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修真]修真門派掌門路 作者:齊可休 (連載中)

 
81562138 2015-1-5 16:22:3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19 480268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5 21:39
第五百六十八章北路軍開拔

    碧波萬頃,一線青梭穿空而過。

    梭名'乙木御風',首部繪紅雲一朵,雲上漆'楚秦'二字,為便於水中停靠,梭底被改成了船弧形,遂顯得下大上小,頗不協調。

    梭頂旌旗招展,三面大的立於甲板中央,一曰'大周',一曰'心正',一曰'楚秦',楚秦之旗赤底金字,早年魏家所賜絳色旗的大小形制已難配得上楚秦盟如今之聲勢地位,已被齊休收入門中秘庫,再不示人。

    三面旗幟外面一圈插的是'北烈山熊''梨山敢'等各家附庸之旗,眾旗下守著一人一獸,人是熊家子弟,名喚甫亭,築基修為,生得高大敦厚,方臉闊口,內著楚秦赤袍,胸口處繡有'北烈山熊'字樣,外披一件大灰氅,從背後看去,與身邊的伴獸【風梟熊獸】活似一對灰熊兄弟。

    其餘人等或五、十、二十、四十人為一隊,按班守序盤膝安坐,隊列前立兩面旗,一面上寫明'北路乙十三九隊'之類番號,一面上則是'楚秦盟空曲山祁'之類家門名號,絕無錯亂。或單人獨影,低頭垂目邁著無聲地小碎步,行色匆匆地往來傳遞命令。所有人等大部著楚秦赤色道袍,偶有白袍儒生夾雜其間,均為地位崇高的大周書院儒修,起押陣督戰、記錄、賞功罰過之責。

    “到地方了,降落!”

    兩位金丹修士高高立於飛梭頭部,其中一名中年儒修揮動手中令旗,高聲下令。

    另一位正是楚秦先鋒官顧嘆,“降落!”他重複道,飛梭前部馬上微微下傾,一頭往海面扎去。

    '嘭!'

    不多時,一聲巨震,砸起的浪花在飛梭兩側揚起,甲板上的人都需抬頭仰視,若有人從高空往下看,整個場面就有如一隻青色軀幹白色雙翅的蝴蝶,正在海面翩翩起舞。

    但無人有心情欣賞這壯美景象,兩名金丹修士一連串的命令下達,整個飛梭立刻變為架精確運行的戰爭機器,飛秒不停地運轉起來。

    巨大的艙門在一側放?,這也是來外海後改過的,剛剛能容納一種外海特產靈龜出入,同樣巨大的靈龜被馭手從艙內被引導出來,然後從傾斜的艙板上滑下,'噗'地一聲墜入水中,剛剛還行動緩慢的巨龜一入水,瞬間就變得靈活無比,等押陣儒修並一個楚秦盟四十人小隊踏上背部,便飽吸一大口空氣,刺溜一下鑽入水中。

    然後是第二隻,第三隻……

    巨龜筆直下潛,它背部早已固定好了一個具有避水、辟邪等屬性的法陣,在漆黑的深海中發出微微輝光。很快,前方海底一處被螢石照得透亮的臨時法陣映入眼簾,數名金丹修士早已等在裡面,等打頭一隻靈龜上的押陣儒修迎上前,“仍舊被那魔蛇通過那【海魔井】跑了,我們不敢追深……”便有位身著白衣,斜抱飛劍的絕美女修對他交待道:“只能還是照老樣子,將此井封死罷了。”

    白衣女修正是明真,她得了在法引手中晉級三階,後由齊休轉贈的【慈悲普渡劍】,在這外海魔物肆掠之地便無往不利,很快被大周書院攬入了一個特殊的獵魔小隊,負責掃蕩海門島以東海域的落單魔物,隊員大部由金丹修士組成,均為各家一時之選。

    她讓開一個位置,示意那儒修上前研究身後還在冒著黑色魔氣的洞口,“我省得了。”那儒修仔仔細細探查了一番後,便開始對後續趕上的各個楚秦小隊下達一串串命令,“祁兄,你部負責外圍警戒罷,佘兄、羅兄,你倆帶自家所部開始搭建法陣,敢兄……”

    很快,海魔井旁便熱鬧忙碌了起來,鎮壓法陣的輪廓框架很快搭建完畢,約莫四、五個時辰後,隨著一枚四階光屬性靈石被塞入陣法中樞,整座法陣開始運轉,海魔井裡源源不斷散逸的魔氣迅速湮滅,接著,土元素不斷湧入井口,慢慢地,那魔蛇賴以行走的通道便被一點點堵上。

    “不好不壞吧,沒抓到那魔蛇,但也堵上了一個先前漏過的海魔井。”明真見處理得差不多了,便對身邊友笑道:“千里追逐,列位都辛苦了,不如到本門飛梭中稍作歇息罷?”

    “也好、也好。”

    眾人紛紛應了,等諸事完畢,親眼見那鎮壓法陣的光芒漸漸黯淡下去,和整個海底融為一體,便徹底放下了心,和來支援的楚秦各隊一道浮上海面。

    顧嘆早已等待多時,和明真雙目對視,兩人都笑得恬淡自然,“辛苦了。”顧嘆說道。

    “你也辛苦了。”明真答。

    “顧師叔祖,顧師叔祖!”

    不防被一個冒冒失失的聲音攪亂了氣氛,顧嘆回頭看去,一名練氣門人揮舞著張小紙條奔了過來,他認得那是展劍鋒的小老弟包二,明明拖著條瘸腿,卻跑得飛快,目前在船上負責收發靈禽傳遞的消息。

    “淞平島,淞平島……”包二興奮地嚷道:“終於拿下來了!”

    在場聽到這句話的人都微微一滯,並無幾個對此消息表示高興的,因為中路軍在淞平島這個節點上的打開,就意味著南北兩路幾同練兵的小打小鬧再無可能,要按照預定計劃正式開始動了。

    “比預定時間晚了半個月,海東城這次臉面丟得不小呢。”

    顧嘆笑了笑,“這一天終於來到了啊……”他輕輕嘆道。

    ……

    十天后,大周書院北路指揮姬興德立於一座魔物盤踞的小島之前,向身前上萬各色修士說道:“諸位,今天,我們抱著一個相同的目標來到此地……”

    與此同時,海門島東北方向,另一座同樣被魔物佔據的小島外,青色飛梭緩緩在天邊出現。

    這一次,飛梭上擠得滿滿噹噹,不光甲板,就是下面數層都站著人,所有人均屏息靜氣,將注意力完全投注在上方一人身上。

    齊休飄立空中,威嚴的目光掃過下方的赤色人海,心中一片空明。

    微微閉眼,【全知天眼】配合【見人性】【空明照影】,將下方無數人的狀態和心思映入腦海。

    “列位。”

    數息之後,他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蘊含著些微【哼哈真言】法門,在每一個人的耳邊清晰平淡地娓娓道來。

    “我們都是白山兒女……”他說:“雖說已慕化正道多年,但根子上,包括我這個南遷的齊云人,其實遇事還是多用白山的那一套。比如……”

    他翹起大拇指,朝腦後的小島方向示意了一下,“那裡有什麼?”他問。

    “魔物……”

    “妖魔……”

    下方眾人裡有膽大的回道。

    “這妖魔身上,裝著多少戰利啊?”齊休又問。

    這次下面不少人都沒屏住,發出了稀疏笑聲。

    “笑的人心裡想的和我估計一樣。”齊休也笑道:“尋常開闢戰爭,還能得些靈草獸晶,天材地寶呢!若是殺人奪寶,破家滅門,嘿嘿… …”

    下面笑聲更大了。

    “這次來外海,固然為報楚家當年思過山的恩情不假。”齊休正經了起來:“還有一樁就是,我想我們楚秦盟到了該在正道之路上再前進一步的時候了。現在我們盟裡很多人,還對以前那套念念不忘,老把什麼正道虛偽啊,快意恩仇才是我輩所為的話掛在嘴邊……”

    “但是!”他加重了語氣,“你們好好想想,當年連水盟還管用的時候,為什麼白山人都喜歡跑連水城去遊玩呢?一言以蔽之,正道之地安全嘛!說正道虛偽的人,你怎麼不來山都山玩,怎麼不去九星坊玩呢?”

    眾皆笑。

    “我在白山呆了近兩百年,看透了咱們所謂的快意恩仇,無非是以強欺弱,以大壓小,興則吞疆並土,達則巧取豪奪罷了。一言以蔽之,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當年可是搶了人家的東西,轉頭馬上樂顛顛地去連水城遊玩購物,流連忘返啊……”

    “誰虛偽?”齊休問。

    眾皆低頭不答。

    齊休再衝那小島駢指一點,“降妖除魔,虛不虛偽?”

    下面寂靜無聲。

    他再問:“你們把一切念頭都拋開,只回答,降妖除魔,是不是正道所為?為之拋頭顱,灑熱血,虛不虛偽!?”

    “不虛偽!”沙諾扯著嗓子帶頭吼道。

    “不虛偽!”眾人轟然響應。

    “今日!”齊休張開雙臂,朗聲道:“我們不但要為外海降妖除魔,還要除去我們自己心中的妖魔!從今而後,楚秦盟的正道不再是虛應故事,不再是表面文章,楚秦盟的正道就在在場諸位的心裡!”

    “諸君!”他高吼道:“今日我楚秦在此降妖除魔,還世間朗朗乾坤!”

    “降妖除魔,還世間朗朗乾坤!”眾人皆高呼。

    '通通通',顧嘆親自擂鼓,一通通鼓聲適時響起。

    “今日我楚秦在此降妖除魔,行正道之實不落人後!”

    “不落人後!”

    “今日我楚秦在此揚名!”

    “揚名!”

    無數赤袍修士舉起雙手,聲震寰宇。

    其陣堂皇,其心可用,那大周書院押陣金丹一邊聽得頻頻點頭,一邊揮動手中令旗,開始分撥任務。

    “降落島前,放下艙門!”

    “多羅森道友,你帶某部某部前出此處,立下某某陣法一套,壓住隊尾,收治傷員並隨時準備支援!”

    “明真道友,你帶某部某部乘靈龜潛入海中,謹守四處,阻住魔物逃竄!”

    “齊掌門,您帶我部儒修立於陣後,嚴懲巡睃不進者、畏敵後退者……”

    “顧嘆道友,熊十四道友,你倆攜帶主力攻島!”

    “齊妝道友,空中四處防備,由你帶領某部某部乘駝鰩完成。”

    隨著他分撥調度,一陣又一陣赤袍修士離梭行動,空中,海上,海底,旌旗蔽空,紅雲遮日,屬於楚秦的外海光復戰爭,終於正式開始了。

    另一處,楚紅裳已挾萬丈紅雲一馬當先撲入島中,震天的爆裂聲旋即傳去,毀滅一切的火焰沖天而起。楚青玉在不遠處飛梭上振臂高呼:“我楚家定鼎白塔城之路,從這裡開始!”

    相似場景,豐緒則對主要由海門島修士跟淪陷之地逃難而來的修士們喊道:“殺盡魔物,為我們的兄弟姐妹,父母妻兒報仇雪恨!衝啊!殺!殺!殺!”

    另一處,那黑風谷金丹披頭散發,狀若瘋癲,嘶吼道:“兒郎們!世間的偽君子殺不干淨,這茫茫大海卻可掃蕩清平!給那些儒狗看看我輩行義勇之事不落人後,兒郎們!動起來吶!”

    半個時辰後,姬興德:“總之,這是一次團結的行動,一次振奮人心的義舉,我相信我們必然從一個勝利走向另一個勝利,從一個輝煌走向下一個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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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九章外海首戰上

    “持以心正,必誅群邪,齊掌門調教得好哇!”

    '心正'大旗登島之時,海面上歡聲雷動,大周書院金丹亦十分滿意,對身邊的齊休由衷讚道。

    “是姬兄您指揮得法。”齊休謙道。

    “哈哈,齊兄過謙了。”大周書院金丹大笑,很是受用。

    齊休心裡微微一笑,築基練氣不論,從金丹修士這一級別開始,大周書院的控製手段其實是非常到位的,一般做押陣的修士須得定時輪換,就怕兩邊相處日久產生勾結。但隨著'歸古''歸儒'之爭,這種制度上的箝制力業已名存實亡,現在是哪邊都要爭取自己這類能一次性出動數千修士的'地方實力派',只怕還唯恐勾結得不夠深呢!

    如今,派駐三楚和楚秦的押陣修士雖輪換頻繁,但在歸古主導的這場戰爭裡,絕不會出現讓一個歸儒佔據此位,大家都是一路人,彼此心照不宣,自然配合默契。

    “內鬥實乃敗亡之象。”齊休暗自唏噓一番,又重新將目光投註四方。

    北路諸家的第一波選定的目標,其實仍舊以練兵為主,各處攻打的島嶼都被姬興德、楚紅裳等元嬰修士事先篩過一遍,絕難出現意外。但是,楚秦盟今日的表現還是令他心潮湧動,出乎預料地出色!

    最遠端,一艘改裝過的乙木御風梭靜靜停靠在海面,內裡載有大量布陣器具以及可以浮渡和潛水的二階【鱷水靈龜】。在它下面的海底,隱蔽地建有【兩儀穿水陣】的出口,此陣從尤大有處得來,可以將活物瞬間傳送近百里距離,極為適合外海以島嶼為核心的爭鬥局面,若有異變,島中作戰的高低階修士們可憑此迅速脫身,搭乘飛梭逃走。

    在整個島嶼戰局的後方,多羅森指揮的數百人已開始在淺海處搭建防禦陣法,此地是整個戰局的支援出發地與後勤中心,兩儀穿水陣的入口就在他們牢牢控制之下,以策萬全。多羅森性格堅毅沉穩,本命天賦又利於回氣療傷,有他坐鎮此地,齊休能放一?個心。

    而島外天空已被許多【銀背駝鰩】團團圍定,每隻駝鰩上搭載百人,均能獨力結成陣勢,其中一半軍陣為大周書院教導演練的【正氣誅邪陣】,利於鎮壓邪魔,一半仍使用楚秦用熟了的【反五行陣】,以為防備島中有非邪魔的存在而設。齊妝劍匣在手,立於外圍總攬全局,她更上層樓的劍陣【混元劍獄】威力無人懷疑,但通身手段被魔物,特別是【無面魔】等身形虛化的魔物所克,齊休絕不會讓她靠近任何一座魔物佔據的島嶼,只能作為一種威懾和應變的手段存在。

    海底也是同樣,明真率領著龜群將周邊徹底鎖死,每隻靈龜上搭載四十人,壓力雖然大些,但【慈悲普度劍】在手的明真結丹後融合了佛門手段,與他曾經的座師齊妝相比,對抗邪魔的能力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足以抹平人數差距。

    而顧嘆、熊十四手中的兩千軍陣,是楚秦盟的中堅精華所在,亦是最早到達外海,演練最久的兩千人,可隨需要變化數種大小軍陣。'心正'大旗指處,已輕鬆將灘頭魔物驅散,首戰告捷,此時正在搭建臨時法陣,為下一步行動積蓄力量。

    如此種種,加上自家身後的主要由大周書院儒修組成的戰場執法隊伍,遠在海門島的秦光耀的五百人和沙諾的兩百人預備隊,便將是楚秦盟在外海光復戰爭中的基本陣容,島嶼攻防大抵如此,無論對手是魔物或是別的什麼。

    戰法諸家大同小異,齊休更為滿意的便是楚秦盟眼下的士氣和穩定程度。

    首先,人心士氣可用,這便有些超出他的預料。本來以為白山人對為楚家的利益,為外海的福祉賣命會有很大的抗拒心理,但他遠遠低估了人類在面對魔物這個公敵時的同仇敵愾之心,正義之心人皆有之,稍加鼓動便迸發出了難以想像的積極性。當然,這跟目前面對的困難和艱險微不足道有很大關係,真到了形勢危急,命懸一線的時刻,恐怕又會是另一番情形了。

    ?其二,除幾大附庸有獨力穩固的小隊建制外,各家附庸修士均打散排列,再派遣楚秦門領頭,起監視和督促之責。楚秦門承平日久,雖有白沙灘一戰恢復了血勇之氣,但大部分低階修士臨敵經驗和個人威望遠遠不足,面對各家附庸時又有微妙的優越之心,磨合初期本該是矛盾多發之時。但齊休同樣也低估了各家雜牌附庸對楚秦門的敬畏之心,並且他在楚秦之地百年傳功,目前各家受過教誨者如沙諾一輩之人多已執掌權柄,是甘於被楚秦門領導或者說已習慣聽命於齊休,已極為順服。加上有大周書院低階修士夾雜其中押陣,他們的權威更無人質疑,同時又分擔掉了一部分對楚秦門修士領導能力的質疑,大周、楚秦門、附庸三方形成了一個極為堅實的權力三角,從上至下如臂指使絕不是虛言。

    其三,目前人在齊東的南宮嫣然手裡執掌著一個由楚秦老巢思過山出發,經器符城、黑河坊、齊南城、齊東城、海門島的補給路線,源源不斷的靈石物資以及被忽悠的散修們經此運送而來。楚秦之地的靈草、思過坊、山都礦山、散落各地的楚秦小店、器符城股利等等收入,加上往年積蓄,古熔燕歸門等處的借貸,大周書院、齊云派、三楚、海門島諸家各類不同程度的支援,如小流匯於江海,後勤保障可謂穩如泰山。

    如此種種,怎不令齊休大為滿意。

    此時,心正大旗再度開拔,顯然顧嘆要進行下一步動作了,軍陣前端,忽然瞥見一道霹靂電光一閃而過,“那是劍鋒的飛劍吧,這小子總算是可堪大任了啊。”他又想到。

    ……

    劍光落處,一團嘶吼的魔影煙消雲散,展劍鋒收回飛劍,喜愛地輕拭鋒銳。劍名霹靂斬魔,二階上品,乃當年齊休在區豹儲物袋中發現的,獻與楚奪後多年被鎖在南楚門倉庫中蒙塵,不久之前齊休才找楚青玉討要回來賜予了他,相較於在酆水所用的霹靂追光劍,此劍的斬魔屬性無疑令他在外海更加縱橫自如。

    “劍鋒,整隊!”心正旗下的顧嘆發出命令。

    “是!”

    他大聲應下,轉身走到隊伍前列,只用目色一掃,還未從休息狀態調整過的諸人紛紛挺胸收腹,開始自覺站齊隊列。

    “開始檢查行裝!”展劍鋒從一排排行伍中穿過,大聲訓道:“道袍上辟邪、溫陽、清潔諸陣法是否運轉靈便!?若否,則馬上替換備用!袋中飛劍符篆是否妥善齊備,若否,則立即替換備用!腰間【清心退魔珮】是否完好,若否,立即替換補充,手裡陣幡器具是否……”

    一條條指令發出,隊列裡立刻傳出悉悉索索衣袂摩擦發出的響動。

    隨手幫些年輕後生整理行裝後,展劍鋒終於走到隊尾,再檢視一遍覺得滿意,才向顧嘆報告。

    “前隊布輝光陣,向島心出發!”顧嘆再命。

    “是!”展劍鋒正是前隊的頭領,他領命,又跑回隊伍前頭,“放出樂傀!”

    三名筑基修士立刻打出法訣,三隻【銀甲樂傀】便嘰嘰嘎嘎活動起來,穿過臨時法陣的防護罩子,排成橫列,當先向魔煙籠罩的島嶼中心緩慢行去。

    這樂傀是南楚門支援之物,也已經過改裝,除外面加了一層祛魔金屬外,手中的樂器業已替換成一面能發出驅魔之光的寶鏡,正適合打頭探路。

    “布陣,跟上!”

    展劍鋒指揮大家布好陣勢,然後深吸一口氣,手執霹靂斬魔劍,跟在樂傀後頭,穿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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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章外海首戰中

    展劍鋒帶領前隊消失楸魔煙之中,顧嘆的中軍緊隨其後,不多時,只能靠遠望心正大旗頂端的光芒來判斷推進的速度和方向。齊休感覺比自己親身上陣還要擔心,問道:“圍而殲之,會不會穩妥些?

    戰策是身邊大周書院金丹定下的,聽到齊休的質疑,他笑笑解釋道:“首戰目標的危險性本就不高,諸家同時行動,相互之間還是要別一別苗頭的。平定速度不但戰前有要求,更是戰後論功的一個重要標準,否則開闢戰爭十年不可能打得完。”

    齊休回憶起了當年白山深處開闢戰爭自家獸船回程時載滿的棺材,再想到眼前數千兒郎活生生的性命,心中一涼,道:“總歸安穩為上,我家乃南楚附庸,別苗頭的舉動不太合宜。”

    大周書院金丹瞥過來一眼,“齊掌門須知你這幾千人放在無論哪條戰線,哪一次開闢戰爭都是不可輕忽的勢力,一舉一動已能牽連不少人了。”他十分嚴肅地指出:“比方說,你家若心存懈怠,楚家就有可能將將拿不夠獨掌白塔城的功績點。現在還好說,以後合戰時你若一味求自家安穩使魔物得了可趁之機,就可能使全局崩壞,害人害己。若你這麼做而我們默許,則必定家家攀扯圖利,別說消滅魔物,恐怕自己人就得先打起來。需知戰爭之中行的是軍法,切莫有保存實力畏懼犧牲之想法,否則恐釀大禍。”

    句句警告都是老成之言,齊休其實也清楚得很,當場道歉,表示受教。

    大周書院金丹又道:“我知你是中興之主,掙下這份勢力不容易,又是我們的……咳咳,總之,我們會持續將前來參戰的散修分部分到你麾下。當然,你自家也得全力招募散修,外圍零散任務,盡量不要用自己人去做啊。”

    這就話裡有話了,所謂外圍零散任務,無非就是脫離大部隊的小規模任務,比如偵查、截擊、巡邏、守備、補給、掃蕩、各種應急支援等等。看上去不參與主力會戰,實際上這種由低階修士組成,人數大都不過百的小股部隊若是遇意外,傷亡往往十分慘重。

    齊休想到了當年黃沙幫的沙空鶴,想到了法引師徒,想到了死在北丁申山的闞缺等人,想到了展劍鋒回來跟自家說起他在酆水遇到的數次危急時刻……

    “我省得了。”

    如今已不是當年,自己縱然能對那些抱著各種各樣理想前來參戰的散修和家族修士感同身受,但如今已站不回他們的立場上去了,多死一些這種人,往往就意味著自家人少付出些犧牲,“招募之事我早已在做,只是成效不彰。”他回道。

    “這是沒辦法的,畢竟沒人太傻,別說目前戰事的正式名稱不是開闢戰爭,就是一聽到要與魔物作戰,那些散修們大都會打退堂鼓了。”大周書院金丹也不諱言,“等正式開闢小魔淵時,情況應該會好很多。”

    那就遠了,齊休可沒打算十餘年如一日地這樣在前線督戰,“我大道艱難,雖人在外海,但還是想以修行為重,到時候,您得多指點指點顧嘆吶。”

    “應該的。”大周書院金丹自無不可,“顧嘆心思謀略均在我之上,欠缺者唯經驗而已。”

    “呵呵呵,您過獎了。”齊休撫須長笑。

    兩人說話間,海門島方向天邊緩緩飛來艘外海形制的飛梭,“怎補給船這麼早就到了?”大周書院金丹不滿地嘟囔一聲,高聲命道:“攔在戰場之外,細細搜檢!”

    “是!”

    頭頂天空有點亮光一閃,秦長風自虛空中踏星而現,“跟我來。”帶領由楚秦門和大周書院修士組成的執法隊往那飛梭主動迎上。

    “貴門這位秦道友天賦好,相貌好,前途不可限量。”大周書院金丹由衷讚歎道。

    齊休還未答話,秦長風折回來禀道:“據補給之人的消息,那邊南楚門已攻占全島,開始在善後了。”

    “這麼快!”大周書院金丹大驚。

    深知楚紅裳性格的齊休絲毫不覺意外,“她親自出手了麼?”

    “是。”秦長風答:“紅雲天火,一出手就幾乎將整島魔物焚盡。”

    “唉!那我們也要加快進度了,否則落到最後,面上終歸不好看。”大周書院金丹立刻下令擊鼓傳訊,催促顧嘆。

    急促的鼓聲傳入耳中,展劍鋒皺了皺眉頭,正想下令加速前進,陣中忽然有人大聲呼痛。

    “我被什麼給扎了一下!”

    一名練氣男修臉色煞白撩開道袍下擺,整個腳麵被某種黑色荊刺狀物事貫穿而過。

    旁邊同伴無不掩面而笑。

    “搞什麼!?”

    這點傷在修真之人裡根本算不上什麼,吃點生肌丹藥就好,那人卻大呼小叫干擾士氣,展劍鋒按住怒氣,飛到對方身旁,卻發現那黑色荊刺竟刺溜一下,消失不見。

    “不好!”

    他立刻撕破受傷之人褲管,發現一道黑色魔氣正循血脈而上,來不及解釋,出手一劍便將對方小腿從膝蓋處生生斬斷。

    鮮血迸射,“啊!”那男修站立不住往後便倒,抱著斷腿叫得更狠,還不忘對展劍鋒怒目而視。

    “快服丹藥!”展劍鋒顧不上,見斷口處血肉肌理正常,稍稍放下心,又將飛劍一轉,往那荊刺消失的地面紮下。

    飛劍到處,一股焦臭的黑煙冒出, '呼呼'島中立刻傳出風嘯一般的嘶吼之聲,伴著整島震動,地表變得如海面般波動不止,似乎有什麼東西在下面攪動。

    “別亂!”

    展劍鋒立刻大聲壓住隊伍裡的騷動,“輝光,鎮!”將陣法令牌取出,手中法訣一變。

    總算是隊伍裡這些人是楚秦盟的中流砥柱,可謂前鋒中的前鋒,精英中的精英,初次遭逢大變雖有慌亂,但在展劍鋒及時的彈壓下很快糾正過來,紛紛向手中陣幡打出法訣。

    很快,前隊陣法靈光大盛,一道鎮壓之力將下方地面生生穩住,如鐵鑄一般。

    “怎檔回事?”顧嘆在中軍裡發聲問道。

    “有古怪,似乎有什麼可以穿過陣法防護,小心地面!”展劍鋒只能簡單示警,又糾住已服下生肌回血丹藥止住傷勢的那人領口,厲聲道:“呼號驚軍,念你受傷在先並是初犯,暫且不問!還能走嗎!?”

    “能!”

    那人已從方才的驚變中清醒過來,頂著前後左右譏笑的目光,心中大慚,將陣幡做拐杖支起身子,忍痛吼道:“不但能走,還能作戰!”

    “好!”

    展劍鋒滿意地拍拍他肩膀,放過這楚秦外海光復戰爭裡的受傷第一人,回到隊首,將手中霹靂斬魔劍往那嘶吼之聲傳出的地方祭出,霹靂電光映照之下,發現島中最高的那座山峰似乎已'活'了過來,扭動著魔煙環繞著的巨大軀體,緩慢往這邊轉動。

    “前隊立陣等候支援!向那座山峰方向警戒,不得出手攻擊!”

    後面顧嘆也發現了蹊蹺,大聲命道:“改變行軍方向,左隊、右隊向中軍靠攏,至前隊左方立陣,後軍至前隊右方立陣!”

    “所有人不得出陣!”

    “立刻向後方傳訊,匯報變故!”

    命令流水價發出,心正大旗一轉,整個戰局驟然開始變化、緊張起來。

    “噗!”

    展劍鋒正在指揮陣法變動,陣中一名禦使銀甲樂傀的築基修士突然口吐鮮血,委頓在地。

    一道巨大的黑影從山峰方向甩了出來,陣前開路的一只樂傀被它瞬間纏死,憑空扯了回去。

    心血牽連之下,楚秦盟傷了第二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5 21:42
第五百七十一章外海首戰下

    大周書院金丹接到報告後並不理會,倒是齊妝命駝鰩部隊主動出手,那一半正氣誅邪陣發出的浩然正氣立刻覆壓而下,將島中魔煙吹散不少,漸漸露出驚變事主的真容。

    原來島中魔源正在那座山峰,峰底裂隙遍布,無甚意識的魔影體便從內穿出,往顧嘆的前鋒所部疾撲,卻對心正大旗的儒門浩然之氣十分畏懼,只好繞著軍陣打轉。

    峰頂形狀略似人頭,也真的如活物般緩慢扭動著一寸一寸轉過面向,混雜著土元素和邪魔氣息的威壓向侵入島中的人類掃去,應是山妖魔化後變異的怪物,危險而又詭異。

    另外,整個上體外圍到海岸線之間,地面震動不休,除了不斷扎出的黑色荊刺外,還有種從灘塗泥沼中爬出的魚首蛇身怪物,一條又一條跳躍出現,很快便成群結隊,往顧嘆軍陣圍攏。

    兩千人,說多很多,說少也少。

    顧嘆布下的陣勢是個簡單的橫陣,軍心士氣皆可用,可前有巍峨魔化山妖,後有無數灘塗小怪,再被重重魔影包裹其間,交通斷絕,遠遠看去,簡直如紙一般單薄,直叫人生出邪能勝正的無力感。

    “是不是派人上去支援?”

    這兩千人萬萬不能有失,齊休雖心知不妥,但還是出言問道。

    果然換回了大周書院金丹的又一番教訓,“齊兄,這戰事才剛剛開始,不過稍有意外而已,切不可亂命妄動啊!需知用兵之害,猶豫最大,三軍之災,生於狐疑,你初逢不利就要支援,越級指揮慣了,到時候將生指望之念,兵無死戰之心,如何是好?”

    “今日初戰,全局盡在眼前還好說,等以後奔襲萬里,前鋒遠在千里之外,哨探廣布四方,各處守備的,往來輸送的,幾千人散落各處,你怎麼辦?各大小頭領既須按令行事堅決完成戰略目的,又隨機應變盡可能地減小傷亡,這兩點協調得好不好最是考驗一門一派的真功夫,你正該趁現在打磨教訓,否則往後可就會越來越難辦了……”

    他叨叨叨說了一大通,齊休只有頻頻點頭的份,心說關心則亂果然不是虛言,自家戰策之道本就欠缺,楚秦門自白慕菡始,然後羅小小再到現在的顧嘆,這方面的能力都在自己之上,還是知人善任,不要插手為好。

    齊休正自反省,那邊顧嘆也開始應變,他先從懷中取出張符篆交由熊十四祭出,數十丈高的樂傀虛影甫一出現,便如定海神針一般穩住了整個戰局。此樂傀與當年器符城出產的金甲樂傀極為相似,南楚門從丹盟手中拍得部分製造之法殘卷,由遷入南楚的祁家製符修士多年鑽研,終於在不久前仿製成功。與原來的樂傀相比,新貨色體量略小,攻擊防禦能力均又不如,但同時使用之人的靈力消耗也變得更低,外殼鍍以祛魔金屬,手中原本的金鎚金鑼也換成了降魔雙鈸,南楚門給它取了個新名字,【降魔樂傀】,符篆自然也叫【降魔樂傀召喚符】。

    顧嘆並不馬上與那魔化山妖相爭,而是讓熊十四禦使降魔樂傀由橫陣後方往海邊行動,引得那些魔影如飛蛾撲火般纏繞過來,龐大的身軀很快被魔影掛滿,就算被樂傀身上的祛魔鐵甲炙烤也渾然不懼,遠遠看去已不見真容,黑咕隆咚地,儼然那魔化山妖第二。

    但魔影怎麼也不能像對付那銀甲樂傀一般將它拖動,正僵持不下,“喝!”熊十四一聲大喝,背後亮起本命巨熊虛影,手捏法訣,禦使樂傀雙鈸交擊,巨大而又難聽的'哐哐'聲中,破魔正氣噴湧而出,身上魔影便如烈日融雪般一掃而空。

    那邊廂魔影仍源源不斷,但在顧嘆有意的安排之下,路徑正好被橫陣阻擋,“自由攻擊!”顧嘆又向陣中修士命道。無意識的魔影需繞過心正大旗,又被軍陣中楚秦修士們射出的各類攻擊消耗,那些灘塗小怪更無法給樂傀造成絲毫損傷,隨著它越來越接近海邊,整個後路便有了重新被打通的趨勢。

    “應對尚可。”大周書院金丹撇撇嘴,應是並不怎麼滿意。

    “如今這種召喚符篆有價無市,首戰就用掉一張,算它打十年仗,外海那麼多島嶼,花銷就是……”齊休心算了一個數,然後嘬了嘬牙花子。

    '嗖!'

    一隻白色鷺鳥便在這種情勢下,輕盈地從陣中飛出,劃了道美妙的弧線,驚險萬分從漫天飛舞的魔影中穿過,筆直朝齊休立處飛來。

    “啟禀掌門!”

    鷺鳥上立著位青春可人的美少女,正是明家的明鷺,她抱拳躬身道:“顧師叔祖請預備隊登島,配合樂傀掃清前鋒軍陣後方魔物!”

    正中齊休下懷,他連忙下令飛梭中沙諾統領的預備隊出發,又命多羅森給予支援。

    沙諾這支預備隊的素質就有點兒堪憂了,其中既有在白山招納的散修,還有從姜明恪的江南宗那兒轉來的囚徒,十足十的烏合之眾,在後方看見島上情勢,一聽到要上陣,無不把臉垮著,牢騷滿腹。

    “顧師叔祖也請您親自出手,掃清那片區域。”明鷺又手指橫陣一側。

    “呃……好,好的。”

    被顧嘆指揮著行動令齊休一時有些不適應,但很快就調整好心態,老老實實領著沙諾等人出發,有他彈壓,倒沒出什麼大事,安安穩穩上島,降魔樂傀早已移動到了海邊,眾人便在它胯下立好軍陣。

    數千兒郎面前,齊休表演欲旺盛,加上為了參戰備了手得意功夫,正好趁此機會施展,高高飛上樂傀頭頂站定,一甩袍袖,盡顯一派掌門,仙風道骨的風範。然後舌綻春雷,用哼哈真言的功夫一字一字地喝道:“烈!”

    張口吐出法寶【通明幻鏡】,鏡頂莽古陰陽珠中分出一股至純至剛的真陽之氣,注入通明正面,“陽!”烈陽鳥器靈虛影穿鏡而出,整座島嶼都能感受到它的驚人熱力,炙熱的空氣將齊休周身燒得如熔爐般通紅,赤袍隨之鼓動,真真像那火神一般。

    “焚!”

    方圓左近,魔影早已湮滅無踪,齊休祭出寶鏡,往顧嘆安排的區域一照,“天!”烈陽鳥徹底在天空中展露身姿,挾焚盡天下之勢,往那兒俯衝而去。

    烈陽鳥凡到之處,無數魔影和魔物瞬間汽化,本來污濁潮濕的灘塗地面被燒得乾硬板結,就好似凡人鋪就的道理一般,其間甚至有沙礫被燒成了透明的晶體,在地面閃閃發亮。

    “掌門威武!掌門萬歲!”沙諾在下面立刻高聲呼喊起來,帶動眾人附和,山呼海嘯之頌聲響徹島嶼內外。

    “戰事要緊,勿要分心!”

    齊休撐開雙手,高高舉起提醒了眾人一句後,烈陽鳥才如倦鳥歸巢,回到了寶鏡之中。

    好整以暇地收起寶鏡,然後再揮揮手,飛回大周書院金丹身旁,不帶走一片雲彩。

    “原來如此,這個顧嘆果然有想法!”

    大周書院金丹此時也是面有喜色,但不是因為齊休的出手,而是他發現顧嘆指揮軍陣,正沿著烈陽鳥沖開的道路往側面移動。

    “怎麼?”齊休沒看出所以然來。

    “看那魔化山妖!”大周書院金丹拿手一指,齊休才明白過來,那山妖明顯是山峰成了靈,行動之遲緩並沒有因為魔化後而改變,它正'扭頭'想面對顧嘆軍陣,而顧嘆就順著這個方嚮往側面移動,修士行動多快,山妖那扭頭速度肯定是跟不上的。

    而山妖想拿正面面對軍陣的目的,顧嘆不想知道,更不想看到。

    “好!保持這個速度!手上不要停!自由攻擊!”

    顧嘆大聲提醒著,整個戰局很快進入了枯燥的消耗之中。

    三日後,島內外魔物被掃蕩一空,顧嘆重新結了個火屬性陣法,將那魔化山妖活活消耗斃命。至死,它都沒使出什麼有危險性的攻擊,元嬰修士們對此島難度的判斷基本還是對的。

    山體縫隙之間湧出的魔影愈來愈稀薄,等到最後,整座山腹竟已空空如也。

    楚秦盟此戰傷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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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二章包二的記錄

    無風無浪,今年夏天的外海異常悶熱。

    某處海底靈脈穿出水面,矗立於天海之間,其峰三百丈,靈地三階極品,形如筆架,氣勢恢宏。

    想當年這島也是被某支強盛宗門佔據,仙山美輪美奐,修士往來其間,凡俗秩序井然人丁興旺,可以說過著不錯的日子。可惜,如今整座島已光禿一片不見生靈,只剩下些被燒得焦黑的樹根和許多斷壁殘垣,魔災之害,此地堪為縮影。

    峰底,一艘乙木御風梭靜靜停靠著,數十隻駝鰩蔫蔫地擠在飛梭下方,只貪這兒難得的一點陰涼。

    峰內峰外,到處有赤袍修士們忙碌的身影,有的護衛四方,有的正禦使著高大的營造力士,一排一排地按序建造外形方方正正的房屋,有的正勘測訪查,為護山大陣的佈設做準備,而山峰頂端的臨時幻陣上方,'大周''心正''楚秦'等旗幟隨風飄揚。

    陣內,齊休沒精打采,一邊閉目假寐,一邊豎著耳朵聽面前的顧嘆和楚青玉兩人爭執。

    “現在的問題是再往東……”顧嘆指著外海地圖,焦急地說道:“各個島嶼將更為分散,一次航程越來越遠,咱家的駝鰩飛行一段距離後必須落地休息,已快不堪使用了。而且駝鰩食量甚大,外海島嶼又基本不產牠吃的草料,隨著我們離海岸線越遠,補給的壓力將會級數上升。”

    “所以外海人都不用駝鰩啊。”楚青玉駁道:“這個問題你家早就應該有所準備,再說下一艘飛梭馬上會改裝完畢,交予你家使用。”

    “多一艘飛梭並不能解決問題,我們不能用飛梭來巡邏,不能用飛梭圍成陣勢……”顧嘆並不滿意,“必須有能代替駝鰩的獸船!”他說。

    “駝鰩是此方世界載重最大的幾種空中馱獸之一,其他種類不說能不能搞到,搞到了可能也沒駝鰩適合外海。這里以前流行的多是海鳥類靈禽,速度快,適宜長程,但不堪負重!”楚青玉不耐煩回道:“魔災之後,外海靈禽數量急劇減少,十分難搞到!我家也用了不少駝鰩,其他的大部分是齊云楚家支援的【紫冠靈鶴】,載重極低不說,航程比駝鰩多點有限,還特別聰明!得馭手天天哄著它,稍微不如意說不飛就真敢不飛,除了速度快簡直一無是處……”

    楚青玉看樣子也被那【紫冠靈鶴】折騰得夠嗆,“中路軍禦獸門的那個史萬奇答應支援我們一些【九翎玄鷹】,蔡淵也會支援一些,若還有不足,只能再行求購了。”

    “呵呵。”顧嘆冷笑,“現在外面適合外海行動的靈獸什麼價你又不是不知道,說好的降妖除魔正義的事業呢?說好的八方支援呢?我看啊,那個菜園子能力很成問題,魔災爆發後到開始行動,中間間隔了太長時間什麼都沒幹!等眾家齊聚外海那又是拖延時日?等淞風島首戰都,竟能比預定計劃晚了半個月結束!他晚半個月,咱們就得在海門島等半個月,人吃馬嚼的耗費,誰負責?現在咱們在前方賣命,後方連物資都不能保證了,這仗還怎麼打!?”

    “你!”

    楚青玉聽了氣得手指顧嘆罵道:“什麼都不懂,胡說八道!”

    “還有……”顧嘆才不怕被他罵,“那乙木御風梭改裝之後不但沉重不少,靈石消耗又幾乎倍增,我家是肯定燒不起的。”他把手伸到楚青玉下巴前,一副賴定了的架勢。

    “那麼大一個船型底,還得能抗住海上風暴巨浪,重量上自然減不下去。”一說到這個,楚青玉就蔫了,“現在算下來,自己造自己改裝竟然還不如買外海形制的全新飛梭划算,唉!我太想當然了。”他比了個手勢,“這方面,我們第一年給你補貼這個數。”

    “不!這個數。”顧嘆手勢一變。

    “怎麼可能!”楚青玉又急眼了,撥開對方的手,“這個數吧。”

    顧嘆又把他的手給壓下來,“最少這個數!”

    “……”

    兩人吵得青筋暴起,這時陣外一個脆生的童音禀道:“啟禀掌門,您的靜室已準備好了。”

    “來了!”

    齊休突然就來了精神,丟下他們一躍而起,跐溜飛出陣外,尋到剛剛建好的掌門靜室鑽了進去,隨手丟個蒲團到地上,然後盤膝一坐便物我兩忘,再不問世事。

    他當甩手掌櫃,楚秦盟其他人等就沒這麼好命了,一個個忙得昏天黑地,直到護山大陣的靈光亮起,數千人才陸續進入等級各異的臨時居所之內休息。

    '魔煙盡裹山體,做裂革嘶聲,峰頂寸寸移扭,觀之如人面,下端多孔隙,魔影出自其間,於心正旗前穿梭遊曳,懼不敢近……'

    包二因有傳訊值守,卻不得空閒,他守著傳訊靈鳥,一手執筆,一手握書,就這麼站著奮筆疾書。

    寫得太投入,被恰巧路過的沙諾走到近前猶然不知。

    “寫什麼呢!?”

    沙諾是個戲謔性子,隨手一撈,便將書從包二手裡攝了過來。

    “我看看。”不理拿眼神示威的包二,嘩啦啦隨手翻到一頁就看,不料上面寫著'隨盟中作戰各散修及其他來路修士死傷數不明,約為百一、二十人左右……'

    '盟**計三十五人身故,死於陣前者不過七、八人,其餘有貪圖口腹之欲潛海追逐魚鮮溺死者二人,臨陣脫逃死於軍法者一人,死於飛劍失控墜海者一人,死於私下決鬥者二人……'

    '盜藏各島中無人山門財貨死於軍法者十二、三人,多為白沙幫門主沙諾所部,其眾多奸猾之徒,不為各家所喜……'

    看到這,沙諾把書往包二臉上一擲,惡形惡狀罵道:“寫你媽X,你懂個屁!”罵完便負著雙手氣沖沖走了。

    被砸到的地方頓時就烏青一片,包二手摀著傷處,用低到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辯道:“難道不是?我如實記下而已……”

    沙諾早走得遠了。

    他只好忍痛將書揀起來,先一頁一頁捋平收入懷中,再取出內外丹藥醫治。

    “唉!”

    展劍鋒遠遠將這一場面全看在了眼中,嘆著氣過來,勸道:“前次姚客卿不是已回絕了?你怎還在寫這些,需知多言招禍……”

    “我喜歡寫,自己寫給自己看,又不耽誤事兒,礙著誰了?”包二委屈道:“姚師叔看不起我就罷了,你也看不起我?”

    “不是這麼說的。 ”

    展劍鋒見狀,將包二拉到一旁,兩人肩挨著肩坐下,“白紙黑字,這裡面玄機大了,比方說……”他從自家儲物袋裡取出一疊光復戰爭的戰報來,'首戰淞平島,海東城芩熙照部請纓為先鋒,初不利……'他比著這行字一一念出來,然後道:“你想想,光復戰爭首戰干係如此重大,其中關竅有多少?關係到海東城化神家族的面子,卻仍舊生生拖延了半個月才搞定,那場戰事會多麼的慘烈?想也知道。但放在大周書院發布的戰報中,卻只有輕飄飄的'初不利'三個字而已,其他什麼都沒有,就三個字。”

    “再看這邊……”他翻到'黑風谷抵達外海首日,大鬧海門島'這篇,“黑風谷所部初到海門島,不過是跟在場的一些儒修辯論爭吵,幾起決鬥也很克制,根本沒出人命。但戰報裡卻洋洋灑灑為之專寫一篇,號稱公正,其實字裡行間給人的感覺就是這個門派太混蛋,太不懂規矩了。不知甄別的人看過這個戰報,誰還會對'初不利'那場戰鬥有興趣?又有誰會不討厭黑風谷?”

    “你明白了吧?這白紙黑字之間的取捨門道簡直是殺人之道,其中微妙,現在的你能把握嗎?”展劍鋒語重心長,他又讓包二將懷中自己寫的東西取出來,“看看你寫的什麼……”

    '熊甫亭執心正大旗,立於陣中。其人雖北烈山熊氏子弟,然多受掌門老祖教誨恩情,身在千熊苑,心在思過山……'

    “還身在千熊苑,心在思過山……”展劍鋒又重複了一遍,自己都念笑了,“你這文字若讓熊家人看到了,他們會怎麼想?他們會怎麼看熊甫亭?這往小了說是在給人招麻煩,往大了說,若熊家有異心,只怕還會給甫亭招來殺身之禍!你啊……”他無奈嘆氣。

    包二連忙道:“我不會給別人看到的。”

    “那剛才沙諾怎麼看到了?”

    展劍鋒問,包二無言以對。

    將書本塞回到包二手上,“什麼當寫什麼不當寫,什麼可以春秋用筆,什麼可以禀筆直言,這些一定要先搞清楚!若你還放不下記錄這些的執念,那我建議你一定要先找個人好好學!”

    “是。”包二終於誠心受教。

    兩人正交著心,一隻通體純白的鳥兒從海面上遠遠飛來,“包二,包二!”它口吐人言,老遠就叫著包二的名字,熟得跟多年老友一般,“我家老祖問楚青玉事情辦完了沒,讓他趕緊回去,準備跟黑風谷聯手合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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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三章首次合戰上

    光復首戰在淞平島?對中路軍來說,那是他們打通海東城東進小魔淵必經之路的一戰。對外海全局來說,淞平島是一個支點,留重兵駐守此地,再輔以南北兩路清掃淞平島以西海域,就如同撐開了張傘,將整個齊云東部海岸線置於其保護之下。只有這樣,齊云、海東、海門等地才能說徹底與魔災隔絕,而三條戰線的物資轉運、人員交通均會安全許多。

    開戰以來的半年時間大體是在為這一全局戰略服務,三路光復大軍幾乎從未越過淞平島一線,勤勤懇懇搜檢,不放過每一座島嶼,每一寸海底,終將海東以東、淞平以西洋面掃蕩得乾乾淨淨。

    那麼就到該進行下一步戰略的時候了。

    楚秦盟也結束了'小打小鬧',第一次參與到北路諸家聯合進行的作戰當中。

    再不會有'練手'的機會。

    臨時議事大殿,白玉屏風隔絕內外,海東化神親臨。

    “這次的目標是【漆山島】。”北路軍大周書院元嬰姬興德主持合議,他介紹道:“此地是咱們北路戰線上第一座四階島嶼,將由黑風谷、齊云楚家以及……”他看了眼南宮止,“齊南南宮家聯合參與。”

    南宮止面無表情地看著楚神通和楚問。

    楚紅裳耍了個花招,人根本沒來。

    他被晃點了。

    雙楚身後的齊休猜想這時候南宮止心情一定很糟,不過看到他不高興,怎麼自己心裡又有點小開心呢?

    呵呵。

    “自漆山島開始,北路軍就再難得到海東、淞風一線的支援了,漆山島不但有魔物,還有魔修,極為危險。”姬興德朝白玉屏風欠身一禮,“雖有芩前輩特意前來為我等掠陣,但他需照管的海域太大,不能輕易出手,所以各家切不可存有輕忽之心。另外……”

    他盯向黑風谷元嬰,“島中還有人類修士活動的跡象,某些人刮地皮之前,最好先設身處地,為在魔災中遭殃的外海各宗門多想一想。”

    黑風谷元嬰不屑地哼了哼。

    “還有……”姬興德又把目光越過楚神通和楚問,落在了齊休身上,“各家務必嚴格約束附庸部眾,不要以正道之名,行強盜之實。”

    齊休把頭埋得低低的。

    漆山島並不產漆,而是以四階山峰做油亮醬漆色而聞名,【定海宗】坐鎮此地已數千年,是外海實力底蘊均不下於【海門島】的勢力。

    黑風谷一萬人,齊云楚家八千,楚秦盟五千,南宮止三千六百,大周書院近千儒修分散監督,又徵發散修及小家族修士一萬,各家就這麼貌合神離地開啟了北路軍在淞平島一線以西的首戰。

    “拿到戰策了!”

    楚秦盟駐地,顧嘆將手中錦卷分發眾人,“大家議議罷!”

    齊休不放過一丁點時間修行,齊妝、多羅森、秦長風、明真等楚秦金丹對行軍布陣事務不感興趣,在場諸人除熊十四外,都是各築基家主或實力級人物。

    “黑風谷先鋒,楚家攻前山沒問題,怎我家被分到南宮止後山一路去了?”佘家家主當先質疑道。

    “你算數不會?南宮家三千六百人,我家五千,合起來不是正好一路!”熊十四瞪他一眼,把佘家家主壓慫了,又向顧嘆大聲嚷道:“這次可不能還讓展家小子做先鋒了罷?我熊家軍陣也該露一露臉了!”

    展劍鋒搖頭苦笑。

    顧嘆也無奈笑勸:“劍鋒部眾操練最久,陣法熟習,貿然變動不宜,且先鋒最險,熊兄何必為此爭執呢?還是老樣子,你家二陣。”

    “你! ”

    熊十四氣呼呼扭過頭,又找了沙諾的麻煩:“沙門主……”故意拿著腔調問道:“這次又是我們打生打死,最後由你搜刮?”

    “呸!”沙諾才不怕他,啐一口,“說得跟你沒分到好處一樣!”

    “咳咳咳……”熊十四直咳嗽。

    眼下諸傢俱已懾服,唯有熊十四時不時出來鬧一番顯示自家的獨力性,顧嘆暫時也無法可想,“別吵了!”他沉聲道:“這次外圍行動由大周書院指揮散修和小家族修士執行,我楚秦所有人均需上陣,沙門主,你的人也需上陣!令!”

    他命道:“展劍鋒所部為前隊先鋒,此戰明師叔會支援你。北烈山第二陣,敢、祁兩家第三陣,佘、宋兩家隨我中軍行動……”

    “沙諾所部第九隊,後隊還是你們多羅師叔的。”

    “掌門師叔會攜秦師叔、齊師叔根據情況支援……”

    果如齊休所言,執掌軍權才半年,顧嘆的權威已隱隱建立起來,可謂是楚秦盟內莫敢不從。

    當然,僅限於金丹以下,金丹修士裡除了明真,基本就沒有賣賬的了。

    眾人領命自去不提,同一時間,南宮家營地內,南宮止正宴請秦長風、多羅森二人。

    “你倆都是南宮家族的女婿,卻少與我親近,這次機會正好,咱們不論修為,親戚之間說說話罷。”南宮止和顏悅色,“嫣然可好?”他問秦長風。

    “好。”秦長風欠身答道:“如今本門物資轉運全仰賴她在齊東調度。”

    “聽說她自嫁到你家便做牛做馬庶務纏身,修為上已拉下了?”南宮止又問。

    秦長風尷尬笑笑,應是。

    “你也別不好意思,嫣然的性格我知道的,求仁得仁,大約她也是樂在其中的罷。”南宮止嘆口氣,又問多羅森,“湘兒呢?”

    “在海門島與盟裡幾位家眷一處。”多羅森答道。

    “嗯。”南宮止點點頭,“外海戰事接下來只會越來越艱苦,越來越殘酷,就不要讓她上前線了。”

    多羅森自然應是。

    “哈哈哈……”南宮止看看秦長風,又看看多羅森,忽然自己個仰頭樂了起來。

    兩人不明所以,南宮止笑了好一會兒,終於止住,說道:“你倆不必如此拘謹,我跟楚秦,跟南楚的關係,比你們想像的近很多!這樣……咱們叁開個小型道會,如何?”

    話題轉到大道經義上面,南宮止毫不藏私,傾情教導,氣氛漸漸輕鬆起來。

    秦、多羅二人都是修真呆子,十分珍惜元嬰修士傳授道法的機會,兩人又都無甚具體軍務,和南宮止一談就談到大戰在即,齊休派人來催,方才收住。

    “聽人說齊休要將下任楚秦門主之位留給顧嘆,我怎麼記得該是你秦家的?”南宮止親送兩人出門,走到門口,忽然出言問道。

    “這個……”

    秦長風被說中心病,面色微沉,一時不知如何對答才好。

    “你別有顧忌,若是齊休偏幫外人欺負我南宮家的女婿,儘管來找我,我的話,他不敢不聽。”南宮止又對多羅森說道:“你也一樣,有事儘管來找我。你們二人之間,也需多親近。”

    多羅森只得應是。

    送走二人,南宮止含笑回身,一邊慢慢踱步,一邊用得意的語調自言自語,“紅裳啊紅裳,你太小看我了,要想征服最烈的馬,少不得準備些酷烈的手段,剛柔相濟之下,我相信,你終將乖乖站回到我面前……”

    另一邊,兩人道別出來,行到楚秦營地門口,多羅森站住,“秦師兄……”他欲言又止。

    “放心吧。”秦長風猜得到對方想幹嘛,“我這就親自去把南宮止的態度一字不漏,轉告掌門師兄。”

    還未尋到機會,齊休卻已風風火火迎了出來,急問:“你倆哪去了!?”不等回答,拉著二人就往乙木御風梭飛去,“差一點點就遲了,金丹前輩輕軍慢軍,到時候是罰你倆呢還是不罰呢?”

    三人登上甲板,將將好趕上飛梭啟航,兩艘乙木御風梭被數十隻銀背駝鰩簇擁著,從低空緩緩往漆山島方向飛馳。

    秦長風趁路上這個機會,把南宮止的話盡數轉述,齊休聽罷閉目想了想,隨後在心裡笑道:“南宮止啊南宮止,你終歸還是看輕了?裳,看輕了我,看輕了長風啊!”

    “聚兵旗……”

    等到地方,展劍鋒看到數竿大周書院聚兵旗已分別在漆山島周圍升起,不由想起了酆水往事,心中一凜,連忙搖搖頭,把不吉利的念頭驅去。無數散修和小家族修士被分成各個小隊,分佈在整個漆山島外圍,如同他當年的遭遇一樣,被分派到一地,或是巡邏或是立陣防守,只有簡單的命令,沒人會告知他們戰爭的目的和規模,渾渾噩噩,不知未來身處何地,不知能否看到明天的太陽。

    正面,黑風谷已開始準備攻山,他家用的是一種靈蟲屬幽蜉做空中乘御之物,無數幽蜉蟲外殼上長有形態各異的彩色斑紋,與外海那斑斕俗艷的飛梭正好相得益彰,加上萬名黑風谷中男修俱著黑衣,而女修卻各穿各的,混在一起也是斑斕形狀。空中海上,整個兒在漆山正面升起了一道斑斕之牆,濃烈詭譎的色彩正如黑風谷給外人的印象,危險而奔放。而這面斑斕之牆的前鋒已開始進入島中魔障,兩種危險的氣質並未如預想般激烈碰撞,而是無聲無息地融合、浸潤,彷彿正邪之間的分界都模糊了,一如這個外道翹楚在此方世界的尷尬。

    他們後面,是楚家八千人,黑白相雜的仙鶴頭頂紫色肉冠,群聚在乙木御風梭周圍,無論男女俱著齊云道袍,朵朵白雲紋在袍服上緩緩流動,如霧似幻。

    齊休與楚神通、楚問打過招呼,領著楚秦大軍兜往漆山背後,那裡的聚兵旗下,南宮止已先到了,他帶領的三千六百人俱著與楚家服色微微不同的齊南道袍,齊齊站在一艘巨型青雲狀飛梭上。

    “見過南宮前輩!”齊休一馬當先,朗聲遙禀。

    “好!”

    南宮止意氣風發,“你楚秦一來,我這兒的聲勢才盡夠了!”他先沖秦長風和多羅森二人眨了眨眼,又大聲向齊休問道:“用你楚秦為我前驅,可否?”

    “前輩本就是為我主家幫手而來,如此情義,啟有再讓您為前驅之理!?”齊休似乎早已料定,一抱拳,做慷慨狀:“我楚秦願為前驅!”

    “好好好!”

    南宮止撫掌大笑,連聲叫好,“齊休啊齊休,你果然是個人物!”

...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5 21:45
第五百七十四章首次合戰中

    魔氣濃稠得近乎凝固,把整座漆山島罩得嚴實,齊休用神識往內探查,頓時胸口像是被壓了千斤重擔,氣息一窒,轉用全知天眼,也只能看到無邊無盡的黑。

    顧嘆指揮秦楚部眾立好陣法縱列,緩緩靠近這魔氣之壁。

    五千赤袍,攤在四階漆山島前不過紅絲一線。

    姬興德也出現在南宮止身邊,大周書院修士早已在飛梭上佈置好一個日晷形狀陣法,他法訣一指,浩然白氣從日晷中磅礴射出,筆直刺破濃重魔障,隱隱約約照亮一條光路。“至光落處布陣固守!”使出元嬰修士威壓命道。

    隆隆鼓起,軍法無情。

    “得令!”

    顧嘆大聲應下,“前進!”手一招,熊甫亭將手中心正大旗往前微傾,展劍鋒在前陣看到,回身朝明真拱手示意,明真便將手中符篆祭出,巨大的降魔樂傀虛影現於陣前,當先邁步。

    “我助你們一程罷。”南宮止輕飄飄祭出柄飛劍,一劍穿出,後發先至,天地為之變色,元嬰之威,令在場諸人無不心神搖曳,暗嚮往之。飛劍的道門純陽之氣將魔障被割出老大一個口子,黑黝黝的,像是等待血食入口的巨獸。

    “去!”齊休這次也不拗什麼造型,也將寶鏡祭出,烈陽鳥器靈虛影呼嘯飛出,也在開口處盤旋而過,'呲啦',莽古至陽之火如水入油鍋,將無數精純無比的魔氣生生燒去,整條道路更為寬闊深邃。

    劍收,鳥返,魔障又緩緩彌合,展劍鋒的前隊已毅然決然鑽進去了。

    “熊兄,跟上!”顧嘆立刻催促各隊首領依次進發。

    “齊掌門還好嗎?”

    眾人均目送楚秦大軍行進,唯獨燕南行注意到了齊休細微的變化。

    “沒事,謝前輩關心。”

    烈陽鳥器靈在那魔氣中一攪,回來時已魘弱至極,鑽入通明鏡底馬上陷入了沉睡,心血牽連之下,齊休也受了點暗傷。

    “看樣子,想要平定這漆山島,沒點兒傷亡是不行的。”南宮止悠悠道。

    看著多羅森的後隊護著許多馱獸也消失在魔障之內,幾乎所有的本錢都下下去了,齊休心潮微漾,說不擔心是不可能的,“我已有覺悟了。 ”但臉面上仍不見絲毫波瀾,硬氣回答。

    呼嘯,不是風聲,更類似於人面臨絕望時,嗓子裡發出的嗬嗬聲,間或有男女歡悅時的嗚咽與低吼,魔物嘶喑的怪笑,火焰燃燒的熊熊之聲,正道堂皇之陣進入魔障,每個人的耳邊響起的就是這些聲音。

    硫磺的味道,腐肉的味道,血的味道……

    走在南宮止飛劍開闢出的甬道中,無數種令人作嘔的氣味悄悄從四面八方透過陣法襲來,在那緩緩降下的魔氣之海,無數朦朦朧朧的魔影內游動不休,在那魔氣之海黏稠的'水面'上,還殘留著烈陽鳥掃過時的點點火星,游離,游移,漸漸消磨殆盡。

    陣前,黑色魔氣凝結成一個巨大的人形魔物,軀體有些女人婀娜特徵,衝著陣中男子吃吃嬌笑,“來呀,來呀……”充滿引誘氣息的魔音灌耳而入,陣中立時人心浮動。

    “持珮默念靜心咒!”展劍鋒令道。

    所有人立刻將腰間清心退魔珮握在手心,一手執玉珮,一手舉陣幡,口中誦念不絕。

    “疾!”

    見部眾穩住,展劍鋒背後亮起柄電光閃爍的飛劍虛影,本命天賦一指奔雷發動,手中霹靂斬魔劍往那魔物****而去。

    '嗯……嘻嘻……'

    沒料到那魔物卻全然不懼,張口將霹靂斬魔劍含在了嘴中,當成了某種玩具般吞吐****,'喔……啊…… '魔音愈發****。

    “這……”展劍鋒連換數種法門也弄不回自家飛劍,那魔物又似故意捉弄,在外海?場素以威嚴面貌示人的他,眾目睽睽之下不禁也有些窘迫,面皮微紅,剛想命部眾使出法陣手段轟殺,“哼!”旁邊明真已冷哼一聲,人浮於半空,腳踩蓮花法座,祭出慈悲普渡劍斬去,慈悲勸化之意雖綿綿,卻一擊成功,削去那魔物半邊虛體。

    那魔物發出聲貓受驚一般的怪叫,在魔氣之海中消散無踪。

    嗖地一聲,霹靂斬魔劍竄回自家手中,展劍鋒正想道謝,魔海不遠處又竄出一隻怪獸,鯊首人身,魔煙裹體,形狀頗似首戰時的那種灘塗小怪,卻龐大不知多少倍數,張著巨口利齒'嘭嘭嘭'每踏一步地動山搖,幾步衝至開路的樂傀近前,沉肩抵撞!

    驚天動地一聲巨響,樂傀與其身量相當,卻被撞到腰側,平衡全失,金屬身軀發出刺耳的吱嘎摩擦之聲,當場坐倒。

    “這……”

    楚家製這樂傀一是只有製造之法殘卷,未得全本,威能天生不足,二是規劃為壓制外海魔物所用,是以堅固和近身肉搏能力遠不如當年器符城出產的【金甲樂傀】。明真本心裡還對展劍鋒剛才的窘態有些好笑,沒想到自家手上卻出了紕漏,也是連打法訣,想控制樂傀爬起來,哪曾想那魔海逐漸壓近,從中又伸出好多黑色觸鬚,層層往樂傀身上纏繞,捆得半天動彈不得。

    “滅!”

    展劍鋒二度指揮陣法運作,眾人齊齊將手中陣幡一震,演練純屬的軍陣攻擊終於用出,可惜輝光落處已空無一物。那人身鯊魔合身一縱,無比滑溜地鑽入了魔海之中。

    “似乎不是以前那種蠢物,大家小心……”顧嘆在後面提醒的話音未落,魔鯊卻又從另一側穿出,這次目標是北烈山熊家的二陣側面,莽乎乎地一頭撞到他家陣法護罩上。

    '鏜!'

    又是震天一撞,魔鯊被彈得往後倒滾,熊家陣內更是不堪,這種行進間用陣幡組成的陣法,對抗外部攻擊消耗愈大,則抽取持幡修士靈力愈多,好幾個修為不濟的當場委頓在地,差一點傷及本源。

    “我艹!”都是族中兒郎,熊十四心疼不已,舉手祭出齊休所贈硯台,朝魔鯊當頭便打。

    四階硯台在空中漲得如山般巨大,那魔鯊似乎還沒從剛那一撞清醒,坐在地上不知反抗,噗地聲悶響,鯊頭被整個拍扁。

    “送到後隊救治!”

    熊十四攝回硯台,回頭正照顧自家兒郎,魔鯊卻又晃晃悠悠站起,無頭身軀彎成蝦米形狀,對著地上嘔出一灘又一灘的黑泥。

    “唉,也不知這人身前是何方修士……”

    隨著無頭魔鯊嘔吐,周遭魔煙逐漸散去,人身膨脹得如此巨大,自然沒了衣物遮羞,但也許是生前執念未泯,竟將腰間皮肉穿了個孔,用繩子繫住只精緻的儲物袋。

    熊十四是殺伐決斷的人,稍作感嘆,便再度祭出硯台,想給對方一個了斷。

    還是想不到,這次硯台擲出,那魔鯊竟抬頭一嘯,自己個兒將身體從頸部扒開,生生露出胸腔來。迎著硯台不閃不避,那巨山般的硯台被其魔光所攝,竟乖乖變小,然後順著頸脖落入胸腹之中。

    “貪屍!”

    開戰半年,縱然熊十四已對鬼、魔物事了解細緻,仍搞不明白為啥一隻半人魔鯊會在這麼短時間轉化為鬼道貪屍,自家硯台平白丟了,他最好面子,氣得大吼:“殺殺!”

    北烈山軍陣自然領命,陣幡齊齊一指,他家演練的是以誅殺為主之陣法,攻擊最利,五百人齊心戮力,將那貪屍,或者說魔鯊轟得渣都不剩,地上只剩一方硯台,一個儲物袋。

    硯台自然往熊十四處回飛,一口飛劍卻鬼鬼祟祟地從沙諾陣中飛出,往那儲物袋卷去。

    “哼!”熊十四哪容得這個,順勢禦使失而復得的硯台磕飛飛劍,將儲物袋攝入自家手中,“某些人,自重些!”他罵道。

    說話間異變再生,那穿著儲物袋的繩子突然'活'了過來,竟化作只細小魔蛇,在他左手虎口處啊嗚一口,然後順著傷口就往體內鑽入。

    “不好!”

    黑色魔氣竄得飛快,熊十四也是夠狠,當機立斷,用右手捏住左臂使力旋鈕,要將其齊根揪斷,沒想到他煉體強橫,一下竟不能全功,'嗷!'急切間背後巨熊虛影大現,使出本命'熊變',然後張口咬住自家胳膊一撕,活生生咬斷!

    那截胳膊落地仍不消停,一彈而起,化作魔影一道,往旁邊的練氣人群中衝去。

    “啊啊啊!”

    熊十四左臂已齊根斷裂,又看自家兒郎要遭,一時又顧不上,身心俱痛,正眥目暴吼,幸好前陣明真反應機敏,還是慈悲普度劍,飛過來與那魔影輕輕一觸,便將其滅殺。

    “謝了。”熊十四大鬆一口氣,掩著傷處道謝。

    又有白、紅、藍三株小草虛影在他身周地面亮起,布成個小三才陣勢,靈力醇和溫暖,他的傷口馬上加速癒合。

    “再有貪圖財物置本陣安危於不顧者,斬!”

    在中軍把變故全程看在眼中的顧嘆再等不得大家謝來謝去,厲聲斷喝,“變圓陣!前隊停步,六隊、七隊至我左右!”

    五千軍陣立刻變化,各隊齊步運轉,精準地從一字長蛇模樣演化成圓形。

    “多羅師兄,布四柱陣!”

    多羅森後隊裡立刻催動馱獸分別往圓陣四角移動,馱獸背上的修士三階靈石潑水般往繪著繁複法紋的沉重石柱陣盤裡倒入,石柱立刻光芒大放,分在四角又撐起一道陣勢。

    將將佈置停當,南宮止和齊休打開的通道已失去效力,魔海覆壓而下,徹底蓋在各軍陣的防禦罩子上。

    如果說剛才像是在甬道中穿行,那現在楚秦軍陣完全就成了魔海中的一葉扁舟,除了陣內,外面是好像無邊無際的黑暗,無數只、無數種魔物就貼著防禦罩子攻擊不休,最近處離陣中人不過丈許距離。

    誰心志不堅,現在已完全能看得清楚,許多人握著陣幡的手瑟瑟發抖,還有人已面無血色,差一點就要哭喊出來。

    黑暗之中,唯獨早前姬興德打出的那道浩然光亮仍能被所有人看見。黑暗和光亮並存,這感覺無比怪異,就像一堵不透明的牆,人在一側,眼睛看不見,心卻能清清楚楚'看'或者說被動感受到另一側放著的東西。

    “勿要驚慌,大周書院不可能交給我們不能完成的任務,更不可能眼睜睜讓我們這幾千人覆滅。”顧嘆知道現在不是說大道理的時候了,只能用這些非常現實的話來鼓氣。

    “看!”

    前面展劍鋒發一聲喊,霹靂劍光指處,無數赤身露體的高大人形魔物正從一個方向湧來。

    顧嘆定睛一看,這些屍魔渾身慘白,頭上有角,空陷眼窩中亮著碧綠鬼火,雙臂被鎖鏈穿過,鎖鏈那頭是形態各異的石質重物,拖在地上隨著行進磕磕直響。

    最特別的是,它們橫平豎直,竟排著算得上整齊的方陣……

    “自主魔物不可能有如此紀律,有魔修在附近!”

    顧嘆心中一沉,立刻高聲提醒。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5 21:46
第五百七十五章郭澤的經歷

    真正的搏殺,絕不給人絲毫喘息。

    “豹!去後隊!將馱獸輜重等物移來中軍!”

    當顧嘆發現自家陣勢的隱患時,魔物亦同時加速行動,無數屍魔拖著鎖鏈重物疾步衝上,目標,正是多羅森的後隊!

    後隊軍務本就繁瑣,部分人要照料馱獸,部分人要照管輜重物品,部分人要準備收治傷員,舉幡之士遠非精銳,對敵難免分心。

    “穩住,不得擅自擊敵!”

    多羅森於戰策之道亦無應變,將手中陣旗一指,後隊修士們手中陣幡立刻抽取靈力,恢宏浩然的滅魔之氣湧出,將衝上來的屍魔全數籠罩。

    這是黑與白的較量。

    前排屍魔裹體魔煙轉瞬消融,露出一個個白骨架子。

    但並不能阻止哪怕一瞬。

    '嗑噠嗑噠',屍魔們宛如正道之光下沐浴,黑色魔煙褪盡,白骨架子仍舊一往無前,帶著特有的骨骼摩擦之聲,拖著鎖鏈衝到防禦罩子邊,抬手便砸。

    轟轟!

    一錘接一錘,震得陣內風雨飄搖,漣漪狀裂痕處處泛起。

    將手中重物砸碎,骷髏們就撲上來用頭撞,用嘴咬,被浩然正氣化成了骨粉,還能在魔海匯成道白骨龍捲,沙沙研磨,攻擊雖如瘙癢一般,但勝在綿綿不休而且接觸面積極大,持幡修士靈力消耗愈發劇烈。

    此消彼長之下,頭頂魔海愈發顯得沉重,壓得罩子嘎吱作響,所有危險都不及這種聲音令人心悸,那是真正的索命之聲,被魔海吞沒的下場就是神魂俱滅,一如眼前屍魔。

    “所有人停步!四柱!起!”

    顧嘆的怒吼聲從中軍傳來,圓陣四角光芒大盛,四色彩光及時一撐,才算將危機扭轉了點。

    前面傳來陣金屬碰撞的聲音,金甲樂傀已被扯得四分五裂,零件散落在地面,又隨著魔海湧動飄起,在空中碰撞絞磨,數息間便被碾成粉末,融入龍捲之中。明真臉色一沉,祭出慈悲普度劍卻只斬掉尋常魔影。

    “啊啊啊,我不行了!”

    一名練氣修士被陣幡吸得雙頰深陷,瞳孔發散,哭叫著丟開手中陣幡,第一個崩潰了。

    自然是被大周書院壓陣修士格殺當場。

    陣內見了血,恐懼的情緒頓時蔓延,許多修為較低的練氣修士不免手足發抖,“固然陣破一起死,但被吸乾本源可要死在前面,還不如學他丟開手,到時候可能法不責眾……”

    這種想法一起,大家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找找還有沒有人以身試法。

    多羅森並未註意,倒是幾個大周書院壓陣修士經驗豐富,連聲喝罵,才勉強彈壓下去。

    疾風驟雨,令整整半年打順風仗的楚秦盟猝不及防。

    “快!趕快將馱獸輜重轉移!”顧嘆再命。

    “快!快!快!”

    虢豹衝到後隊,不停催促。

    許多馱獸也流露出人性化的害怕情緒,害怕地趴在地上,任馭手萬般手段,就是不肯走。

    虢豹乾脆運起體術神力,一隻只強拉過去。

    他的伴獸豹子也用嘴叼起一隻馱龜的韁繩,向中軍方向使力拉拽著。

    所有相關人等都學著前拉後推,好歹把馱獸們趕上了路。

    “那個人!幹什麼的?怎不幫忙!?”

    馱獸體型巨大,背上還馱著各種石質布陣器具以及練氣修士必須的水和食物,虢豹弄了兩三隻就累得夠嗆,卻見有位長得乾瘦猥瑣的築基修士站在只馱龜身旁幹杵著,不免心頭火起,“你是要我行軍法……”罵到一半,才看清那人早穿了琵琶骨,被鎖在馱龜的腿邊。

    只得住口不管,悻悻然再去拉下一隻。

    此情此景,令郭澤後悔不迭。

    他,就是這個被鎖拿的倒霉鬼。

    “怎麼就管不住貪心呢!?”他在心里大罵自己。

    白山散修出身的他也曾風光過。年連水盟生變,境內大亂,成了****散修們的樂園,他便是在那個時候闖出了名堂,得了個'地劍'的外號。倒不是他廝殺鬥法如何犀利,而是多年走黑的經驗幫他領悟了一個本事,可以御使飛劍收斂聲息,貼地而行,暗殺犀利不提,爭搶戰利上更是一絕。

    當然,大部分同夥在背後並不叫他這個外號,而是喚作'地溝劍',因為他為利於勾取死屍身上的儲物袋,特意選用了一柄鉤狀飛劍,而且為人貪婪勢利,又喜暗中下手,所以取'鉤'字諧音'溝',以表貶低之意。

    命運無常,姜家從酆水一回來,姜明恪就將這些做黑的散修來了個連鍋端,又輾轉送予楚秦門,被沙諾帶來了外海。

    來外海其實也是做的老勾當,這半年他倒是過得還可以,雖然有些同伴因為私藏戰利被行了軍法,但前面那魔鯊貪屍和熊十四激鬥時,他看到那精美的儲物袋還是挪不開眼去,利令智昏,竟發了舊日貪病,做著別人都是睜眼瞎的美夢出手偷取。結果就是被沙諾當場穿了琵琶骨,送到這兒來鎖了,等候發落。

    “要死要死要死。”他滿腦子全是這兩個字,“不死在魔物手裡,回頭也要被那北烈山老熊整死。我這輩子沒幹什麼好事,果然報應不爽……”

    正胡思亂想,卻看見自家面前的防禦罩外站著只魔物,頭極大,像充了氣的皮球般佔了全身大半,無口無鼻無耳,只有雙瞇成一條縫的眼睛,彎彎的,好像在對著自己笑。動作極慢,但詭異地給人以優雅之感,一雙短手輕輕在罩子上輕輕撫摸著,完全不懼浩然正氣。

    不多時,一縷縷看似無害的黑色霧氣從它手中透陣而過。

    見包括多羅森在內竟無人感應,郭澤心知不好,連忙想高聲喊人。

    張口卻發不出聲音,才想起來被下了禁制,只得奮力抖動穿在自家琵琶骨上的鎖鏈。

    他被鎖的地方本就位於角落,正好馱獸轉運噪雜,而且大家都認為待罪之人有什麼反常舉動很正常,都不搭理。

    “完了,完了啊!”

    他把鎖鏈抖得嘩啦啦響,見那穿陣而入的黑霧聚成一線,飄飄蕩盪,往四柱之一的那隻馱龜去了。

    “來人!來人啊!”無聲的吶喊著,終於等到虢豹再次過來,他那伴獸豹子將跟自己綁在一起的馱龜的韁繩咬住,奮力拉扯。

    “喂喂!看這兒!看這兒!”郭澤發了狠,忍著鑽心劇痛,盡一切可能地大幅度扭動身體。

    那豹子果然看了過來,也是靈獸性情好奇,換了修士只怕根本不會理睬。

    “看那兒!那兒!”

    郭澤又擠眉弄眼,衝大頭怪物的方向直努嘴。

    豹子看到,身子先受驚弓起,反應過來後便猛撲過去,隔著防禦罩子衝那大頭怪物連聲怒吼。

    人與伴獸心血相連,虢豹很快被召喚了過來。

    可惜一切都晚了,黑霧鑽入那頭馱著四柱之一的馱龜鼻孔,馱龜雙目立時變成幽綠之色,突然發出狂奔起來。

    四柱陣之一不攻自破。

    大頭怪物隱沒不見。

    巨大的魔海順著塌陷的這個角瘋狂湧入,後隊轉眼間壓力大增。

    陣中持幡修士同時吐血,許多練氣修士當場栽倒,從此長眠。

    “虢豹,將剩下的馱獸全推出去!不要管了!”顧嘆親自飛了過來,“多羅師兄!你帶人去將那隻馱龜制住!一定要保證它背上陣石完好!”他又衝鄰近軍陣命道:“各派五十人來後隊支援!”

    “按往日演練之法,圓陣,轉!”他高聲喝道。

    這圓陣有一應敵法門,可繞圓心轉動,這樣敵人攻擊一點,各隊卻可分攤壓力。

    虢豹終於明白顧嘆之前命令自己將馱獸輜重移至中軍的用意,有這些行動遲緩的物事在,則圓陣不可能運轉靈便。

    “是!”

    他沉聲應下,馬上動手,帶人將剩下這些可憐的馱龜們反往陣外推去。

    推到跟郭澤綁在一起的這只,他隨手將鎖鏈斬斷,又給他解開禁制,丟過去桿陣幡,“你戴罪立功罷!”

    郭澤抖去琵琶骨上的鍊子,不及道謝,拿著陣幡就站住一位死去修士的位置,填補空缺。

    輸入靈力之前,他看到一隻只可憐的馱龜哀嚎著被生生推出陣外,骨肉轉瞬消融,只剩皚皚白骨架子,數息之後,化作碎末融入魔海龍捲,彷彿從未在世上存在過。

    “我這輩子就到這兒了吧?”他暗暗想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5 21:47
第五百七十六章首次合戰下

    楚秦盟這五千人是楸批到達外海的,大圓陣合練次數本就不多,在如此危局下運轉十分艱澀。

    多羅森所部得了其他各隊人員補充後,尚能暫時穩住,可若是按顧嘆命令轉動圓陣,則不但起不到所預想的對敵效果,反而屢出差錯,亂象四起。

    “轉!轉!都轉起來!”

    “動作齊整些!”

    “你!腳步慢了!”

    “你們別走那麼快!”

    各陣之間銜接一個不好就會被魔物所乘,完全崩潰,舉止儒雅如顧嘆,這時候也急得跳腳,喝罵不休。

    他越急,圓陣運轉就越不如他意。

    多羅森所部損失慘重,無論存活之人還是各家增援,看到身邊倒伏的同門屍體,怎可能不心中生懼,巴不得圓陣運轉,本方戰陣好避開魔物主力的攻擊。即使最勇猛無畏者,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底步伐。

    而旁邊的沙諾所部心態完全相反,這群烏合之眾見圓陣運轉,馬上就要換成自家直面魔物鋒銳,怎可能心甘情願上前,白山散修的油滑性子上來,只拿眼神盯著別人,一步換做十步走,比烏龜挪得還慢。

    一快一慢,背道而馳,陣型哪能不亂。

    怒火攻心之時,明真悄然出現在面前,不避旁人,柔夷輕握,美目盯住他雙眼,勸道:“事已至此,急也不得。”

    “是。”顧嘆猛地驚醒,不禁冷汗直流,“你說得對。”四目相對,兩人握著的手緊了緊,一切盡在不言中。

    “停!各隊暫停移動!”

    “明鷺、蕭道蘊!你倆帶人將後隊地上屍身運入中軍,妥善停放!”

    “熊兄,佘家主、敢家主、祁家主、你等再各抽調二十五人,增援後隊!”

    “後隊修士,輪流休息,不必死戰!”

    “沙諾!你若再整肅不好隊伍,我斬了你!”

    “明……咳,明師妹,你去幫手解決魔化馱龜,重立四柱!”

    “多羅師兄,你去中軍坐鎮,專心三木陣罷!”

    冷靜下來,敏銳的戰場嗅覺恢復,顧嘆很快便咂摸出了關竅所在,先把自家先前的命令給否了,止住各隊步調不一的行動,又親自提劍沖入沙諾陣中,使出金丹修士殺意威壓,越過沙諾,死逼著那些老油條按自家意志行動,面子上的情分也顧不得了。

    這一變動立竿見影,暫停陣型變動,使得各隊浮動的人心重新穩定了下來。

    死亡修士的屍身被運離,加上附庸諸家的第二波援兵到位,獨抗壓力的後隊修士們得到了輪換,終於逃離了觸手可及的死亡,大鬆口氣。

    輪換下來的修士們退至中軍,圍在多羅森四周盤膝坐下,三色小花環繞,吞服丹藥靈液後便專心打坐恢復。

    隨著慈悲普渡劍斬下那隻魔化馱**顱,背部巨大的四柱之一隨著它身體傾斜要倒下,虢豹運起體術,衝上前雙手托住。可惜修為不夠,獨力難扛,伴獸豹子上前幫忙也是無用,眼看不出數息就會石柱壓成齏粉。

    “我來!”

    熊十四見狀,大喝一聲,背後巨熊虛影再現,熊變一出,身軀脹大數倍,半人半熊毛茸茸地衝上前獨臂一展,生生挽住,先救下虢豹,“啊!啊!啊!起!”熊吼聲中青筋暴起,石柱終於止住傾頹,漸被扶正。

    陣外魔物依舊洶湧,屍魔叢中,又零星出現魔鯊的身影,堪比金甲樂傀大小的魔鯊步步天搖地動,衝到陣前便沉腰用肩頭直撞,“有功法寶物克制此魔鯊者,有沉重之類法器者,可自由出手斬殺!”顧嘆連忙下令,展劍鋒、明真等克制魔物飛劍的,還有些用印、山、硯等沉重法寶的,紛紛祭出寶物,專挑魔鯊下手,還好這些魔鯊也不如之前第一隻強橫,才算堪堪敵住。

    還有許多欲魔的窈窕嬌軀影影綽綽在防禦罩外四處顯現,各自挑中陣中某男修扭動身姿,吟笑連連,憑空勾人心火,許多持幡修士立時色魂授予,?臉痴迷地丟下手中陣幡,不由自主往外飛迎。

    “咄!咄!咄!”

    這次隨隊的大周書院押陣金丹稍為年輕,雖不如之前那個老到,但也明白已到了危急關頭,一把搶過熊甫亭手中心正大旗,奮力揮動,浩然正氣如浪急湧,舌蘊金丹浩然威壓,將中招的眾人震醒。

    衣袂飄閃,危急關頭,楚秦圓陣中人人忙碌呼喝四起,亂則亂矣,大抵還能各司其職,戮力共禦。

    正所謂風雲變方知英雄本色,淘盡黃沙始見真金,到底誰是各家真正翹楚,於生死間一一展現出頭鋒銳。

    各位金丹自不待言,展劍鋒麾下前隊穩如泰山,一指奔雷揮霹靂斬魔劍,魔海中電光浮掠,氣定神閒。

    沙諾知恥而後勇,一手執驅魔鈴一手執飛劍,連斬陣中偷姦耍滑者數人,把這群烏合之眾徹底馴服。

    北烈山熊甫亭,人持心正大旗,伴獸熊持楚秦大旗,立於正中,巍然不動。

    明鷺、蕭道蘊兩位十六、七歲的楚秦內門女弟子領人親自扶傷救患,腥穢不避,後隊中的修士屍身也處理得妥當。

    空曲山陣中有一練氣男修祁默安,風度頗似顧嘆,俊秀猶有過之,主動請纓參與四柱陣重立,見識雖不及大周書院儒修廣博,但勝在悟性高佈設精準,有他參與,進度竟能倍增。

    雙聯山陣中築基男修宋仲謙,領軍章法森嚴,雙聯山宋家這楚秦盟裡次一等的勢力當前表現竟十分亮眼,紀律猶在祁、敢等老牌家族之上,更是蓋過沙諾所部甚多。

    其餘手段強橫意志堅定之輩更是接連冒頭,人一上百,各型各色,怯懦者成了強者們的襯托,淪為背景。

    半個時辰之後,四柱亮起,後隊修士再經輪換,楚秦圓陣企穩。

    “圓陣,轉!”

    顧嘆一聲令下,五千圓陣終於以中軍心正大旗為圓心隆隆轉動,熊十四祭出大硯,衝屍魔前鋒砸下,後隊修士趁機脫離屍魔攻擊,沙諾所部接力頂上。這樣每隊抵抗一陣,又留力三分,再不容易出現修士被活活吸乾靈力的情況,每家都會輪到,也不容易滋生僥倖或怨忿的心理。

    “停!下一陣準備!”

    “各家不得懈怠,注意聽我號令!”

    顧嘆環視場中,正面對敵者全神貫注,其餘方向則抓緊時間養神休息,眾人雖稱不上氣定神閒,但也已對魔海沒那麼大的畏懼之心,五千人,現在才真正稱得上如臂指使了。

    他長舒口氣,退回中軍。

    “報!”

    明鷺站在鷺鳥上迎前禀道:“陣亡七十人,本源受損二十四人,其餘大小傷者近二百人。”

    僅此一戰,楚秦盟陣亡人數就是以往半年總和的兩倍,後隊及隨隊後勤輜重人員約七百餘人,死傷近半……

    顧嘆聽了心頭一悲,轉對大周書院押陣金丹道:“魔物強橫,本盟實力有限,求南宮部前來增援罷。”

    “這才走幾步路,離目的地還遠得很……”

    押陣金丹指著姬興德所佈光線方位,回道:“情勢已然穩住,你這圓陣可邊轉邊前進,慢些就是了。無重大危機就貿然呼喚援軍,可謂怯陣,你楚秦面子上難看,我回去也要擔干係……”

    顧嘆早料他不肯,轉而求道:“那就罷了。但是這魔修之狡詐出人意料,還請馬上將此間情勢回報,並附上傷亡情況,至於援與不援,我們不提,就讓那邊定奪好了。”

    “嗯,也好,其實南宮家最好一開始就隨在你家之後……”押陣金丹自無不可,隨手布下個臨時小法陣,衝裡面呢喃幾聲,一道光隨即從法陣內飛出,往回去了。

    “但是你家也不能停留太久。”發完消息,大周書院押陣金丹又催促道。

    “兩個時辰吧,陣型還得磨合。”顧嘆只能盡可能拖延。

    那押陣金丹一聽急了,“半個時辰最多了!你值當穩住了,拖著不動就安全了?我告訴你,盡快擺脫糾纏完成任務,早一刻消滅魔物才能真正安全! ”

    顧嘆無法,只得又親自下去調度,半個時辰後,楚秦圓陣一邊繞著中軍轉動,一邊再次頂著無數魔物緩緩前行。

    漆山島外,姬興德人已去了前山,在場元嬰只剩南宮止一人。

    齊休拿到戰損回報,瞳孔一縮。

    “齊掌門如何看?”南宮止反做關切形色,道:“你久為紅裳謀劃,你說,我部是否應當立刻支援呢?”

    齊休抱拳拱手,笑道:“前輩太看得起我齊某人了,軍機大事,哪有我給您出主意的道理。”

    南宮止盯著他談笑如常的臉,三息過後,才扭回頭,“既如此,那等等罷。”

    “是。”

    齊休再一拱手,便垂手退後,眼觀鼻,鼻觀心,動也不動。

    “呵呵。”

    南宮止暗中又觀察了一陣子,還真看不出齊休顯出任何異狀,心中略煩悶,“既如此,我先回艙歇息歇息。”回到飛梭內自家靜室,傳音招來位附庸家族的金丹老修,嘆氣道:“看不出這齊休忒也忠心,故意做出一副硬氣樣子給我看,秦長風和多羅森兩個呆子也拎不清!這還還真難倒我了,你對白山熟,所說罷。”

    那老修笑道:“老祖您高高在上,對那些螻蟻自然不上心,這楚秦盟裡附庸眾多,怎可能一條心?楚秦門里金丹修士十分團結,但下面人絕非鐵板一塊,只是築基、練氣什麼的,我們南宮家去接觸,未免有些……呵呵,有些失了身份……”

    “追女人就不要顧什麼身份了……”

    南宮止不耐煩地打斷道:“你跟我細細說說。”

    不提這邊兩人重新謀劃,那邊楚秦圓陣往前行進,魔物依舊圍攻不止,中間又翻出許多花樣,都被顧嘆領軍一一化解,屍魔、魔鯊還有那欲魔這老三樣自然糾纏一路。

    倒是再沒遇見那詭異的大頭怪物。

    輪到敢、祁兩家合做的一處的聯隊,圓陣運轉得越來越流暢,輪換順利完成。

    就在此時,魔物們突然陷入瘋狂的躁動,一隻只屍魔仰天長嘯,碧綠雙目化作赤紅。

    “這是……”

    “變異?”顧嘆心中升起道不好的預感。

    很快,這些屍魔似乎從魔海裡汲取了什麼東西,不光雙目,黑色裹體魔煙亦漸漸崩解,內裡透出暗紅的熔岩火光。

    “小心他們自爆!”大周書院押陣金丹第一個反應過來,高聲提醒。

    他話音剛落,屍魔們擠得嚴嚴實實狂奔過來,'嘭!嘭!'驚天動地的爆炸聲連番響起,把人耳朵都要震聾。

    一面熔岩之牆、爆炸之牆隨後完全在祁、敢聯軍正面展開,陣外魔海立時空出一片,滾滾火獄取而代之。

    正道浩然的陣法光輝,面對吞噬一切的炙熱岩流也只能黯然失色,靈力流逝速度成倍增加,

    祁、敢聯軍陣中持幡修士立即倒撲數人!

    “虢豹,帶人去支援!”顧嘆連忙下令。

    但是一切都晚了,再度栽倒數人後,祁家低階修士突然有人崩潰,丟掉手中陣幡,發足往後狂奔,祁家家主舉起飛劍要砍,卻見是自家疼愛的直系後輩,一時捨不得下手,正猶豫間就有了二個,第三個……

    甚少上陣的後隊沒有炸營,烏合之眾的沙諾所部沒有炸營,反倒是平常不上不下溫吞吞的祁家炸營了。

    火獄覆壓下,祁敢聯軍防禦罩正中先透出一個黑色小點,邊緣還有點點火星,刺鼻的硫磺氣味鑽入每個人的鼻孔。

    祁家家主手提飛劍呆立當場,面色煞白。

    '呼',陣中忽起微風,將他道袍下擺吹得輕輕拂動。

    他看到剩下來的低階修士成片栽倒,敢家家主正氣得眥目欲裂,沖自己怒罵著什麼,但一點兒都聽不見。還有許多族中子弟不敢跟自己對視,丟下陣幡值守,只顧埋頭逃命。

    死一般的寂靜,一切聲音都已傳不出了。

    十息之後,防禦護罩整個被掀開,熔岩烈火瞬間灌入,填滿。

    楚秦圓陣頓時像是被剝了瓣果肉的橘子,憑空缺了一塊。

    數百人裡,逃出來的不及一半。

    虢豹衝到半路,突然跪地,吐出一大口鮮血,伴獸豹子剛還活蹦亂跳跑在前面,現在卻已在祁敢陣中被燒化了。

    “不要慌!鄰近軍陣不得妄動,中軍隨我前出填補!”

    見此慘狀,顧嘆差點失態,但很快穩住心神,立刻著手扭轉局面。

    大周書院押陣金丹二話不說,再次佈下傳訊法陣,直接發出求救訊息。

    島外飛梭上,齊休將信交還南宮止,面無表情。

    “看樣子我該早派人去的。”

    南宮止笑笑,不再管齊休,回身朝自家軍陣一招手,朗聲命道:“爾等出發罷!”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7 00:23
第五百七十七章熊十四爭寶

    十天之後,位於魔海深處的漆山漸漸現出輪廓,本來一座雄奇巍峨的海上仙山,此時卻被無數黑色藤須爬滿,一條條竟似活物般緩緩蠕動,頂端有隻巨大黑色魔花搖搖擺擺如傘蓋般遮天撐起。

    天空中,一扇白玉屏風高懸,正是海東城化神老祖之物,他還是親自出手了,屏風射出道看似尋常的青光,正定在魔花蕊中,燒得黑煙滾滾,惡臭四逸。

    縱然是化神之力,那魔花竟也還熬得住,並無一時被消滅的跡象,不停灑出無數黑色大頭孢子,原來先前楚秦軍陣遇到的大頭怪物就是這玩意,它們靈智不俗,脫離花體後就急速往島外四散飄飛,求尋'生'路。早有大周書院組織的散修及各小家族修士把守在外,將整島圍得鐵桶一般,死命守住,不教此物散落出去一顆。

    又有兩道白色光柱在漆山島前後山腳直沖天際,光陣起處浩然白霧蒸騰,黑色魔海已淺淡了許多,並繼續在被此陣鯨吸轉化。被魔海壓制的島中靈脈又頑強地開始往外散發靈氣,一切都在好轉。

    “陣亡……三百九十七人……”

    其中後山陣勢所在正是姬興德所發光線落處,陣內,楚秦門幾位金丹圍坐一處,顧嘆哽咽禀道:“重傷軀體不能複原者十一人,本源受損需休養者近五十人,其餘輕傷五百餘人!我……”

    “我指揮不力,我有罪!”他撲倒在地,向齊休大聲懺悔。

    “不必如此。”

    齊休伸手虛抬,打出記靈力將他扶起,溫言勸慰:“古來征戰幾人回,廝殺場上,此等事終歸難免。”他擺擺手,嘆道:“若由我指揮,只怕還不如你。祁家製符煉器,子弟多安逸慣了,平日里乃守紀典範,臨危卻血性不足,家主又優柔寡斷,不及當年祁冰燕多矣,當有此難。祁家家主已戰死陣中,引發炸營的首惡也由大周書院處決,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不要再追究跟從之人,等島內徹底平靖,多羅森,你代表我送死者歸家安葬,重傷之人也帶上罷。顧嘆?你統計好有功之人,除大周書院給的功績點外,楚家與我再追加重賞……”

    他心事重重,將善後賞罰之規定下便不再過問其他,具體軍務仍放手交由顧嘆操持。

    顧嘆隨後舉行評定,各隊裡,展劍鋒所部照常得了第一,熊家第二,祁家雖然最慘,但敘功不講人情,還是被定了個倒數第一,多羅森後隊倒數第二,沙諾所部倒數第三。

    金丹修士裡,熊十四力挽狂瀾,獨臂撐起陣石,對四柱陣的修復居功至偉,當之無愧排第一。

    築基修士中,中軍的虢豹遷移馱獸又帶人四處救火,奔波各陣勞苦功高,還損失了築基修為的伴獸豹子,第一次壓過展劍鋒,排了第一。

    立功者自然各有重賞,又過了月餘,整島終於基本清理乾淨,魔花凋落,那些黑藤亦紛紛枯萎,魔物失了憑藉,立刻褪去兇惡露出原本,數量最多的屍魔原來是島中凡俗屍體化成,至於魔鯊則取自修士軀體與海中靈鯊頭部拼合,有多少只魔物,就有數倍的生靈遭殃,用屍體做文章,種種奇詭情狀慘不勝慘。那幕後魔修想必是個精通屍鬼道的傢伙,他通過島中地底隱泉中一眼海魔井逃跑,被海東城化神親自出手攝回,不過這是後來戰報中記述的,具體下場就無從得知了。

    定海宗亦被從門中祕境裡救出,事起倉促,他家祕境也不大,只得元嬰老祖並少量高階修士躲藏與內,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姬興德擇個好日子,舉行了一場漆山島大祭,楚秦全軍大慟,與諸家修士一道祭奠本島及此次合戰中的死難仙凡,地主定海宗光漆山本島一地死難者就以百萬計,其他周邊加總應超過千萬之數。愁雲慘霧中,大周書院派了飛梭來,接多羅森與匆匆製備的三百九十七口棺木歸鄉,其中祁、敢兩家人最多,還有許多人屍骨無處尋覓,只得取衣冠充之。

    另有五十人回海門島養傷,還有數百受功修士不約而同選擇換取長短不一的假日,楚秦五千人楸這漆山島,戰後仍駐留者竟不足四千人。

    “你到海門島時,將這封信讓湘兒想辦法交給南宮夢前輩。”

    多羅森走時,齊休取出備好的一封信,遞了過去。

    “是。”多羅森收下,眼眶有些泛紅,“我常年沈迷丹道不喜爭鬥,這次的損失,也有我無能之錯。”他自責道。

    “不必如此,各人有各人緣法,各人有各人長處,”

    翌日,定海宗元嬰設宴,請諸家高階修士赴祕境聚會。

    他家祕境位於漆山島內一處天生的小空間裂縫內,跟黑河底部那個由精通空間道法的大德人造的不同,修士傳送進入後無任何不適之感。內裡極小,方圓也就約莫百餘丈,還不及乙木御風梭內空間大,但貴在靈氣充盈,靈地品階跟思過山彷彿,定海宗高階修士自然都已辟穀,在內躲藏多久都無問題。

    “列位大恩,我敖某人來日結草銜環以報!請!”

    定海宗元嬰敖漠修為元嬰後期,在外海,定海宗本與海門島相類,毫無疑問是除冰源島和海東城兩家化神宗門外的頂級勢力,魔災一過,雖然高階修士還在,但下層仙凡被一掃而空,已如浮萍一般,再想恢復往日盛景只怕是不易了。

    不過那些都是後話,現在的定海宗諸人死裡逃生,對救援各家的感激之情是真心實意的,敖漠久居上位,亦是個有大氣魄的人,“魔災來得突然,我只來得及收斂部分門人還有本門秘庫,請看……”

    他當先舉杯邀飲,然後馬上就上乾貨,抬手打出一道法訣,身後現出一座幻陣門戶,上方寫著四個大字'漆山秘藏',磅礴寶氣透過門戶往在座眾人直撲,熏得人貪心大起。他又取出自家腰間儲物袋,當場祭出,數百件各類玄奇寶物挨個從儲物袋中飄出,飛入門戶之內。

    “敖門主這是做什麼!?”姬興德見他這般做派,頗為不悅,於是皺眉詰問。

    “我無絲毫誇富炫寶之意。”敖漠笑道:“此間便是我門中秘藏,這次受諸家救亡存續大恩,敖某人只能以此間寶物相報。”

    他這麼一說,在座諸人無不內心暗喜,元嬰自然不會表露形色,但幾位定力稍差的金丹修士氣息難免現出一絲不穩。

    熊十四便是其中之一,他本有些貪杯,定海宗這次拿出來宴客的靈酒又十分珍貴,當然酒性也霸道,此時已有些醉意,齊休趕緊拿眼色警告。

    “若是為些許外物,我等又何必來外海廝殺搏命。”楚問冷冷回道,他的銀酒壺掛在腰間,這次卻沒多喝。

    “嘿嘿,齊云山楚雲峰自然看不上我家這些東西。”敖漠不以為意,戲謔道:“再多外物,也還不完你們這次的恩情,再說老夫也捨不得呢!這樣,咱們權當宴席間做個奪彩頭的遊戲,列位元嬰代表各家,入內自取一寶,拿出來大家一同品鑑,比比見識眼光,如何?”

    這麼一說,大家面子上都下得來,自然無拒絕之理,黑風谷元嬰大笑道:“如此甚好,不過此間若論見識眼光,只怕誰也比不上南宮止老弟了。”

    南宮止正想笑著謙讓兩句,不防席間有人大聲嚷道:“不公平!不公平!”

    眾人無不側目,定睛一看,竟還是熊十四,齊休在他身旁又尷尬又生氣,用一雙要吃人的眼睛瞪著他。

    “噢?”敖漠休養自不用提,笑問:“敖某人有何不公,這位賢侄但講無妨。”

    “只拿修為看人,不公平!我楚秦盟此次為救你這破島來了五千人,死傷千餘!他南宮家只三千六百!跟在我們後面走,幾無損失!結果只憑他家有元嬰修士就能入內取寶,怎麼?我們出的力不是力!?我們死的人不是人!?”

    熊十四不知怎地,豁出去般的大聲叫嚷著,說完又順手拿起席間的酒壺,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往嘴裡灌,絲毫不講風度儀態,愈發醉了。

    南宮止將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

    齊休聽得解氣,但感應到楚神通投過來為難的目光,還是傳音勸道:“盡說些醉話!一件寶物而已,何必鬧得大家面上不好看……”

    “我……”熊十四摟著酒壺,像犯了錯的孩子般地紅著眼睛,嗚咽道:“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祁家敢家,慘吶!”

    斷臂還未長出,他一邊袖管空空蕩盪,本是個粗中有細最在意麵子的性格,此時卻做如此情態,雖是醉話,卻分外顯出真情。

    齊休心內惻惻,一時也不知說些什麼了。

    楚問大有深意地瞟了南宮止一眼。

    姬興德若有所思。

    黑風谷元嬰倒是微微點頭,頗有讚賞之意。

    “今日喜宴,何必如此?”楚神通胖臉堆笑,打著圓場:“這樣,齊休,你代我進去,挑一件罷!”

    “哈哈哈!”

    敖漠放聲大笑,撫掌道: “我的錯,我的錯……”他對楚神通道:“不必如此麻煩。”又轉向齊休,“齊掌門,是老夫的錯!你家英勇事蹟我怎能不知,只是我原以為……呵呵,我的錯,我的錯!算你一個!”

    齊休連忙起身行禮推辭。

    “你應得的,何必推辭。”南宮止陰沉著臉訓道。

    “應該的,應該的!”敖漠眼珠子往場中諸人臉上滴溜溜一轉,又道:“這樣!雖是遊戲,但還是要講點公平,咱們都是齊掌門的前輩,靠著多痴活些年歲本就佔了便宜,不如讓他第一個取寶,如何?”

    眾人自無不允。

    齊休還待推辭,熊十四又在那胡嚷著什麼讓你去就去,扭扭捏捏像個娘們儿的怪話,已是坐不成坐像,完全醉了。

    楚問傳音過來,“你進去罷,快點結束,此地多留無益。”

    齊休只得當先踏進這漆山秘藏,入內一看,約莫是被祕境大小所限,這處漆山秘藏空間並不甚大,甚至不如思過山藏經閣,整個空間雖顯局促,但完全被磅礴寶氣籠罩,玉簡、書籍、飛劍、法器、丹藥形態各異,應有盡有,層層疊疊堆擠在一起,怕不有數千種,溢彩鎏光,美不勝收,齊整玄奧的封印牢牢保護著它們。試著用本命天賦【察寶光】去看,大多都辨認不出,說明起碼是四階,甚至四階以上!

    得入寶山,心中卻完全沒有驚喜貪慕之情,看著眼前的書架寶箱,老是和被抬上飛梭的具具棺木聯繫在一起,意興闌珊。

    “察寶光既然無用,單憑我的見識,連古熔都趕不上,無從選起,乾脆就別想許多,單憑眼緣罷。”

    打定主意,隨便掃了幾眼,看見書架頂部一根被打了封印的丈許長碗口粗的焦黑原木,不知怎地,還真就覺得與己有緣,“以前就用壞掉好多棍子,難道我天生喜歡棒狀物?”心裡吐槽一句,直接拿了就走。出來時,對秘藏內的其他物事連點印像都沒了。

    “這麼快!?”

    敖漠看見齊休手中原木,瞳孔一縮,撫掌大笑道:“原來是真人面前不露相,齊掌門好眼力啊!”他取過原木,使個法訣將封印揭開,一股精純至極的木元素之力以可稱暴戾的程度擴散而開,“這便是那朵禍害我漆山島的魔花魔化前的精華部分之一,一隻五階花妖的主幹啊!”

    在座金丹修士無不嘖嘖稱奇,目光中盡是艷羨。

    黑風谷元嬰也大笑道:“齊掌門快快將其煉進法寶裡罷,否則,我怕我管不住自己的手,出去就把你給搶了哈!”說完,還朝齊休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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