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修真]修真門派掌門路 作者:齊可休 (連載中)

 
81562138 2015-1-5 16:22:3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19 479043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7 00:24
第五百七十八章路線的變更

    漆山島,久違的*光灑滿海岸,往日港口繁華不在,魔災肆虐後留下的無數垃圾雜物淤塞低處,猶如被颶風掃過。

    數名黑衣修士在低空御劍盤旋,正仔細尋找著各種遺落的仙家物事。

    海浪退去,許多碎木隨之漂走,沖刷過的沙礫間,某物露出晶瑩一角。

    “我先看到的!”

    其中一名黑衣修士興奮喊道,立刻祭出件鐵爪法器去抓取,其他人便笑嘻嘻地表示懊惱。

    不防一柄帶鉤飛劍早藉著各種垃圾遮掩,如游蛇般貼地飛到,堪堪在鐵爪之前鉤住那物破沙而出,原來是方二階玉印法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飛劍帶著那方玉印就疾射而去。

    “又是那些紅袍狗!”

    眼看到手的東西沒了,黑衣修士們哪肯罷休,當即大呼小叫地循著飛劍軌跡追去,果然看見一位紅袍築基猥瑣躲在處斷壁之後,正將玉印收入自家儲物袋中。

    “站住!”

    幾人配合默契,呼啦散開,聯手祭出飛劍,打橫攔住那人去路,罵道:“敢搶我黑風谷的戰利,你好大的膽子!”

    使帶鉤飛劍的紅袍築基自然是郭澤了,他嘿嘿一笑,不緊不慢說道:“說好的山前歸你們,山後歸我們,井水不犯河水,怎麼,仗著門派勢大就能不講規矩?”

    “啊呸!”

    那使鐵爪的黑風谷修士勃然大怒,啐道:“此地明明位於山前,紅袍狗撈過界還狡辯!已不止一次了!感情虧還沒吃少是罷!?來來來,咱倆做上一場,今日老子非得好好教你認認路!”

    郭澤也不說應戰,拿手一指遠處漆山,“你們沒長眼嗎?看清楚,此地明明位於山後,自然歸我楚秦。”

    “睜著眼睛說瞎話,明明是前山!”黑風谷修士立刻反駁。

    “後山!”

    “前山!”

    “後山!”

    “……”

    其實此地位於中間線,既不屬前山也不屬後山,按理說誰先搶到就是誰的,手快有手慢無,黑風谷修士卻不可能講這個,團團將人圍定,目泛凶光。

    “怎麼了!?怎麼了?”

    這時候又有數名赤袍修士從後山方向御劍飛來,打頭的正是白沙幫掌門沙諾,“好哇!”他看見黑風谷諸人遠遠就罵上了,“又是你們!短短幾日已數次毆傷我家兒郎,這回還敢猖狂!老子教你來得去不得!”親自帶人,反過來把對方給圍了。

    “哼!”

    黑風谷的人哪裡怕他,“給你個膽子!”一邊不屑回罵,一邊拿出道煙花打出,不出片刻,便看到從前山方向飛來群黑壓壓的人影。

    “誰不會叫人!”

    定海宗只剩了些高階修士,已難以面面俱到管理整島,乾脆默認光復諸家在島中搜檢遺物以為戰利,這種事齊云楚家與南宮家不屑為之,隻黑風谷和楚秦盟能拉得下臉來,兩家便約定平分整個漆山海域,各自發財。但倉促間難免有些規定不細緻的模糊地域,兩家已在這類地區發生過數次沖突,黑風谷人多,修士又強又橫,無論單挑群戰,楚秦盟都是吃虧的一方,沙諾吞不下這口氣,果斷也放出訊號,要烙人過來大干一場。

    人越聚越多,兩家對圓先互相罵陣,楚秦多年正道教化,人已不似以往粗魯,黑風谷底層修士則污言穢語不絕,其中翹楚拐彎抹角搜窮詞句,罵人也能罵出花來。

    黑風谷來的人多修為還高,沙諾心裡一估量,打應該打不過,可罵也罵不過,正做沒理會處,前山方向傳出蒼涼悠遠的骨角之聲,無數大小蜉蝣遮空而起。

    “兒郎們,該走啦!”

    黑風谷元嬰一聲降下,這邊廂黑風谷修士便不再糾纏,紛紛各施手段,往自家蜉蝣處回飛。

    同時後山數艘青色巨梭緩緩升空,齊云楚家和楚秦盟亦發出了召回訊號。

    架沒打起來,沙諾不由暗自慶幸,見自家所?也紛紛御劍要回去,立刻上前一把攔住,“先別跑,老規矩!”他逼著郭澤等人先排隊交出儲物袋,細細搜檢,將他們撈到的寶物通通收攏,包括那枚玉印在內,才一一放人。

    與此同時,一艘極大的純黑色蜉蝣空艇內,十歲出頭的魏敏行正跪在黑風谷元嬰面前。

    “這是齊休送來的,說他修的是我外道一脈功法,求隨在本門遊學幾年。”旁邊一名黑風谷金丹介紹道。

    “哦?可有說頭?”黑風谷元嬰看著魏敏行,饒有興致地問道。

    “好像說他是原來正氣坊附近的魏家子弟,與我黑風谷有些淵源。”黑風谷金丹答道。

    “哪個魏家?”黑風谷元嬰追問。

    “呃……似乎最後一任金丹家主叫魏玄,後來遷去白山了。”黑風谷金丹也不太肯定。

    “魏玄?哦……想起來了。”

    黑風谷元嬰拍拍腦袋,“是那個聰明過頭的小傢伙啊。嗯……”他沉吟片刻,笑笑,“也罷,讓他隨我座下,當個奉茶童子罷。”

    ……

    這邊黑風谷和雙楚楚秦剛準備出發,而那邊南宮家早離開一步,如今飛梭已停在海門島,暫時休整。

    靜室中,南宮止親手沖一盞茶,笑瞇瞇遞給面前女子,問道:“誰求你來的?楚神通?”

    女子麵如白蘭,氣度嫻雅,與他面容略有肖似,不是南宮夢是誰,“湘兒,想必是齊休教多羅森吹的枕頭風。”

    “呵呵。”

    南宮止冷笑,用手輕輕敲打身前几案,“你不認同?”他問。

    “何必?”南宮夢反問。

    “你應該能懂我的。”南宮止抿抿嘴,低頭盯著自己的手,緩緩旋腕握拳,“我一定要得到,我終將得到。”

    “止在何處呢?”南宮夢又問。

    “止在該止處。”南宮止答。

    南宮夢悠悠嘆口氣,香風一卷,人便消失不見。

    ……

    齊東城,楚問腰桿挺直,坐於蔡淵面前。

    “這事,你得管。”他硬邦邦地說道。

    “男女之情,我怎麼管?”蔡淵面如重棗,看不出任何態度。

    楚問眼中精光一閃,“我三楚在外海出生入死,不喜歡麻煩!”

    “呵呵,沒有麻煩,你給我出了道大難題啊。”蔡淵笑了。

    “我的意思你懂,我的性格你也知道,那白塔城我說放手就可以放手,而齊云大位……”楚問提起銀酒壺,猛灌一口,“只怕有人就捨不得放手了!”

    蔡淵沉默。

    楚問也不再說話,一口接一口地喝,喝得醉醺醺的,不打招呼,站起踉蹌離開。

    ……

    海東城,姬信隆故居。

    “我來請前輩澄清件事。”齊休禮畢,恭謹問道:“從貴門那裡,南宮僅僅只討得了幾件渡劫秘寶麼?”

    姬佳芊眉頭一皺,“僅僅?你以為渡劫秘寶是墟市裡隨處可買的東西麼?”

    “呵呵,我不是這個意思。”

    齊休笑笑:“南宮家之前是和歸儒走得近對吧?酆水開闢之後,南宮木雖敲的是你歸古,但歸儒目的未成,他與歸儒之間只怕嫌隙更深對吧?你們歸古反正是敲也被他敲了,倒還不如和他家交好,再添一重要羽翼,對吧?”

    姬佳芊不防她說得如此直白,略定了定神,才回道:“就算是,這種事也不是你,或者三楚可以過問的。”

    “就怕你們已將我的主家做了交易!”

    齊休語調轉厲,“讓我猜猜,除了那幾件秘寶之外,當南宮木提出要南楚、楚秦之地,並將楚紅裳嫁給南宮止這點小要求時,那時候被逼到懸崖邊上的你們,萬沒有不答應的可能罷!?”

    “絕不可能!”

    姬佳芊露出嫌厭的表情,“我明白你意思了,但我也早說過,我們是有底線的。幾件外物做做交易無妨,出賣支持我們的人,還從未做過!”

    “底線?呵呵。”

    齊休步步進逼,諷刺道:“你們的底線在酆水那的鬼修小世界麼?”

    “你不知內情,而且我也不必跟你解釋。”

    姬佳芊一甩袖子,“回去告訴楚紅裳,我會想辦法幫幫她,但你最好也替我警告警告她,不要胡思亂想!”她頓了頓,又道:“開闢戰爭我經歷得多了,對你們這些豁出千年積蓄,掏空家底來博個前程的家族我也見得多了,當戰事艱難開始大批死人的時候,領導者往往承受不住損失,心思不寧,甚至會認為是遭人迫害。戰場瞬息萬變,我大周書院不可能面面俱到,運氣不好,一時的損失難以避免,但切忌不要產生妄想!其實有我大周書院在,你們的敵人們這時候不可能敢於下手,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他們往往會變幻手段,用各種方式誘使那些你們加深妄想,一天到晚害怕這個害他,那個害他,結果反而自絕大周書院,自絕於友軍,最後玩火自毀!”

    齊休仍不肯罷休,“前輩說了這麼多,我一定轉告。但我還要再問一句,和南宮木做交易的,不是前輩罷?”

    “你!”

    姬佳芊大怒,不復往日瀟灑從容,猛地站起身,手指齊休,“你知你是在質疑誰麼!?”

    “嘿嘿。”

    齊休也站起來,“不是我在質疑誰,我這輩子見得也不少,化神修士……嘿嘿,也不是沒有秘密,沒做過虧心事的。”他一拱手,“楚紅裳的性格想必你也有所了解,她不願做的事,誰也不能強迫她做,她讓我給你們打個招呼,'身死族滅可矣,屈折而活不行!'話已帶到,告辭!”

    說完,也學著姬佳芊將大袖一甩,轉身離開。

    ……

    數月之後,南宮家飛梭內。

    楚紅裳俏立於南宮止身前,紅衣如火,美艷絕倫。

    “你看,我終於讓你主動站到我面前了。”

    南宮止絲毫不掩飾目光中的愛欲,直勾勾地盯著她,“考慮得如何了?”

    “你暗中招攬楚秦門的秦光耀,又大張旗鼓與裴家的裴雙見面,究竟何意!?”

    楚紅裳不答他話,只管自己問。

    “閒棋冷子罷了,你不也是四處在找人嘛?”

    南宮止嘴角微揚,“我屬意秦長風接掌楚秦,自要替他謀劃一二。而裴雯與你,呵呵,不過是些陳年誤會,與高和同生死大仇截然不同,我既然要娶你,自要替我妻子分憂,有我南宮家做中人,可輕輕鬆松讓裴雯甩開高和同,與你捐棄前嫌,兩家再度和好,亦能成就一番佳話。”

    “虛偽!”

    楚紅裳斥道:“你無非就是想盡辦法逼我就範!若我不同意,只怕你還要跟裴雯聯手罷!?”

    “那你同意不呢?”

    南宮止眼中熱火更甚,“是,我是在逼你,而且會步步進逼,你不同意,前面的路便會越走越窄,可只要你……”他又上前想摟楚紅裳,被躲開後也不生氣,將觸到對方衣角的手指放在鼻尖嗅嗅,滿臉沉醉,“與我修成道侶,到時候天下之大,沒我倆解決不了的事情,成就不了的事業……”

    “哈哈哈!”

    楚紅裳忽然大笑,笑得差點彎下了腰,“不過是個乘人之危的偽君子罷了,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逼到何種地步!你配把我逼到何種地步!”

    說完嬌軀一閃,人便出現在梭外天空,捲起紅雲萬丈。

    人早走遠,南宮止眼神空空洞洞,還盯著她剛才站立的地方,不知在想些什麼。

    “老祖。”

    此時有弟子在外禀道:“姬興德忽然來信,說進軍路線有所更改。”

    “噢?”他將那人喚入,問道:“怎麼改的?”

    “我們本該在魚尾島與大軍分開,與三楚一同前往白塔城,如今已被改成隨大軍前往冰源島那路!”弟子托著一卷錦帛回道。

    “什麼!”

    他立刻將錦帛攝入自家手中,展開一看,果然如此,軍令下方姬興德的簽名猶為刺眼。

    “滾!”

    陰沉著臉站立數息,他突然一聲怒吼,將弟子斥退。

    手中錦帛早被元嬰之力捏成齏粉。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5 21:20
第五百七十九章魚尾島分兵

    六年後。

    魚尾島。

    魔煙剛剛散去,陣法護罩在這座不大的島嶼上撐起,內裡密密麻麻的臨時居所已近完工,修士們人頭攢動,穿梭奔忙。

    六年間,隨著光復海域的擴張,三路大軍愈發壯大,陸續加入的大小勢力數不勝數,此時的魚尾島,修士總數已超十萬,這還只是北路軍的一部分。

    “兩年之前我們就該站在這裡。”

    楚問立於山頂,臉色陰沉地俯瞰全島,“一個永遠都不能按計劃達成目標的人,可能登上大位嗎?”

    六年間,南宮止窮追不止,跟狗皮膏藥一般貼在楚家附近,特別跟裴家搭上之後,他手段一日比一日下作。

    在外海,如定海宗那般,在魔災中倖存但僅剩高階修士空架子的宗門接連光復,這些宗門的當務之急便是補充下層人民,於是紛紛開出了極為優厚的條件招攬各方仙凡。如定海宗者自不會反過來挖有救命之恩的北路軍諸家牆角,而此時裴雯身份的便利就凸顯出來了,有他這個負責南路後勤的齊云元嬰在南路倖存諸外海宗門間搭橋,又有南宮止這齊南化神家族元嬰作保,他們便可以放手蠱惑三楚及楚秦的門人附庸,離心離'人'。

    六年前,敢家在漆山島死傷慘重,與犯錯的祁家關係急轉直下,當年敢家將空曲山賣予齊休,然後由齊休贈予祁家,這件當年看起來兩全其美你情我願的事,現如今的敢家人回憶起來可完全是不同滋味了。虧,怨,抱著這樣的心裡,敢家很多人想趁機向祁家討還空曲山,祁家雖有錯,但那麼多人為楚秦而死,齊休怎可能落井下石,否決此事後,敢家部分心存怨忿修士很快被南宮止派出的說客所誘,決定在小魔淵開闢結束之後遷往外海南路某島。

    三年前,南楚附庸龔家,即楚莊媛生前的夫家在遭受重大傷亡後,亦有部分族人求去。

    一家是楚秦四大附庸家族之一,一家是南楚金丹附庸家族,兩家內部近半修士和凡人即將遷出這件事瞞了人,六年間,陸陸續續又有許多中小家族做出了遷移人口的決定,外海光復戰爭相對順利,他們自不可能這時候舉族反叛,但移走部分人口去開枝散葉卻沒什麼心理負擔。

    除了挖牆角,南宮止還廣泛插手三楚及楚秦一系的繼承爭議,秦光耀素來支持同族的秦長風接任楚秦掌門,人又不似秦長風淡泊,南宮止許諾外援,又用助其結丹相誘,年已一百二十四歲的他哪能把持得住,已完全倒向南宮止。三楚與楚秦其他門人附庸的家族中亦是如此,凡有繼承爭議的,無不受南宮插手困擾,人心浮動。

    跌跌撞撞,備受掣肘,整個三楚與楚秦聯盟就在這種持續的失血狀態下戰鬥了六年,加之戰爭中不可避免的死亡,內部已如隨時會爆炸的熔爐一般。

    瀟灑不羈如楚問,六年下來也被折磨得心力交瘁,為蔡淵而戰,卻未能被蔡淵保護,而半途抽身更無法面對死去的門人子弟。此行為他楚問而成,所有的犧牲和傷害他都要背負責任,禀行正道的他心裡的痛苦徬徨不足為外人道,但話語間的怨憤之情已難以遮掩了。

    “想開點。”

    素來喜歡說些家長里短之事的楚神通此時卻豁達得多,摸著圓滾滾的肚子開解道:“即便能登大位,蔡淵又能耐齊南何?對我楚家最重要的白塔城之戰,他已延請齊東化神與另一位化神出手,有雙化神坐鎮,到時白塔城豈不手到擒來?而且戰後賞功方面他不是也答應從中使勁嗎?在能力之內,他對我家的幫助已不少了。有他幫忙,等拿下白塔城,估摸著咱們就可提前湊夠分封所需戰功,到時候小魔淵開闢只需應付一二便可,會輕鬆許多。”

    “你就是對他太信任了!”楚問硬邦邦地責怪道:“承諾若是可信……”

    “你倆別吵了,想點開心的事罷!”

    楚紅裳美目瞇成一條線,笑著凝視天邊初生的朝陽,心情意外地不錯,她打斷兩人漸起的爭執,“終於可以甩脫那人了,?是麼?”

    她指的是魚尾島分兵,南宮止將會隨北路軍大部隊前往冰源島的事,“今兒你倆可不許敗興!”又扭頭朝身後的齊休眨眨眼:“你也一樣。”

    眼波流轉,笑顏如花,彷彿世間所有的美好集於一身,今日的她少了許多平素的凌厲,多了些小女人的純潔天真,朝陽如她,初生無邪,三個男人於是不約而同地將嘴角往上抬了抬,擠出一絲微笑哄著。

    “想喝點。”

    她突然說道,俏皮地衝楚問伸出手,“酒來。”

    “是。”

    楚問本是個喜謔的人,見狀馬上丟開煩惱,躬身作態,從儲物袋裡取出件天青色的玉盞,將腰間銀酒壺取下,斟滿,“客官您的酒。”他拖個長腔,趨前躬身,雙手將玉盞呈上,學足了凡俗里店家酒保的做派。

    楚紅裳接過,抬手將玉盞擱在唇邊,看了眼漸起的朝陽,然後一仰脖子飲盡,自有別樣瀟灑風流。

    “魔煙起時,執酒提兵,烈炎過,萬里海波靖。人世風光,紅塵莫染,紅塵事……”

    口占闕詞,舉盞與那朝陽一撞,“自有他人吟。 ”然後隨手擲還,“分兵合議,我就不參加了,帶人先走一步。”

    她不想見南宮止,此舉乃題中應有之義,又問齊休:“你何時出發?帶多少人?可同路?”

    在中路軍方向,鐵風群島收復戰也將馬上開始,史萬奇邀齊休前往協助,這六年間,他無償支援三楚並楚秦聯軍許多馱獸,該到還這份人情的時候了。

    “隨時可以走,我親自帶顧嘆、明真並展劍鋒和沙諾所部共一千人去鐵風群島,同路……”

    相對魚尾島,冰源島在北,白塔城在東,而鐵風群島在南,齊休心裡估算了一下,“大概不同罷。”

    楚紅裳丟過來個白眼,“那就來日再見了。”當即捲起紅雲一朵,飛入乙木禦風梭,帶領南楚門並剩下的楚秦聯軍,灑脫離開。

    她前腳走,齊休這邊告別楚問、楚神通,也領著顧嘆、明真、展劍鋒、沙諾等人出發,另外還從海門島喚來了對鐵風群島頗有了解的柳光。

    “為何心緒略有不定呢?”

    六年來,他不放過一絲機會修行,但不知為何,這次在飛梭裡竟有些坐立不安,感應不到出處,只得先閉目捋捋思緒。

    楚秦盟在廝殺動盪中搖搖晃晃走了六年,來時六千餘人如今已只剩下五千整,其中補充了一些外海招納的倖存散修,另有部分是楚秦之地新長成的年輕人,死傷不可謂不慘重。縱然南宮止以為弄得他十分難受,但齊休兩百年人生,這點兒挫折壓根不算什麼,禍兮福所倚這句話,他是很篤信的。

    如今楚秦門顧嘆、齊妝、秦長風、多羅森、古鐵生、明真等金丹自不用說,展劍鋒、虢豹等中生代已能獨當一面,還有一直帶在身邊的全新一代正在茁壯成長。楚秦盟裡也是人才輩出,沙諾已築基圓滿,祁默安已築基,其餘等等各有緣法,不再贅述。

    “你離散我門人子弟,我正好純潔堅固自身,你害我傷亡增加,我正好淘汰孱弱,你為我豎許多敵人,正好省卻我一一辨別的功夫,兵來將擋,亡羊補牢,將來勝敗猶未可知也。煩心事,紅塵事,哪會令我心憂自擾,耽誤大道?”

    他搖搖頭,甩開這樁,“那麼,就是它了。”

    將神識沉入識海,內裡本命猴子正抱著一跟頂端鑲著件雙面鏡子的黑色木棒熟睡,這件得自定海宗的五階花妖主幹他已得了六年,近日才勉強將其與自家寶鏡煉化一處。

    張口吐出,祭在半空,細細端詳。

    如今自家法寶已不能叫通明幻鏡了,遠遠看去,黑色長棍是槍身,懸燈蛟骨暗紋密布,頭部與莽古陰陽珠相連,然後是原本的通明鏡,閃亮的鏡子已非橢圓形狀,而像是個水滴形槍尖指向天空。正面依舊通明,烈陽鳥在鏡中閒適地梳理羽毛,將棍身一旋,幻瓏一面,懸燈海蛟在裡面搖頭擺尾,游得歡快。

    “喝!”

    運起煉體功夫,雙手執起這杆【莽古通明槍】,使力一記'直刺',槍尖無聲無息,卻彷彿能割開萬物。莽古珠中分出陰陽二氣,一入通明,一入幻瓏,通明烈陽鳥和懸燈鬼蛟便呼嘯而出,至陽至陰之物,如雙龍搶珠般絞纏攻殺,聲勢極盛,任何同階修士只怕都要掂量掂量這一擊之威。

    “收!”

    不等攻擊落實,他又抖腕將一鳥一蛟回收,“陰陽,生!”那莽古陰陽珠中分出去的陰陽二氣又回流回來,被珠子渡入槍桿之中。五階花妖本就生機驚人,被這陰陽二氣一激,頓時溢出股精純至極的生命之力,源源不斷輸入齊休肉身,彷彿無窮無盡。

    “如此一來,我與人對陣時,可隨時療補自家傷勢,倒是個打持久戰的好法門。”

    上次與霍白決鬥時,本命猴子撕碎通明鏡中靈龜器靈,用以緊急治療齊休傷勢,此法有用歸有用,但副作用也是巨大。自將這五階花妖主幹煉入法寶,齊休便一直想挖掘其木屬性生命力強韌的特點,複製當年妙用,近日終於有所小成。

    “但是怎麼就那麼彆扭呢?”

    雖對改造後的法寶功效頗為滿意,但心中就是覺得不舒服,“好醜。”盯著這杆槍想了半天,嘴巴不由自主吐出兩個字。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5 21:21
第五百八十章心中的不安

    鐵風群島,禦獸門飛地之一。

    如柳光之輩,凡對此島有些了解的,都說是荒蕪貧瘠之地,但這不過是眼界低微之人基於自身認識角度的偏差罷了。

    禦獸門向來需求明確,二階【風磨鐵】,二階【鐵風鷗】等物只有此地能得到,就這一點,此飛地的價值就夠了。所謂的煙花錦繡物產豐饒,在超級宗門眼裡值得什麼!而且這些物事每年大量出產,其總值幾何外人根本無法得知,又怎能妄言此地貧瘠?

    更別提……

    齊休可從沒忘記趙惡廉和喚魔土那茬糟心事,要是趙惡廉沒死呢?要是他真的弄出了喚魔土,而且就是根據自己臆測的配方得來的呢?

    要是……這外海魔災,跟喚魔土有關呢?

    此中利害可大可小,來外海這幾年裡他總沒忘記這事,一直暗中打聽鐵風群島收復戰的情況。正好這幾年史萬奇跟楚家關係弄得不錯,又主動邀請參與此戰,齊休思考來思考去,還是決定借支援史萬奇還人情的機會,親自跑一趟,說不定能從中覓到機會做點兒什麼,消弭隱患。

    基於這個想法,他將帶來的展劍鋒部五百人和明真交由史萬奇直屬,權充場面,又派曾在鐵風群島呆過許久的柳光去史萬奇處常備查問,而自己則跟顧嘆和沙諾這兩個精明能'變通'的一道,領著沙諾所部五百人討了防禦外圍和善後的活計。

    “都把眼睛擦亮一點,特別注意那種不太合理的微小細節,臨機應變。”

    他不好跟顧嘆、沙諾明說,只能如此吩咐。

    只是心中的不安感,依舊沒有褪去。

    又全然不似【心血來潮】般對自己生命危險的警示,令人摸不著頭腦。

    “恐怕這次的決定做錯了……”

    當看到鐵風群島外議事殿的場面時,他心裡咯噔一下,情緒愈發沉重了。

    殿內來人的身份令他完全意想不到。

    執法峰主事荊山守,齊云派舉足?重的元嬰後期修士,面無表情坐著,身後立有一大群執法峰修士,刑劍也在其中。荊山守看見進門的齊休,頗有意味地深深盯了幾眼,而刑劍則裝不認識。

    齊東城元嬰後期修士滕遠旗亦是如此,他身後的那撥人中有跟齊休交情不錯的滕遠閣,他衝齊休點了點頭,權作致意。

    還有海東城元嬰後期修士芩熙照……

    三撥人幾乎將這臨時建起的議事殿站滿了,玉鶴坐在一側,依舊是那副事不關己的冷漠態度。

    此時史萬奇的心情只怕比齊休還沉重。

    這位準備出來獨過的御獸門元嬰高坐上首,臉色陰鬱地將眉間擰成了一個'川'字,根本顧不上齊休,只隨便擺了擺手,示意現在不要上前見禮。

    齊休只好自個兒找了個角落站定。

    “我輩禦獸門修士向來說話直接,列位勿要見怪!”史萬奇說話中氣十足:“是,我是邀請過一些貴門的人支援,但可沒指望,也不指望是今天這般陣仗!咱明人不說暗話,到底是何目的,還請列位給個說法!”

    他這話含怒而發,肩頭黑鷹更是目露凶光,惡狠狠盯著在座諸人。

    三位元嬰後期沒立即回答,其他人自不敢出聲,殿內一陣尷尬的沉默。

    齊休聽得不明所以,躲在後面閉目運起全知天眼,也並不能從眾人神色上看出什麼,只從座次上分析,按常理,這三人位序應是地位崇高的荊山守坐首位,而海東芩家一般會讓齊云滕家一頭,可此時的位序卻正好相反。這說明他們不是一道來的,荊山守最後到,而海東城的芩熙照坐在客席首位,那麼他應是第一個到。

    另外,這三人中,荊山守重頭到尾就沒參合過光復戰爭,另兩位也只是負責後勤,也沒有參與過實際的作戰,這次卻突然跑來鐵風群島,其中必然有重大隱情。

    最先動作的也是這位芩熙照,他站起身,朝史萬奇謙沖一禮,笑道:“史兄切莫誤會,芩某並無前來爭功之意,可能是下面人傳錯了你的意思,我只聽說是邀我等前來襄助,以為攻島欠缺人手,沒料到是誤會一場。既然有滕兄和荊兄在,那也不用我出什麼力了,哈哈,告辭。”

    “告辭,告辭。”

    說完衝荊山守和滕遠旗拱拱手,很乾脆地帶人離開。

    他前腳走,滕遠旗也說了番差不多的場面話,後腳跟著去了。

    “滕兄,留步。”

    齊休趁滕家眾人往外走的機會,裝作找滕遠閣說話,也溜出了門口。

    芩家和滕家既然這麼大張旗鼓地來了,就不會不考慮史萬奇的反應,能讓他們果然走人的絕不會是史萬奇,九成九是因為齊云執法峰的參與!齊休何等樣人,看到他倆都要走,立刻就品咂出了其中關竅,既然是執法峰已留心上手的地方,那自己這個心有鬼胎的人絕留不得!想在荊山守眼皮底下渾水摸魚?絕對會摸著摸著把自己給摸進去了!

    雖然很想知道荊山守為什麼來,會不會也和芩、滕兩家一樣離開,但他已經註意到自己了,等與史萬奇應酬完,說不定就會相召,到那時候,自己想走只怕都走不掉了。

    至於對史萬奇怎麼解釋,嘿嘿,史萬奇現在還顧得上自己麼?人情,什麼時候還都可以。

    “幾年不見,齊兄在北路可還順利?”

    滕遠閣哪知道齊休心裡的彎彎繞繞,還是那副隨和有禮的調調,跟齊休寒暄了幾句,並表示自己不知道滕家此行的意圖後,又道:“上次跟齊兄談起的薑明玲道友,已於不久前死於外海戰場。”

    “可惜了。”他嘆道。

    “是啊,可惜了。”想起姜明玲,齊休也是一嘆,江南宗初代宗門大位本該是她的,其人才具亦在姜明恪之上,沒想到……

    政治鬥爭失敗的下場便是黯然遠嫁,最後還把性命丟在了外海魔物的手裡。

    心中的警訊忽然更強烈了。

    “怎麼回事?來時心中不安,決定要走反而愈發不對了,難道此警不在鐵風島?”

    心中搖擺片刻,“不行,還是要走!”

    多年養成對危險的敏銳嗅覺驅使他與滕遠閣告別後,飛速登上自家飛梭,“把人都召回來,咱們回去!”命令顧嘆將已開始行動的各部召回,立刻起航,原路返回。

    “計劃有些被打亂了,我們這時候回去,是回魚尾島跟齊云楚家匯合,還是直接往去白塔城的路上撞南楚門?”

    見齊休如此情急,不該問的顧嘆自然不會問,飛梭駛離鐵風群島範圍後,他才過來請示接下來的飛行路線問題,“此地在南,而南楚門應在往東北白塔城方向走,若是筆直去與他們匯合,路上可能會通過魔物未被清理乾淨的海域,不如還是回魚尾島,與齊云楚家匯合再去白塔城。雖繞了個彎,但會安全許多。”

    “齊云楚家這時候只怕已離開魚尾島了罷?”齊休不解。

    “上路是肯定上路了,但應該走得不太遠,”顧嘆答:“但是我們在後面追,很快能追得上,而且很安全。”

    他在這說著行軍安全的事,齊休心中的那份不安終於略微清晰起來,“不好!”他失態叫道,“恐怕楚紅裳有難!把飛梭速度提到最快,我們直接去白塔城方向,一定要盡快和她匯合!”

    ……

    與此同時,議事殿內,荊山守與史萬奇剛剛結束傳音密談。

    “既如此,你等就留下罷。”史萬奇滿臉無奈地做出了讓步,“但醜話說在前頭,到時候你們行動時必須有我的人跟著!”

    “應該的。”荊山守點頭笑道。

    兩人這就算達成了協議,荊山守起身,正準備離開大殿下去安排,突然身軀僵直,口不能言。

    “這是!?”心中大怖,自晉階元嬰後期以來,當世還沒幾個人能令他如此!

    一道混有至極生機的微風吹拂入殿,柔和中透出無上威壓。

    “這是?”史萬奇、玉鶴等略一愣神便紛紛帶頭跪下,“恭迎鎮守大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5 21:22
第五百八十一章楚紅裳遇難

    星夜兼程,乙木御風梭穿空而過。

    兩側甲板上蜷縮著許多翅背長有九條白羽的黑色巨禽,這些九翅玄鷹正乃史萬奇支援之物,幾年間逐漸將不能應付外海情況的銀背駝鰩替換,幫了三楚和楚秦很大的忙。

    “慢了,太慢了!”

    飛梭頭部,齊休抬頭焦急地望著上方罡風,“飛不到罡風上面去嗎?”將欄杆捏得嘎嘎作響猶不自知,“以前這船可快多了。”

    “加裝了那麼大的船底,又運有許多人員輜重,飛不上去,這已是最快的了。”

    顧嘆在旁提議道:“不如我們停下來,卸去船底,甚至丟棄部分輜重……”

    “停下來?”齊休皺眉。

    “路途遙遠,停留半天的時間完全可以用提升後的飛速追回來,而且若能飛於罡風之上,便無需繞過一些魔物聚集的島嶼,這樣航程更短。”顧嘆仔細謀劃,雖然不知齊休為何如此篤定楚紅裳會有危險,但此事後果他自然能掂量出輕重,“若您還想更快……”下意識咬了咬牙,沉聲道:“可把馱獸和人員也丟下。”

    “那還等什麼!該卸的卸,該丟的丟!”齊休果斷下令,“呃……”馬上反應過來,又看了眼顧嘆,“呃,人員就算了,仍舊帶著罷!”

    飛梭正行進在未經清理的海域,若是把帶來這一千人拋在此地,只怕性命難保。

    “是!”

    顧嘆領命,馬上下去安排。

    “就是那了!”

    不多時,覷準一處頂部平整的無人礁石,顧嘆指揮飛梭猛地紮了下去,轟,防護陣法沖得碎石亂飛,飛梭主體也發出了吱呀哀鳴。

    “抓緊時間!”

    經歷一小段不很愉快的滑行,準備好的楚秦修士們立刻行動起來,祁默安大聲招呼著這些粗通煉器布陣之道的同門鑽入飛梭底部,開始拆解臃贅的船型大底。

    所有艙門統統打開,展劍鋒帶人將飛梭中的各類輜重運出,然後順著礁石滑入大海,一塊塊極為昂貴的巨型?石就這麼被運出拋棄,砸得水面通通作響。

    “一定要丟下它們麼?”十來名馭手不捨地護在自家馱龜身前,同處幾年下來,互相都有感情了,紅著眼睛,同聲乞求道:“展師叔再幫我們跟掌門求求情罷!”

    “丟下,除了禽鳥一類及各人伴獸,其他馱獸統統丟下!”

    展劍鋒能理解他們的心情,但已在戰場上奔波近二十年,執行起命令來絕對一絲不苟,“時間緊迫,你們也不要有別的指望了,沒有人情好講的。”他斥道:“你們與其求我,還不如抓緊把食料弄下去備著,別回來接時它們反倒餓死了。”

    這句話吸引了馭手們的注意力,“對對對,展師叔說得是正理。”忙不迭躥去幫忙卸運食料。

    展劍鋒便將馱龜們驅趕著離開艙門,這些靈智不佳的巨型生物們見到了海倒十分興奮,不用馭手驅趕,一個個便也滑了下去,在水里撒歡翻滾,玩耍起來。

    隨在齊休身邊的內門弟子如今已只剩四位,張臨、趙時、秦鍾琳、帕吉馨,都才十二、三歲年紀,也跟著大人後面盡力幫手。另兩位十五、六歲的羅心武、羅佑武兄弟已開始加入大部隊行動,而魏敏行還在黑風谷那頭接受教導,今年應已十七歲了。

    齊休立在高處,俯瞰著飛梭內外忙碌的場景,漸漸冷靜了下來。

    心血來潮是他的本命天賦沒錯,但修士心有所感其實是個普遍性的現象,這次就不是出於心血來潮,而是有些接近當年自己結丹之前,至親之人在面前連接逝去時的心痛之感。這也就說明……

    “人之情思,實在琢磨不透,我對她的感情,似乎超過了愛慕……”

    齊休如今已極能克制自身情感,愛與恨,與他來說更像是一個……法紋,固然是親手所繪,也在那裡,但看與不看,理與不理,均收發隨心。

    “剛才我的惶急,似乎夾有對失去現實利益的恐懼呢!”

    他不由搖搖頭,身即楚秦是自己的執念,而楚紅裳無論對於自己還是對於楚秦,都是不可失去的人。這種發自利益的'不可失去'是自私的,而同樣'自私'的個人情感隱藏其間,真是複雜而無奈。

    “如果,我們身份的差距不那麼大……”

    齊休回憶起了當年初見楚紅裳真容時,自己還是個侍坐楚震身後的小小築基,真叫是一見丟魂,鬧了個小笑話,“記得那次南宮止就在。”他又想到南宮止,目色轉厲,“如果這次的事是你幹的,終有一天,我必令你死無葬身之地!”

    半天時光,他回憶了很多事,也規劃出了很多應變方案,畢竟就算楚紅裳隕落,自己的大道還是得求,楚秦門也得拼命維持著,生活仍將繼續。

    “掌門師兄,已辦妥了。”

    不知不覺,顧嘆已站在身後禀報,各種物資被隨意丟棄,那個醜陋的船型大底也被卸成大小數塊,像花瓣般散落在飛梭四周,一地狼藉。

    “繼續出發!”齊休精神一震。

    飛梭果然變得身輕如燕,近乎筆直上升,然後一頭扎出罡風層,遨遊其上。

    速度大增,齊休舒了口氣,趁這個機會,把顧嘆和明真叫道自家面前。

    “外海事了,你倆就把好事辦了吧。”他隨口命道。

    “什麼!?”機敏如顧嘆,對齊休突然強行點鴛鴦譜也有點猝不及防。

    “掌門師兄!”明真更是大羞。

    齊休面無表情,似乎對眼前兩人的反應毫不關心,轉而道:“顧嘆,剛才你說可以將人員丟下,我心裡……其實有點不舒服。”

    顧嘆聽了這話臉色一變,連忙謝罪,“是我心狠,不念同門之宜……”

    齊休擺擺手,打斷他說話,“以後一定要把他們放在心上。這件事倒也提醒了我,你在某些方面很像我,恐怕對待感情上也是,自控力太強,把利弊看得太清楚,恐怕往往會將人與人之間的情感混淆在利益之中,白白蹉跎。人之生命,不如情之永恆,當面對時還是要面對,否則一誤終生,後悔莫及。我多年冷眼旁觀,倒是把你倆看得清楚,今日就強作這月老,你倆也別矯情了,領命下去罷。”

    “這……”顧嘆拿眼偷看明真。

    明真紅著臉,“是。”倒是大大方方福了一禮。

    “遵命。”顧嘆於是也應下。

    兩人目光對上片刻,回首同聲禀道:“那我們告退了。”

    “去罷。”齊休擠出絲笑容。

    一路疾趕,終於到達顧嘆估算南楚大軍行進路線上,發起傳訊煙花,很快得到了回應。

    降落在南楚臨時紮下的大營,看到齊整無事,齊妝、多羅森、秦長風等人等好好的,齊休大鬆口氣,進入南楚中軍,才發現氣氛不對,楚家外松內緊,自己的感應恐怕已成現實,楚青玉早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般,見到自己如見救星,迎了上來。

    “老祖人呢?”齊休不等他說話,劈頭問道。

    “我也不知!”

    楚青玉言語間都帶上了哭腔,“老祖前些日突然說感應到一樁機緣,要獨自前去撞撞,如今還未回來!我已廣佈人手,前往各處尋找……”

    “跑到魔災之地撞什麼機緣!?”齊休氣得連聲責罵,“她說是什麼機緣了麼?”

    楚青玉搖頭不知,“老祖這人你又不是不知,念起即動,只留下這句話。”

    “胡鬧!”

    齊休試著閉目感應了會兒,突然心中一悸,躍入半空,向天邊遠望,果然見到個小小紅點正搖搖晃晃往這邊飛來。

    “這是!?”

    還未來得及細看,那物遁速飛快,'噗'地一聲悶響,便穿過楚家大陣鑽入。

    他模模糊糊看清了,人卻愣住,不敢相信。

    “老祖!”

    身邊楚青玉撕心裂肺一聲大喊將他驚醒,定睛辨認,一個白白胖胖的拳頭大嬰孩之體,面貌依稀和楚紅裳有七八成像,正閉目做痛苦之狀,身上套著的紅色小宮裝,不正是那件【九天不滅煉火霓裳】麼!?”元嬰離體!“

    齊休連忙前迎,楚紅裳的元嬰之體在他和楚青玉之間盤旋半圈,一頭扎到了他的頭上。”快,帶我回南楚……地底宮殿……“

    元嬰之體的小手抓著齊休頭髮,斷斷續續口吐人言,說完這句便身軀一軟,似乎昏了過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5 21:22
第五百八十二章重回鐵風島

    二次改裝後,楚秦飛梭速度出眾,齊休和楚青玉商量後決定還是用它,目標直指魚尾島,想去投奔在那的楚神通和楚問。

    展劍鋒沙諾所部被留在了南楚大營,顧嘆也被留下來主持大局,秦長風和多羅森被齊休刻意的忽略了,只帶明真和齊妝隨行。

    “此地未被重新分封開闢,通天令喚不來大周書院執法修士,隨軍大周書院修士的求援告警也沒啥用,我們是提前從魚尾島走的,周圍沒有友軍,等他們來肯定晚了……”

    飛梭中樞密室內,聚著寥寥數位金丹,將帶著楚紅裳元嬰之體的齊休護在當中,均垂頭不語,凝重地不想說話,只有楚青玉神經質似地踱來踱去,解說些無用的情報,沒頭蒼蠅一般。

    “齊掌門,你怎麼了?”

    在場修為最高的一位南楚金丹老者當先感應到齊休的異狀,剛還好好的楚秦掌門,突然皺眉閉目,面露痛苦之色,全身顫抖,汗出如漿。

    “師兄?”

    明真和齊妝也關心動問。

    齊休有苦自知,搖搖頭,咬牙不答。

    跟當年突然吞噬七彩幻瓏蛇靈魂時的情形一般,腦內識海,那本命猴子又在作怪,雙目赤紅,面色貪婪猙獰,雙臂高舉,爪子往頭頂方向虛抓,竟妄想將楚紅裳元嬰之體的靈魂拉扯入內!

    “混賬貨!這次再不能由你了!”

    齊休衝其不斷怒罵,但實在無法可製,情急之下,奮力在識海中凝成一道神識之氣,往對方身上卷去。

    猴子哪理會他,張口做無聲怒吼,反不斷汲取齊休的精神力增強自身,雙方就在識海中拉扯起來。

    而楚紅裳對這一切完全懵懂不知,縮在齊休的頭髮裡昏迷熟睡時,胖胖的小手還下意識將許多髮絲當做被子,摟著蓋在身上。

    這隻猴子數次自主行動救下自家性命,所為定然有益,將元嬰修士的靈魂吞噬會對自己有什麼好處,齊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知?自己不想楚紅裳死。

    精神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被消耗抽空,自己跟自己打架,身體哪受得了,猴子不可能得逞,他也不可能贏,不出片刻,就成了這幅模樣。

    “你搞什麼!?”

    楚青玉見狀一步衝上前,想將齊休頭上的楚紅裳元嬰之體奪到自己手中,“這種時候還運什麼功!?行岔了害到老祖你付得起責嗎?還是交給我守護好了。”

    他這句話倒是提醒了齊休,當年那七彩幻瓏蛇就是藏在自家頭頂才著了猴子的道,不再與猴子做無畏爭鬥,退出自家識海,伸手從頭頂上將楚紅裳小心拈了下來。

    果然,本命猴子那吞噬靈魂之術只能作用與頭頂之物,它失了目標,頓時暴跳如雷,四肢並用,在識海中瘋狂兜著圈子,又將那莽古通明槍當做出氣之物,到處亂丟。

    齊休已管不了它,剛將楚紅裳肉肉的小身子捏在手中,又感應到周圍人的呼吸粗重不少。

    包括楚青玉等的南楚金丹在內,無不看著齊休手中的元嬰之體,眼中不可抑制的貪婪一閃而過。

    “不滅之體!”

    齊休低頭看去,一下子全明白了,楚紅裳的大道乃火之不滅,她的元嬰更是傳說中難得的不滅之體,恐怕與太古書中所說人參果之類異寶相類,食其肉不知能增陽壽幾何!

    明己心一轉,將生啖美人之肉的衝動抑制下來,周圍人蠢蠢欲動,特別是楚青玉伸過來的手已近在咫尺,知道不能再遲疑,立刻將其塞入懷里內袋之中。

    “阿彌陀佛……”

    明真第二個清醒,宣了一聲佛號,又口誦經文,為方才心頭湧起的貪婪之意懺悔不已。

    佛門勸善之意令楚青玉、齊妝等人相繼醒悟,紛紛退遠,羞愧難當。

    “這可是他們自家的老祖!可怕!”

    本命猴子與周邊人類的貪婪之念令齊休一陣後怕,若是自己拖不住猴子,若是自己沒有明己心?若是明真不做這一番動作……

    “楚紅裳這不滅之體,絕對是人人欲得之物!恐怕南宮止的糾纏背後還有其他,恐怕此難並不單純!”

    短短數息,其中凶險絕不下這輩子幾場搏命廝殺,精神力消耗巨大的齊休冷靜下來,乾脆當場盤膝閉目,打坐運功,一為恢復損耗的精神力,一為緩解在場其他的人尷尬。這件事,就當大家共同的秘密好了,估計以後也沒人會再提起。

    楚紅裳未醒,她獨自去尋機緣的動機還不清楚,但此難中間有許多巧事,一是機會難得,沒有不在算中的自己在身邊,遠離魚尾島大軍,遠離楚神通、楚問,不知不覺,楚紅裳的助力盡去。而產生這個機會的原因,很大部分是她不願在魚尾島誓師大會上遇到南宮止,主動提前出發,怪得誰來?!

    二是意想不到,南宮止多年糾纏,搞得三楚和自己煩不勝煩,早盼著魚尾島分兵能將其甩脫。果然,魚尾島後,一朝驟得自由,大家無不有龍歸大海,天下盡可去得的快意,規劃行動自然馬虎!不提楚紅裳脫離大部提前出發,自己帶一千人去鐵風群島,何嘗不是輕率之舉,若是有勢力中途做點手腳……

    三,懵然無知!包括楚紅裳在內,都以為南宮止是想得到她的人,卻不曾想她的不滅之體可能對某些人意義更大!

    “如果這次她的遇難是一場陰謀,那南宮止參與了多深?”

    齊休想到這,忽然心中警訊再現,這一次,心血來潮真的動了。

    前路危及性命!

    “不對!”

    他猛然睜眼,沉聲道:“如果這一次不是意外而是場刻意的伏擊,那以對方的精妙謀劃,在目的還未達到的情況下,又怎會對我們可能的去路不加後手!?魚尾島,不能去!”

    “怎麼!?”

    楚青玉也是一驚,“那怎麼辦!?”他急道:“齊云楚家就在魚尾島,難道還有人能在那害我們不成!?”

    “魚尾島,不能去!”

    齊休將自己的判斷重複了一遍,目光從在場眾人茫然望向自己的神色中巡睃數遍,一時有些後悔沒帶顧嘆同行,“讓我仔細想想。”只好摸著腦袋加速思考,“對了!”在開溜一道上已臻化境的他很快找到辦法,“我們去投鐵風群島!那裡有齊云執法峰的荊山守在!”

    “荊山守?他怎會來外海?”

    一名南楚金丹立刻質疑道:“而且執法峰對我楚家向來厭惡……”

    “正是因為執法峰的厭惡,所以他們才可靠,其中道理,你們想想!”齊休深知雙方矛盾起於楚震使用魔刀擊殺高廣盛,在這個問題上楚家本就理虧,執法峰的惡感很正常,毫無道義問題,“轉向,去鐵風群島!”

    魚尾島不通,只得往鐵風群島去,南宮止和裴雯在南北兩路軍內都有很大影響力,找荊山守、中路軍、史萬奇這三個跟他們毫不相干的勢力應是最安全的選擇!

    維持飛梭運轉的都是祁默安等可靠人選,他不等楚家人同意,傳音過去。

    飛梭應聲轉向,折往鐵風群島。

    “等等!”

    楚青玉臉色再變,死死盯著齊休,一字一句道:“若這一切都是你吃裡扒外布下的局,放著眼前的魚尾島不去而去鐵風島,那我整個南楚的身家性命,豈不全被你玩於鼓掌!?”

    “哼哼,你家老祖都選擇了相信我,你就甭別出心裁了。”

    若是在場南楚金丹都反對,恐怕逃命的時機都會被消磨光,必須快刀斬亂麻,齊休反唇相譏之餘又斷喝道:“齊妝!”

    齊妝的功法手段和精神力缺陷使他對抗魔物時有很大危險,這次外海之行里,大部分時間其實都在各臨時居住修行,參戰時也幾乎都被安排在外圍袖手旁觀,幾年憋下來還真有點手癢。此時此刻,她知道齊休喊自己名字當然不是等著自己回話,二話不說,祭出法寶劍匣,無數飛劍穿梭而出。

    混元劍獄在狹小的中樞密室內瞬間成型,森然凌冽,南楚眾金丹頓成獄中之人。

    白山劍魔重現!

    “你!”

    “以下犯上!”

    “好膽!”

    “賊子敢爾!”

    楚青玉等對齊休說翻臉就翻臉毫無防備,無不陷入暴怒,但主動之權已完全操於人手,氣死了也沒用。

    一路疾行。

    反复的改裝對乙木御風梭本就損害不小,連續不加維護的最高速度疾行下來,各部件已有崩解的趨向,越接近鐵風群島,飛梭內部的震動和聲響越大,幾乎都快散架了。

    心血來潮真的沒有再發動過。

    “前方何人!?”

    終於安全到達鐵風群島外圍,飛梭被大周書院指揮的一支守備隊伍攔下。

    “楚秦齊休,門中有人遇險受傷,想來拜託在島中的齊云執法峰主事荊山守看看。”齊休迎上前,半真半假招呼道。

    “齊云執法峰?”

    領頭的大周書院儒修先驗過信物,沉吟了會兒,回道:“這可不巧,齊云執法峰的人來過是來過,但很快就離開了此地,只怕早已走遠了。”

    “啊?這……”

    沒見到禦獸門鎮守大人降臨那一幕的齊休大感意外,“芩家滕家走了,為什麼荊山守也走了? ”雖不得要領,但眼下已不是細思這些事的時候,只得又道:“那我找禦獸門元嬰也行。”

    “禦獸門有兩位元嬰修士,如今戰事正在進行,他們各領一部,一個在西,一個在東,相隔甚遠,您要找哪一位?”大周書院儒修問道。

    “找……”

    齊休猶豫了會,“找玉鶴前輩罷。”他決定道。
pe789 發表於 2017-1-27 08:43
第五百八十三章 玉鶴論大道

    “這位前輩,老 正在清修,不想見客。”

    齊妝將楚青玉等人攔在了飛梭內,暗攜楚紅裳拜見的齊休被攔在了玉鶴居所門外。

    “我乃北路軍楚秦掌門,有十萬火急之事求救,煩請通傳。”

    齊休道出想好的說辭:“就說是稷下試煉故人齊休求見。”

    “咱們老祖除必要軍務外向來不理事,人情庶務都是那頭的史老祖兜著,前輩難道不知?而且沒聽說過咱們老祖有什麼朋友,我看前輩還是再辛苦一趟,去找史老祖罷?”

    守門弟子是個十來歲的練氣少年,昂著頭,用禦獸門特有的倨傲眼神將齊休上下打量了一通,仍舊不肯。

    “你這小子,怎忒聒噪!”

    身處禦獸門地界,‘楚紅裳’還在懷中,齊休心中著急,哪敢和小角色囉嗦太久,把臉一板,“讓去通傳就去!誤了大事你擔得起麼!?”

    “哼!”

    那少年冷哼一聲,轉身就走,也不說是不是回去通傳。

    齊休杵在當地無人搭理,心中愈發惶急,正準備用第二套方案,不防楚紅裳的元嬰之體動了。

    一陣輕微的悉索之聲,拳頭大的元嬰之體正從他懷中內袋往外爬動,齊休一時僵住,不知如何是好。

    過了一會兒,胖胖的嬰兒小臉從他領口探出來。

    齊休低頭,兩人近在咫尺,四目相對。

    ‘刷’,白嫩的小臉蛋一下子變得通紅,容顏依稀,傾國傾城不在,如今的楚紅裳別有另一番可愛,目光中透出些疲憊和稚氣的害羞,也不說話。

    “你醒啦?”齊休輕輕問道。

    “嗯。”她的嗓音也變得如三歲女童一般,嗯完就把頭埋低,小手伸出,就近揪住齊休的鬍子,使勁往上攀爬。

    “你要幹嘛?”齊休被弄得哭笑不得,眼睜睜看著拳頭大的小不點艱難爬到肩膀上,又拿手去夠自己的耳朵。

    “哼!我要呆在上面。”楚紅裳的回答倒還是那麼傲嬌。

    齊休可不敢再讓她呆在自己頭頂,“那可不行,我等會要拜見玉鶴,求他想辦法送你回南楚。”找了個藉口回道。

    “不管!”

    “呃……”

    她看樣子是恢復了些,元嬰之體手足並用,倒是頗為靈動,很快順著耳朵又揪住了頭髮。

    肌膚相觸的地方癢癢的,令齊休想起了早年與他做伴的指猴,連忙用神識內視,果然,識海中那混賬本命猴子又開始蠢蠢欲動。

    “聽話!”

    再不能放任,用兩指將楚紅裳輕輕捏住,扯了回來。

    將她的小身子正對自己,板起臉,嚇唬孩子般作態道:“現時處處危險,可不能再任性行事了!”

    楚紅裳臉更紅了,一雙小手只顧按住九天不滅煉火霓裳下擺,“討厭!色鬼!”

    “呃……”

    齊休被她的反應弄得一窘,才想起元嬰離體時除了本命之物外帶不走任何東西,那麼這套霓裳之下……

    “咳咳。”老臉不禁一紅。

    “我要呆在上面!”楚紅裳又嚷了起來,小身子不停扭動。

    齊休正想問她遇難細節,突然心生感應,來不及解釋,手腕一翻,就這麼捏著她腰間軟肉塞回自家懷中。

    原來是那看門弟子回來了,“請罷。”他滿臉不情願地拱手道。

    齊休大喜,懶得計較對方的無禮,疾步穿入。

    楚紅裳也暫時安靜下來。

    玉鶴這居所極其簡單,一人一蒲團而已。

    “當年稷下試煉,我是說過欠你一個人情的話,但你別忘了,後來你並未守諾,而是將無形鶴之事告訴了楚問,所以這個人情是不能算數的。”

    玉鶴還是老樣子,身著黑白雜色道袍,面色冷峻,無悲無喜,看了眼齊休胸口楚紅裳所在就移開目光,話中不帶一絲情緒,隨手示意身前地面,那處便憑空多了方蒲團。

    “事急從權,只得用那說辭做個敲門磚,前輩見諒,齊某並無挾之索要人情之意。”

    齊休在蒲團上坐下,誠懇道:“鄙主家遇險,只得元嬰脫逃,這次來沒別的,就是求前輩幫忙送我等歸家。”

    楚紅裳元嬰之體的存在,瞞不過此等距離上的元嬰修士,齊休既然選擇了玉鶴,那便只能實言相告,賭上這一鋪。

    “鐵風島戰事吃緊,請恕我無此閒暇。”

    玉鶴毫不猶豫拒絕,“外海無數盟軍,爾等自便罷。”說完便抬手送客。

    “前輩!”

    齊休連忙伏地哀求,“外海雖大,盟軍雖多,但卻無一能放心得下!此次禍事正可能出自某家盟友之手!急切間忠奸難辨,只有前輩素來行事……”

    “若是往日的我,說不定會出手助你,但今時今日,我已看透所謂正邪忠奸之別,唯無情人無煩憂,倒是要讓你失望了。再說……”玉鶴打斷他說話,冷冷道:“即便是往日的我,也不會救你和你主家這種作惡之人。”

    “我看前輩仍不是無情之人。”齊休決定來,就有一定把握說動他,立刻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我和我主家固然作過惡事,此行外海亦出於私利,但降妖除魔終歸未落人後啊!為了平靖這一方土地,拋頭顱灑熱血,那麼多子弟門人的性命丟在這,總是為公事,為外海蒼生而死啊!我們千不該萬不該,也不該在這時候受到背後一刀的對待啊!”

    他越說越激憤,倒有大半是由心而發,“齊南南宮止覬覦我主家,為達目的,已足足在北路騷擾了我們六年,整整六年啊,我們在前方與魔物戰鬥犧牲,後方還得百般防備,求告無門,我……”

    說到這,才感應到一股絕大殺意籠罩了自己,住口抬頭,正與玉鶴噬人目光對上。

    “你說你看我不是無情之人,你怎麼看出的……”

    玉鶴一字一句的說道。

    雙大道都是各修士最大的隱秘,他敏感地從齊休這句話裏聽出了味道,殺機頓起。

    齊休早有所料,正欲說出備好的言辭,“玉鶴道友。”不料楚紅裳突然又從領口探出頭來,小手將齊休來摁的手指撥開,慨然應道:“是我發現的。”

    “不滅之體!?”

    玉鶴眉毛一挑,旋即恢復如常。

    “道友果非貪婪之人。”楚紅裳那嬰孩小臉露出成年人般的讚賞之色,“我天生不滅之體,本命九天不滅煉火霓裳,大道修的自然是火之不滅。只是自幼性格暴烈,又於其外領悟火之毀滅大道,當日與道友一見,便覺出你無情之內,另有文章。”

    “看樣子我還是小覷了天下英雄。”

    玉鶴殺意盡去,自嘲笑笑。

    “我還不是一樣,才落到如今這步田地。”楚紅裳也隨著淒涼笑笑:“其實道友出不出手相救都是無妨,修真之人,本該有一朝身隕的覺悟。我癡長道友幾歲,于雙大道上有些見解,若不嫌棄,願傾囊以告,一來算當年希鈺之事的補償,二來,也是為此道傳承不滅……”

    “哈哈哈。”

    玉鶴搖頭苦笑,再不復那無情面貌,“希鈺之死,楚奪之死……”他負手歎道:“罷了,我在雙大道一途上的確迷惑多多,難得遇見同路人,倒還真有心討教一番。”

    齊休聽到這,心中大石終於落地,低頭和楚紅裳再次對視,兩人雖不想膚淺地表露喜色,但都能感受到對方欣然的情緒。

    “不過……”

    玉鶴話鋒一轉:“我不想欠人什麼,我先把我的體悟告訴你,你再告訴你的,相互印證,豈不更好?”

    “何必如此?”楚紅裳回道:“我這雙大道早被昔年閨中密友叫破,而你的還……”

    “無妨。”

    玉鶴擺擺手,剛想要說話,突然‘咦’了一聲,隨手打了個法訣,一道陣法照影虛像在靜室內亮起。

    “南宮止!”

    齊休看到那照影中人,頓時怒血上湧,咬牙念出對方姓名。

    居所之外,史萬奇陪著南宮止並肩慢步走來,史萬奇正指點談笑著什麼,南宮止在旁心不在焉地虛與應付,眼神不住往這邊飄。

    “前輩,萬萬不可將我等交予此人!”齊休連忙向玉鶴求道。

    “玉鶴道友,我寧願當場消散於天地間,也不願落於此人之手。”楚紅裳也急了,小臉露出狠戾神色,往齊休懷中更靠緊了些。

    玉鶴恍若未聞,站起身,緩緩踱著步子,“當年,我受栽贓,被關押于器符城下,心中怨忿至極,不斷咒駡那些因一己私欲顛倒乾坤,令我百口莫辯的五行盟修士。當時我思考所得,世間人的難填之欲壑,正是造成一切不公的禍首,你等以為如何?”

    “前輩!”

    齊休見南宮止史萬奇兩人愈走俞近,玉鶴卻還渾不在意說著不相干的話,連忙著急提醒。

    “差不多吧,因一己之私欲而不敢直面不公者更眾,比如我……”倒是楚紅裳還穩得住,惆悵抬頭看著齊休,“和你……”

    “對不起。”她囁嚅道。

    “唉!”齊休聽了她這話,回憶起前塵往事,心潮疊起,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只有一歎。

    “呵呵,希鈺死後,我萬念俱灰,又遷怒於那只無形鶴,將其殺之祭奠……”

    玉鶴眼神落在空處,落寞道:“無形鶴死後,我冷靜下來,又為這事後悔。”

    “每每回憶,總問自己,堅守義理如我,為何會落到這番下場?為何那些逞一己之私欲之輩都能踏上結嬰大道……”

    他看了眼楚紅裳,“為何世事如此不平!?”

    “某日,我無聊拿一本太古經書讀,念到‘清心寡欲’四字時,幡然明悟。”

    “心如水,至清至察,無有遺漏。寡欲非無欲,更非無情,人恒有欲。”

    “以清心視私欲,與我往日所思所想截然不同……”

    “謀財害命者是因為自己的欲念,欺壓良善者是因為自己的欲念,陷我於不義者是因為自己的欲念,盜嬰者,是因為自己的欲念……”

    他說這番話時,許是故意,正好踱步背過了身去,和齊休和楚紅裳自慚低頭這一幕正好避開。

    “可是,對美好未來和歸宿的想像難道不是也出於人自身的欲念麼?對人和物的喜愛難道不是?人欲求生,所以恐懼死亡,我們追尋大道,凡人尋食果腹,亦因如此……”

    “此時此刻我跟你們說這些,恐怕和你們並無多大關係,而是出於我訴說的欲念。”

    “所謂成為正人君子,也是基於欲念……”

    “我來外海斬妖除魔,是還座師當年之恩,我為霍虎奔波萬裏,是履行兒時密友之情,我出手助人急公好義,是要展生平之志。”

    “所有這些……其實說起來還是一己之私欲啊!”

    “陷害我的人是為他的私欲,而我正因我的私欲入其彀中,一個陰謀算計害人得利的私欲,與一個能令人歷經艱險,置生死於不顧的私欲相比,到底哪一邊的欲念更大?”

    齊休、楚紅裳均心有所感,默然思考著。

    “恐怕反倒是我的欲念更大些呢!”

    玉鶴踱步回身,照影上史萬奇和南宮止剛剛越過那守門少年。

    “寡欲寡欲,可不分好的欲還是壞的欲啊……”

    “寡欲寡欲,可也不能無情無欲啊!”

    玉鶴閉上眼,“這些年我層層剝奪,留下那一點,大約,可能……是‘良知’二字罷……我也……不確定……”他似在自語呢喃,“所以只能把寡欲偽做無情,放在第二大道上了。”

    “至於那本來大道……”

    玉鶴突然提問道:“你們可聽過本命代征?”

    齊休和楚紅裳對視一眼,“詭代之法?”

    ?“什麼是詭代之法?”玉鶴反問。

    得到楚紅裳點頭同意,齊休簡單將楚慧心的詭代之法大略介紹了一下。

    “非也。”

    玉鶴笑著搖頭,“這詭代之法,乃是將真實本命詭代成其他。而本命代征,則是原來本命無法具象呈現,識海中的,乃是一個代征物的形象。”

    齊休和楚紅裳對此聞所未聞。

    短短幾句話功夫,史萬奇和南宮止已站到了居所門外,打入訊號。

    “前輩……”齊休小聲提醒。

    玉鶴似在興頭上,沒覺察到一般繼續說道:“我一怒殺鶴,又悟得清心寡欲之法,才算觸到了真正的機緣……”

    “何為鶴?”他又問。

    “呃……”齊休完全不知所云。

    “鶴既是道?”楚紅裳想了想,遲疑回答。

    玉鶴不置可否,“何為無形?”他又問。

    “清風無形。”楚紅裳又答。

    這次,玉鶴點了點頭。

    門外,南宮止已摒不住連聲催促,史萬奇再次打入傳訊符篆。

    玉鶴扭頭,定定看向齊休與他懷中的楚紅裳。

    一陣如死寂般的沉默。

    第三張傳訊符篆接踵而至。

    “前輩……”齊休第三次出聲。

    玉鶴眼中精光一閃,抖手將寬袖揮出,朝齊休籠罩而下。

    “無形之鶴,正是大道清風啊!”

    話音一落,齊休眼中只有愈來愈大的黑白袍袖,條紋旋轉,如演乾坤,旋即不覺身在何處,耳邊儘是呼呼風聲。

    相伴清風眠一宿,再回人間。

    齊休懸立空中,恍如隔世。

    低頭探看懷中,楚紅裳正香甜熟睡。

    打量周遭,不見玉鶴蹤影,而南楚城就在眼前,他懸立之處,正是當年楚奪出發赴黑河坊時恰逢夏日飛雪,吟誦‘繁夏風雪盛,因果早沾身’的地方。

    ……

    第二十二卷完。
pe789 發表於 2017-1-27 08:45
第五百八十四章 齊休與紅裳

    十一年後。

    思過山。

    齊休二百三十歲,修為又上一層。

    外表清臒消瘦,眉眼微耷,略帶苦相,原來的上位仙風威嚴與臉頰的法令紋一齊淡化,如今的他,看上去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中年長須男子。

    識海七竅玲瓏心其中一面變成黑白墨色,隱約山水風光濃淡間雜。

    “清心寡欲……”

    放鬆身子,停止五禽鍛體與通明經的運行,暗暗心道:“明心,清心,一字之差遠隔萬里,我與玉鶴出身處境皆不相同,能明已心就夠了,恐怕無法仿效其清心之道。至於寡欲……

    倒是悟出來一些眉目,層層剝奪各種欲念,重在一個‘收’字,只是……”

    他搖頭苦笑,“我生平為惡不少,亦不能效玉鶴那份赤子良知之心。”

    金丹六層,他試著走了走玉鶴所言清心寡欲之道,成效不甚理想,執念去不淨,只得另闢蹊徑,拿築基時習過的佛門六識外道做筏子,得了個新的本命天賦:【五感剝奪】。

    張口祭出莽古通明槍法寶,槍頭水滴形鏡面翻轉,莽古陰陽珠中陰陽二氣注入幻瓏一面,幻化出道水墨畫卷,往自身籠罩而下。

    眼、耳、鼻、舌、身這五識頓消,不能見、不能聽、不能聞、不能嘗、不能觸,人世精彩統統拋卻,墨色山水之中,只剩一獨釣客,意識自守,心頭澄空。

    “用於自身,可輔助收心修行,用於對敵,可……算了,封不住修士感應之力,只能是聊勝於無罷。”

    自家根本還在命運全知現在之道,其他路數只能淺嘗輒止,暫時丟下大道求索,隨手攝過大疊書信,處理起凡世俗務來。

    “當年我問青丹門逼債,重傷韓閻老,沒想到風水輪流轉得這般快。”

    書信中,有許多是南宮嫣然報告庶務的,楚秦門在外海十七、八年,雖從光復各島死命搜刮,但所獲大部以物資為主,此方世界二三十年間經歷酆水開闢、黑風谷與天理門等的正氣坊對峙、外海光復戰爭、小魔淵開闢戰爭等重大事件,除爭鬥物資外,其餘物資根本賣不上價,而靈石卻是****不得不用的東西,價格倒掛,空缺甚大。三楚都不得不向外借貸,楚秦自然免不了數次加舉債務,古劍、燕歸自不必說,何歡、幻劍、白山劍派等關係普普的門派也借上了門去,見楚秦盟人馬陸續回歸,討債各家便紛紛上門。

    青丹門當年死守丹青山數年就欠下兩百余萬三階的物資靈石,楚秦五六千人在外海這麼多年,花費自然遠遠超過。當然,三楚會全數貼補,只是眼下靈石荒難渡,他們也只能暫時貼補大部。

    剩餘部分,除積欠各家,三楚暫時無力代償的約六十萬三階之外,還有楚秦盟參戰各家的戰後封賞也是個大問題。此次為楚問分封白塔城而去,大周書院給的功績點自然大部分要算在他的頭上,楚秦盟各家從大周書院拿不到多大利益,楚秦盟諸家出人出力,自無反欠外債的道理,只能指望楚秦門,而楚秦門的負擔,三楚責無旁貸。

    “一切都指望歸古戰後賞功了。”

    齊休心知關鍵要點在於何處,當即手書一封,命沙諾以準備結丹的名義呆在海東城,盯住姬佳芊,一定不能在最後的賞功階段遭人暗算。當年白山深處開闢戰爭時,正是因為姬佳芊在戰後賞功上陰了依附歸儒的靈木盟,才埋下了白山內戰的諸多隱患,楚秦決不能重蹈覆轍。

    ‘勤赴姬信隆故居拜訪,探看口風,觀察行止,事無巨細皆需報我,切記,切記。’信末特意嚴加叮囑一番。

    接下來還有一樁棘手事,楚紅裳遭險後,南宮止很快在三楚壓力下被大周書院軟禁,齊南南宮家自然不會坐視,多方角力下定罪艱難,暗流洶湧。而早就倒向南宮家的秦光耀如今已騎虎難下,乾脆躲去齊南城,亦是用準備結丹做藉口,事實上已然叛門。

    當年秦光耀所部五百人是由燕歸門、桑海門、古劍門等友好勢力助拳修士組成,齊休本意是優待這些人,儘量不去參與危險任務,等外海戰事結束平安送還,省得別生事端。沒想到秦光耀被南宮止蠱惑後一心招攬助力,通過嫁到燕歸門的羅姿,與楚秦門內的羅家修士們也搭上了線。羅姓是楚秦門領地內凡人第一大姓,而他家修士在門內的地位和影響力卻遠遠不如,不滿之心在外海十多年的無畏犧牲中愈演愈烈,被秦光耀用南宮家的大旗一招,人心浮動,已成隱患。

    而秦光耀所在的右山秦氏是楚秦第二大姓,凡人領主也出自其中,他們對顧歎壓過本族的秦長風繼任掌門之事更是不滿。

    以前,秦長風的態度可掃平一切反對聲音,可若是秦光耀在南宮家支持下結丹成功,他就有本錢甩開秦長風,聯合秦羅二家的支持者攪動局勢了。這兩大姓若是為南宮家所用,則恐怕楚秦門內永無寧日矣。

    “唉,見人性,見人性,難敵人心易變啊……”

    長歎一聲,‘靜觀其變,一切等南宮止那頭有定論再說。’齊休再手書一封,發予顧歎。

    他這邊為俗事煩惱,南楚城內,地火宮殿。

    長明地火依舊熊熊燃燒,晶岩寶座上卻不見佳人。

    越往裏,火元素之力越發純淨炙熱,焰心處,卻見數截潔白如玉的蓮藕,按人形軀幹四肢擺置,其頭部,一個拳頭大元嬰之體身著火紅宮裝,靜靜閉目熟睡。

    “清心寡欲,是該到清心寡欲的時候了。”

    “我大道之途說通順也通順,說艱難也艱難,紛雜世事還在其次,唯獨這道心不清,終歸是個隱患。”

    “火之毀滅大道,與我不滅之體不合,其根源,恐怕還在我本心欲念在掌控自身命運,所以渴望力量和勝利,懼怕弱小和失敗,無法對爭鬥本事放手。”

    “此難起于我本心貪婪,欲求機緣而求之不得,反遭禍患。如今元嬰離體,重塑肉身,受這寶物材質所限,未來只有專于不滅大道一途……”

    “該放手時還需放手,我說教給玉鶴雙大道的心得體會,如今自己卻受其影響,要清心寡欲,擯棄其一,命運造化還真是弄人。說不定……”

    “機緣反正在此呢?”

    “只是,失去了爭鬥本事的我,以後還能把握住自己的命運嗎?”

    “萬丈天火,不羈稱雄,恐怕就會離我遠去了啊……”

    “未來,會是什麼樣子的呢?”
pe789 發表於 2017-1-27 08:49
第五百八十五章 楚問與蔡淵

    小魔淵,開闢大軍已抵近最深處。

    蔡淵臨時居所,楚問又在豪飲銀壺中酒。

    老樣子,一口接一口,人已微醺。

    蔡淵倒不像往常那般嚴肅,閒適斜靠著,面帶微笑,單看他喝,“怎麼,如今喝酒都喝不逍遙了?”還有閒心打趣。

    “逍遙?呵呵……”

    楚問仰頭咕嘟一大口,分外失意落寞,“欠人的,只怕一輩子都難還清,如何逍遙?”

    “你呀,太古時有一葉公,好龍……”

    蔡淵相勸之語剛起了個頭,楚問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你說我之逍遙,有如葉公之龍?”

    “然也!生平不知愁滋味,自然樂得逍遙,臨到出門被人……”

    ‘啪!’

    蔡淵雙掌交擊,發出記清亮的聲響,“當頭一個耳光,才發現所謂逍遙,皆是虛妄,然後便怨艾自疑,頹廢如你。”

    “哼!”

    楚問醉眼中精光一閃,“逍遙無礙,俗世有礙,有人扇耳光卻不受責罰,自然人人皆不能逍遙。”

    蔡淵點點頭,“絕聖棄智,絕學無憂。”

    “別扯這些了。”

    楚問不欲對此話題做深談,“你知我此行的目的。”

    “南宮止……”

    蔡淵沉吟片刻,“目前來看,他並不是那個施加毒手的人。”

    “別真把我當不知愁滋味的貨色!”

    楚問厲聲道:“如果你也保他,那我三楚日後……”

    “不是我要保他,是你們不要被仇恨蒙蔽了雙眼!”

    蔡淵也臉色一肅,“等楚紅裳重塑完肉身,她自己就能證明這一點!她是被一隻章魚類深海怪物所傷,那物在白塔城附近海域遊移不定,已存在不知多少年頭,從不傷人,歷年白塔修士均有記錄。若不是她主動去招惹,怎有此難?南宮家怎麼佈局?南宮止又如何能控制她的行動?”

    “那海怪是元嬰級別?怎能傷她!?”

    “我怎知道,或是相生相剋呢?當年靈木盟一個叫柴屏的元嬰初階,不是也能將她困住許久?”

    “那你們也解釋不了南宮止的行動!他先是違反軍令,偷偷獨赴楚紅裳遇難之處,見尋不著,又轉用密法循跡追往鐵風群島,明明是想半途劫人。還好齊休精明,反其道而行之,不去找史萬奇,而是去求于我楚家有仇的玉鶴,南宮止以己度人,先去找的恰恰是史萬奇!否則,只怕此時紅裳的元嬰之體已落到他的手中!”

    “怎麼不能解釋!?南宮止欲得楚紅裳已久,突然有個極有身份的人暗示說楚紅裳將於某處遭難,他怎麼可能不去?怎麼可能不追!?”

    “極有身份?誰!?”

    “南宮止不說,我們是靠這個理由才能頂住南宮木的壓力,將他軟禁至今!”

    “哼哼,他心存僥倖,自然滿嘴謊言。”

    “不不!我料定他沒有說謊!”

    蔡淵高深莫測地笑了笑,“你說齊休精明,我卻說他不過是運氣太好,此事干係如此之大,若有人真心襄助南宮止,怎可能讓他晚到半步!?那人成算如此之深,又怎會不把你三楚謀主,齊休那赤尻馬猴其人其行逆料在內?”

    “噢?”

    楚問把酒壺放下,急問:“怎麼說?你知道什麼,對不對?”

    “嘿嘿。”

    蔡淵鄭重取出一道高階符篆,將兩人周圍牢牢罩住,才湊近了道:“元嬰之體不能抗拒搜魂對不對?你再好好想想,誰那時候正等在鐵風群島!誰,能令連南宮止那般身份的人,都不敢吐露出半字?”

    楚問聽罷,臉色一連數變。

    呆愣半晌,他才遲疑道:“不,不可能罷……”

    “人人認為不可能,才最可能!”

    蔡淵冷笑,“你還認為是齊休精明麼?”

    楚問喉頭動了數動,都沒吐出半個字,面色愈發頹唐。

    “有些事,楚震不欲讓你知道,神通、紅裳和我也是如此,因你是個逍遙人,俗世有礙,有礙啊我的好師弟……”

    蔡淵語重心長勸道。

    楚問突然從鼻子裏發出聲嗤笑,“我差點被你騙了,那人若是出手,紅裳焉有幸理?除了天地峰那位,誰又能擋得住他?你幾句話就把自己和南宮止擇得乾乾淨淨,還轉手一刀,嫁禍他人。大位之爭,只怕南宮家已許諾不少了罷?”

    “唉,信不信由你了。”

    蔡淵也不生氣,只搖頭苦笑著撤去護罩,然後閉目不發一語。

    楚問盯著他的臉看了許久,才起身離開。

    蔡淵睜開眼,望著楚問留下的空蒲團,顯出人前沒有的疲倦神態來。

    不多時,一位族中金丹老者入內,稟道:“老祖,禦獸門使者又在催了。”

    “同意他們罷。”

    他揮揮手,命道:“再請池家老祖來見我,暗示我有意池雲峰,跟他說,除去底部五階靈地,小魔淵之內的領地,隨便挑。”

    “這!?”

    那老者大急,“您不是說,此時圖謀私利有礙大位!?而且禦獸門的要求干係極大,咱們能替天地峰那位做主麼?”

    “大位?呵呵……”

    蔡淵灑脫笑道,“恐怕是不成了,只好替主分憂,做個楚震第二罷。”

    “為……”

    那老者還想再問,見蔡淵面露不耐神色,只得住口應是,恭謹告退。

    “羚羊掛角,一擊數得,恩威並施……”

    蔡淵站起,負手遙望遠方,“鎮守大人呐,當世之人,又有幾個能比您這只靈獸的手段高明呢?”

    ……

    數日後,摩雲嶺。

    樂川依舊在混他的日子。

    “報!”

    傳訊弟子入內稟道:“總山有令,命你加速向獅巢挺近!”

    “老一套,煩不煩。”

    旖旎帳中,樂川心不在焉地將手伸出指指桌面,“知道了,放那兒罷。”

    “這次後面語氣不一樣……”

    傳訊弟子見他如此,連忙拿起手中書信念道:“嚴令年內必須佔領獅巢,否則……否則……”

    “幹什麼吞吞吐吐的,否則什麼!?”樂川厲聲問道。

    “斬立決!”

    “什麼!”

    帳中傳出陣女人們的嬌呼之聲,樂川赤身露體地猛竄了出來。

    劈手奪過書信,親自過目了一遍,“罷了罷了!再拖不下去了!”他躁怒地將書信擲到地上,“傳令下去,馬上整軍!”

    “是!”

    傳訊弟子轉身要走,“等等!”又被樂川喝了回來,“先命人守在九星坊,門中若有躲避徵調出逃者,也是斬立決!”
pe789 發表於 2017-1-27 08:54
第五百八十六章 楚神通問策

    白山,齊雲碧湖宮。

    楚神通胖胖的身軀出現在傳送密室內。

    “見過老祖。”早候著的齊休迎上拜見。

    “楚師弟別來無恙。”

    碧湖宮主薑煥在後面立著,笑吟吟地拱手道,“一邊經年,你大道又有進境了,直教老朽即慚且嫉呢。”

    “師兄說笑了。”楚神通自然一番客氣。

    “此地清淨,你們聊罷。”

    兩人寒暄幾句,薑煥便告辭離開。

    楚神通隨手布下陣法隔絕內外。

    “他與我等不同路,老祖何以約在此地相見?”

    姜煥是陸雲子、藍隸一系,齊休見楚神通示意可以交談,連忙把心中疑問說了出來。

    “蔡淵已主動放棄大位之爭!”

    楚神通第一句話就是這個石破天驚的消息,“如今形勢變了。”

    齊休立刻懂了,不入天地峰,不得為掌門,陸雲、楚震、藍隸、蔡淵之流說穿了都是天地峰座下的人,如果競爭不再存在,那絕對是可以相互信任,一致對外的。

    “也許,這能算是件好事罷。”他道。

    “是啊。”

    楚神通也歎氣贊同,對於全力押注在蔡淵那頭的三楚來說,能助其奪得大位自然最好,若事有不濟,就怕蔡淵不肯接受失敗,選擇長期與陸雲子、藍隸正統一系對抗,那三楚夾在當中的下場肯定好不了。

    “我傳送至此,行蹤最密。”

    他簡單解釋了下,“你聽好……”絲毫不浪費時間,將蔡淵與楚問的對話一五一十轉述給齊休,“有些事,楚問他畢竟不知內情,我又不擅此道,還是來找你幫著分析分析。”

    “我還道當時走通了唯一的生路,沒想到一切盡在他人算中!”齊休聽完,立時呆住,“如蔡淵所言,我不過是運氣好,若我運氣不好呢?那會是什麼後果?紅裳被搜魂?”思慮至此,心頭湧起陣陣後怕。

    “你看,蔡淵話中可有虛言?”楚神通見他只顧著發呆,連忙著急追問。

    “他是否作偽,我等絕難知曉。”

    齊休輕撫長須,冷靜下來,“只能說如果他所言為真,那能從中分析出什麼。”

    “嗯,你說罷。”楚神通點頭。

    “其一,利用南宮止的是誰?”齊休問。

    “楚問說是執法峰那位。”楚神通回道:“蔡淵應也是如此暗示。”

    “當時去鐵風群島的有海東芩家、齊雲滕家、執法峰荊山守,前兩家先離開,聽說後來禦獸門鎮守大人突至,將荊山守等人也攆走了。利用南宮止的人肯定是這四家之一,芩、滕兩家地位與齊南相若,估計做不到令南宮止為其守口如瓶,而蔡淵說我運氣好,應就是指禦獸門鎮守突然而至,打亂了執法峰的如意算盤……”

    齊休想起當時荊山守看向自己的眼神,悟不出什麼,“對紅裳搜魂,禦獸門應無此需要,而執法峰……”

    “那一位的大道重法,而當年楚震老祖殺高廣盛後被天地峰死保下來,他會怎麼想?化神修士念頭不通達也不是件簡單的事……”楚神通補充道。

    “對!”

    齊休忽然想起當年刑劍被龍越雲錯認為自己暗殺受傷的往事,執法峰囿于大道,並未重懲相關人士,卻送給自己一冊照影玉簡,利用自己當時為破局必殺龍越雲的形勢,曲線逞其目的。“多年以後,利用南宮止欲得紅裳的心理,將帶著紅裳元嬰之體的我趕至鐵風群島,自願送入荊山守手中,然後便能尋一藉口搜魂,盜嬰事發,再名正言順整治我等,只怕天地峰也保不住……”

    他點頭道:“這像是執法峰手法,南宮止即便吃了他的啞巴虧,也必然不敢聲張,一切合情合理。”

    “那麼說,一切就是那人安排?”楚神通聽罷,亦是面色惶惶,“原來我們早被他盯上了……”

    “那是肯定的。”

    齊休倒不'意外,盜嬰一案也曾動靜不小,執法峰怎可能不加關注,“只是這裏面,也牽扯到那兩位的鬥爭罷?”

    楚神通埋頭默認。

    楚震用魔刀誅殺高廣盛,執法峰要懲,天地峰要保,這裏面必然不止明面上的護短之爭。天地峰暫勝一籌,而執法峰大道在此,日後怎能善罷甘休。

    “所以蔡淵說禦獸門鎮守恩威並施,他到鐵風群島趕走荊山守,壞了執法峰的事,那就是在向天地峰示好,所圖無非目前騎虎難下的醒獅穀方向。”

    齊休斷得八、九不離十。

    “我雖不擅此道,但也有些自知之明,我三楚安危,還不至於令天地峰向禦獸門低頭。”楚神通道。

    齊休點頭同意,“恩威、恩威,只怕立威之處,還在鐵風群島。”他又想起趙惡廉和喚魔土的舊事,“好一個連環套!”恍然大悟。

    “快說,快說!”楚神通急得連聲催促。

    “嘿嘿。”

    齊休還笑得出來,“化神存在行事,如齊南那位那般不顧臉面者甚少,紅裳安危,正是連環套最外一層。南宮止受執法峰蠱惑,不,不能說是蠱惑,那一定是某種暗示,正如當年他暗示我必殺龍越雲一般,行為雖然自主,但形勢仍迫使自身按其意志行事。”

    “這第一層,便是紅裳遇險,元嬰被我自願帶入荊山守手中,對外,背鍋的是南宮止。第二層,他找藉口對紅裳搜魂,然後盜嬰事發,名正言順嚴懲三楚,以及完成對三楚背後之人的打擊。對外,背鍋的自然是已身敗名裂的三楚。”

    齊休說完,看向楚神通,見其頻頻點頭,終於解開心頭一個多年疑惑,盜嬰之事,果然跟天地峰有關!“你必然不會出賣那位,那麼執法峰此舉,只能解其當年未能嚴懲楚震老祖不得通達的念頭。還有第三層,只怕著落在鐵風群島……”

    終於把姬佳芊當年說外海魔災得利者實為齊雲的指責串起來了,“看樣子,那裏有外海魔災的隱秘,也必然有天地峰的把柄,其程度應遠在盜嬰之上!”

    “原來如此!”

    楚神通終於聽明白了,“如果此事一切按執法峰意志施行,那麼對大周書院等外人來說,紅裳遇險,對南宮止追責,此事即可解決,後續勿論。盜嬰事發,我等只有引頸就戮,天地峰及蔡淵亦不能公開反對,此第二層亦得解說,不必深究。他手裏還捏著從鐵風群島獲取的證據,隨時發難……”

    “正是!”

    齊休踱了幾步,“如我所料不錯,鐵風群島那頭的目標可能正是蔡淵。這三樁事層層遞進,又盡在鐵風群島一擊解決,算計之精,時機之准,真真令人拜服。說不定還有第四樁,第五樁,我等不知之隱秘,隱藏其後。”

    “那麼現在的情況是……”

    楚神通拖著下巴贅肉,陷入沉思。

    “現在的情況是,禦獸門鎮守大人把一切都解決了。”

    齊休見他想半天想不出什麼,只得接道:“逐走荊山守,一擊斬斷執法峰所有謀劃,紅裳免受搜魂,將鐵風群島那的證據奪在手上,蔡淵免受追責,同時又有把柄在手。當今之世,有幾人能令荊山守知難而退,有幾人能利用齊雲內部暗爭,借而向蔡淵恩威並施?鎮守大人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能把握住要害,果然不負當世名聲。若我所料不錯,兩家不久便會公開消弭所謂‘誤會’,齊雲助禦獸,獨得醒獅穀!”

    “你果然是我楚家智囊!”

    楚神通大為讚歎。

    “可是我之智計,已盡入他人料中。”齊休苦笑。

    “不不,你已做到了你所能做到的一切,我楚家盡皆看在眼中。”

    楚神通又連連擺手,開解道:“因循守舊人之患,你如今得了教訓,日後還怕不更上層樓?”

    “是啊,因循守舊人之患……”

    齊休又想起當年稷下秘境中,安斯言對自己的批評言語,“跳出一切,思考問題,是該有跳出一切的覺悟和勇氣,才能於如此高層的險惡漩渦中掙扎求存。”

    “那我們現在當如何應對?”楚神通問。

    “解決南宮家的糾纏。”

    齊休答:“紅裳恢復肉身自不需提,楚問在外海爭取分封白塔更不能變,對南宮止,你也不能顯露出半點放過的姿態,依然加緊追索……”

    “為何?”

    “跳出一切!我們對於諸化神間的爭鬥來說,不過是筏子而已,難由自主。禦獸門鎮守橫插一手,雖本意不在此,但的確為我等解去了天大禍患,蔡淵運氣之說著落在此,它與天地峰各取所得後,目光也不會再放到我等小角色身上。執法峰暫時受挫,按他的心氣,也必然不會再對紅裳死纏爛打。蔡淵退出大位之爭,我們與陸、藍等人的矛盾也被消弭無形,正是潛心靜氣,爭取與南宮和解,跳出一切的好時機。”

    “怎麼和解,何謂跳出一切?”

    “呵呵……”說到這,齊休詭異一笑,“靠我們恐怕難與南宮相爭,還需楚問多去逼那蔡淵一逼,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互相間能利用便要利用乾淨!至於跳出一切……”

    “消極點便是悶聲不響,脫離從諸化神暗爭的視線。積極點嘛,那便是您三位大道之途再進一步,唯有掌握力量,才得自主。”

    “晉階化神,談何容易。蔡淵那頭也算對我等仁至義盡,企好意思再行逼迫。”

    楚神通聽罷,嘴裏雖說著頹唐的話,目光中卻已閃爍出自信之光,“給我三楚時間,時間,一切都要時間呐……”他喃喃道。

    兩人相談甚久,楚神通臨走時,又吩咐道:“我家那個神蒼多年未歸,只怕已陷落在那處空間裏。等與南宮和解之後,我會派些人來,你帶著去尋上一尋罷。”

    “呃……好罷。”

    你家這些破事怎老找上我!?齊休心中腹誹不止,但面上,該答應的還得老實答應。
pe789 發表於 2017-1-27 08:57
第五百八十七章 天地三元嬰

    齊南,松濤福地。

    陰雲低垂,松風嗚咽,灰茫茫霧森森,那原本和煦雋永的完美清修地,如今卻完全顛倒了模樣,鬱結壓抑,不得歡顏。

    空中有朵青雲緩緩聚集,一名高廋修士現于其上。

    此人相貌清雅,嘴角始終帶分謙沖笑意,用木簪束發,赤足,身上的齊雲道袍乃最普通的凡俗灰麻織成,像是被多次漿洗過,大片泛白,自有番閑淡樸拙的仙家風度。

    “藍隸拜見師叔。”他躬下身子,朝松濤深處拱手稟道。

    不見回應,一個時辰,兩個時辰,松濤深處曠默寂寥,只有風搖松木的細細沙聲。

    藍隸也沉得住氣,就這麼躬著身子,保持著姿勢不動分毫。

    此情此景便宛如凝結一般,又過了一天,兩天……

    終於到第三天上,一股狂風忽從那松濤深處擴揚而起,掃得樹海大浪起伏。

    “我已奉命將南宮止師弟從大周書院領回,暫時安排在天地峰內居住。”藍隸這才再次開口。

    ‘喀啦!’

    氣象再變,空中疾起數道霹靂,將這昏暗世界一力劈開,驚雷並作,炸得天地晃動不休。

    “他前番過錯,為禍甚大,幸得大周書院總歸要顧及我齊雲顏面,而且楚家也無意追究,只盼早日了結此事,往後相安……”電閃雷鳴間,狂風肆意暴怒呼嘯,無數松針和著豆大雨點席捲天地,藍隸並未用靈力護身,身上道袍被吹得獵獵作響,將語調拔高,勉強壓過風雷聲音:“晚輩此行就是想為兩家轉圜一二,您看?”

    ‘您看,您看……’回聲伴著風雷蕩開,此方主人仍無半點回息,不過會兒,他鬚髮袍服均已被雨點打透,濕噠噠地貼著身體,但模樣頗狼狽的他渾若未覺,神色平靜,說完話依舊不卑不亢拱手死等。

    這一等,又是月餘……

    直到某日,巨大的青木之龍虛影無聲無息從松濤深處探出,龍頭一邊眼睛單睜開條縫,朝他立身處瞥了一記,陰冷蝕骨。

    “謝師叔寬宏!”

    藍隸深深一揖,然後立刻轉身飛離,無一絲拖泥帶水。

    青木之龍隨即也同風雷一道,在松濤福地消散無蹤。

    藍隸再現身時,已是齊雲山中。

    某間靜室之內,早有兩人坐等,局中一位正是現任齊雲掌門陸雲子,另一位卻是蔡淵。

    “如何?”

    齊雲天地峰一系舉足輕重的三位元嬰齊聚,自然不會是為雞毛蒜皮的小事,陸雲子見他進來也不寒暄,當頭直問。

    “他沒明說,但應是默許了。”藍隸朝二人稍作致意,便在蔡淵對面盤膝坐下。

    “那我代楚家謝過了。”

    蔡淵微微欠身,拱手遙致。

    “師兄客氣。”藍隸回禮。

    得了掌門大位這等好處,為對方跑跑腿還人情也是題中應有之義,南宮家可能會不賣蔡淵甚至陸雲子的賬,卻偏偏不好駁了未來將執掌齊雲千年的藍隸面子,這一點,在座三人心知肚明。

    大位之爭遷延日久,蔡、藍二人其實已多年未交談過了,這短短兩句客氣話可算為往昔種種作個了結,和平落幕撇去了心結,兩人相互面上自能過得去,關係好歹沒像當年陸雲子與楚震那般弄得過僵。

    “嗯,好,好。”

    陸雲子看在眼中,滿意地笑拂長須,頭點了點,轉而向藍隸問道:“此次見過他,你揣摩其應劫能有幾成把握?”

    這個‘他’字,自然指得是南宮木。

    藍隸緩緩閉目,思忖許久才搖頭回道:“他氣息似乎有點不穩,當然也可能是因為南宮止的事對我表露不平,唉!以我的修為,委實難窺一二……”

    “嗯……”

    陸雲子沒得到答案,笑容也收斂了起來,沉吟道:“化神修士生死大事,無攸關門派家族的興衰存亡,小魔淵那邊手尾一了,這便是我齊雲頭等大事,需仔細應對,以策萬全。”

    藍隸蔡淵皆鄭重應下。

    陸雲子分撥調度,藍隸蔡淵查遺補缺,三人聯手,不多時便謀劃停當,見陸雲子有意離開,蔡淵忙開口道:“光南宮木默許還是空泛了,楚家與南宮談和終究要落在實務,紅裳傷了無法出面,神通失于迂,楚問失於直,有個齊休堪用地位卻低了……”

    他說到這兒便住了口,陸雲子心念稍轉就知其所圖,立刻接道:“我們三個出面也是不妥,這差使,我看陸崆最合適,勞動他跑上一趟便了。”

    “謝掌門師兄!”蔡淵大喜拜謝。

    “罷了。”陸雲子一揮袍袖,人已消失不見。

    那頭陸雲子自回陸雲峰,命陸崆去齊南城與南宮家交涉,這邊蔡淵也馬不停蹄趕往楚雲峰方向。

    待二人走後藍隸才起身,隨手捏了個法訣,靜室地面立刻陷下一塊,露出個狹小甬道的模樣來。緩步而下,又穿過數道精妙陣法,一處悠閒自在的山泉風光漸漸顯露真容,五階靈力的雲霧飄渺中,只有一名道袍男子正孤零零在泉水邊閉目修行。

    “南宮師弟,此處可還習慣?”藍隸拱拱手,笑者問道。

    原來此處正是天地峰軟禁南宮止的所在。

    南宮止睜開雙目,面上倦意難掩,早沒了在外海威脅楚紅裳時的篤定強勢,瞥一眼藍隸,又用鼻孔哼了哼,“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當年在酆水被困時我就習慣了。”人雖落魄,話中仍帶譏諷。

    “哈哈。”

    藍隸搖頭笑笑,並不以為意,繼續道:“師弟你久理家族庶務,難免沾染些煙火躁氣,經此一難,正該借這機會放下那些凡塵俗世,潛心修行。依師弟天賦才具,未必不能大道再進一步呢!到時回頭一看當年,不過儘是些微末可笑罷了。”

    南宮止聽他這話臉色立時一變,促聲道:“難道還真要把我關到死不成!?”

    藍隸笑答:“山中無日月,世上已千年,人世皆牢籠,師弟又何必在意身居何處。”

    南宮止聽罷,半晌無言。許久之後,方才冷冷說道:“黑臉白臉紅臉,你卻是個灰臉。”

    “哈哈哈!”

    藍隸撫掌大笑,“灰臉!?好好好,我是灰臉,灰頭土臉!”他為這句話笑了好一會兒才作罷,“我修行之處離此地不遠,師弟你若有什麼需要,盡可以往外傳訊,能滿足的,我都會滿足。”

    南宮止不想答話,再度閉目。

    藍隸在那站定,好好將他端詳了一番這才默默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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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個不起眼的小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