御獸門向我現主人宣戰,開辟醒獅谷啦!所以,咱們都得往南跑!」
  「要開辟?!」楚無影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
  ……
  醒獅谷和蠻牛荒原的交界處,一只如山般巨大的【風梟熊獸】哼哧哼哧地埋頭跋涉,在它厚實的背上,咱們的醒獅谷主人睡得正香。
  「嘿嘿,沒辦法,我也有弱點的,上次吃得太多了,必須要沉睡消化消化……」
  老獅子的人形態撓撓亂糟糟的頭發,「現在睡醒了離開也不晚嘛。」他說。
  「太危險了!」
  獨臂元嬰苦口婆心道:「如果他們知道這一點,趁你沉睡的時候突襲獅巢,你怎麼辦?」
  「嘿嘿,他們不是沒敢嘛。」
  老獅子少見地露出一點兒慚色,「殺得興起,就全憑本能了,下次我一定注意。」
  「哼,別再有下次了,人類不會給你多少次犯錯的機會!盡快拋棄本能罷!自制,是一個很重要的品質。」
  獨臂元嬰趁機諄諄告誡著。
  精神力世界裡的談話還在繼續,外面的風梟熊獸停住了腳步,它往後方看去,一鱷一鬣正急速靠近。
  「摩雲鬣!」
  鱷魚得意洋洋的自誇聲傳開老遠,「我可是靈獸屬,比你聰明知道麼?你個啞巴,能說服多少生靈跟我們走?我猜猜,一只,兩只?」
  摩雲鬣無法口吐人言,吵架是肯定吃虧的,它只能用精神力回了一個數字。
  「呃……」
  鱷魚聽到後,像霜打的茄子,蔫了,垂頭喪氣,再也不提此事。
  風梟熊獸大嘴咧了咧,等它倆到了近前,便回頭默默邁步,繼續著腳下的旅程。
  夕陽西下,一熊一鱷一鬣,加上呼呼大睡的一只獅子,在荒漠上拉下了三道長長的影子。
  整個醒獅谷,大部分古獸依然據守著自家領地,但部分靈智稍稍高些的,已開始或是『拖家帶口』,或是獨自一『人』,陸續踏上南下的遷徙之路。
  想來過不多久,御獸門就會得到它們消失的消息。
  楚無影剛剛說服了重土之地裡的【風息歸土獸】,將身體藏在對方前胸的一個小小肉囊之中,同樣,他們的目標是南方。
馬口鐵的幸福 發表於 2016-3-5 23:24
【第553章】 思過山日常

白山御獸門山門所在,摩雲山。
  距離此地被攻陷已有些年月,但一切似乎沒有啥變化,大部分御獸門修士都未將家族遷入,整個白山御獸門地界依然人煙稀少,原始荒蠻。
  這一切都源自於恐懼,九星坊大劫,化神玉兔叛入齊雲派,這兩件事徹底將樂川一系的脊梁給打斷了。總山不聞不問,事發之後甚至未曾派來一位元嬰,所謂的報復遙遙無期,更將他們重新挺直腰桿的希望擊得粉碎。
  渾渾噩噩得過且過成了此地的主流,他們是一群被遺忘的人,一群總山的大人物們將自家耳朵遮住,壓根不願聽到看到想到的存在。
  「老獅子又不見了?」
  樂川懶洋洋地將一左一右還在熟睡的兩位美姬隨手推開,坐直身體,「然後呢?」他問。
  「總山命您繼續開辟,務必盡快佔領獅巢。」傳訊弟子跪在榻前,誠惶誠恐地回道。
  「然後呢?」樂川又問。
  「然後自有厚賞。」
  「然後呢?」
  「呃……不得敷衍拖延。」
  「然後呢?」
  「啊?咳咳……」傳訊弟子很是窘迫,「然後……沒……好像沒了。」
  「沒了就出去!」
  樂川斥退他,走到桌子面,對著平攤在上面的醒獅谷地圖發呆。
  過了半個時辰,終於下定決心,將門中心腹招來,「下個月初,咱們出摩雲山,沿齊休路線進兵!路途危險,大家務必小心行事,徐徐圖之哈。」
  說完咧開嘴,和心腹們默契地一同搖頭苦笑。
  ……
  這邊廂白山御獸門出摩雲山,再度開辟的消息剛剛傳開,思過山裡,也迎來了從酆水回家的展劍鋒等人。
  「弟子包二(草民包友德)拜見虞師叔(仙師)!」
  思過山內,山腳某間小小偏殿內,包二正領著一名凡俗老翁對虞清兒行大禮跪拜。
  「請起。」虞清兒抬手,獨將包二托起。
  「秦穆安拜見包仙師。」
  早侍立在虞清兒身後,一位腰懸佩劍頭戴子爵冠,器宇不凡的凡俗少年再向包二跪拜。
  「秦領主請起。」包二親自上前,將秦牧安攙起。
  「包友德拜見領主大人。」
  一直跪著的包友德再向秦穆安行禮,從懷中取出一卷帛冊,膝行上前,雙手呈給秦穆安,「閬左包氏宗族四十六口籍冊在此,請領主大人勘驗。」
  秦穆安也雙手接過,象征性地翻開看了一眼,然後轉向虞清兒躬身稟道:「安排在山都葭山南麓一帶,您看如何?」
  「可。」
  虞清兒點頭同意。
  秦穆安便從懷中取出地契文書之類,一邊交予包友德,一邊囑咐:「那邊雖是緩坡,但土地肥沃光照甚好,水源也充足,開荒時注意固土,來年豐收應無問題。今年的吃穿我隨後會命勘界的人一道運去,無需憂慮。」
  包友德再度大禮稱謝,雙手接過。
  虞清兒略說了些『在那邊需安心農事,以質朴本分為要』的話語,便宣布禮畢。事關重大,饒是包二平日裡性情跳脫喜說閒話,這時候也按捺住性子,不敢有行差步錯絲毫,和包友德先稟聲告退,然後慢慢倒退至門口,才轉身離開。
  下一位新晉弟子帶著自家宗族族長早等在外,跟他們撞見,雖是早在酆水就認識的熟人,此時卻均肅容以對,只互相致意一禮,便默默擦身而過。
  這些新入門的弟子有些是展劍鋒的老部下,有些是他在開辟戰爭中認識,覺得算是靠譜的散修,還有些是白山散修裡經過層層嚴格篩選後取中的。入門後,有家族的一律遷入安置,好在這些練氣散修的家族都不大,第一批四十余名修士才帶來千余凡俗,塞進楚秦之地一點兒浪花都起不來。
  「阿彌陀佛,貧僧在此謝過齊掌門,姜掌門,小寺未來還需兩位前輩多多照拂。」
  此時的崖頂大殿卻是另一番景象,換回粗布僧衣的法引雙掌合什,正朝上首並列而坐的齊休和姜明恪行禮。他雖在酆水開辟戰爭的最後幾日大放異彩,但戰功釐清之後卻頗尷尬,加上死去的師父和師兄弟們的功績點,仍離正式開宗立派太遠,但又比一般立正式修真家族的所需功勞又遠遠高出。
  權衡之後,他只取相當於正式修真家族的『小廟』獎勵,將其余功績點分送給了姜家和展劍鋒,換回了楚秦門的天引山及周邊部分土地。還有姜家本該拿到手的一小片土地,也在分封抵定之前完成私下交易,由法引獲得,使整個天引山周邊連成一片,大致恢復了當年【天引宗】故地的一小半面積。
  佛門小廟,不同於相當於正式宗門的寺廟,它無法廣開佛緣招納四方信眾,也不得收留別處僧人掛單落腳,只能在自身領地中渡有緣人,其領地內不願禮佛的有靈根者也不能強留,需任其自去。
  【天引寺】,以天引山為名,是法引新立的律宗小廟名字,受大周書院分封三代保護,法引為第一代主持,目前光桿一個……
  由於天引山現已是座被挖得七七八八的礦坑,而且齊休和姜明恪樂得部分邊境線上有個小勢力做緩沖,加上能拿到法引不少功績點,一舉兩得,都答應得很爽快。
  「如今我已自立,再無擔任楚秦客卿之理。」
  法引取出當年齊休所贈的袈裟禪杖還有【慈悲普度劍】,雙手托著,「齊掌門贈予之物,一並歸還。」
  那袈裟禪杖都已殘破,遠非當年的光芒四射,不過慈悲普度劍已成三階,其中瀝血艱難,遠遠超過另兩件可用靈石收買的法器。
  「你舍得?」
  齊休從展劍鋒那已得知法引師徒遇難的前後梗概,當然清楚此劍在法引心中的地位,見他要還,十分意外。
  「和尚,有什麼舍不得。」
  法引面色帶笑,但語氣堅定,「若我舍不得,就做不得這個和尚,這個主持了。」
  齊休見他如此說,便也不做作,接過三物收起,「以後我們三家便正式成為鄰居了,日後常來常往,守望相助哈。」他笑道。
  姜明恪長相有姜家人傳統的溫雅俊美,笑著應和了聲,倒看不出傳言中的乖僻性格。
  「那是自然,我還記得當年與齊掌門立下的降妖除魔,滅絕諸惡之誓呢!」
  此時的法引精華內斂,與當年那個雄心勃勃的和尚大為不同。
  此話有深意,齊休明白他指的其實是祁冰燕碧湖秘藏畫像,還有青奮和尚失蹤的事,沉聲回道:「忘不了的。」
  等法引離開,齊休又跟姜明恪到掌門密室裡,將當年和姜明玲約定的種種以靈魂契約形式,徹底白紙黑字定了下來。
  姜明恪和姜明玲的掌門之爭,姜明恪後發先至,終於坐上了姜家在白山落腳的第一代掌門。究其原因,當然姜煥的選擇是最重要的,另外,姜明恪全程參與開辟戰爭,且一直浴血在第一線的經歷也很關鍵,姜家大部分修士都在酆水,十年下來,不光對遠在白山坐鎮的姜明玲疏遠了,而且認為她不勞而獲的大有人在。
  其實姜明玲雖沒上戰場,但她所立的功勞並不比姜明恪小,覆滅碧湖門使得姜家預期領土增加了一倍,而且連水城整個被姜家收入囊中。只因為她是借重楚秦門的力量完成此事,而且為了與齊休、桑珈、古熔等人做交易多有付出,所以功勞不顯,反倒是那些交易付出被姜家人念念不忘,好像還吃虧了似的。
  為此,齊休很怕姜明恪上位以後推翻姜家與自己和桑珈等人的契約,趕緊趁著法引這件事,跟姜明恪把生死契約簽下,永絕後患。器符城半成股還有與陸家聯姻之類,姜明玲之前早做到了,這次補簽的是姜明玲當年答應過的,借用連水元嬰的青銅油燈讓其出手助楚秦一次的事。
  姜明恪先前利用這些姜明玲許諾出的條件,攻擊她為自己當掌門造勢,等他真正登上大位後,要為家族門派考慮,也知道悔諾失信的後果,反而很低調果斷的與齊休、桑珈、古熔等一一將契約簽下,從此不再提及。
  而在思過山的另一個地方,藏經閣,南宮嫣然和闞萱正和展劍鋒一道,清點要放入秘藏的書籍玉簡。
  【神霄五雷正法】,和【通明經】一樣可供修煉至元嬰圓滿,但與出處駁雜的通明經相比,神霄五雷正法是正宗道家根本雷法,顯然更勝半籌。當然,此法只能供身具風、雷、電一類本命的修士修行,廣泛性上,要遠低於通明經。
  展劍鋒、薛小昭、包二等人的十年軍功,加上法引拿來換天引山的功績點,便換回這一整套足足塞滿了半間房子的書冊、玉簡。也就是說,展劍鋒這十年撈到的功績,比當年楚秦整個門派轉運運輸十年賺到的功績還多,可見想賺功勞,上前線廝殺才是正理。而且其並未藏私,將之轉為了楚秦門的公物,用來交換楚秦門『破例』將包二等人正式納入門中。
  如果他知道這個破例是齊休為了以後小魔淵開辟預作的准備,只怕會對白山人口中『齊滑頭』這個稱謂的了解更加深刻。
  新同門、新領民、新鄰居、新道法,將所有這一切釐清,思過山度過了繁忙的一天,這天正好是年關。
  隨後,楚秦門便迎來了新的一年。
  這一年齊休二百一十二歲。
馬口鐵的幸福 發表於 2016-3-5 23:24
【第554章】 魔煙起大烆

月圓夜,外海。
  齊妝隱居的島嶼,是明家來外海最早居住過的地方,雖然明家仙凡現已全部搬遷去了【東宗島】,但他們對此處依然感情深厚,言談間往往以『老島』指代。
  島內房屋已多年無人居住,海風侵蝕,處處衰敗。
  天邊有道人影飛近,在島中心一處斷壁前按下遁光,是位精瘦干練的築基老修,雙目有神,顧盼間透著份市儈的狡黠,正是當年攛掇展劍鋒去黑市買爐鼎的柳光。
  自從尤大有那得知外海隱患開始,齊休便下令將楚秦修士撤離外海,可實際負責此事的南宮嫣然舍不得外海生息,暗暗騰挪,將當時在鐵風群島辦差的柳光調到了海東島,仍留在外海總攬生意,她的想法是這柳光被齊休討厭,若有意外齊休必定不會生她的氣,對楚秦也無損失。
  柳光不傻,驟然富貴加上秦楚門人撤離外海,自能品咂出其中味道。但一來實在舍不得總覽楚秦外海生意帶來的權力和地位,二來南宮嫣然趁展劍鋒老部下入門這波順風車,將他從客卿運作成為楚秦正式弟子,並且將家族也遷入了楚秦之地,這算是柳光的心願,既然心願得償,他便也安心留在外海。面對斷壁,慢條斯理地仔細整理好儀容,邁步向前,身形突然消失不見,原來那斷壁乃是幻象,是處陣法的入口,端得精妙非常。
  幻陣之內是一座普普通通的洞府,此時大門緊閉,有兩位築基男修在門外立等,兩人都生得一副好相貌,不過雙方立足之地距離很遠,好像不太對路。
  「喲,這不是柳大奉行嘛!」
  年歲稍長那位性格開朗些,看見柳光進來,笑道:「聽說如今楚秦門外海生意上的事,柳兄一言可決?」
  「沙門主說笑了。」
  柳光認得對方是白沙門門主沙諾,傳言中楚秦之主的野兒子,而且已後期境界,結丹有望,往日是連正眼都不瞧自己的。不敢怠慢,上前拱手見禮,說兩句頑笑話,然後轉向另一人,東宗島明氏家主明子源,笑道:「明家主別來無恙。」
  身著儒衫的明子源拱拱手,「柳兄。」他素來自命道德儒生,跟白山習氣重的沙諾說不到一塊去,和八面玲瓏的柳光關系也一般,但同在外海,明家與柳光生意上有很多往來,算是熟識,「你來得正好,我問個事。」
  柳光道:「請說。」
  明子源道:「近日【鳳旗魚鱗】價格暴跌,可知緣由?」
  柳光笑了,「我聽到消息說【白塔城】附近有不知其數的【鳳旗魚】無端死亡,浮屍盈滿海面十數裡,所以……嘿嘿。」
  「原來如此!」明子源恍然,搖頭苦笑道:「怎我家附近無此好事。」
  三人各懷心事,勉強有一搭沒一搭地維持著閒談,直到洞府大門無聲開啟,三人立刻整肅儀容,齊齊垂手躬候。
  一位緇衣女子出現在門口,慘白的皮膚宛若鬼魅,看到三人,顴骨高高的臉上立刻爬滿了嫌惡。
  「參見師叔,恭祝師叔晉階中期境界,大道得展。」
  明子源當先跪下,大禮參拜,沙諾和柳光也只能隨之山呼祝禱。
  「爾等專程堵我出關。」
  緇衣女子自然就是劍魔齊妝了,他性格清冷直接,對三人絲毫不假辭色,「又是來找我幫忙出手的麼?」
  柳光老臉一紅,沙諾默不作聲,只有明子源大方笑道:「的確是來請師叔幫忙的,師叔大道有成,我明家上下無不欣喜若狂,下面小的們跟我提出來說,特別想當面聆聽師叔的教誨。呵呵,這不,只能厚著臉皮來求師叔您了,有閒暇時,可否駕臨東宗島做一場道會,為小的們授業解惑。」
  「沒有。」
  齊妝冷著臉,「我閉關歸閉關,外面事情還是知道的,你連掌門師兄回遷的安排都拒絕了,那從此楚秦是楚秦,你明家是明家,兩不相干,還來找我作甚?」
  饒是明子源有心理准備,還是被齊妝硬邦邦的拒絕給弄得很尷尬,又道:「即便楚秦跟我明家沒了上下名分,但我老姑畢竟是您的親傳弟子,看在她的情分上……」
  「哼!」
  他不提這茬便罷,一提明真,齊妝更不高興了,「她已往別家大道上奔了,談何親傳!再說當年妙清來問罪時,你們可沒當她是什麼姑姑。」拂袖不理明子源,她看向柳光,冷笑道:「你也是專程來為我祝賀的?」
  「咳咳。」柳光不敢騙她,老老實實答道:「也為祝賀,也為……也為前段時間我雇傭一隊散修送批貨物,結果現在音訊全無……」
  「什麼亂七八糟的。」齊妝愈發不耐煩,打斷他,「難道我不出關,你就不追贓麼!?而且自我入門以來,從未聽過有這種事發生!你怎麼辦事的!?」
  「這個……這個……」
  柳光委屈極了,「外海廣大,我一人實在難以處處兼顧,而且您是我楚秦在外海唯一的長老,您若不管,那我就徹底無枝可依了啊……」
  「……」
  齊妝哪會願意管這種小事,但柳光說得可憐,她一時還真找不到話來推脫,場面愈發僵了。
  沙諾冷眼旁觀,知道明家正在圖謀東軫死後的原龍家大島,這種蛇吞象的美事,沒齊妝這種金丹頂級戰力根本不可能實現,明子源現在說得好聽,請齊妝去論一場道而已,只怕後面打著埋伏呢。而這柳光雖然精明,但他不明白齊妝在楚秦的特殊地位,值當和別家門派的長老一樣,找上門來,自然碰一鼻子灰……
  自己呢?雖同樣身負使命,但來這兒也為了私心。自己受心魔所阻,始終登不上築基圓滿,結丹就更別提了,兩輩子人生被揉碎研究了無數遍,思來想去,機緣怎麼也要著落在面前的白山劍魔,當年散魂棺中的可憐人身上,所以傳信小事,自己跑得十分積極。
  「柳奉行你找齊師叔也沒用,掌門師叔命我來傳口信,請齊師叔馬上回白山。」
  他站出來,沖齊妝一拱手,「您若還不回去,只怕他就要親自來請了。」將對方困局輕松化解。
  「不知他又在暗地裡搞什麼!」
  齊妝剛剛晉階金丹中期成功,心情本來很不錯,沒想到一出關就遇到這些破事,她下意識地往幽影島方向看了一眼,「掌門師兄原話是什麼?」
  沙諾心中一動,「掌門師叔說:讓她一出關就回白山,全都回來,馬上!不得再找理由拖延,否則我親自去請。」
  這『全都回來』四個字,指的是?
  沙諾自己說完,突然感覺有問題,這四個字齊休說得莫名,齊妝剛問得也奇怪,幽影島他太熟了,而此處距離幽影島不遠,「莫非這齊妝……」他心起明悟,「難道齊休當年要『幽地』和散魂棺,是為了齊妝要的?她一個在棺裡睡了那麼多年的人,難道還想要奪舍!?他在守護著幽影島裡的什麼?莫非現在的散魂棺內,已經拘著某位活人?」
  他想得有些岔了,齊妝心中同樣在激烈地斗爭,原地兜了幾圈,最終,還是對齊休的信任佔了上風,「明日我便啟程。」擺擺手,「你們自便罷。」
  說完她便沖天而起,消失不見。
  三人中,只有沙諾算是達成了目的,柳光滿臉沮喪,明子源則惱怒之情更多些,「如此絕情……」他話說一半,才發覺在人前失態了,勉強沖另兩人笑道:「我家東宗島就在不遠,明某來做個東道,兩位道友可否賞臉?」
  沙諾和柳光正想推辭,忽然心中一悸,卻看遠處天邊升起道黑色煙雲,在圓月照耀下格外顯眼,只望一眼,神為之攝,一種原始的殺戮和暴戾欲念油然而生。
  沙諾識海中那口青銅古鐘發出『鐺』的一聲,他第一個醒轉過來。
  修行儒門功法的明子源緊隨其後,看到柳光呆愣原地,面泛凶光,一副要擇人而噬的模樣,抖手打出道浩然氣,將他震醒。
  「是【大烆島】方向!」
  明子源躍出幻陣,懸停空中,盯著黑煙驚懼不已,「魔氣!好大的魔氣!大烆島一定出什麼事了!」
  「怎麼回事!?」
  就那麼一瞬間,柳光仿佛做了一場夢,夢中的自己生活在一個血色的世界,殺人盈城殺人盈野仍不得滿足,殺得越多,就越有種從靈魂深處來的飢渴,醒來時全身已被冷汗浸透,「齊師叔呢!?」他十分後怕,不敢再看那魔煙,轉回頭想躲進齊妝洞府,卻發現大門緊閉,不得入內。
  「齊師叔可能取東西去了。」
  沙諾瞥了眼幽影島方向,轉移話題,「我來時就走的大烆島中轉,沒感覺有什麼異狀啊?」
  大烆島是元嬰勢力所在的島嶼,名義上是明家所在東宗島和龍家舊島等地的主家,大烆島有事,距離不遠的東宗島恐怕難以獨善其身,「誰知道!近幾天是有些不對勁,我記得昨天有人跟我抱怨說在近海,一只魚都看不著……」明子源越想越急,「不行,我得回去看看!沙兄,柳兄……」
  他看向沙諾和柳光,眼中之意,不言自明。
  「好罷,我隨你去看看。」
  兩人都是精滑,但柳光前面剛被明子源所救,拒絕的話說不出口,而沙諾就沒這個負擔,故作沉吟了下,說道:「掌門師叔還等著我回白山復命……」
  「好罷!」
  明子源見他不願幫手,也不浪費唇舌,御劍而起,正准備和柳光兩人往東宗島去,「站住!」齊妝不知何時已悄然歸來,喝住兩人,「隨我一同去罷。」她抖手一揮,祭出自家劍匣,無數黑色鐵劍從島中各處飛起,倦鳥歸巢般穿流而入。
  「謝師叔!」
  明子源大喜,跪下裡結結實實叩了個頭。
  沙諾見齊妝要裹起明子源、柳光二人飛走,嘴好像不聽使喚一樣地,「等等,也帶上我罷!」這句話脫口而出。
馬口鐵的幸福 發表於 2016-3-5 23:25
【第555章】 無面魔再現

「就算那裡真的有危險,我們有必要去嗎?」
  齊妝一手捏著劍訣,一手輕輕在領口婆娑,衣服下藏著枚黑色圓珠,正是秦唯喻魂魄的存身之所,【黑河珠】。
  「死亡……危險……機緣……」
  秦唯喻的回答很飄渺遲緩,但意思表達得很清楚,兩人用特殊的精神力法門交流,不虞被沙諾等人知曉。
  距離越近,對大烆島上空魔煙的感受就越直觀,凜然魔氣沉重地直接壓在眾人內心,無人敢於正視,空氣中漸漸能聞到一種硫磺與腐物混合的味道。
  作為唯一的元嬰勢力,大烆島算是周邊的共主,只是外海環境造成的風俗,對明家老島、東宗島、龍家舊島等邊緣島嶼的控制力不似白山同等級勢力嚴密而已。上萬大小島嶼星羅棋布地圍繞在大烆島周邊,整體靈地品階雖不如海門島、白塔城等地,但勝在地大島多,而且很多島嶼上有可耕種的土地,周邊漁獲豐富,能容納養育凡俗人口極多,所以龍家當年相中此地,作為舉族遷徙的目標。
  在周邊許多島嶼上空開始此起彼伏地綻放求援焰火時,大烆本島那兒除了魔煙升騰就再無一絲動靜,情況很不樂觀。
  四人中,只有沙諾較為輕松,他本命之物為一口不知來歷的古鐘,本身就對邪魔有些許克制,
  加上功法與同參是齊休幫著選的【升雲經】和【升雲驅魔鈴】,往日廝殺無用,但對魔道卻有奇效。他將驅魔鈴捏在手中,用寬大的袍袖遮住,心裡想著大烆島一出事,飛梭航線肯定斷了,如果真到了要靠眾人御劍飛回家的地步,那整個路線可要好好籌謀。
  「明兄,除了大烆島,哪條路回海東城最妥當?」低聲問明子源,但沒有得到回答。
  明子源根本沒聽到有人跟自己說話,他正將全部注意力放在自家東宗島方向,那邊天空剛還看得到焰火的微光,現在卻沉寂了下來,他臉色因為緊張和焦慮變得煞白,眼中血絲密布。
  「看,很有幾個地方的焰火停了!」一旁的柳光手指另幾個方向,驚呼道。
  「啊!在哪!?」
  明子源一抖,隨之仔細分辨後身形微晃,「不好,都是人煙稠密的島嶼!」
  齊妝看他一副要當場昏厥的模樣,連忙一指點其眉心,「眼見為實,你現在亂想不嫌太早嗎?」
  「唉!關心則亂啊!」
  清醒不少的明子源澀然苦笑,「早知今日,悔不當初。本該聽從掌門師叔召喚,舉族回白山的,可是我們私心作祟,舍不得這份基業……」
  「如果……」他定了定神,對齊妝道:「如果東宗島未能幸免,還請師叔替我在掌門師叔和老姑那兒轉告歉意,明氏一族就托付他們了。」
  「有明真在,豈有不看顧之理。」齊妝只得開解。
  「我……我家還有一位明遠山,今年十歲,才稱天縱,目前在稷下孟氏學宮求學……」
  明子源強撐著尷尬繼續說道:「將來若他無甚去處,也請門中收留。」
  齊妝聽罷大翻白眼,剛才升起的那點同情心全沒了,原來這明家不是沒將齊休的警告聽在耳中,而是學會了分散下注,送明鷺一支回楚秦,又偷送明遠山去稷下,偏偏避過與楚秦關系好的姚氏學宮,進了孟氏。看這情形,只怕其在明遠山身上的寄托遠在明鷺之上,其中心思不問可知。
  「哼哼,到時候就看他看不看得上我楚秦了。」冷冷刺了一句。
  事到如今,明子源也沒啥臉面好要的,「千錯萬錯,都是我這個大人的錯。」轉向沙諾,「除了大衍島,周邊並無與海東城的飛梭航線,不過我東宗島內有艘二階飛梭,勉強可以勝任。」
  「那就謝了。」
  沙諾大喜,他這輩子好日子過多了,十分愛惜性命,對除魔衛道之類的正義事業也沒啥興趣。其實自從那年在海東城訛上齊休之後,近百年間他已從未和人一對一爭斗動手!幾次大戰,最多和大家一起給陣法輸入靈力,遠距離丟丟攻擊之類的,上輩子的狠戾之氣,不知不覺淪為了嘴上功夫。
  大海夜月,魔煙彩焰,天地間還有孤弱蕭索的一行四人,完全仰賴齊妝這金丹劍魔一人之力。
  「海底……」黑河珠中的秦唯喻突然提醒道。
  齊妝神識一探,果然感應到海底有異狀,立刻祭出本命劍匣法寶,捏了個劍訣,分出三十六柄飛劍扎入水中,三十六柄由器靈【侍劍靈狐】控制,散在眾人四周防御。數息之後,海底似乎有什麼大生物在掙扎攪動,水質隨之變得渾濁。
  齊妝不說話,只加緊催動,由於拼命縮減成本,像根黑色燒火棍,賣相很不佳的反五行鐵風劍從劍匣中連珠飛出,與水面相撞,音如琴箏。
  明子源三人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只得躲在防御中凝神戒備。
  「咦?」
  齊妝突然眉頭一皺,懸在空中閉目感應許久,喃喃道:「竟然跑了……」
  此時漸漸有木板雜物之類浮出水面,都是尋常海船上的東西。
  「是附近江家的海船。」明子源通過木板上的標志,認出了船的來歷,「就是不知道是載客還是捕魚的。」
  他話音未落,已被齊妝裹著墜入海中。
  此處海水極深,在數不清的鐵風劍伴隨游曳下,和許多從沉船裡上浮的物品、屍體擦身而過。
  果然,一艘斷成兩截的凡俗客船靜靜躺在海底,無人生還,艙內擁塞著更多的屍身,有些肢體殘缺的還有被啃食痕跡,場面悲慘詭異,還有個龐大的鐵風劍陣已牢如鐵籠般將這沉船周邊罩住。
  與一般沉船不同的是中間斷裂處有些許魔氣殘留。
  「那裡。」秦唯喻提醒她。
  齊妝立刻在海底找到了一處黑『洞』,洞口已快被湧入的海沙填平,這兒有更多的魔氣殘留還有點點硫磺味。
  「是只魔物……」
  齊妝比了下那已彌合的洞口,「體型和巨海蛇類似,跑得倒挺快。」
  『鈴鈴鈴……』
  沙諾祭出驅魔鈴,將這些殘存魔氣輕松化去,伴著鈴聲還念了段升雲正玄經上的超度咒文,弄得有模有樣。
  「走罷……不舒服……」秦唯喻的訊息傳來。
  齊妝瞥了眼驅魔鈴,目光中閃過一抹憂色,將三人再次裹起,回到了海面上。
  耽誤了許多時間,明子源愈發焦急,一再催促,齊妝只有無視掉路上許多異狀,加速趕往東宗島。
  化作硫磺火海的小島,沒有活口,死氣彌漫的漂流海船,海中偶爾路過的巨大魔物……
  整個大烆島周邊已成魔與鬼、血腥與死亡的歡聚場,遠處的告警焰火如同生命之燈,一盞盞熄滅。
  三人見識都不錯,漸漸明白,強如齊妝,亦不可能在這種級數的大劫中反轉乾坤,再看向已黑寂多時的東宗島方向,誰還會相信那邊平安無事?
  明子源正感彷徨,齊休突然遁光一轉,提升高度,迎上艘漂亮小巧的乳白色船型飛梭。
  「不詳……」秦唯喻道。
  「是我家的那艘!」
  堂堂七尺之軀,明子源此時不禁淚流滿面,剛想撲上去,被齊妝攔住。
  無數鐵風劍再度組成陣勢,圍上穩定前行的飛梭。
  當年黑手給的【混元劍冢】,齊妝早已練至頂級,在無法修行的幽影島與秦唯喻作伴時,她苦心鑽研後續,終於自創出一套【混元劍獄】,在封鎖困絕方面遠比混元劍冢強大,而且與粗糙實在的鐵風劍契合度頗佳。
  等飛梭到跟前,甲板上躺滿了儒袍修士屍體,一位儒修駐劍垂首,立於中央。
  「叔仁?是你麼?」
  明子源看不清那人容貌,只能高聲詢問。
  那人抬起頭,整張臉只剩皮包骨,狀若骷髏,辨認不清的面部之下,一團黑色魔氣正游走不定,場面詭異可怖。
  「這是?」齊妝心頭一顫,立時想起當年一次驚險的探寶之旅……
  「無面魔!這是無面魔!」
  鎮定如她也不禁高聲驚呼,當年齊雲楚家和楚秦眾人靠楚無影才能在無面魔手中逃得性命,如今楚無影失蹤,又有何人能克制此遁速奇快的魔物!
  反正她不能,沒楚無影的本命天賦,當年不能,現在也不能。
  「快走!」她立即卷起三人,閃電疾退。
  但是晚了,無面魔從那人口中竄出,仍是黑貓大小,但遠比當年在空間裂縫裡餓了千余年的那只強大,混元劍獄布下的重重防御完全無效,轉瞬間便被它沖到眼前!
  『鈴!』
  千鈞一發之際,沙諾的驅魔鈴聲響了。
  那無面魔頓時一抖,像只受驚的貓兒般竄退老遠。
  「我跟你拼了!」
  齊妝還未來得及慶幸死裡逃生,明子源卻反撲了上去,他已被親族慘狀刺激得喪失了理智,祭出把帶著儒門浩然氣的飛劍,刺向無面魔。
  「愚蠢!」
  齊妝只來得及罵出這兩個字,那無面魔在空中打了個旋,下一刻便巴滿了明子源的面部,然後便往他嘴裡鑽。
  「看我的!」
  沙諾剛才驅魔鈴奏效,信心大增,祭出鈴鐺將已沒救的明心源和無面魔同時罩住。
  「走……不行的……」秦唯喻的訊息急促傳來,打破了齊妝想看看效果的幻想,她扯起沙諾和柳光,疾速飛逃。
  果然,數息之後,明子源肉身已被吸干,更強大了一分的無面魔在驅魔鈴中稍微沖突幾次,便將這沙諾的同參之物撞成齏粉。
  「完了。」
  沙諾吐出小口鮮血,「我真蠢,驅魔驅魔,能趕走就不錯了,何必硬來。」他喃喃道。
  「別放棄!手裡任何能克制魔物的符篆法器,都丟出來!」
  柳老頭手底稀松,但求生欲望頗強,死馬當活馬醫從儲物袋裡摸出許多符篆,往後面緊緊咬著的無面魔打出,大抵上是佛門金剛召喚符之類的大路貨,除了能阻上一阻便毫無作用。
  沙諾只能有樣學樣,拼命從儲物袋裡翻找相關符篆打出,本命古鐘雖好,但他從未領悟克制魔物的相關天賦,並沒卵用。
  齊妝這白山劍魔今日方真遇到了克星,素來自負的劍陣對無面魔毫無作用,頓時就像被扒光了衣裳,論遁速,她在金丹修士裡算低的,論手段,除去飛劍她幾無長技,而且由於在散魂棺中躺了多年,她的精神力一直不如同階……
  生死追逐並沒進行多久,無面魔終於窺准空擋,一沖便沖到齊妝面前。
  『嗖!』
  千鈞一發之際,齊妝懷中飛出一團拳頭大的黑影,正和無面魔撞上。
  「纏不住它多久,飛梭裡已沒危險。」
  秦唯喻的精神力表達突然變得清晰無比,「只有靠那飛梭才有機會跑,回去。」
  齊妝來不及驚異,往那飛梭回旋,再看無面魔,正跟一只黑色鬼頭虛影互相纏繞在一起,眼看它身體越來越大,而那鬼頭越來越小,越來越微弱。
  「你!?」
  踏上飛梭,來不及管艙裡艙外無數的明家人屍體,把柳光和沙諾打發去控制中樞驅動,齊妝眼含熱淚,「第二次了,你為了救我犧牲自己……」
  「這次不一樣。」
  黑河珠中的秦唯喻很平靜,「這些年我們心裡都被一件事受折磨,奪舍。為了再次生活在一起,我需要奪舍,而這個行為過不了我們倆心裡的那道關,特別是你。記得當年老頭子冒著被魏家制裁的危險救下羅小小,他說我們是人,不是畜生,如果我也奪舍,那我們就必須將你之前所受的苦施之於無辜的他人,如果我成為你憎恨的那種人,又如何能繼續彼此相愛呢?」
  「其實,我們心底早已意識到我轉為鬼修是唯一可行的道路,但我們一直下不了決心。我一開始不明白此行的機緣是什麼,現在我知道了,那並不是什麼機緣,而是讓無面魔給我一個不得不選擇的機會,我轉化為鬼修,才能用【林中鬼經】中的法門救下你。這是最好的結果,因為是為了生存不得不做出的選擇,便沒有再去後悔的空間了。」
  齊妝閉目,任由淚水從臉頰劃過,身體靠向桅桿,接受了這個現實,「你現在已是鬼修,不能再以魂體存在太久……」
  「盡快擺脫那只無面魔,盡快回白山,老頭子那兒早備好了。」秦唯喻答道。
馬口鐵的幸福 發表於 2016-3-5 23:26
【第556章】 乞命無名島

東宗島還去不去,齊妝提也未提,沙諾、柳光二人樂得不聞不問,只死命驅使飛梭往遠處奔逃。
  外海島嶼之間距離遙遠,是以追求能耐長時間飛行和靈力消耗低的飛梭,船型構造空海皆能,龍骨采自海獸骨骼,蒙海獸皮,風帆以海鳥羽毛編織,多花花綠綠色調俗豔,輕盈迅捷有余,但在絕對速度和防御力上遠不如齊雲、白山的同階產品。
  而這艘二階飛梭裡外簇新,用料多木、石,通體白如漢玉,小巧精致,內飾素雅高潔,速度很快,這樣飛行時的靈石消耗自然不小,可見明家對這艘飛梭的投入和期待都很高。
  但現在,飛梭內擠得滿滿的逃難仙凡全成了被抽空的屍體,艙內艙外都有抵抗的痕跡,很多人縮在緊密守衛的小型法陣中而死,其狀絕慘。若他們離開飛梭分散而逃,說不定活命的機會還大些,可惜,他們不了解【無面魔】的恐怖。
  「無面魔遁速奇快,能穿透靈力護罩和部分實物,根據本能追逐生靈吞噬,若無准備,遇見絕難幸存,但它習性是寄住在某些魔族生物體內,一般不會離宿主太遠。」齊妝看那無面魔還在跟鬼頭糾纏,也進入控制中樞,將自家靈力灌輸進去,對兩人道:「盡快甩開距離,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是!」
  事關自家性命,沙諾、柳光自無二話,一人注入靈力,一人操控方向並不停往中樞內添加靈石,輪流施為,飛梭速度被提到極致,船體已開始吱嘎作響。
  「它來了!」
  秦唯喻的提醒令齊妝心頭一苦,連忙沖上甲板,那無面魔已徹底將鬼頭吞噬,從天邊筆直沖了過來,短短數息,便將距離拉近一半。
  齊妝無奈,再次將鐵風劍群祭出,伸手一點,一分二、二分三,劍影分光,無數飛劍組成個烏壓壓的口袋陣,等無面魔入內她便化指為爪,然後虛捏成拳。
  萬劍鑽心,當年她瞬殺龍一刀的手段,所有飛劍直接往中心塌縮,一個巨大的鐵球成型,加上更上層樓的混元劍獄威能,等閒金丹後期修士都難脫困。
  但無面魔根本不吃她這一套,完全虛化的魔影之身輕松穿出。
  正在這時,飛梭急速下降,以墜落之勢掉往海面。
  無面魔依然緊追不舍。
  齊妝還未反應過來,在將將跟海面接觸的前一刻,飛梭又陡然上升,尾巴掃到浪峰,撞得船身劇烈震動,而且因航向變換得太過劇烈,飛梭幾乎是不停地翻滾著爬升的,齊妝置身其中,視線在天海之間變來變去,卻沒找到那無面魔在哪。
  「聰明。」秦唯喻贊嘆了一聲。
  終於等飛梭穩定下來,才發現海中有大群海獸游過,不斷在海面跳躍的魚兒們中夾雜著幾只有品階的,將無面魔吸引了過去,如狼入羊群,正大肆吸取血食,完全將飛梭上的三人忘卻了……
  向海東城方向狂奔了一夜,朝陽升起時,舉目盡是碧海晴天,魔煙起處已在老遠。
  「可以啊!老柳!」
  滿臉疲憊的沙諾難掩興奮,在柳光胸膛上結結實實擂了一拳,「沒看出來你倒很有急智!而且操縱飛梭的手法也極高明!」
  兩人經過生死關口,關系親近了許多,柳光不好意思笑笑:「也是逼出來的,早年迫於生計,曾受雇飛梭上做過很長時間。」
  「哈哈哈,這叫英雄莫問出身。」沙諾大笑,兩人從控制中樞出來,向齊妝恭謹稟道:「接下來該走的路線,還請示下。」
  齊妝從不過問這些,一點兒研究都沒有,反問,「你們看呢?」
  沙諾從懷中取出外海地圖,回道:「若是筆直朝海東城走,就得靠近大烆島周邊一些島嶼附近,我覺得不安全,還是從南邊繞個彎穩妥些。不過也有缺點,南線沿途盡是茫茫大海,飛梭已有些受損,我倆都不會修,若是路上壞了……」
  兩人看向齊妝。
  「就從南邊走罷。」齊妝現在只想快點回到白山,將秦唯喻的魂體安頓下來,「大不了我累些便是。」
  定下路線,兩人便告退,回控制中樞調整路線。
  「我第一次用鬼修法術,遮掩不及,這個沙諾似乎有所察覺。」秦唯喻傳訊道。
  「噢!?」
  齊妝身軀一震,眼中掠過濃重的殺意,「那不可再留了,正好,我早就想殺這奪舍再世之人!」
  「這樣好嗎?」秦唯喻問。
  齊妝沉吟,「老頭子曾對我暗示過,他隕落之後我可以殺了這人,但他在世時……」她想起齊休當年的話,「不能動。」
  她冷靜了些,想起趙瑤的舊事,「老頭子隱秘很多,這人可能是給他做秘密事的,口風應該很緊,我先嚇上一嚇,試探過後再定他生死!」
  ……
  沙諾和柳光都曾在外海多年,按兩人商定的路線走,沿途果然十分安全,只有單純博大的蔚藍色海洋仿佛無窮無盡,永遠走不到邊。
  數日之後,那些魔煙魔物早沒了蹤影,新的麻煩卻很快來了。
  中樞法陣中,一堆二階靈石正緩緩被分解煉化,為遍布整個飛梭的浮空法陣提供靈力,突然,一側陣法自動停止,飛行速度迅速下降,連原先的一半都不到了。
  「唉,還是壞了……」
  柳光無奈地收起手中法訣,又擺弄了一陣中樞陣法底部的陣盤,「這陣盤最為重要,可惜被我那次大幅度轉彎給弄壞了。」他指著上面一絲小小的裂紋,「看,就壞了這點,沒人會修補。」
  「這種非大路貨的二階飛速,說不定是哪家門派的特產,咱們不會修是正常的。」沙諾問道:「還能堅持多久?」
  「不知道,我實在是看不懂這陣法紋路。」柳光老老實實答道。
  「呃……那我還是報與齊師叔罷。」
  沙諾將此事對齊妝稟報,齊妝想了想,答道:「前面找一座島嶼,將飛梭放下,明家人的屍身也暫時入土為安,等咱們安定之後,再想辦法遷葬。」
  沙諾答應下來,和柳光研究了一番,半日後,飛梭緩緩飛到一座無名小島的上空。
  這島嶼極小,其實就是個超出海平面的大石頭,多年風化,上面有了層薄薄的沙土,生長著些蘚類植物,好歹給小島增添了點綠色。
  齊妝落下,數十把飛劍在島上絞得砂石亂飛,一個個墓穴逐漸成形。
  柳光則和沙諾一道,將屍體的身份一一辨認清楚,整理遺物,然後商量出個粗略的方案,按照仙凡、修為、親緣等以作區隔,分別葬在不同的區域。
  「再建幻陣一座,將飛梭與墓穴遮掩起來罷。」
  齊妝站在遠處,見他們弄得差不多了,傳音命道。
  「是。」
  這兩位尋常也是讓別人跑腿的主兒,但在齊妝面前只能老老實實干活,不敢有絲毫怨言。簡單堪察一番,然後將飛梭中存放的一套布陣器具搬下,一絲不苟地搭建起來。
  一忙忙到夕陽西下,「沙諾你過來,我有話說。」齊妝迎著海風,凝望天邊的火燒雲,突然傳音道。
  「是。」
  沙諾丟下手中活計,趕緊恭謹上前。
  「你覺得這裡怎麼樣?」
  絢爛的晚霞灑在齊妝身上,染紅了她一向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冰冷面龐,她背對著沙諾淡淡問道。
  「這裡?」
  沙諾不解,四周望望,還特地閉目感應了會兒,「就是座普通的小島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我是說,這裡。」
  齊妝隨手打出張隔音符篆,轉過身閃開角度,現出身後一個淺淺的葬坑,「怎樣?還滿意嗎?」
  她背光的面目藏在陰影中,模糊詭秘,只有一雙似乎看透了生死的眸子閃亮,不帶任何感情地看著沙諾。
  『嗡!』沙諾終於懂了,立刻眼黑耳鳴,只覺天旋地轉。
  作為一個上輩子見慣了廝殺的白山散修,他這輩子從來沒覺得自己會有這麼怕死,更從來沒想過自己會這麼孬種,很奇怪,面對齊雲執法峰的審訊時他尚能強項硬頂,而當面對眼前的這位白山劍魔,面對這個曾在散魂棺中長眠的可憐人,卻斗志全無,汗如雨下,兩股戰戰,當場軟倒在地,差一點屎尿齊流。
  白沙幫幫主,齊雲甘家的女婿,楚秦五大附庸之一,美麗可人的一對雙胞妻子,沙飛的父愛,齊休的教導和庇護,單本命與前世經驗帶來的修行速度,這些東西使他這輩子過得順遂無比。何曾受過苦?何曾獨自面對過艱險?何曾沸騰過那一腔熱血?
  白刃忽加身,怎能坦然面對生死……
  他忽然想起當年的幽泉地底,齊休跪在自家面前搖尾乞憐的丑態。
  自己有過之而無不及。
  對!求她!乞命求活!
  他一下驚醒過來,在地上手腳並用爬了兩步,湊到齊妝腳邊,「齊師叔,我……」
  「好歹一方人物,怎如此不堪。」
  齊妝本防著沙諾反抗或者逃跑,真沒想到他會這樣,不屑問道:「知道我為何要殺你麼?」
  「我知道,我知道,當年幽泉地底……」沙諾一咬牙。
  「不是那個!」齊妝斷喝。
  沙諾一愣,反應過來後更加害怕了,磕頭如搗蒜,「我本命牽扯,對那些物事有些靈覺,唯此而已,我絕不會說出去的!」他慌亂中用手撈到了齊妝緇衣的一片衣角,牽住不肯放,「我這輩子對楚秦門忠心耿耿,您是知道的,老齊,不不,掌門師叔讓我往東我從不敢往西,我為他出生入死……」
  「哼哼,他對你如何,你自己知道,否則我早取你性命了!」齊妝冷笑。
  「是是……」沙諾拍拍自家胸口,「他對我好我知道,我這條命就賣給他了,對了……」說著說著,終於尋到點生機,「好多隱秘事,我都一直為掌門師叔在盡心盡力啊!您別看他一方霸主做得美滋滋的,那是外表,其實……」手指指天,「有些不可抗拒的存在一直在為難他,中間牽扯極多,很多他無法親自動手的事都是交給我來做的,我本命不懼搜魂!若是您殺了我,那他就會更危險了啊!」
  「瞎編亂造!」
  齊妝一腳將他踢倒,取出幻月無形劍,將冰冷劍鋒按在他的肩頭。
馬口鐵的幸福 發表於 2016-3-5 23:27
【第557章】 魔災的全貌

半個時辰之後。
  當柳光那頭幻陣之光亮起,隔音罩正好耗盡靈能,散逸無蹤。
  齊妝當先出來,沙諾束手躬身,亦步亦趨地走在後面。
  她默默不語裹起二人,再次踏上歸鄉的旅程。
  與落腳處附近的嗜血海獸搏斗,反殺逃難途中偶遇竟還惦記著殺人奪寶的外海修士,救起因為船難而漂流在海上的凡俗漁夫,餐風露宿,一路艱辛。
  近兩個月後,海東城遙遙在望,沿途人流已聚集起了相當的規模。
  「魔煙起於大烆,各類魔物隨後迅速蔓延,周邊島嶼接連陷落,生還者十不及一!」
  「白塔城鬼鴉遮天!所有生靈均被啃成白骨!」
  「無數幽影夜襲奔流島,幸好城中有數位元嬰修士逗留,如今仍在苦戰!」
  「鐵風群島內修士靈獸無故發狂,主人伴獸、父子師徒、至親間相互撕咬吞吃,御獸門九星坊後再遭重創!」
  「大鼓島……」
  「甕島……」
  一路逃來的修士們將各個方向的訊息匯聚交流,人們逐漸勾勒出了這次外海災難的全貌。
  除海東城、冰源島兩處化神修士的勢力范圍,外海大部分仙凡聚居之處均遭到了不同程度、不同方式的攻擊,可謂是全境告急,無一處安寧,稱之為『魔災』恰如其分。這絕對是有計劃,有預謀的偷襲,而且不是一般勢力能辦到的。
  「小魔淵!不會有別人了!」柳光說道,這也是幾乎所有修士一致的看法。
  一直走到海東島勢力范圍邊緣,許多隸屬於海東城的大小飛梭在空中巡睃,將各個方向的逃難人流截停,然後引導往一座座小島安置。
  「這是要干什麼?」
  一個近百人的隊伍裡,齊妝不悅地看看周圍半押半護的海東城修士們,皺眉道。
  「為防魔修混入,需得先辨別一番,列位稍安勿躁,很快的。」
  領頭的一位海東城金丹老修和善回答。
  果如其言,那小島港口處有座新立的陣法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散發出純正的道門至陽至清之氣。
  所有來人,都要從陣法中穿過,前後都有海東城修士守備,十分嚴密。
  「那是?」齊妝問。
  「呵呵,沒什麼,不是防你們的。」
  海東城金丹老修答得語焉不詳,齊妝聽了心中卻又急又怕,下意識整了整領口,回頭跟沙諾交換了個眼色。
  「前輩。」
  沙諾會意,上前對老修恭謹一禮,然後道:「我等是齊雲派楚雲峰楚家的附庸修士,現在手裡有緊急情報要回齊雲復命,實在拖延不得,可否能安排我們盡快去齊東城?」
  老修把臉一板,「別說什麼楚雲峰,就是天地峰也壞不了我家規矩!」
  齊妝見不成,心亂如麻,如果黑河珠中的秦唯喻被發現,該如何殺出重圍,或者應該這就轉身飛奔?如果能逃走,到時大不了自己和楚無影一般,背著通緝浪跡天涯,也好過被抓現行人贓俱獲,連累楚秦一門。可是現在這種情形……
  她打量周遭,那跑得掉呢?
  「不要看別處……」這時候秦唯喻傳訊道:「我能應付那個法陣,你別讓人看出端倪。」
  「真的?」齊妝暗喜,連忙召回沙諾。
  她夫妻二人這麼一來一回,沙諾在前面杵了一小會兒的工夫,老修身後一些年輕的海東城修士便不樂意了,低聲交換著譏笑的言語,有個好事的少年築基故意大聲問道:「附庸?是怎麼個附庸法啊?怎不直接報你家名號?」
  沙諾偷機詐唬不成,心中也慌,剛從齊妝劍下乞得性命,這邊廂卻眼看就要露大餡,出大事!伙同他人偷運鬼修,那還不如在無名島被齊妝一劍殺了呢!好歹家人門派不會受牽連。
  「白山楚秦門。」他勉力鎮定,沉聲答道。
  幾個海東城修士立時笑出了聲來,倒是逃難眾人大都心中有事,沒啥人附和。
  「怎我從沒聽過!」
  那少年許是張揚跋扈慣了,見是個樂子,誇張地大聲道:「看來我海東芩家交游不夠廣闊啊!下次有空,我還真要去白山見識見識,就是不知能不能高攀上貴派的山門哈!」
  「芩奚,你小子,休得胡言亂語!」
  金丹老修笑罵了一句,阻止那芩奚繼續嘲笑。
  獨御眾劍,威震白山,加上離群索居久了,齊妝還真記不起上次被人當眾嘲笑是什麼時候的事,特別是被個小輩揶揄,「哼!」剛想發作,冷眼旁觀的柳光見勢不妙,先一步拔腿上前,抱拳團團揖道:「列位,我楚秦低門小戶,又久居白山,難免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剛才同門失言,我在這兒向大家賠罪,賠罪。」
  這麼一說,海東城修士便也不好再開玩笑,他扯回沙諾,再勸齊妝道:「此地乃海東芩家……」
  「我省得。」這麼一轉折,齊妝也冷靜下來了,「且不與他計較。」
  外海魔災如烏雲壓頂,這個小插曲很快被揭過,那陣法估計就是用來檢測魔修、鬼修之類,品階不低,在這種時候拿出來用,可見海東城對其也十分放心。可秦唯喻藏在黑河珠中不知用了什麼法門,有驚無險地平安通過了,可見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這句話,很多時候還是有點道理的。
  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上了島,海東城修士說法又變了,不但短時間內不能回齊雲,而且連海東城都不給眾人進。不光如此,所有逃難到此的修士還得被編入臨時隊伍,聽由海東城指揮,參加各種指派下來的任務!
  這下不光楚秦三人,其余修士也炸了窩,「我等千辛萬苦逃得性命,你家還要將我們送回虎口?何其狠毒!」一名散修大聲抗議道。
  「你們聽著!」
  這處臨時安置島嶼中有個金丹主事,一樣是海東城修士,站在高高的台子上朗聲回道:「魔災猛烈!靠我海東城一家又如何能治?如今外海東面就咱這地方是清平世界,是你們的親族朋友逃生的最後希望!守護此地,是我們每個人的責任,誰也別想逃避……」
  他說了一大堆,無非是形勢艱難,同舟共濟的話,又拍胸脯保證公平記功,獎賞按功績點發放,選擇多種多樣雲雲……
  柳光在下面聽得連連冷笑,小聲道:「說一千道一萬,目的還不是要把散修和咱們這些弱小宗們攏到一起,給他家做炮灰。」
  大家這才發現被帶來的人群裡,一個齊雲或者其他化神勢力家修士都沒有,齊妝和沙諾面面相覷,心中再焦急也是無法。
  這麼著,三人被編入小隊出了次巡邏任務,然後將功績點湊給齊妝一人,才給她換了次去海東城休息三天的獎勵。
  第一次回去便聯絡上了齊休,但他不在海東城,三日之內趕到肯定不可能,齊妝只得回去,繼續出任務積攢功勞。
  經過這一系列的曲折磨難,齊妝終於在第三次回海東城時見到了齊休。
  距離外海魔災發生之日,已經過去了數月之久。
  「師兄!」
  海東城楚秦小店,齊妝看著面前和藹微笑著的楚秦掌門,清冷如她,也差一點哭了出來,「早該聽你之言,回白山的。」她自責道。
  「不談這個了,你們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齊休也有些動情,「你們失去音訊數月,可把我擔心壞了……」
  時間緊迫,兩人互相安慰了幾句,通報完近況後,齊妝便將黑河珠夾在一些雜物裡,遞了過去,「掌門……」秦唯喻的傳訊聲映入齊休腦海,「我終於還是選擇了這一條路。」他簡簡單單一句話裡,有再見故人的高興,也有對自己造成麻煩的歉然,更多的,還是一種近似親情上的眷戀和依靠。
  「唯喻!」
  聽到他的聲音,千情萬緒映上心頭,齊休把身體靠在椅背上,仰著頭才抑制住差點流下的淚水。
  齊妝不說話,就看著,楚秦小店變得很安靜,安靜中又有流動著的脈脈溫情。
  但並沒持續多久,「好了!此處不是說話之地!」齊休很快恢復了冷靜果決,不再和秦唯喻傳遞訊息,手指指天,示意小心海東城監視,將黑河珠攏進袖中,站起身就往外走,「現在海東城是對抗魔災的前線,我來容易,想回去很難,這次動用了齊東滕家一位友人的交情,用信使的名義才得成行,只能停留一小會兒。」他對齊妝道:「我回去會搞定一切,你們在這稍安勿躁,注意安全。」
  「好的。」
  齊妝知其所指,送他出門,「明真那邊,你多安慰安慰。」她提醒道。
  「她就輪不到我來安慰了。」齊休笑笑,擺擺手,示意不用再送。
  齊妝停步,目送他走遠,一摸領口,才醒悟秦唯喻已被帶走了,「再見又不知何時了……」只能口中喃喃,自言自語。
  不提齊妝銷假回去,和沙諾、柳光繼續被海東城驅使賣命,單表齊休通過層層關卡,從海東城趕回齊東城,「滕兄,這次謝了。」在城門處,他將一件信物交還給位秀逸溫潤的道袍男子,「齊某來日必……」
  「欸。」
  那人抬手止住齊休道謝,開了個玩笑,「些許小忙,能幫為什麼不幫,怎麼說我也是你楚秦第四代掌門的生前好友不是。」
  他正是安斯言生前好友,出身齊東滕家旁支的滕遠閣,與齊休在湟後安家安斯言的葬禮上有過一面之緣,互相算得上欣賞。這次魔災,齊休為尋找齊妝等人下落和他重新搭上了線,兩邊人情來往,關系便愈發親密了。
  齊休便也不做作,由著滕遠閣陪自己往轉運點去,趁這機會打聽道:「對了,姜家和你家的聯姻,進行得如何了?」
  「差不多定下了,姜明玲與我齊東滕家的一位後起之秀早年便有些情意,算是你情我願結為道侶。只是為了平衡,給姜明恪迎娶一位棲蒙滕氏同階女子。」滕遠閣答道。
  「嘿嘿,這麼看你們兩家不虧不賺。」齊休話裡略帶些惡意,當然不是對滕家。
  先不提齊東滕家和棲蒙滕家的區別,光姜明玲這種有望更上層樓的金丹,若不是在姜家內斗失敗,哪會動外嫁的心思,而棲蒙滕家會嫁什麼樣的金丹女子給姜明恪,只怕就不是姜家能控制的了。
  滕遠閣自然懂,淡淡笑答:「總之大家滿意就好。」
  兩人就這麼隨便聊著閒話,等齊休踏上往黑河坊的飛梭,才揮手道別。
  一到黑河坊,齊休又馬不停蹄地直奔黑河峰底的試煉之地。
  「前次試煉傷了名楚家子弟,我便借口安全問題關閉了此處,暫時不虞被發現。」
  試煉之地深處,齊休將黑河珠放到一具枯白人骨的旁邊,「這人叫申崮,是當年在幽泉地底取走齊妝肉身,賣於羅鳳奪舍的人。後來在幽泉邊意欲向我偷襲,結果被契約之力反噬,魂飛魄散的也是他。用他的屍骨,不會有道義、因果上的糾纏,倉促之間,我只找到了這具合適的。也許再過兩百年,我能去弄具真正稱得上極品的骷髏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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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個不起眼的小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