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修真]修真門派掌門路 作者:齊可休 (連載中)

 
81562138 2015-1-5 16:22:3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19 480272
馬口鐵的幸福 發表於 2016-3-2 23:19
【第538章】 沙諾的心魔

在幽影樹下晦暗陰森,四、五歲大的男孩全身赤果,長長的睫毛耷拉著,正香甜熟睡。唇紅齒白,柔嫩細滑的弱小身軀被一雙髒兮兮、毛茸茸的粗糙大手高高托起,「今生沒奈何,來世莫怪我……」這雙大手的主人,一個低沉的男子聲音囉裡囉嗦念叨了許久,「小兄弟,對不住了!」突然手腕翻轉,猛地將男孩朝下一摁。
  『瀑!』水聲響起,男孩被活活摁進晶瑩潔白的散魂棺,還未見掙扎,大手就已迅速蓋上棺蓋,連打數個封印徹底關死。幽影樹林重歸寂靜,大手輕輕撫摸著發出熒熒亮光的散魂棺蓋,正中間,倒映出一個慘白蒼老的人臉。
  「啊!」
  楚秦,沔水,白沙山,掌門密室。
  沙諾不知第多少次看到自己上輩子的那張臉,每每從清修中被驚醒,滿頭大汗全身冰涼,如做了場噩夢一般。自從修為達到上輩子持平的築基後期後,這種事便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然後便是進境停滯,心魔漸深。
  「這輩子一直被人看做少年天才,可我如今已九十二歲,普天之下,哪有一百歲還沒結丹的少年天才!」
  「再往下走,前生的經驗不但沒有幫助,還要拖後腿!」
  「加上心魔難去,到達築基圓滿都遙遙無期,更別提丹論還八字沒一撇呢!
  「怪了,說起來我也是自認心狠手辣,殺伐果決的,怎麼就對那件事放不下呢?難道果真報應不爽?」
  「為什麼!?為什麼!?還說我真的仙緣淺薄,命中注定跨不過金丹的檻!?」
  越想越氣,越想越是心慌,索性停止打坐,打算出去散散心再說。
  步出密室門口,神識放開,感應到白沙山中祥和一片,心懷稍稍排解了點兒。自從娶了靈藥閣的甘家姐妹,門中事務基本就不用他來操心了,甘舞兒長於庶務,白沙幫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條,甘憐兒靈植精妙,山中靈草出產,是整個門派運轉最堅強的後盾之一。白沙幫從沙飛沙諾『父子』倆的練氣小幫,到現在無論以地位或是實力論,都穩穩坐住了楚秦第五大附庸的位置,兩姐妹居功至偉,而且兩人已先後築基,從來不拖他沙諾的後腿。
  沙諾性格本也耐不下心管理俗務侍弄靈田,他更喜歡做齊休安排的那些秘密事,在元嬰存在間奔走縱橫,就連化神的隱秘都能窺探一二,驚險刺激,令人上癮。
  跟兩位賢妻簡單交待了一下,他便離開山門,先飛上天空舉目四望,萬裡晴空下,上好護山大陣幻化出的祥雲瑞霧,將自家三階白沙山完全罩在其中,活脫脫一個凡人口中的人間仙境。從山門一直到沔水岸邊,又通通用從厚土盟購來的白晶沙重新鋪過,真真切切地做出一處人造的白沙灘,省得老有人問白沙山這個名字的出處,解釋得累。
  在白沙山麓,前不久新開一坊,取名【白沙坊】,坊市名義上自然屬於楚秦盟,但白沙幫作為地主,在裡面的利益其實就比楚秦門少點兒而已。再因為姜家主力在遠方的酆水參加開辟戰爭,而碧湖門覆滅後他家在白山北部實控的領地已經不小,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後果便是境內私斗攻伐,殺人奪寶之類惡行愈演愈烈,弄得治安敗壞,姜明玲疲於奔命。
  別人家不好,那對自己家就挺好的,楚秦盟經過齊休多年整治,早已取代原連水盟領地,成為白山的『首善宗門』,所以各路修士游玩、購物、中轉都願意到楚秦來。沔水往東直插,將靈木盟和姜家隔開的同時,也為那些坐不起獸船的練氣修士們提供了一條進入楚秦的安全路線,他們多先到白沙山,然後沿酆水逆流西行,在北烈山附近調頭向南方的思過坊去。
  白沙山地理位置重要,坊市建成之後生意也很不錯,白沙幫以後每年又能多出一大筆進項。
  「上輩子我可掙不下這麼大的家業來。」
  沙諾立在天空看到這一切,不覺心情又好了些,「是去找齊休,還是……」
  他已去找過齊休多次,但人家傳功再厲害也無法開解自己的心病,再就是齊休自身大道也十分艱難,惜時如金,煩的次數多了很明顯感覺到對方很不高興。
  「算了,還是去齊南找多羅森吧。」
  猶豫了會兒,還是往北走,一路到了齊南城內。
  多羅森是兩年前結丹的,然後便一直呆在齊南城穩固境界,沙諾一路趕到對方租住的洞府時,已有位客人先到了。三人落座,他發現多羅森只專心跟那位叫南宮湘的築基女修聊什麼靈植煉丹的訣竅,對自己愛理不理的,等他終於湊到個話頭,說起最近被心魔所困時,多羅森爽快地丟了瓶上好的自制丹藥過來,擠眉弄眼,一副拿了東西就趕快走的架勢。
  「呸!見色忘友!當年要不是我從旁督促,你不過是個天天悶頭搗藥的練氣棒槌!」
  將丹藥收下,罵罵咧咧告辭出門,走沒幾步,又裂開嘴搖頭大笑:「你這算是終於開竅了麼?」
  不過現在沒地兒可去了,他又不願回轉山門,閒逛到城門口的轉運點附近,正好得知有艘去外海海東城的飛梭馬上啟航,鬼使神差般的就邁步登了上去。
  「這人不是沙諾嗎?」
  他前腳進入飛梭,轉運點附近陰影處閃出個金丹修士來,原來是靈藥閣的蔣長生。
  「這家伙走****運娶到了咱們靈藥閣甘家的女兒,正是靠著這層關系,使我在靈草生意上壓制楚秦盟的計劃連年落空,殊為可恨!要是……」
  他眼中厲笀一閃而過,沉思片刻,干脆後腳也上了飛梭。
  一路無話。
  其實沙諾在路上就開始後悔了,被執法峰暗暗盯梢過一次,他其實已根本不敢比如幽影島那種與自家隱秘有牽連的所在。心裡有鬼,自然不想多呆,正好晚間城裡有一場大拍賣會,便打算先在城裡隨意逛逛,然後參加完這個拍賣會就打道回府。
  而蔣長生則輕車熟路地找到一家小客棧,鑽了進去。
  一炷香後,他便離開客棧,馬不停蹄地踏上了回程的飛梭。
馬口鐵的幸福 發表於 2016-3-2 23:20
【第539章】 誰想要殺你

沙諾倒是什麼都不知道,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便往拍賣場方向走去。
  臨到門口,遠遠在人群中看到兩個熟面孔一道走在前面,「咦?明家的明心源,還有那個是……外聘的柳光?」他想起那柳光的事跡就好笑,按白山的觀念,買個爐鼎回來做妾侍並不是作惡,反而是解救女子的善舉,怎麼說也比真拿女修當爐鼎的人買回去好吧?可惜這柳光倒黴催的,先是撞到了那些追查黑手的刀口上,又被齊休嫌惡他教唆展劍鋒,以至於流落到那荒蠻的鐵風群島。
  這兩人都在外海,姑且都能算楚秦一系,互相認識也屬應該,沙諾剛想抬手喊人,不防眼前一花,被一位身處魁梧的大漢擋住視線。
  「可是楚秦盟白沙幫沙幫主?」
  大漢面相陌生,不過按他金丹修為來說,這句話問得有些客氣過分了。
  「是我,前輩可是有事?」
  感應到對方身上的淡淡血腥殺氣,沙諾知道是個狠角色,壓制住心中疑惑,不敢輕視。
  「當然有事!」
  那金丹親熱地拍了拍沙諾的胳膊,「走,去裡面邊玩邊說。」抬腳就要帶他往拍賣行裡進。
  「哎!前輩稍等……」
  沙諾何等樣人,才不會就這麼不明不白跟人走,「我前面還有兩個朋友。」
  「不妨,正好叫上一起,大家喝兩杯。」
  那大漢循沙諾視線看過去,「喲呵!」樂了,「那不是東宗島明家的那個家主,明……明……」一拍腦袋,表示想不起來了。
  那邊廂早有兩人上前,也將明心源和柳光攔了下來。
  「明心源。」
  沙諾見對方認識明心源,又真不像是要搞事的,而且這拍賣行是海東城主的產業,絕對安全,也防下了心,「還未請教前輩高姓大名?」
  「裡面說。」
  大漢賣了個關子,將沙諾還有摸不著頭腦的明、柳二人領進了拍賣行,又用信物傳進了間富麗堂皇的包廂之內。
  沙諾現在眼界頗高,見此間包廂雖然漂亮,但形制大小還是比那些元嬰勢力的稍遜,代表對方背景可能一般。當然,這個一般是對於楚秦門來說的。
  進了包廂之後,那金丹示意三人自便,他還要等人,沙諾只好先跟還不明情況的明、柳二人聊了起來。
  原來齊妝再過兩年多就到兩百周歲了,柳光因為上次置辦劍陣時南宮嫣然壓價太凶,導致他只好將飛劍品質和功能一降再降,還好齊妝沒有苛求,使得他算是辦成了這件差事,得以繼續留在了楚秦門,所以趁海東城這次大拍賣會,特意過來置辦到時候的壽禮。一是道謝,二自然是找機會跟號稱楚秦戰力第一的金丹老祖親近親近。
  明心源也是同樣,他雖說了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實際上沙諾心裡門清著呢,很簡單,明真回楚秦後明家在外海只能指望齊妝的保護。
  其實沙諾心裡更清楚的是,齊妝那歲數只是對外宣稱的而已,她光躺在散魂棺裡就多少年了?按她性格,估計對做壽是一絲興趣也無,這兩人的馬屁注定拍到馬腿上。
  想到這,不由得又想起了當年的事,自己剛對齊休動了殺心,那家伙撲通一下就嚇跪在地上了,當時情景放在今時今日回憶……
  「嘿嘿。」
  他憋不住自己笑了笑,不過又想到當日浸在棺中的齊妝,和自己這具肉身的遭遇一樣……
  忽然心魔又至,人呆愣在當場。
  「沙兄?沙兄?」
  明、柳二人十分詫異,怎麼聊著聊著這人一會兒自己笑了起來,一會兒又突然發呆呢?
  還是那邊在閉目等人的金丹大漢驚覺,一指點向沙諾眉心,將他刺醒。
  「抱歉,抱歉,最近修行出了點岔子……」
  沙諾抹去腦門上的冷汗,心覺尷尬,便將話題扯開,問起了柳光鐵風群島的事。
  「這一年鐵風群島倒是熱鬧得緊……」
  柳光笑道:「那新門主早來到任,沒想到舊門主卻不肯交接,兩邊便卯上了,各使神通斗了起來……」他是經年的店鋪奉行,說故事自然極好,將趙惡廉和新任門主的斗法說得天花亂墜,妙趣橫生,連那邊等人的金丹大漢都感興趣地側耳聽著。
  「可惜那趙惡廉平素帶人苛刻,貪婪成性,外面又傳他是因為九星坊之難嚇破了膽,不敢去南疆御獸門赴任,所以最近聲勢越來越弱,除了手裡抱著不放的掌門令牌就沒啥憑依了,眼看落敗就在眼前……」
  他說到這,包廂內終於又進來三位金丹。
  「東島主!」
  明心源看見其中一位,又是吃驚,又是尷尬,當年顧嘆設計聯手剿滅龍家後,他明家遷徙居住的,就是面前這位東島主的東宗島,而這位東島主則將原龍家的大島納為己有。按理說這份關系起碼能算半個盟友,但這位東島主是個極為殘暴嗜殺的主,深為明家不齒,所以那次之後便斷了來往,兩不相干。
  「噢!你們是……」明心源有看另外幾個也非常眼熟,再看看那金丹大漢,終於恍然大悟,想起來這幾位都是當年幫著剿滅龍家的外海凶徒,「是當年……」
  「呵呵,可不就是嘛!」
  金丹大漢並不是找他的,也不想跟他多聊,只應付兩句,便讓明、柳二人自便,他和另幾位金丹眾星拱月般圍著沙諾,輕聲聊了起來。
  這幾個都是刀尖舔血的人物,金丹大漢姓尤名大有,那位東島主單名一個軫字,和兩位金丹一起,都被顧嘆招攬參與了當年針對龍家的滅族之戰,算是和楚秦有點淵源。不過因為龍家將藏經閣自爆了,他們的收獲也就少了很多,後來趁各黑手組織被各正道宗門聯手剿滅,他們便開始承接受雇暗殺這門營生,如今已很成氣候了。
  沙諾聽完這尤大有的此番介紹,心中納悶,怎麼對方連這種隱秘都告訴自己了。
  「我聽說……」不等他探問,那東軫東島主先道:「那個英伯現在是你們白山一個大宗門的掌門?」
  「呃,是青丹門庶務掌門。」
  「大麼?」
  「白山排第十位吧,有一位元嬰坐鎮,那位元嬰才是掌門,不過受白山所限,不能下山。」
  「噢!」四名金丹互相對對眼,東軫又問:「桑珈,認識麼?」
  「聽說過。」
  「聽說他也快要開宗立派了?」
  「沒有吧?我聽說他還在酆水打開辟戰爭呢!」
  「桑珈現在跟的是齊雲姜家,是也不是?」這東軫看來研究頗深。
  「好像是,是吧……」沙諾對這些其實也不太了解,心說老子相與的都是姬信隆、姬佳芊之流,那個桑珈算哪號人物!
  「那不就得了,只等酆水那邊打完,姜家得了地,肯定少不了桑珈一份,不然這風聲也傳不到咱外海來!」東軫越問越興奮,「我再問你,如果楚秦那個現門主死了,是不是就該顧嘆做你們掌門了?」
  「哼!」
  聽到這話,沙諾怒火一下子就沖到腦門上了,站起來將袍袖一甩,「若爾等為的這事,請恕沙某不奉陪了!」
  明心源和柳光見這邊突然鬧翻,都很緊張,也跟著站了起來,不約而同將目光瞄向出口。
  「看你,一句話都被你說出歧義來了!」
  尤大有朝沙軫瞪了瞪眼,又笑呵呵地將沙諾勸回座位坐下,「誤會,都是誤會!小兄弟,不瞞你說,我們哪,就是感覺這外海越來越難混,想另找個退路。你說,這英伯、桑珈、顧嘆都是咱外海人,沒多少年一個個在白山掙下好大家業,不能是偶然吧?咱兄弟四個尋思著,加起來不比他們差吧?」
  沙諾算聽明白了,原來他們四個見外海人在白山吃香,便也想學著玩一出猛龍過江。
  「白山內戰都打完了你們才想到這個,真是****都趕不上熱乎的。」
  心裡默默鄙視了四人一番,隨口應付道:「那我回去幫各位前輩打聽打聽。」
  「嘿嘿,不光是打聽。」
  尤大有陰測測地冷笑著,目露森光,「是交易!你幫我們四個找路子,我們就把是誰想暗殺你這事實言以告,還有你緊張的那個什麼齊掌門,也是一樣在那人要殺的名單上喔,到時候一樣要交易的。」
馬口鐵的幸福 發表於 2016-3-2 23:20
【第540章】 送一場富貴

楚秦門,掌門密室。
  齊休一腳立地,一腳彎成倒勾狀,然後雙掌合什前伸,同時運轉【五禽煉體】和【通明經】之余,閉目修煉之余,還支著耳朵聽顧嘆、沙諾說話,一心三用。
  「當年我看尤大有他們四個心狠手辣有余,心計氣量不足,做完龍家那一票差不多也該四散了,沒想到卻是低估了他們。」
  顧嘆頂著沙諾不懷好意的目光,微微感覺尷尬,並不是因為失算,而是那混蛋東軫言談間將一個大忌給說了出來。是的,雲淡風輕如顧嘆也禁不住在心底用了髒話,作為已明確的楚秦掌門繼任者,最怕的就是齊休疑心自己按捺不住,想『提前』上位。隨便翻翻儒修著的史書,此種先例比比皆是,同胞反目父子相殘毫不稀奇,更何況自己和齊休的關系只建立在忠心上。
  『如果楚秦那個現門主死了,是不是就該顧嘆做你們掌門了?』東軫這句話問得很直白,但傷害力著實不小,而且他說這話的對象是沙諾,某種意義上來說,沙諾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希望齊休出意外的人。
  「那些人不是你在外海經營的盟友麼?顧大掌門?」
  沙諾現在的形象活脫脫是齊休的忠狗,盯著任何潛在的威脅撕咬。
  「臨時利用而已。」
  瞄了眼齊休,見他面上沒什麼變化,顧嘆道:「這四人做暗殺生意都出賣雇主,日後斷難成事,我覺得仍可以先以利誘之,表示英伯、桑珈之類的好處我們楚秦給不了四個人,分化之後再想辦法揉捏他們。」
  「他們四個可是接了暗殺掌門和我的單子,那尤大有話裡的意思擺明了稍不如意就要翻臉,你此計太慢!而且現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誰想殺掌門和我!」
  沙諾繼續抬槓。
  顧嘆搖頭,「你說得都對,但是我們對這種遠在外海,行蹤隱秘的金丹沒什麼好辦法。」
  沙諾不甘心,「找海東城?」
  「打草驚蛇。」
  「設計給他們樁生意做,誘騙出來……」
  「難得一網打盡。」
  辯論了會兒,沙諾氣呼呼地不說話了。
  「唉!」
  等齊休結束這一行功周天,睜開眼坐了下來,嘆道:「還是黑手好哇!」
  顧嘆、沙諾默默點頭,心有戚戚焉。
  「像尤大有這種不講規矩的新勢力,現在到處都在冒頭,那人能委托他們四個,也能委托別人。」顧嘆接過話頭,「姜家領地內就有,而且不止一撥,聽說其中有不要命的號稱能接咱們楚秦之地的生意,只是現在還沒形成嚴密的組織。黑市之類有利可圖又危險性不大的活動就更別提了,操辦者前僕後繼,龍蛇混雜……」他抱怨了許多,最後道:「現在白山哪還有英伯、桑珈那種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就算有,也不是我楚秦一家能搞定的,所以那四個人的開價我們其實根本就付不起,他們是接下了暗殺單子的,討價還價的基礎都沒有。」
  「哼!他們想威脅我,我還想吃他們呢!」齊休瞳孔中殺意一閃而過,「四個金丹就敢做春秋大夢。」
  「兩個中期修士,兩個初期修士,在外海雖以凶名著稱,但大多數時候都是欺壓弱小,沒聽說贏過什麼硬仗,上次滅龍家一戰,手段實力看上去也一般。」顧嘆見齊休動了殺心,他的心思自然也往這方面使力,「他們背後應該沒什麼靠得住的大人物,就算有,也不見得能容他們勾連圖謀離開外海。」
  他倆這幾句話一說,沙諾聽著又覺得這事兒沒那麼可怕,「那就干翻他們!從他們嘴裡撬出謀殺主使!」他興奮地站了起來。
  「這樣最好,可惜這種凶徒最是貪生怕死,狡兔三窟,我們難得機會。」顧嘆兜頭一盆涼水潑下來。
  「那顧嘆你先跟他們接觸著,拖一拖在找機會罷。」齊休就松泛了這麼一會兒,便再度擺好煉體姿勢,進入修行之中。
  顧嘆、沙諾見狀便起身一禮,靜靜退出密室。
  三人都沒想到,機會很快就降臨了。
  二十日後,白沙山外白沙灘。
  「退路預備好了嗎?」尤大有皺眉站在臨時布好的幻陣之中,對身後一名築基隨從問道。
  「預備好了,您放心吧!」
  隨從瞟了眼緩緩流過的沔水河面,「這兒隨屬於楚秦地界,但其實遠離楚秦本土,往東、往北、往南都能輕松離境。」
  「嘿嘿,那顧嘆想跟我們拖,就偏偏不能如他的意,好教他知道咱們外海人的雷霆手段!」另一金丹遙望白沙山邊熱鬧的白沙坊,眼中盡是貪婪,「區區築基後期能有偌大家業,嘖嘖,我們早該來這兒的。」
  「別大意了,這楚秦盟有金丹七位,其中一名叫齊妝的女修,白山人送外號『劍魔』,能御萬劍。」尤大有提醒道:「我們是來做交易,不是來和楚秦盟這地頭蛇作對的,我不想說第二遍!」
  「當年對付龍家,他們就來了顧嘆和那個花瓶娘們兒兩個,還都沒動手!要不是我們和英家哥三兒出死力,只怕龍家能反過來撕了他們!」東軫是拿到龍家大島的得利者,但言語之中仍不滿足,「英家兄弟給他們做事,是為了在白山掌權,我們四個得了什麼?一座被炸成廢墟的藏經閣?」
  「對!等下和那個齊什麼的談判,尤老哥你得強硬點。」
  「我們四個不如英家兄弟我們認了,起碼不能比孤家寡人的桑珈混得差。」
  「媽的,那英家兄弟也不是好東西,在白山混得威風,上次見面竟一點口風都不漏!」
  「他們能洗白,我們也能!」
  大家一起哄,尤大有的眉頭皺得更深了,顧嘆放話說楚秦盟可以走通齊雲姜家的路子,如那桑珈一般去酆水參加開辟戰爭,走個過場一年兩年回來立地就做開宗立派的一代始祖,這種遠景雖然夢幻得沒啥真實性,但對他們這種一生漂泊的外海凶徒來說還是難以抵擋。大家的心完全被撩撥起來後,顧嘆又說楚秦盟勢力有限,只能幫襯出一人,聽到這話四人關系立刻就變了,一面想著自己如果立刻反水賣掉蔣長生,做那唯一的人選,一面又怕別人先走出這一步,自己什麼都撈不到。
  還好大家都不是剛混江湖的雛兒,心理也清楚這顧嘆多半是在挑撥,現在還能克制住心底的貪欲,不過小團體被顧嘆三言兩語就攪得瀕臨分裂,尤大有坐不住了,將眾人聚在一起商量出了個統一口徑,要麼大家都有份,要麼一起翻臉,共同進退。不過這還不夠,他知道這些人沒幾個真講義氣的,拖久了還是夜長夢多,干脆帶人一股腦沖到楚秦盟面前,想快刀斬亂麻,逼顧嘆定個城下之盟。
  「聽說那齊妝人在外海,現在必定趕不及回來,談不攏,我們也走得掉。」他心有些亂,又往白沙山看了一眼,「他楚秦盟若是敢動手,我就把白沙山屠了,先收蔣長生一筆賞金!」
  他不是沒研究過,蔣長生雖然是齊雲人,但職務不過靈藥閣黑河坊主事,家族不過金丹,哪能跟楚秦盟這種麾下數千修士,背後又有雙楚元嬰的宗門可比,賣蔣長生結交楚秦盟總不會錯。
  唯一的問題就是怕被楚秦門一鍋燴,但有句話不是叫富貴險中求麼?
  何況自己還有退路,還有後招。
  尤大有總體上還是樂觀的,等一只【銀背駝鰩】運來的三百來人在幻陣對面亮起楚秦大旗之後,他愈發篤定了。
  楚秦這面旗子還是當年山都魏家賜的,絳色旗面上書『楚秦』兩個金色大字,一百多年了,幾經戰亂幾經修補,保養得很好,只是形制氣派已略有些配不上如今楚秦門的地位,但齊休依然固執地用著。
  三百來人一下獸船就在大旗下聚做一團,其中大部分是青年男女,甚至還有些半大的孩子,人人看上去都是養尊處優慣了的,舉止瀟灑,貴氣十足。他們統一穿著鮮亮的赤色道袍,在沙諾人工造就的這潔白沙灘上攤開,宛如紅雲一片。
  十來位築基修士先是在幻陣正對面的地上劃了些陣位的標識,然後像保姆一樣把這些還在或是聊天談笑,或是斗嘴耍鬧的年輕人們趕到陣位上,光分班站定就花了半柱香功夫,後面又是分發陣法器具,又是宣講紀律,最後臨時操演。整個過程如同春郊野游,嘻嘻哈哈混亂一片,時不時有人犯錯,按下葫蘆起了瓢,把大旗下一名中年築基男修氣得喝罵連連……
  「蔣兄,謝謝你送我們一場富貴。」尤大有心裡笑道。
馬口鐵的幸福 發表於 2016-3-5 23:15
【第541章】 安逸太久了

四名金丹,十來名同做『秘密事』的築基隨從,加上東軫家族五位築基子弟,為了達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他們放棄了遮掩行跡,直接從海東城坐飛梭到黑河坊,再以最快速度穿過死亡沼澤,直飛白沙山。
  白山這地方,最不缺的就是散修閒人,白沙灘的幻陣剛剛開始搭建,就已有不少躲在白沙坊市門口附近看熱鬧。
  「這幫白山人,膽兒挺肥。」
  東軫不屑地瞥了眼那些不敢離白沙坊防御法陣太遠的窺視者,「要是我們真的攻山,他們躲那有鳥用。」
  「楚秦地界是白山有名的安全所在,上次戰事距今已有數十年。」後面有負責搜集楚秦情報的築基隨從提醒道:「不過那次是有數萬修士,起碼四名元嬰參與的超級血戰,地點就在楚秦盟的老巢思過山外。」
  龍家的故事和下場東軫當然知道,他閉上了嘴。
  「我選中此地立陣,就是為了避免過度刺激楚秦盟,大家到時候面子上有個退路。」尤大有道。
  他們說話間,楚秦盟那三百余人的戰陣已演練完畢,各類陣石、旗、幡等物件按某種玄奧圖案布置在周邊,品階雖不高,但絕非常見的大路貨,起碼在幻陣中默默觀察著的外海人不認識。
  「楚秦盟這是要跟我們干?」另一名築基隨從疑道。
  「就這?」
  尤大有笑了,對面陣法精妙,器物更是不俗,但那三百修士根本是些毫無戰意的雛兒,操練完成後倒也安靜肅立,氣象森嚴,不過沒多久,許是等得不耐煩了,少男少女們便又故態復萌,交頭接耳,閒聊了起來。
  那麼多人低聲交談聚成了不小的嗡嗡聲,傳到了幻陣中眾人的耳朵裡。
  「他們安逸太久了。」尤大有道。
  這時楚秦大旗下又傳出了喝罵聲,眾人循聲看去,原來楚秦門的那位壓陣築基也看出了紀律松散,拿著柄拂塵,一邊罵,一邊挑中幾個出頭鳥,往背上狠抽了幾記。
  眼看能彈壓下去,「蒙師叔你如此跋扈,我回去一定稟告父親!」沒成想陣中一個看上去十四、五歲的渾小子竟在戰陣之中公然表示不服,跳著腳對那壓陣築基大聲抗辯起來,這下更熱鬧了,根本沒人再管幻陣裡的外海來客,三百人注意力全集中到那愣頭青身上去了。
  那壓陣築基被氣了個倒仰,取出飛劍比劃了幾下,終於沒朝梗著脖子死犟的小子刺下去,「給我捆嘍!等掌門老祖到了,看你還牛不牛得起來!」他大聲命人將人捆住,過程又是好一通混亂嘈雜。
  不管白山外海,哪怕是不喜爭斗的齊雲,對這種擾亂軍陣的行為處置都極為嚴厲,沒想到楚秦盟連這點規矩都立不好。幻陣中,外海眾人皆大笑。
  「我們這時候沖一波,他們焉有命在?」東軫舔舔嘴唇,他是四人裡唯一有山門大島的金丹修士,但也是最瘋狂,最暴虐嗜殺的一個。
  「你別忘了我們求的是什麼。」深知東軫為人的尤大有連忙提醒了一句。
  這還沒完,楚秦盟又有人陸續從四面八方趕來,或是一個,或是三、兩結伴,均為有點年紀的築基修士,集合在楚秦大旗下。因為來得分散,每有人一到就是圈敘舊致意,互相稱呼都是某地主事、奉行之類,應是楚秦門外放出去做生意的,地位還不低,那壓陣築基索性放棄約束了。
  就這麼僵持著,眼看日近正中,楚秦盟不但一個金丹未到,而且一家附庸也未來。
  「難道他們想拖?聽說楚秦門有個踏星而行的金丹修士,會星遁術,到了晚上咱們可難制。」還是那負責研究白山情報的築基隨從提醒道,不過他也就是個半桶水,秦長風本命【參宿星】,用星遁之術完全不需等到晚上。
  「想拖?沒門!」
  看了楚秦門半天笑話,尤大有也有些不耐煩了,當先飛出幻陣,立在空中放出金丹威壓,「我等遠道而來,可不是和你們花拳繡腿,玩過家家的!有能做主的沒有?出來答話!」
  他這一嗓子立時將場面鎮住,整個白沙灘終於徹底安靜下來。
  不過鎮住歸鎮住,楚秦門那些練氣築基可一個現出懼色的都沒有,不提恐懼,甚至安靜也只是暫時的,過了好一會兒……
  「這人哪來的?」
  「這金丹修士好面生,竟沒見過。」
  「那幻陣中別是有元嬰吧?」
  「可能,否則一個金丹哪敢到我楚秦如此囂張?」
  「上一次有人敢這麼干,還是幾十年前……」
  七嘴八舌的嗡嗡聲重新響起,頂著三百多人好奇的眼神,空中的尤大有氣得真想一掌下去,先拍死幾個再說。
  『通通通!』
  就在此時,白沙山中傳出三聲鼓響,山門大開,一面繡有『白沙』二字的赤旗徐徐冒出,走出來稀疏數名練氣修士,並無沙諾蹤影,其中四人快步跑到白沙灘正中一通搗鼓,很快,一座潔白小亭出現在那裡。
  「這好像是白山陣前談和的規矩!」
  自家幻陣內那負責情報的築基隨從喊道。
  「哼!」
  看那幾個白沙幫練氣隨著旗子去了楚秦陣後,尤大有靈識先仔細感應了一番,沒覺得那亭子有詐,便光棍地落在亭子當中,冷喝道:「搞東搞西!你楚秦盟沒大人的嗎?」
  換回了些低聲回罵,僅此而已。
  「老子……」
  尤大有抬起手,剛想使點手段叫他們知道自己的厲害,「尤兄,別來無恙!」一個聲音適時響起,轉頭朝西邊一看,果然是當年攻打龍家時的老相識,顧嘆和明真來了。
  兩人在楚秦大旗邊按下遁光,顧嘆先和那壓陣築基交談了幾句,又將明真留在陣中,才施施然飛入亭中,負手對立。「尤兄你這麼做,是不是有些過分了?」看了眼白沙灘上的幻陣,他擰著眉毛當頭就是指摘,語氣亦很不善。
  「顧老弟是聰明人,我們不必繞圈子,就一句話的事,咱們那筆交易還做不做!?」顧嘆越失態,尤大有心中越篤定,「我們都是外海人,就別玩那些花花腸子了。」
  「條件我說得不是很清楚嗎?楚秦不是什麼大勢力,最多送一人去酆水,等那邊開辟戰爭結束之後,走姜家的關系在白山運作出個山門領地來。」顧嘆不耐煩地答道,「最多如此,你們同不同意?」
  「不同意!」
  後面東軫發聲大喊,跟另外兩名金丹一齊飛進了亭子,「咱們四人同心同德,起碼得跟那英家兄弟相類。」
  尤大有閉目不言,他清楚,正是因為顧嘆的這個條件,導致四人生隙,都怕有人搶先和楚秦盟私下結約,自己到時候什麼好處都撈不到。比如現在,自己剛同顧嘆開始談判,東軫他們就湊了過來,擺明了不信任自己,哪還談什麼同心同德。
  顧嘆冷笑,「英伯他們可是幫靈木盟血戰多年,又丟了英叔的性命才換來的今天,你們四個靠出賣雇主就……嘿嘿,是不是想得太簡單了?」他沒有把話說完整,但其中意味已很分明。
  「別忘了當年龍家那事你靠的是誰!」東軫怒喝道。
  「龍家那事最大的得利者,我記得就是東島主你吧?」
  顧嘆拿眼角瞥了下他,「那麼大一座島,也沒見你分給兄弟們啊?」
  「你別再挑撥了,沒用!」另一名金丹出言維護道。
  「呵呵,你們若是真的不怕挑撥,又何必一起來呢?」顧嘆再度冷笑,「這小亭子可有點擠噢!」
  尤大有記得顧嘆以前是個說話像儒修一樣,溫文平和之余還喜歡拐彎抹角的人,沒料到今天諷刺起人來那麼不客氣,一時有點猜不透了,「顧老弟,你開了你的價,我也開了我的,接下來是不是該討價還價了?」懶得做口舌之爭,索性先小讓了一步。
  「尤兄,東兄……」
  卻沒想到顧嘆並不接招,而是肅容拱手,沖四人分別致禮,正色道:「咱們既是朋友,也是外海同鄉,本不該走到如今這個地步……」
  四人都是刀口舔血之輩,顧嘆這開場套話一說,心裡立刻預感到今日事恐怕難得善了。尤大有用神識散布四周,除了偶爾來一兩人加入楚秦軍陣,沒見有大規模包圍的動靜,心略定了些,「顧老弟!」抬手打斷道:「你……」
  「尤兄聽我把話說完!」
  顧嘆根本不給他面子,「離上次外人在我楚秦地界布陣叫囂已有六十余年,這份安寧和平是我楚秦盟和南楚門、齊雲楚家流了無數鮮血打回來的,其中意義,我不管你們懂不懂,這麼說吧,自你們將幻陣立在白沙灘的那一刻開始,我們之間需要談的就是另一件事了。」他聲調愈發冷冽,「你們現在只有兩個選擇,要麼答應我說的條件,要麼就做上一場,你死我活!」
  尤大有還真沒顧慮到這一點,後悔不迭,心完全沉到了谷底,想說服軟答應吧,自己這邊肯定就要窩裡反。看對方在白沙山周邊的實力不強,若是搏一把……又顧忌跟楚秦盟這種龐然大物徹底不死不休的後果。
  「老子先做了你!」
  身側的東軫卻瘋勁上來了,不管不顧,突然五指凝爪往顧嘆當頭罩下,窄小的亭子裡五名金丹存在之間靈力引動,使得剛搭起沒多久的這座小建築立時化作齏粉。
  「住手!」尤大有連忙跟另兩位金丹橫在中間,生生將東軫攔了下來。回頭對臉色煞白的顧嘆說道:「我們商量一下,等會給你答復。」
  「三炷香。」
  顧嘆再不敢跟這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東軫靠太近,丟下三個字便倒飛而回。
馬口鐵的幸福 發表於 2016-3-5 23:15
【第542章】 白沙灘戰起

顧嘆態度強硬,剩下三炷香功夫,四人也無暇發脾氣,只能回幻陣抓緊時間商量。
  面前三條路,要麼同意顧嘆的條件,要麼一決生死,要麼灰溜溜跑路。
  「這麼著,我們學那英家兄弟,先改拜為同姓弟兄,然後由一人去酆水得下顧嘆許諾的好處,等山門領地到手,咱們四個有福一齊享,如何?」
  尤大有率先拋出自己早已打好腹稿的說辭,然後望向東軫。
  東軫冷笑,「派一人去,誰去?我說我去,怎樣?」
  其余兩人對望一眼,均沉默不語。
  「你在外海偌大島嶼,又何必和我爭呢?」尤大有的打算當然是自己去將好處先撈到手,見東軫果然跳出來反對,想著時間寶貴,干脆直接扯去虛偽開撕算了。
  「大家都是想離開外海的,我拋下那麼大一座島,不是更該補償我嗎?」東軫理直氣壯,「況且你們把我的島當藏身之處,白住這麼多年難道不該有所回報?」
  尤大有早知道他會這麼說,寸步不讓,「我就問你們,還拿不拿我當頭?我說的話還管不管用?」
  「平平金丹中期,沒道理有福你享,有難我當!」
  東軫目露凶光,「照我說,你們剛才就不該攔我!咱們先把顧嘆做了,拿下明真那小娘皮,搶了這白沙山和白沙坊,還有蔣長生的賞金等著我們,然後遠走高飛……除了白山外海,以天下之大,我就不信再沒我等兄弟的容身之處!」
  東軫描繪的遠景頗對部分嗜血如命的凶徒胃口,頓時紅著眼鼓噪起來。
  「不行!」
  尤大有趕緊彈壓,「人家楚秦又不止這兩金丹,而且是有元嬰做靠山的勢力,我們惹不起,你們不要命,我還要命呢!若你們一定要動手,那我馬上帶人離開!」他斬釘截鐵說道。
  兩邊正僵持不下,「又有金丹來了!」一名觀察陣外動靜的隨從突然驚呼。循他所指望去,果然西邊天空又飛來兩位金丹修士,俱著楚秦赤袍,飛在前面的那位白面長須,中年相貌,舉止動靜皆有種長期養成的尊位者氣息,一雙精華內斂的眸子正好轉向幻陣這邊。
  尤大有等人立時感覺全身上下被那人看了個透心涼,「這就是楚秦之主齊休麼?」東軫雙眼一眯,「被英伯七招擊敗的主,整些攝人心魂的小術詐人。」
  「哈哈哈哈!」大家從齊休那一眼的威懾中脫離了出來,紛紛大笑,不過這笑聲中有多少是為了給自己壯膽,就不得而知了。
  「他輸給英伯,可能有被英伯長戟法寶所克的緣故,請別忘了,他也曾戰勝過御獸門的同階金丹,還是連人帶伴獸!」負責情報的築基隨從兢兢業業提醒道:「齊休身後那人姓古名鐵生,專精煉器,名聲手段皆不顯,不過他是白山器符城主的族弟,背景不小。」
  「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東軫瞪了他一眼。
  眾人正在談論,那齊休落在楚秦大旗下沒多久,突然發怒喝罵起來,「蒙儁!我給你執法之權,你就是給我這麼管的!?」好像是為了陣法紀律之事,在責難那壓陣築基,被喚作蒙儁的壓陣築基被罵得趴伏在地,不停涕泣認錯。
  「還反了天了!」
  齊休吹胡子瞪眼嘮叨了會,又氣沖沖對那被捆在一邊的少年罵道:「軍陣中鬧事,你好大的膽子!你父親是哪個?」
  『蒼!』
  不知他從誰腰間攝出把裝飾用的一階飛劍,根本不等那少年開口報出家門,親手一刺,前心進,後心出,將少年捅了個對穿。
  一聲悶響,少年屍體軟倒在地,鮮紅的血,慢慢浸透了他身下的潔白沙灘。
  楚秦之主暴怒,整個白沙地界無不噤若寒蟬,那些躲在坊市附近看熱鬧的散修們紛紛往門裡縮去,氣氛驟然緊張得令人窒息。
  「我楚秦聘用你等,可不光是為了買賣生意的!」
  齊休又將剛從各地前來的築基修士一股腦趕進了陣中,「陣起!」隨著他一聲大吼,昏蒙蒙的混沌灰光遮住了三百多人的身影,逐漸在白沙灘上空彌散開來。楚秦曾與五行盟為敵,操演反五行大陣是門中多年傳統,少男少女們收起了頑皮心性,主事奉行們再不敢拿腔拿調,眾人心集一處,力向一方,很快,這軍陣便顯出了與剛才截然不同的肅殺氣象。
  「不愧是楚秦之主。」
  如今對面氣象一新又有四金丹壓陣,尤大有愈加放棄了旁的心思,一心答應顧嘆的條件。他瞥了眼,東軫的氣焰也低迷了下去,只是口中仍不服氣,「時機掃縱即逝,剛才要任我先料理掉顧嘆……」
  沒等東軫說完,北邊又飛來兩人,沙諾跟在名身量雄偉,長相粗豪的金丹修士身後。
  「這人應該是楚秦門的新晉金丹,姓多羅,名森,長於煉丹……」
  身側隨從的稟報聲適時響起,尤大有見那軍陣已有前壓跡象,約定的三炷香時限也快用完了,再不敢拖延,對東軫說道:「算了算了,咱倆相爭十天半月也難爭出個結果,再拖下去要倒大黴!」接著向眾人高聲道:「這樣,支持我的站一邊,支持東島主的站一邊,咱們人少服從人多,這就把事定下來!」
  東軫也知道時間不等人,目光在眾人身上巡睃片刻後,點點頭算是默認了,他那五名族中子弟立刻站了過去,剩下的人猶豫片刻,也一一選了邊站好。
  金丹正好二對二,支持尤大有的築基僅比東軫多三人。
  「罷罷!」
  東軫性格雖暴戾嗜殺,但為人倒也有光棍爽直的一面,垂頭擺擺手,示意自家認了。
  「好!我尤大有將來少不了兄弟們的!」
  心願達成,尤大有壓抑住心頭狂喜,當先飛出幻陣,立在那白亭子殘骸處,朗聲道:「我等已有決議,請齊掌門和顧兄一敘!」
  顧嘆沒動,只有齊休板著臉飛上了前。
  「尤某在外海久仰齊掌門大名,今日得見,倍感榮幸……」
  尤大有說了幾句奉承話,見齊休不甚理睬,自覺沒趣,便也不繞彎子,「條件我們同意了,以後不管是在酆水還是在白山,我等弟兄還需齊掌門多多照拂哈。」
  那所謂的條件本就是顧嘆畫出來的大餅,楚秦門做不到也沒打算做,齊休哪會接他的腔,「好,你現在可以告訴我,是誰委托你們暗殺的了。」
  「咳,這個……呵呵。」
  尤大有打個哈哈,「按之前約定,得我從酆水拿到功勳,回來後才……」
  「就現在!你沒得選擇。」齊休雙目之中殺意一閃,顯得極不耐煩。
  「哼!」
  兩人都是金丹中期,尤大有修為比齊休還高一線,硬頂著對方驚人的迫力,「咱們都是有身份的人,吐出來的唾沫,可沒有再吞回去的道理……」
  「你一個外海蟊賊,有什麼身份?哈哈哈!」
  齊休毫無顧忌地仰天大笑,「一群藏在陰影中的鼠輩!我丟個骨頭……」又駢指點點天空,朗聲道:「你們還真敢光天化日在我楚秦地界學人布陣橫兵,難道還真以為折了我楚秦門的面子,還能拿了好處安然離開?」
  楚秦門的青色【乙木御風梭】在天邊現出模糊的輪廓,無聲無息沿沔水東來。
  「你!」
  尤大有心情從高坡跌落谷底,冷汗已爬滿額頭。一時想干脆暴起擊殺近在咫尺的齊休,擒賊先擒王,一時又打算向後疾飛,以最快的速度沖入布好的『後路』裡去,攏在袖子裡的拳頭捏了又松,腦中斗爭劇烈,進退兩難。
  「打還是走!?」
  東軫等人在幻陣中將齊休所言聽得清清楚楚,見那乙木御風梭直插自家幻陣與沔水之間,大有要斷後路的意思,哪還不知道事情有變,連忙躲在裡面給尤大有傳音。
  「走,快走!」
  美好的期望化作泡影,尤大有復起本來凶性,當機立斷搶先出……張口,吐出三柄暗綠色梭刺直取齊休面門,自家身體卻如被什麼東西提線拉扯一般,往幻陣方向急速倒飛。
  齊休早有防備,祭出一方黑色硯台法器,硯台迎風暴長,『鐺鐺鐺!』巨大的金屬撞擊聲響徹整個白沙灘。
  風雲變,刀兵起!
  「給你們走了,我楚秦臉面何在!?」
  齊休威風凜凜,【通明幻鏡】現於頭頂天空,身前四階【烏金寶硯】如巨盾般擋在身前,堂堂楚秦之主沖在第一個和人動手,落到在場眾人眼中絕對是件稀罕事,白沙坊門口聚集的散修們一個個睜大了眼睛,生怕錯過每一個細節。
  不提什麼觀摩感悟,到時候將這些親眼目睹的詳細情形賣予『百曉生』等閒書作者,增加點收入也是好的。可惜閻王打架小鬼遭殃,其中一柄暗綠梭刺被硯台崩開,好巧不巧,筆直刺進了坊市門口一名看客的眉心。
  那倒黴蛋還沒來得及吭聲就一命嗚呼,肉身迅速腐爛敗解,數息之間便化作灘惡臭膿水,原地除剩下了些衣物和儲物袋外,那柄暗綠梭刺也靜靜躺在消融殆盡的頭骨旁邊。白山散修可都是些見利忘身的主,很多人先是受驚散開,跑了幾步又轉回頭,圍繞著這柄三階梭刺,一場規模不大但絕對激烈血腥的爭奪戰蓄勢待發。
  不過這些只是細微小事,在蒙儁指揮下,三百人的反五行軍陣緩步前壓,到達攻擊距離後稍作調整,隨著楚秦大旗揮動,一道宏大無匹的混沌灰光遮天蔽日射出,牢牢將尤大有剛剛遁入的幻陣罩定。
  接著,從軍陣邊角處走出十余名築基修士,將手中的二階符篆同時祭出,十余道銀光閃爍後,南楚門出產的二階【銀甲樂傀】虛影現世,南楚多年技藝精研,如今的樂傀符篆比當年思過山外的同型物事更強大了一些,丈許高的這些銀色巨物被驅使著向四面八方遠遠散開,以作壓陣警戒。
  尤大有等人先前被顧嘆迷惑,其實對白山之行的危險性嚴重估計不足,立起的幻陣以隱蔽身形為主,並不求防御力強橫,被那混沌光線一罩,幻化出的白沙灘偽裝當即消散,無色透明的蛋形防御罩現出真身,被壓得嘎吱作響。
  尤大有等人竟如縮頭烏龜般,躲進去後再不出現。
  古鐵生默默飛入半空,並不用本命天賦之類,只取出件長柄鐵錘法器,「去!」隨手指點,實打實的一錘一錘,每敲一次,幻陣便裂出一大片如蛛網般的傷痕。齊休同樣將烏金寶硯御使得上下翻飛,看樣子就算沒那三百人大陣,兩人聯手砸,也能將此幻陣生生硬砸開來。
  「這些人莫不是傻?金丹築基加起來也不少,縮在個小小幻陣內不還手,束手待斃?」
  「剛還趾高氣揚沒多久,一到真正動手竟成了這樣。」
  「嘿嘿,有句話不是叫囂張沒有落魄久麼?」
  「要是我早跑了……」
  「就是,楚秦門還有個會星遁的秦長風!現在肯定陰在哪個地方。」
  「你們說那些人什麼來頭?白山沒這幾號人物啊!」
  「聽說是北邊來的。」
  「齊雲?」
  「不是齊雲,楚秦門哪敢對齊雲人動手,好像比齊雲更遠……」
  「嚇!」
  旁觀者們正聊 到興頭上,『轟!』那幻陣被古鐵生一錘敲成了碎片,眾人定睛一看,內裡空空,哪還有人。
馬口鐵的幸福 發表於 2016-3-5 23:16
【第543章】 喋血白沙灘

「人呢?全跑了?」
  「怎麼可能!?」
  「難道有傳送法陣?」
  整個白沙灘嘩然一片,楚秦軍陣驟失目標,人心亦略有浮動。
  「呔!」
  一聲吶喊,人們才發現本在楚秦大旗下壓陣的顧嘆,不知何時已站在了沔水邊,面向河面沉腰半蹲,一貫以儒雅示人的他擺了個令形象崩壞的『馬步』姿勢,又將雙手置於在膝蓋處,掌心向上。一條搖頭擺尾,又肥又大的紅錦鯉魚虛影在他背後亮起,與尋常錦鯉不同的是其鱗片形狀,一個個正方鱗紋縱橫交叉,像極了對弈用的棋盤。
  【棋盤鯉】,乃是顧嘆雜本命之一,當年他為了替齊休尋找結丹靈地,在外海各處奔波近二十年才在海門島被那海門奇觀吸引,駐足停留下來。在等候齊休到來的某個時刻,偶然看到有只海鯉一次次逆浪高躍,似乎在嘗試跳過高聳的海門,一只微不足道的小魚兒都有志氣完成那不可能的壯舉,為其精神所感,顧嘆遂將主修本命改換為棋盤鯉。
  於是,他也找到了自己的機緣,大道之途從此一帆風順,直到如今。
  本命天賦的第一次公開亮相就是全力出擊,他雙手緩緩上托,白淨臉皮漲得通紅,表情猙獰滿頭大汗,似乎在抬什麼極為沉重的東西,「起!起!啊!啊!啊!」口中不停嘶吼著,真是用盡全力。
  除了楚秦門幾位金丹,在場其余人等並不知內情,只得將目光齊聚在顧嘆身上,屏息靜待。
  隨著顧嘆的雙手越托越高,他面前的沔水河段水位暴漲,漸漸的,河面隆起塊長寬各百余丈的方形水牆。
  「這是!?」
  「這是顧嘆的本命天賦麼?竟有如此偉力!」
  「咦?水裡有人!」
  「看!還不止一個!」
  等那水牆越拔越高,眾人終於看清內裡景象,這乃是一方巨大的透明水質棋盤,縱橫各四十九道線分隔盤面,將棋盤內的水體劃分成許多小型空間,剛才消失的尤大有等人分別置身於其中某個小空間內,無法互相聯絡。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對外界變化還渾然不覺,手裡捏著避水決,一門心思往前方游動,其實只是在棋盤產生的奧妙幻覺中徒勞地兜著圈子,根本不知已陷入敵人掌控中。
  只有兩人舉止有異,一個是尤大有,他先變換幾個方向,然後干脆懸在水中不動,雙目如電,仔仔細細搜索周遭,應是在思考脫困的辦法。另一個則是東軫,正暴躁地御使件船型法器在水中胡亂攻擊,雖不能助其脫困,但也有些效果,水質棋盤各處波紋陣陣,明顯是受他攻擊所致。
  而在棋盤中心的『天元』處,一只赤身金尾的變異【棋盤鯉】魂體穩居其內,儼然此物主人。
  「器靈?那只鯉魚是器靈!這是法寶!是法寶啊!」
  「一件法寶,能困住四名金丹,二十名左右的築基修士,好……好強!」
  「這顧嘆不是庸手,以前我竟然沒看出來!」
  「你湊得到人家跟前麼?大言不慚……」
  整個水質棋盤徹底離開沔水河面,在半空中緩緩往白沙灘中心移動,白沙坊邊那些旁觀的散修們無不驚嘆萬分,誰都知道顧嘆是白山有名的謀主、毒士,可沒想到今日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斗起法來也如此厲害。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這法寶胚子是三階上品的【偽河圖】,乃是顧嘆從稷下城拍得,然後加入一只生前約有金丹修為的變異棋盤鯉魂體,經過多年的煉化融合,最終得了這件約三階極品的法寶【小河圖棋盤】。此物妙用不少,使起來威勢更是驚人,但有得必有失,短處便是對靈力的消耗過於大了。
  比如現在,尤大有動了……
  他珍而重之地從儲物袋中取出張海獸皮符篆,做法化開,一只巨大的三階【深海鋸齒鯊】虛體被召喚了出來,巨鯊還沒動,光這二十余丈的體型一撐,小河圖棋盤水面邊沿頓時難以維持棋盤的方形棱角,就像水袋被人戳了個窟窿,開始有淅淅瀝瀝地往外滲水。等巨鯊橫沖直撞起來,不光天元中的棋盤鯉露出了擬人般的慌張表情,正流水價打入靈力的顧嘆也難以維持,『噗!』吐出一大口鮮血後,本漲紅了的臉血色褪盡,如金紙一般。
  「起!起!」
  顧嘆的喊叫聲中已透出些許癲狂,雙手依然緩緩上托,巨大的棋盤雖被那巨鯊沖得越來越殘破,但仍牢牢將尤大有等人困在裡面,隨著他雙手的移動,緩緩移向白沙灘中央,楚秦軍陣的正對面。
  「這……」
  隨著時間的流逝,顧嘆的臉頰開始內縮,這是靈力用盡即將要消耗本源的標志,看到他這樣,明真自然舍不得,「掌門師兄,得幫把手呀。」含淚向齊休求道。
  齊休當然也看得揪心,趕忙向多羅森打個眼色。
  多羅森會意,席地盤膝而坐,身後亮起白、紅、藍三道光霧,光霧之中,三株本命小草輕輕搖曳,隨著他手中法訣,三道精純無比的木靈氣投向顧嘆,【養心草】,【回春草】,【凝氣草】虛影立刻在顧嘆腳下的白沙上顯現,然後瘋狂生長,很快爬滿顧嘆身周。
  然後三種花朵適時開放,白的,紅的,藍的,花朵開處,木靈力如甘霖般浸入顧嘆身體,他立刻就像吃了大補之藥一樣,精神大震,「去罷!」雙手再一用力,將巨大的棋盤整個倒扣過來,堪堪趕在那三階巨鯊自爆後,尤大有尋著陣眼脫困之前。
  二十來人就像是被從魚缸裡傾倒出來的小魚一樣,連人帶水被一股腦潑在楚秦軍陣之前,不過身體並未受大的損傷,只是剛從幻覺中脫離,略有些愣神。
  【小河圖棋盤】受了重創,器靈鯉魚自也萎靡不振,越變越小,最後鑽入顧嘆口中,完成使命的顧嘆再無一絲力氣,當場仰天栽倒。
  「同生共死,佑我楚秦!」
  機會稍縱即逝,隨著齊休喊出久違的口號,反五行軍陣射出的混沌光線,還有眾多二階【銀甲樂傀】,紛紛向剛剛脫出牢籠的外海招呼。
  【通明幻鏡】現於齊休頭頂,莽古陰陽珠分出陰陽兩氣,陰氣裹起【懸燈海蛟】,幻化成為張牙舞爪的【懸燈鬼蛟】由幻瓏背面飛出,一道奪命黑影筆直往東軫卷去。陽氣歸入通明正面,【通明烈陽鳥】愈加炙熱,清鳴聲聲,渾若天降火隕撞向尤大有。
  乙木御風梭上,秦長風和熊十四並肩站立,「咱倆一道下場?」熊十四問道。
  「老頭子不是說不讓你們幾家參與麼?你們壓陣,看住想御劍逃走的人,我下去就行了。」
  白晝天光中參宿群星顯現,秦長風瞥了眼倒在河岸的顧嘆,隨隨便便踏出半步,身形便消失在熊十四羨慕的目光中。
  下個瞬間,【秘蛇胸針】和【幻月無形劍】如毒蛇般分別鑽進剩下兩金丹修士隨身防御之中,『噗!』一簇血花先在其中一位的背部綻放,秘蛇建下首功。但沒想到那人有點煉體的功夫,雖然防御被破,卻完全靠強橫的身體硬生生將胸針卡在了骨骼之間,傷而未死。外海凶徒絕非易於之輩,那人先往自家胸口拍下一張三階防御符篆,將秘蛇胸針震開身體,然後向遠處疾飛,其間吞服療傷丹藥,觀察周遭局勢,增補防御手段一氣呵成。
  「可惜。」秦長風低聲念了句。
  另一人可就沒那麼好的運氣,參宿星光之下,幻月無形劍不同於在諸星間穿梭的秘蛇胸針,走的是完全無形無色,無聲無息的路子,配合自身的【斬靈】屬性,像切軟豆腐一般切開對方的護身靈力,當場穿胸而過,一擊致命。
  『轟!』
  那邊東軫和齊休硬拼了一記,他剛剛在水裡面用的船型物事其實就是法寶,金光閃閃的寶船桅桿、船舵、風帆皆栩栩如生,以天為海飛行無礙,內裡器靈是只花斑螃蟹,正用兩只鉗子把著船舵,有模有樣。
  懸燈鬼蛟雖頗克制其器靈螃蟹,但那寶船呼嘯而來,船頭和鬼蛟正面對撞,一身白骨給撞得喀拉直響,落在下風。
  尤大有作為領頭,修為實力自然頂尖,只是他這人自詡有些計謀,喜歡審時度勢,斗志難堅,看上去被烈陽鳥追得連連後退,實際上是想行個借坡下驢之計,逃離戰場。
  這可難壞了齊休,莽古陰陽珠中的陰陽二氣並不能持續多久,他這干的是一錘子買賣,結果東軫這瘋子死戰不退,尤大有卻腳底抹油溜得飛快,戰場拉長,兩頭難以兼顧。齊休想速戰速決,偷偷祭出【幻日無形劍】,追著尤大有連砍幾劍,可惜那惜命的家伙防御意識超強,幻日無形劍在烈陽鳥的幻日光芒掩護之下仍毫無建樹,只好回手繞了一大圈,朝東軫背心攢刺。
  東軫瘋歸瘋,戰斗經驗老到得很,御使寶船跟鬼蛟硬憾的同時,自身防御也布置得很周全,一個小臨時防御法陣遠遠撐開,一只用符篆召喚出的二階血龜虛影擋住自家後背,還有幾樣小法器在身邊環繞飛動,堪稱滴水不漏。齊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御使幻日無形劍攻破臨時法陣,繞過那只遲鈍的血龜,和東軫護身法器硬拼一記,然後一劍【斬靈】,斬破東軫護身靈力時已到了強弩之末,削下對方左肩上一大塊皮肉,只能算是輕傷。
  齊休和秦長風兩人出手極快,一切只在兔起鶻落之間,等死於幻月無形劍的金丹修士屍身倒地,那些外海築基才陸續清醒過來。他們首先要面對反五行大陣的混沌射線,然後還得跟圍上來的傀儡死物搏命。但楚秦門也不能稱必勝,由於沒有法陣或是人手將其團團圍住,前期大量精力花在了攻擊有逃走傾向的修士身上,導致對方士氣漸漸凝聚,打得越來越有章法。
  白沙灘上空充斥著高階法寶對拼的轟隆聲,劍氣縱橫更不需提,光有那麼多金丹修士在場搏命,就已是白山少見的一幕了。
  旁觀者大多只看得懂熱熱鬧鬧的表象,哪知其中凶險。
  「楚秦齊休,果然厲害,以前說他決斗殺死御獸門同階修士我還不信,如今見他同時對上兩位同階仍不落下風,我是真服了。」
  「秦長風不也是獨斗兩位同階?他瞬殺一人,不比齊休要強些?」
  「秦長風那種用遁術偷襲的,怎比齊休硬橋硬馬打得來勁?」
  「能贏就行!」
  「喂喂,你們看楚秦門剩下那幾位金丹……」
  眾人七嘴八舌,把注意力又轉向另外幾人。
  多羅森仍舊盤膝坐在陣後,身周一道道三色木靈力傳向楚秦軍陣之內,每名弟子腳下都長著那三種本命花草,為這些氣力不濟的弟子們補充體力靈力,乃至精神上都能比往日要疲乏得晚一些。
  古鐵生手執大鐵錘,傲立在軍陣上空,他才是真正壓陣的那一人。
  而明真則飛出去將昏迷的顧嘆攙了回來,正在喂食丹藥,悉心照顧,對整場血戰恍若未聞。
  「楚秦門真正能打的就齊休和秦長風爺倆兒,加上劍魔齊妝。」有人說道。
  「怎麼你嫌少了?放眼整個白山,能夠這三位打的又有幾人?」馬上有人反駁。
  「怎麼沒有!隨便數一數,丹盟英 伯算一個,何歡宗中行雋……」
  「停停停,你盡列些金丹後期的出來,要比就同階比!」
  眾人正爭得起勁,白沙灘上形勢再變,東軫那五名築基後輩邊抵抗邊聚到了一起,本做著人多力量大的好打算,沒成想卻成了蒙儁眼中的靶子,楚秦大旗連指,一道道混沌光線罩下,終於攻破防御,將五人一道轟成齏粉。
  而齊休陰陽二氣用盡,只好將鬼蛟和烈陽鳥收了回來。
  「齊休!山高水長,來日必有回報!」
  感應到空中那飛梭裡的熊十四,尤大有無奈又退到了沔水邊,稍作猶豫便咬牙想第二度往水中鑽去。
  「何用等來日!」
  誰知面前的虛空中閃出了秦長風的身影,正好擋住去路。
  原來齊休見東軫和尤大有兩人棘手,干脆趁收回鬼蛟和烈陽鳥的空當,重新祭出那塊四階硯台,抽冷子一硯砸在那正在跟秦長風周旋的金丹初期修士腦後,可憐那廝也是位法體雙修的,全部精力都放在防備秦長風隨時而至的偷襲上,被【烏金寶硯】一力降十會,直接砸了個腦漿迸裂。
  秦長風抽出了手,轉頭便纏上了尤大有。
  外海眾連金丹修士總共就這麼二十來人,個體實力極強的他們遇到楚秦門戰陣殺伐之術,哪能抵抗,漸漸地,站著的少,倒下的多。白沙灘上喋血處處,眼看大勢已去了。
馬口鐵的幸福 發表於 2016-3-5 23:17
【第544章】 明真止自爆

『嘭!』
  一具為了逃命,強行御劍騰空的外海築基屍體墜落地面,白的沙混合著紅的血濺起,如絢爛的花朵綻放。
  「哈哈,一時技癢,勿怪勿怪。」
  熊十四爽朗的笑聲從飛梭上遠遠傳開。
  「謝了。」
  追擊的秦光耀無暇客套,拱了拱手,又馬不停蹄趕去和虢豹匯合。
  此戰齊休開得果斷,外海這二十來人被顧嘆丟到楚秦門的刀口上,落敗自然也極快,當楚秦軍陣中的低階練氣弟子耗空靈力,開始打坐歇息時,場中已不剩幾個活人了。當然,還能活著的,都是實力與機變俱佳的好手,這些外海凶徒沒什麼報仇死磕的心思,八仙過海,各種壓箱底的逃命手段使出來,楚秦門要掃清手尾也不是那麼簡單的。
  「一個繞過白沙山往西跑了,一個往東北方向跑了。」
  一身黑色勁裝的虢豹稟道,他牽了頭半人高的碧眼豹子,作為楚秦內門築基,齊雲陸家的女婿,這只伴獸自非凡品,實力甚至還在主人之上。
  秦光耀先打量了下周遭局勢,又拉過沙諾來商量了兩句,命道:「白沙幫負責追擊西逃之敵,虢豹你們隨我去東面!」
  「是!」
  兩撥人轟然應下,便由沙諾和秦光耀領著,分頭行事去了。
  金丹之間的爭斗還在繼續,被楚秦門牢牢圍定,東軫和尤大有徹底絕了逃命的心思,兩人背靠著背,東軫主攻,高舉高打瘋了一般的搏命,尤大有主守,沉著冷靜穩如泰山。
  而楚秦門這邊,齊休的六階莽古陰陽珠無法短時間內再次使用,秦長風的強攻能力有限,尤大有對無形劍也有了防備,兩人戰力大減。加上熊十四受命不得下場,明真守在顧嘆身邊,順便壓陣,多羅森還處在穩固金丹境界的時期,不宜做生死斗,只好在後方為眾人提供同參木陣。只有古鐵生補充進了戰團,他爭斗手段不多,但【硫磺地火】虛影在其背後熊熊燃燒,將手中大錘裹上了一層火焰,人火一體,『哐!』,『哐!』,一錘又一錘,僅憑多年煉器養成的一手蠻力就將東軫那寶船敲得在天上亂飛。
  前面掃清築基才花了不到一個時辰,對兩位金丹中期的圍攻卻難獲進展,這麼一僵持就拖到了太陽西斜的黃昏時候。
  這次尤大有等人的突然襲擊,弄得楚秦門面上無光是小事,說實話還真令齊休、顧嘆有些措手不及。原因嘛,就復雜了……
  思過山之戰後,楚秦門唯一參與過的戰斗就是去丹盟境內討賬,那次除了決斗的秦長風和齊妝加上個演戲的齊休,其他弟子壓根沒出過手,充其量只能算一場武裝大游行。外海覆滅龍家之戰,楚秦門暗地裡去了齊休、秦長風、熊十四、楚無影,明面上只有顧嘆、明真兩人,主力是丹盟英氏兄弟,以及尤大有等人和東軫的東宗島勢力。覆滅碧湖門之戰時,因為門盟之爭,顧嘆根本調不動受南宮嫣然節制的楚秦門修士,去連水的三千修士全由各家附庸組成。
  也就是說楚秦門金丹以下,已足有六十余年未見刀兵,黑河峰試煉之地和黑河坊十年擂台,就能算是門中年輕人最接近實戰的鍛煉了。不僅如此,楚秦門如今家大業大,庶務繁多,遍布各處的【楚秦小店】;器符城、思過坊、白沙坊、黑河坊等處佔股不一的生意產業;山都山、天引山礦坑;思過山、楚秦山等實控山門裡的靈田靈泉;門中的煉器、煉丹兩個主要生息隨著古鐵生和多羅森的結丹,規模越來越大,產出品質越來越高;還有跟摘星閣、姜家等的債務往來;為青丹門代理丹藥寄售等等等等,這所有的一切自然提供了海量的職守差事。
  可是,算上歷年招攬的原棲蒙派蒙氏,原陵梁宗蕭氏、梁氏等外來宗族修士和極少數散修,加上外聘的客卿,楚秦門如今修士總數也不過七百余人,對這些自家修士來說,在楚秦龐大的產業中找個差事十分輕松,這就導致楚秦門很多弟子分散在四處經營門中生意,如果不提前籌劃准備的話,根本別想在短時間內集合齊這七百人。
  蒙儁拉來的三百多人,就是思過山目前能動用的大部分力量,因為願意出外經營庶務的基本都是晉階無望的中老年修士,所以這三百多人裡自然以年輕人居多,驟然上陣,有所紕漏在所難免,更別提執法奉行蒙儁本人就出身齊雲,自身都沒啥作戰經驗,處理庶務可賞罰分明,上了戰場該行軍法殺人的時候就掉鏈子了……
  因為如此,齊休跟顧嘆一合計,干脆決定直接用雷霆手段滅了這些外海凶徒,內演練實戰積累經驗,外重新立威,震懾各方宵小乃至楚秦附庸們,最好還能將暗殺的幕後指使者給引誘出來。
  做下種種後手准備,沒想到這些外海人真的蠢到用這種方式來做交易,並非有詐,而楚秦門低階弟子的種種表現,更是出乎齊休預料,年輕人的紈絝氣,商鋪頭目們的世俗氣,大部分低階子弟好逸惡勞的散漫習氣,無不在這次實戰中顯現得淋漓盡致。最為關鍵的金丹修士中,齊妝遠在外海來不及召回,秦長風不長於正面強攻的缺點沒有解決的好辦法,多羅森、古鐵生無意在爭斗本事上多花精力,明真干脆直接明說不願無故動手,顧嘆……算了,還昏著呢。
  「本想秀秀肌肉,再打下去反要把屁股露出來了。」
  齊休看看自家軍陣中已疲憊不堪的練氣弟子,又看看天色,實在不想再拖了,單掌下壓,御使烏金寶硯將尤大有法寶稍稍壓制,扭頭朝天上飛梭打了個眼色。
  令出如山,楚秦庶務掌門南宮嫣然帶著陸蔓、虞清兒、闞萱、余子澄等十余位楚秦築基現身在飛梭只上,這些本該是留守思過山的最後力量,也被齊休暗中帶了來。這些人一加入楚秦軍陣裡,那混沌灰光立馬恢復了生氣,威力更大了不少。
  靈力縱橫,法器飛舞,尤大有和東軫防御圈外時而亮起法術交擊的絢爛,時而爆出震耳欲聾的轟鳴,方圓百丈焦黑一片,白沙也都變成了黑沙。兩人防御的圈子開始漸漸縮小,事情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無論是白沙坊門口的看客還是敵友雙方,都知道見分曉的時候快要到了。
  月上柳梢,沙諾和秦光耀前後腳將那兩個突圍的築基修士殺死帶回,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東軫臉上現出本源過度損耗導致的酡紅,頭發披散著,一派窮途末路的景象,從他到齊休和到楚秦軍陣的直線之上,各種法器碎片鋪了細細一層,自家那寶船法寶也被古鐵生敲得殘破不堪。他目光裡仿佛蘊藏著無邊的仇恨,通紅的眼珠子簡直就像要吃人,「沙諾!早知今日,我那天就該結果了你!」
  沙諾嘿嘿一笑:「現在快沒命的可不是我。」
  盤膝閉目,一心支持防御陣法的尤大有聽到這話,出言道:「若不是我們一念之仁,你的人頭早就被換成了靈石……」他的情況比東軫也好不了多少。
  「怪誰?怪你們貪心不足罷咧!」先前在海門島,沙諾面對這兩人可是提心吊膽的,現在根本懶得跟他們廢話。
  「好好好!」
  東軫氣喘如牛,強撐著獰笑了幾聲,不再理沙諾,先仰天閉目了會兒,突然睜開雙眼,「左右是個死!老子死也要拉幾個墊背的!」說完背後本命寶船虛影一閃,然後騰空而起,往沙諾立身處飛撲而去。
  「做夢!」
  齊休早有防備,「速退!」雙臂一展,將沙諾、秦光耀、虢豹等散落在外的自家人通通掃入陣中,前面自有烏金寶硯阻住東軫去路。
  尤大有同時暴起,不過這廝倒轉的是別的心思,他本命也是一條魚,不過可是比顧嘆那棋盤鯉大無數倍的不知名目巨鯊,背後巨鯊虛影亮起,一道精純准確的力量單單將硯台擊飛,沖開去路,竟巴不得東軫快去送死。
  東軫皮膚已開始裂解,全身血液沸騰迸出,丹田處的金丹威能迅速攀升,周邊空氣越來越炙熱,這一幕在眾人眼裡自然極其恐怖,白沙坊門口看熱鬧的人群嚇得全往裡鑽,只有躲在坊市和白沙山連在一起的護山大陣裡,才覺安全。
  不過齊休對金丹修士自爆一點都不陌生,以前殺姒毐的時候就經歷過一次,自己的哼哈真言是應對這種情況最好的招式,何況還不一定用得上。
  指揮的蒙儁十分慌張,下令一道又一道混沌射線流水般往東軫身上潑去,「下次臨陣不能再大用。」齊休暗暗打定主意。
  混沌灰光及體,那東軫身周忽然亮起金色寶船的輪廓,主人一心求死,虧得他那螃蟹器靈還在催動法寶,盡心盡力保護。
  東軫速度極快,混沌射線並沒來得及突破寶船,齊休見狀,立刻氣運丹田,「哼!」然後重重發出一道帶有佛門神通和金丹威壓的冷哼。
  東軫身體在空中打了個顫,許是因為他的意志力比那為了財帛女人跑路的姒毐高得太多,竟去勢不停,已快不成人形的他轉眼就將撞上反五行陣。
  「蠢貨!我家這陣法要是能讓金丹隨隨便便自爆而破,那以後別人派個金丹敢死之士來,我直接投降就得了,還打什麼仗?」
  齊休見狀也不焦急,只專心自身防御,省得被尤大有趁勢偷襲。
  正在大家等待著硬碰硬的驚天一爆時,一道紅衣倩影突然出現在軍陣與東軫之間。
  「貞兒你搞什麼!?」
  齊休認出這突然出現的女子,又氣又急,把明真小名都叫出來了,方寸大亂。
  但現在問原因什麼的都晚了,他閉上雙眼,不忍看到那一幕。
  過了三息,爆炸並未如期而至,倒是眾人幾乎同時發出的驚呼聲傳入耳中。
  齊休一睜眼,看到的奇景令他永生難忘,明真赤著雙足,踩一朵銀光閃閃的白色蓮花法座,背後本命【檀香針囊】虛影被籠罩在黃色的香霧與佛光之中,聖潔、憐憫、慈悲、配上她楚秦赤袍飄飄,天香美色,簡直是個活生生的紅衣觀音。只是那法座上無數鋒利的針尖朝天豎立,無論站還是坐,相信不會令人舒服。
  明真輕輕彎著腰,竟已和東軫雙手相握,「妄性如是,因何為在?汝但不隨分別世間、業果、眾生……」她口中輕聲念著佛經章句,恍若在跟摯友聊私房話一般。
  也不知是什麼原因,東軫嘴裡發出無意識的『呵呵』聲,本來猙獰的臉慢慢舒展開了,竟露出傾聽的神色。
  兩人就這麼手握著手降落地面,東軫目光痴傻著聽明真在耳畔低語,血肉模糊的臉色越來越放松,最後露出個解脫的表情,緩緩跪了下來。明真便也隨著他矮下了身子,只是嘴巴一直在對方耳畔不停的說。
  過了許久,大家聽不到明真說了什麼,「呵呵,呵呵……」只有東軫喉嚨裡那不知表示贊同還是道謝的聲音不時響起,最後,他徹底安靜,靠在明真的臂彎裡,帶著安詳的微笑斷絕了生機。
  明真又湊在他耳邊說了幾句告別的經文,才慢慢將東軫屍身在地上放平,等她抽回手直起身子,迎接她的,是一片死寂。
  包括齊休,包括尤大有,所有親眼目睹這一幕的人都被這詭異的轉折給驚呆了。
  『咕咚。』
  還是聲咽口水的響動打破了寂靜,尤大有摸摸喉嚨,「這……這是強行渡化麼?」他問道。
  「不是,只是一種惑心小術而已,我不願看到有人用那種方式自戕,更為了避免我楚秦子弟遭受危險。」明真收了本命法寶,淡然回答。
  「我投降。」
  尤大有也不再糾結,收起所有法器,轉向齊休說道:「我投降。你看,現在只剩我一人活著,誰要你們死,也只有我一人知道。只要給尤某一個活命機會,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背後的委托人是誰,我們留在外海的家底也盡數奉與你,東軫那座島的護山大陣,我也有辦法打開……」
  他一口氣說了許多好處,明顯已打好腹稿,想來剛才在對陣時已起了這個心思,他當然清楚楚秦門徹底消滅自己這些人的決心,為了死中求活,「這麼說罷,只要齊掌門你網開一面,我尤大有一輩子做牛做馬,絕無二話。」他跪了下來,連最後的尊嚴也不要了。
  「那你說,誰要我死?」
  齊休面無表情,直接問道。
  「呃……呵呵……」
  尤大有看看楚秦軍陣,看看白沙山白沙坊,看看天上的飛梭,一片狼藉的白沙灘,還有躺在明真腳邊的東軫屍體,「這個……這個……我怕我說了,齊掌門依然要我的命啊……」他又拖延了了會兒,終於咬咬牙,沉聲道:「求一紙契約,我才能說。」
  「不可能,不說就是死。」
  齊休冷冷回道:「你們敢出賣那個委托人來換取我給予的好處,想也知道對方背景並不怎樣,你們懼怕我,大於懼怕他,對嗎?既然如此,我也就沒必要怕他,知不知道他是誰,對我其實沒那麼重要。」
  「好好,我說,我說。」
尤大 有不敢再糾纏了,換成傳音道:「是齊雲靈……」
  「等等!」齊休抬手阻止了他,「你敢說,我還不敢信呢。」
  「這……」尤大有愣了。
  「我們換個地方聊。」齊休嘴角微微上翹,笑得分外冷酷。
馬口鐵的幸福 發表於 2016-3-5 23:18
【第545章】 缺失的記憶

思過山,顧嘆洞府內。
  明真輕手輕腳往爐裡添了塊燃香,美目落在主位的顧嘆身上。
  「不常與人動手,沒想到那麼容易就昏了過去,咳咳,慚愧,慚愧。」顧嘆恢復得很快,只略有些虛弱疲態,他先自嘲了幾句,又收斂起笑容,「你那麼做過於冒險了,出任何差池,就是性命攸關。」
  平平幾句勸誡,聽在明真耳中卻分外感動,她歪著頭問:「你這麼關心我?」
  美人巧笑,情意拳拳,她如此主動,室內的氣氛立刻曖味起來。
  兩人默默四目相對,過了許久,顧嘆才移開目光,「當然關心。」故意用誇張的語調回道:「你是我楚秦門的金丹長老,我作為下任門主,關心一下亦屬正常嘛,你等著看,掌門師兄絕對會跟我說一樣的話。」
  「你啊……」
  明真並不著惱,只搖頭輕笑。
  顧嘆還待再說,忽然心中一動,站起身道:「說掌門師兄,掌門師兄就傳音過來了,說讓我們去一趟。」
  兩人一道前往掌門洞府,進門後卻只看見沙諾在,「兩位師叔隨我來。」沙諾先抱拳施禮,然後轉身領路,帶著兩人往洞府地底的煉體密室走去。白沙灘一役,兩人都漏了手絕活,落在以實力為尊的白山人眼裡自有一番計較,換做往日,沙諾才不會如此客氣。
  甫一進密室,尤大有淒厲的哀號聲響徹屋內,重重禁制中,他被直立著五花大綁在一個人形青銅樁上,全身到處是傷,最嚴重的腹部像是被什麼東西直接搗爛,血肉模糊混作一團,低垂著頭,不知是汗水還是血水,順著發梢流下來,一滴滴砸在地面。
  明真皺了皺眉,跟在顧嘆後面走到近前,才發現這尤大有周身靈力已散逸殆盡,本源氣息也微弱無比,想他在外海也是一方巨擘,如今,卻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修為只怕難復。
  「掌門師兄。」兩人向站在青銅樁前,正專心操縱禁制陣法的齊休行禮。
  「來了……」
  齊休停下手中活計,先遞給顧嘆一張紙,「這是他的供述,你看看。」然後板起臉,對明真道:「東軫那廝轟不破咱們的反五行陣,你那種行為沒什麼必要!下次絕不可恣意妄為,以身犯險!」
  「噗!」
  正看著尤大有供述的顧嘆不由失笑出聲,明真白了他一眼,也笑了。
  把齊休鬧了個莫名其妙,「都嚴肅些!嘻嘻哈哈的搞什麼搞……」只能訓斥幾句作罷。
  「咳……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咳咳。」幾人正在說笑,那尤大有突然抬起頭來,斷斷續續說道:「齊掌門你根本就沒打算跟我們履行什麼協議對吧?你答應不殺我,也只是想把我送去齊雲,指證那蔣長生對吧?但齊雲那頭你控制不了,怕蔣長生的勢力出乎預計,反讓我逃得生路,日後報復……所以……所以要……咳咳……要先把我整成一個毫無能力的廢物……才能放心將我送到齊雲。」
  「咳咳,我自認心狠手辣,殺伐果決,沒想到你這種正道良善,才是真正將人利用盡最後一滴血,連骨頭都不吐的虛偽君子。」
  「你敢來楚秦地界惹我,就該有此覺悟不是嗎?」
  齊休懶得跟他多話,給沙諾使個眼色,沙諾會意,擼擼袖子獰笑著上前驅使禁制,很快,尤大有就無暇說話和思考,哭號聲再度響起。
  齊休隨手打了張隔音罩符篆,將自己和顧、明二人籠罩在內,「你對此有何看法?」這話是問顧嘆的。
  顧嘆心思縝密,早將紙上內容看了數遍,皺眉道:「其一:他說前來委托暗殺的是齊雲靈藥閣的黑河坊主事蔣長生,這有可能,因為蔣長卿之死,蔣長生曾公開表示記恨我楚秦門,而且近年屢次嘗試打壓我們的靈草生意,只是因為我們和甘家的關系,沒起到多大效果。我們和甘家的關系,現在主要靠娶了甘氏姐妹的沙門主維系,所以他委托尤大有刺殺沙門主和掌門師兄,正好解釋得通。」
  「其二,尤大有說他不知蔣長生受何人指派,這應該也沒有說謊。委托暗殺本就是秘密事,那蔣長生只要有點腦子都不會亂說。只是,到底蔣長生後面有沒有人……」
  「上次丹盟拍賣丹方的事,靈藥閣對我楚秦很不滿意,調與我們有仇的蔣長生為黑河坊主事,一定是故意為之,但若有那種權勢,又絕不會看上尤大有他們。總之,我們從尤大有身上得不到答案。」
  「其三……」
  「其四……」
  「其五……」
  後面三條涉及尤大有他們這個小團體在外海的產業和財物,瑣碎得很,顧嘆統計下來,總值才不過數千三階,安排妥當人過去,拿著尤大有提供的信物或是接管或是變賣,對現在的楚秦門來說,只能算是小補。與之相比,這幫人留在白沙灘上的遺物價值著實不菲,做黑的人全憑爭斗本事,不會吝惜對功法、法器、飛劍、符篆、陣法等物的投入,可以說大部分身家都是隨身帶著的,其中,一套【兩儀穿水陣】布陣器具,最為珍貴。
  這【兩儀穿水陣】雖然才二階,但卻可將人在水中瞬間送出百裡之遙,特定環境下運用大有奇效,尤大有將此陣預設在白沙灘旁的沔水河底作為後路,本是件很穩妥的安排。可沒想到齊休先用【通明身識】偽裝成練氣散修,早一步就來過白沙坊勘察戰場,他的【知風水】和【察寶光】窺破了尤大有的精心偽裝,曉得了沔水中有貓膩,所以才有顧嘆利用自家本命棋盤法寶,將這些人一網成擒的後續。
  這筆橫財,楚秦門心安理得全數收下,歸入自家大庫不表。
  「其六,東軫那座島……」
  顧嘆說到這便住了口,看向齊休。
  「那座島的取舍先擱一邊,你繼續往後說。」齊休道。
  「是。」顧嘆神色愈發凝重,「這第七樁便很棘手了,尤大有說他們想來白山的動機,其實是一心離開外海,因為外海那邊有些他們不能理解,十分危險的變化……」
  尤大有的供詞中,對離開外海的理由描述得很散亂,語焉不詳。比如說自己和同伴在哪裡潛伏,准備刺殺時,看見一個詭異的人經過,至於怎麼詭異?無非黑袍遮面,不似生人之類。又比如說在某某人跡罕至的地方,他們發現了奇怪的施法痕跡,上面還有殘留的魔物氣息,什麼魔物?自然也說不上來。
  反正或是親身經歷,或是道上傳說,有鼻子有眼。甚至他還懷疑自家腦袋被人做過手腳,記憶似乎空白了一段,跟東軫一說,沒想到對方也有類似的感覺,而這,才是他們真正下決心離開外海的主因。
  「尤大有他們這些做黑的人,行跡廣闊,警惕心強,對大形勢的波動最為敏感。而行刺殺之事難免要在某地長期潛伏,偶然撞見他人隱秘的可能性自然也有……」顧嘆分析了一番,還是偏向采信。
  對知道歸古歸儒之爭,早已預言歸古派要在外海搞事的齊休來說,更是如此。他本以為歸古起碼要等酆水開辟戰爭打完,碧湖宮下次探寶結束之後才會發動,如今看來,只怕是料敵太寬了。
  「這件事,非常重要。」他轉向明真,「你制止東軫自爆的法門,似乎是一種言魅之術?若有辦法,你幫我再次審那尤大有一遍,要細細的問。」
  這種刺探他人法門的事,即便身為掌門,也不好對門人強制過問的,只是齊休實在覺得茲事體大,而且料定明真心中也很關心外海安危,畢竟整個明家家族都生活在那裡。
  「算是吧,乃是我從佛經中領悟到的歪點子,名曰【舌燦蓮花】。」
  明真本不想參與到這種刑訊之事中去,但也知道齊休是在掛念外海,於公於私都沒有推脫的理由,便答應下來。
  等她再度出現在尤大有面前,便又是白沙灘那個被佛光檀香籠罩,足踏銀針蓮台的紅衣觀音了。
  尤大有看見她這幅模樣,立時就跟見了鬼似的,五官扭曲,「不,不,不!你別過來!」語帶哭腔,拼命將頭偏往一側,逃避那愈來愈近,念叨著佛經章句的美麗紅唇。沒過一會兒,他的雙目緩緩閉上,神態變得平靜安詳,對任何問題都知無不言了。
  「誰指使你的。」
  「蔣長生……」
  「知道他身後的主使者嗎?」
  「不。」
  「……」
  半個時辰之後,負責記錄的顧嘆突然倒吸一口涼氣。
  「怎麼了?」齊休、明真、沙諾三人順著他的目光,往他手中紙張上看去,先看到一幅外海地圖,顧嘆按照尤大有的招認,將出現詭異事件的地點一一標注,等標注多了,才發現幾乎所有出現詭異事件的地點都有個共同點,那就是離外海人口稠密的大島非常近!
  而明真第一眼就看到明家的【東宗島】,以及明家名義臣服的元嬰勢力【大烆島】也在此列!
  「繼續問。」齊休見明真情緒有波動,立刻提醒道。
  「你說你懷疑自家記憶出現缺失,可有此事?」明真按捺住不安,繼續問道。
  「有。」尤大有答。
  「具體說說。」
  「就是,就是……」尤大有臉上出現痛苦之色,「就是修道之人的一種感覺,哪裡怪怪的,但總想不起來。」
  「仔細想想,能想起來多少就是多少。」
  「嗯……」
  長時間的沉默過後,尤大有的身體開始劇烈顫動,幅度越來愈大,但雙眼仍然緊閉。
  「這?」明真看向齊休。
  齊休眯著眼,緩緩搖頭,示意她不要停止。
  「嗷!」
  但一切遠遠脫離了他們的預料,尤大有突然發出聲怪異的大吼,雙目驟然睜開,瞳孔中紅光一閃,但馬上便黯淡了下去,隨後便是生機斷絕,死在了青銅樁上。
  密室重歸安靜。
  尤大有的屍身漸漸變色,愈來愈深,最後變成焦黑色,無比難聞的屍臭散發開來。
  四人從震驚中恢復過來,「連人帶樁封起來,不要觸動半點。」齊休馬上將這具屍體處理完小心保存好,才帶著弟子們離開密室。
  「尤大有沒有說謊,他的記憶的確被人動過手腳,而且是魔修手法,他試圖強行回憶時,被體內暗藏的禁制殺死。」明真沉聲說道:「這麼說,外海的確可能危險!」
  「嗯,你傳我的命令,讓明家准備回遷吧。」齊休當機立斷,「另外門中在外海的人也都要撤回來,齊妝……她在閉死關,我另外籌劃。就你去辦吧,不,你打發人去,別親自去了,另外剛才的事別對任何人說。」
  「是。」明真領命告退,急匆匆找人傳遞消息去了。
  「現在尤大有死了,那我們拿什麼交給靈藥閣指證蔣長生?」沙諾問道。
  「沒有人證說不定反而更好。」
  齊休想了想,「你去跟甘不平把整件事說清楚就行,還有,靈藥閣不是對我家不滿麼?這次正好做個了結,你跟甘不平說,白沙灘之戰中,我和長風受了輕傷,顧嘆受了重傷,門中弟子死……嗯……報個死三人,傷十余人上去。靈藥閣不就是想教訓教訓我家麼?齊雲人把 生命看得重,這次我家都死了人,而且除了蔣長生不想再找後賬,當年那點芥蒂總歸能了卻了吧?」
  沙諾想想也是這個理,「不過,咱家就死了一個,還是你行的軍法……」
  齊休瞪了他一眼。
  沙諾壞笑著出去辦事了。
  只剩下顧嘆了,齊休揉揉眉心,問道:「趙惡廉現在是什麼情況?」
  「嗯?」
  饒是顧嘆機變,但他畢竟對很多隱秘不知情,沒想到齊休問了個在他眼中不太著邊際的問題,閉目回憶了下外海傳來的情報,「聽說趙惡廉失蹤了,有傳言說他不敢來南疆御獸門赴任,叛門跑了,也有傳言說是鐵風群島的新任門主為了奪權將其暗殺了,還有傳言說他仍在鐵風群島,不過身陷牢獄。這個人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沒起什麼波瀾。」
  哪會如此簡單,但其中內情齊休也不能對顧嘆說,又問:「北政外院那邊可有新消息。」
  「還是那樣,不過吵得沒往常激烈了,現在是約定時間,雙方派人辯論而已,也沒什麼新說法。」顧嘆答。
  「黑風谷?」
  「雙方依舊以【正氣坊】為界對峙,青蓮劍宗、天理門、明陽山、稷下城聯軍還在增兵。」
  「楚問結嬰可有眉目?」
  「無有。」顧嘆搖頭。
  「燕南行呢?」
  「哪有那麼快。」顧嘆繼續搖頭。
  「醒獅谷那邊?」
  「樂川被封為白山御獸門主後,就一直呆在摩雲山,無任何動作。」
  「御獸門那邊?」
  「也沒有動作。」
  「齊妝何時能出關?」
  「她傳回的消息說是大後年,那年正好是她的兩百歲壽辰。」
  「碧湖宮下次開啟的時間?」
  「後年。」
  「酆水那邊何時結束?」
馬口鐵的幸福 發表於 2016-3-5 23:18
【第546章】 下一場開辟

未來變數極多,隱患不小,齊休沉著應對,一面急令南宮嫣然主持撤離外海事宜,一面再通過沙諾,請甘不平來思過山會面。
  白山內戰,各家對丹藥需求巨大,時任黑河坊主事的甘不平自然從中大賺,戰後被靈藥閣賞功拔擢為齊雲城主事。他在白山的成功自然少不了地頭蛇楚秦門的幫襯,早年不少甘家人死於黑河坊之亂,後來楚秦門深入醒獅谷擊殺仇人血刀,算是替他家報了此仇,他家也一直記著這份情。作為沙諾的岳家,又與楚秦做了幾十年靈草生意,甘家與楚秦牽連甚深,雙方關系差不多介於盟友和朋友之間。
  「尤大有暴亡,所以我拿不出什麼證據,總之這事出我之口,入你之耳,聽完就算。」
  掌門靜室內,齊休將整件事和盤托出,並且明確表示不用靈藥閣主持公道。
  「唔……」
  甘不平修為不過金丹中期,相貌普通,只是目光比尋常齊雲道士多了點商人的狡黠,他沉吟許久,才問道:「齊掌門你不在這事上追究蔣長生,可是有別的打算?」
  「放心,齊雲的逆鱗我懂。」
  齊休知道對方的顧慮,「蔣長生那種角色,隨他蹦跶又如何。」
  甘不平想了想,點頭道:「齊掌門是個聰明人。」
  蔣長生畢竟是靈藥閣一份子,以楚秦今日之地位,還夠不上強討公道的資格,也許這次對方迫於正道名聲會秉公處理,可這人就得罪狠了,所以說沒確鑿的證據不一定是壞事,矛盾不被激化,反給了兩邊彌合關系的空間。
  甘不平隨後主動看望了『身受重傷』的顧嘆等人,算是無聲地表明態度,臨走時,他意有所指地說道:「蔣家勢弱,蔣長生愚蠢,均不足為患,齊雲內部與你們作對的主要還是高、裴,特別是高家,切勿本末倒置。」
  齊休心中一凜,高裴是雙楚死敵這點舉世皆知,為何甘不平這時候舊話重提,還特意點出高家?需知當年參與圍殺高廣盛的各方勢力無不想斬草除根,高家的敵人遠比雙楚眾多而且強大,唯一的元嬰老祖高和同甚至從不出齊雲群山,更不敢表露絲毫報仇的想法,只一心一意揪住齊雲楚家撕咬,玩兩敗俱傷的政治游戲。而裴雯可比高和同強勢多了,黑河坊外圍殺楚紅裳,就是她沖鋒在前,裴家的能量也比現在的高家大很多。
  可惜甘不平不欲多說,齊休也不好追問,只得按捺住心思,親自將其送出思過山。沒過多久,蔣長生便被調往酆水任職,黑河坊主事換人,生意照舊,當年兩邊為丹盟大拍賣而產生的那點小齟齬差不多算是揭過了,當然那些都是後話。
  甘不平一走,齊休便犯起了嘀咕,甘家也是齊雲元嬰家族,甘不平特別提起高家絕不會是無的放矢,難道說蔣長生背後有高家的影子,還是說根本是高和同教唆而為?
  齊休很想把蔣長生抓住逼問清楚,但終究還是忍住了,轉而仔細思考起高家的種種,把自己放在高和同的地位處境,設身處地推演了一番,越想越覺得這人不簡單,絕不是外界嘲笑的不敢邁出齊雲群山一步的縮頭烏龜。
  當年圍殺高廣盛的勢力眾多,齊雲楚家,南楚楚家,齊南南宮家,白山五行諸家,廣匯閣、靈藥閣、萬寶閣內皆有元嬰參與,高廣盛死後,擺在高和同面前的選擇極為艱難,若是不報仇,恐怕難以凝聚家族人心,可若是報仇呢?只怕立時會被這群恐怖的敵人撕成碎片。
  而高和同的應對之法很有效,一為韜光養晦,寧不要名聲也絕不出齊雲群山一步,不給敵人任何斬草除根的機會;二為分化敵人,對外宣稱只問首惡不問其他,與楚家不死不休的同時盡力與其余各家修補關系;三為自污求存,在齊雲內部不斷與楚家做利益之爭,用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方式,在削弱楚家的同時完成自我削弱,而那些拿到兩家分出去利益的家族自然對高和同印象頗佳,很快,高家手中的權與利不但遠不能與高廣盛時代相比,甚至比不上別的普通元嬰家族,但高和同在齊雲內部的人脈交際卻遠遠超過了楚神通。
  這第三點最為重要,既有效地削弱了敵人們的戒備和覬覦之心,又有效地削弱了死敵楚家,而高家如今已是個十分低調的家族,若不是甘不平提醒,就連切身相關的齊休也想不起他家頭上去。
  難道說高家已不准備再忍了?
  仔細捋了遍雙方實力,齊休大為搖頭,齊雲楚家在削弱不假,但是南楚楚家和楚秦盟這些年都在穩步提升,無論修士人數、頂級戰力、物資、各方關系,都將高裴聯盟越甩越遠。而且齊雲楚家就一定弱了嗎?只要楚問結嬰成功,他一人完全能頂南楚門和楚秦門這一百多年的積累,一飛沖天。
  心中疑慮難消,干脆親自飛往南楚城,去找楚紅裳商量。
  「高和同?」
  楚紅裳還是老樣子,先撒了通脾氣,表示對清修被打擾不滿,然後懶洋洋躺上晶岩寶座,「想來無非是蔣長生這愚蠢小人受其利誘罷了,他也就這點能耐。」她蠻不在乎地撇撇嘴,「還有事嗎?」
  「還有就是外海異動,近年極可能有大事發生……」
  齊休一邊肅容稟報,心中卻在想別的事。
  隨著修為漸增,他不可避免地開始嘗試體驗大道感應了,就如結丹需得做丹論一樣,結嬰最重要的便是照丹論按圖索驥領悟大道,進而踏進真正的天人交感境界,越在此道中鑽研,他知道的也就越多。
  若說築基後才能算真正的修真人士,那結嬰便是擺脫肉體凡胎,鍛造仙家軀殼的第一步,靈力,是修真之人力量的源泉,可從練氣到金丹,人體內部始終有一個地方是靈力無法到達的,那邊是承載著靈魂和精神意識,還有本命之物與法寶藏身的識海。結嬰前,一道血腦屏障將識海牢牢保護在其中,唯有通過天人交感借助某種大道之力,才能以靈力沖霄,破障直達識海,然後如水和泥,將靈魂、精神意識、靈力三者圓融混一,最終形成的東西,便是元嬰。
  結嬰過程凶險萬分自然是題中應有之義,但單以難度論,卻以前面的領悟大道天人交感為最,齊休如今已金丹中期,按照丹論中的『全知現在』不停體悟,終仍無半點進境,管中窺豹,可知此事之難。
  但是面前的這個女人呢?除了本身的『火之不滅』大道,她還能格外弄一個『火之毀滅』大道以作遮掩!元嬰修士,齊休見過不少,元嬰修士的典章掌故也看過、聽過許多,掌握雙大道的元嬰?除了面前這位,齊休還真不知道有沒有第二個類似存在!修行越深,越接近元嬰境界,對她的聰慧、悟性、道心乃至運勢、福緣就越拜服。
  楚紅裳之強悍,不光有當年思過山外以一敵三的武功,純以修行論,只怕也不是三個尋常元嬰可以相提並論的,十五年的七階靈地使用權,這種天大的利益人情陸雲子怎麼偏偏送給了她呢?
  「按說十年前本該是開辟小魔淵的,生生被歸儒運作成了酆水,如今這外海異動如果背後是歸古,恐怕會爆發得極為突然和猛烈……」
  趁美人雙目微閉,正在專心聽自己剖析,齊休不停說著,眼珠子卻大膽盯上了那張攝人心魂的臉龐,貪婪地看個不夠。
  「活了兩百多年,修為與權柄日重,美麗的女人見得多了,若非意不在此,牽手幾十上百個都根本就不是個問題,可為什麼面對她,偏偏心意湧動,難以自抑呢?」
  理智告訴齊休,即便他的內心真正愛上了面前這位元嬰老祖,純以定力,他明面上的表現也絕不會如此不堪,只怕還有其他的原因。「火之不滅,所謂不滅,對於人來說,不滅就代表著不死、永生,是無數修真者不惜一切也要求得的東西,這種大道層面對人的吸引,可能就是她這個人如此令人著迷,令人覺得『美』的底因。還有火之毀滅,所謂毀滅,對於人來說就代表著暴力、死亡、殺戮、失敗等等負面的東西,她將毀滅置於不滅之外,不正像那美麗花瓣外的根根毒刺麼?令人想摘卻怕弄傷了手,想親近卻怕被燒成灰燼,可遠觀而不可褻玩,可求之而不可得……
  「這種能引發男人無限征服欲的終極誘惑,想必才是自己一見她,便生出『生平僅見最美之人』這種感嘆的原因罷!」
  想到這裡,正好將外海之事分說明白,見美人兒有睜眼的跡象,連忙艱難地將自家目光挪往別處。
  「小魔淵的事,我正想找就會跟你商量呢。」
  楚紅裳似乎渾然未覺,坐直了身子,這是她要說正事的征兆,「簡單說就是:若楚問結嬰成功,那麼齊雲楚家參加小魔淵開辟的幾率就有八成,如此一來,我和你,南楚和楚秦肯定都要全力支援的。」
  「這!」
  全力參加開辟戰爭!?楚秦百多年壯大,難道就是為了到時候填入那絕險之地!?那得死多少人?付出多少條生命!?聽到這個驚天噩耗,齊休一時難以接受,「開辟戰爭這種干系生死存亡的大事,怎麼突然就決定了,誰決定的?事先絲毫征兆都沒有。」
  「楚震老祖生前安排的!」楚紅裳雙眉一豎,狠狠瞪了他一眼,「齊雲楚家若同時有兩位元嬰修士存在,就得尋求開辟戰爭的機會分封出去一個,因為楚雲峰內五階靈地不大,難容雙元嬰同時修行。再說了,狡兔猶有三窟,楚家多多開枝散葉總是好的,我來南楚,一是機緣巧合,二嘛也有如上考慮,加上……」
  楚紅裳頓了頓,極為罕見地停下來思考了一番措辭,「加上蔡淵那頭……」
  「蔡淵?」齊休皺起了眉頭。
  「是的,他前不久立了樁潑天功勞,使得本已快塵埃落定的下代掌門之爭再度撲朔迷離起來。如果不出意外,小魔淵開辟將會是大周書院、齊雲派、海東島、冰源島四家主導,蔡淵老早便被分派負責此事,本該十年前就開始的,若不是大周書院的歸古歸儒之爭,哪有酆水什麼事?就算楚問沒能結嬰,單純為了幫蔡淵立功,我們也得在小魔淵開辟戰爭中投入點東西……對了,我跟你解釋那麼多干什麼。」她以手扶額,重新斜躺下來,長腿架在寶座扶手上,赤足隨意地晃蕩著,「你是我南楚附庸,叫你干啥就干啥,明白?」
  「咳咳。」
  齊休一噎,知道面前這位大姐的傲嬌病犯了,他自己也慢慢冷靜下來。思過山之戰,雙楚為楚秦一介附庸都能丟下成千性命,那麼自家將來湧泉以報也是自然之理,支持蔡淵是楚震在世時就確定的策略,這種高度上的決策自己現在是無從理解和質疑的。既然避無可避,那便只有安然接受,然後仔細謀劃,爭取將損失降到最低,「按理說下一場開辟得百八十年後,但照如今的天下大勢看,歸古派只怕等不得到那時候了。即便要打,也不能打無准備之仗,所以第一步,這開戰時間上的判斷……」
  「好啦,好啦。」
  楚紅裳不耐煩地揮揮手,「現在必須先等楚問結嬰明白麼?因為到時候他 的意見最重要,我倆現在計劃啥都不管用。」
  「這麼說,開辟分封出去的會是楚問?」齊休敏銳地把握到了楚紅裳只言片語中透露的訊息。
  「應該吧,楚問的心思我知道一點……」
  兩人都默契地沒談論楚問結嬰失敗將會如何,但楚紅裳的心態明顯更偏向於逃避,說到一半收起了話頭,把俏臉一板,「好了好了,我要閉關了,你滾吧!」
  依然是老樣子,齊休打著滾被扇出了門外。
馬口鐵的幸福 發表於 2016-3-5 23:19
【第547章】 酆水的日常

滾滾烏雲傾覆而下,雨落傾盆,酆水暴漲,兩岸洪澤一片。
時逢正午,天色卻漆黑如夜,唯有條條銀蛇白練時暗時明借雨肆虐,伴隨著轟鳴雷陣,盡情顯露著天地之威。
一座無名孤峰頑強地在汪洋中露出尖尖小角,被散發著白色微光的透明圓罩整個蓋住,遠看頗像盞燈籠,不過這燈籠可是仙家手段,隔絕風雨不說,山裡仙雲裊裊靈蘊清香,鳥獸仙凡皆悠閒來去,真如桃源仙境一般。
孤峰頂部,錯落矗立著幾十座方方正正,一模一樣的石屋,石屋外表朴素粗糙,沒有任何裝飾,唯有最高處的那座大些,屋頂上立著面大旗,一面繡有『西戍一四五』字樣,另一面則是斗大的展字。
一名年輕男子躺於旗下,雙手抱在腦後,目光呆滯地凝望天空,一動不動。
十年了,彈指一揮間,他猶記得十年前第一次上陣時自己說過的每句話,看到的每件事……
晉階築基在這兒,抵定婚約也在這兒,無數廝殺往事,生離死別……都在這兒。
記憶中的楚秦之地竟然有些模糊了,酆水,儼然已成了第二故鄉。
「怎麼了?不開心?」一位曲線成熟優美的長腿佳人縱上屋頂,「是因為家裡?」她並排躺下,俏臉輕輕靠上男人寬闊的胸膛,像小貓般依偎著,「為奴為妾,我都願意,我本就配不上你……」
「你想多了。」
男子手輕輕在女人發梢婆娑,「我家掌門老頭子起於微末,不是那種看重門楣的人,我回信說已和你定了終身,他就沒再提與明家聯姻的事了。」
「真的!?」女人笑了,滑膩臉龐發出欣喜雀躍的光亮,「你真的會娶我為妻?」
「七年前那次身受重圍,若不是你,我連命都沒了。」男子點了下她的鼻尖,「再說,咱倆都老夫老妻了……」他調笑道。
「討厭。」女人嬌嗔不依,眼淚卻因感動而緩緩滑落,「可我是無親無依的雜本命練氣散修,還曾差點被賣做爐鼎,而你出身高門世家,單本命築基前輩,前途無量。」
「世家大族,呵呵……」男子伸手拭去她臉上淚痕,搖頭嗤笑,「若是十年前,我還真覺得我家很了不起,可在這酆水,超級宗門子弟、元嬰之後甚至化神後人比比皆是,眼界開闊了,才知道白山楚秦門根本算不得什麼高門,我展家歷代修為最高才區區金丹,更連世家的邊都摸不到。」
「可是那位姜明恪前輩,都說他眼高於頂,是個不好相與的人。可三年前他偶然得知你的身份後不但態度親熱,還幫你謀到了這個極安全的戍守職務,他是齊雲派元嬰姜家的金丹修士,卻對你如此青眼看顧,難倒不是出於你的背景嗎?」女子問道。
「哪那麼簡單,我發愁的正是此事。」
男子收起笑容,冷冷道:「我楚秦毗鄰姜家領地,算是對他家事務有點影響力,他對我示好,無非知道掌門老頭子親近我展家,別有所求罷了。前幾天,有位姜家子弟跟我透露,姜明恪可能想競爭分封第一代家主,所以一心要在這酆水立功,他急功冒進治軍苛虐不說,連秉持公正都做不到,待人只看私利,沒有價值的便充作炮灰沖鋒在前,這些年他麾下傷亡生生比別家超出兩成!而類似我這種有點用的,他又做出副親熱懷柔的架勢籠絡示恩,哼!哪有一點道家風骨。還有,這姜家家主之位是早就定下了的,他現在弄這一出……」
「好了好了別說了,謹防隔牆有耳。」女子十分警覺,見他越說越大聲,連忙攔住,假作責難道:「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這男子便是展劍鋒,女子自然是薛小昭了,青春男女常年相伴,你有情我有意,在這命如草芥今日不知明日事的酆水之地哪能壓抑得住,早已行過夫妻之實。外海明家回遷,那明家家主明心源舍不得東宗島偌大家業,頂著明真壓力,只從族中選了幾房仙凡回遷,其中一房有位天才女修,年方十六,單名一個『鷺』字,齊休很是中意,便想將其和展劍鋒撮合成一對,沒料到被展大少一口回絕,齊休也沒得奈何。
兩人正說著體己話,又有一人竄上了房頂,仔細一看,卻是包二。
十年一晃,包二也已是個年近三十的人了,長相做派都成熟不少,幾年前在戰斗中一條腿受過傷,導致走路有些微跛,「開席了,頭兒你去不去?」他笑著問道。他和展劍鋒關系親密,練氣時可以哥哥弟弟的亂叫,展劍鋒築基成功後便不能了,叫前輩他又嫌生分,所以以『頭兒』相稱,反正展劍鋒是這個『西戍一四五』的哨衛執事,稱做頭兒也正好。
這個哨衛內除了展劍鋒還有十二、三人,都是跟著他多年廝殺的老伙計,因為突降大雨,有個運送物資的陸行馱獸小隊滯留在此,小隊七人由酆水本地修士組成,左右無事,兩撥人干脆趁著大雨閒暇飲宴一場,然後談論談論道法,權作解悶。
展劍鋒雖已辟谷,但他性格豪爽,最喜與人打成一片,自然沒有不參與之理。三人飛下屋頂,見殿前空地已擺了一條長桌,坐著的兩撥人涇渭分明,一側修士是哨衛老伙計,目光堅定略帶殺意,舉動雖粗魯卻有種格外的無畏從容,另一側修士則老的老小的小,這些並未真正參與進開辟戰爭的本地修士們行止拘謹,多有世俗氣,完全落在下風。
「頭兒,展前輩,展執事……」
展劍鋒是此地唯一的築基修士,兩撥人均恭敬起身,操著不同的稱呼行禮。
「都坐吧。」
展劍鋒步入主位坐下,舉杯示意道:「萍水相逢便是緣分,只是本衛偏僻,沒有什麼好東西招待各位,大家多多包涵。」
「哪裡哪裡。」
客人們紛紛謙讓,練氣階段尚不能克制口腹之欲,哨衛生活安逸清閒,把負責大伙兒吃喝的包二生生鍛煉成了廚道高手,每人席前數道菜一壺酒,做得十分精巧誘人,眾人無不食指大動。
「請。」
展劍鋒先干了杯中酒,見自家面前的靈谷飯粒如青玉珠子,竟有鵪鶉蛋大小,十余枚便盛滿了盤子,鮮翠欲滴十分可愛。自己從未見過,知道不是凡品,隨手捻起一枚放進嘴中,果然入口即化,一股霸道清香直沖腦門,令人精神一醒,余後回味更是悠長,齒頰留香,滋味難忘。
「嘿嘿,這是酆水野生的【翠玉靈米】,因為品質品階波動劇烈,所以沒什麼人種植。」酆水本地修士許姓領頭老者見展劍鋒連吃七八枚,知道他喜歡,笑著介紹道:「像這種二階品質的,我等一路上也就采了這些,若是前輩喜歡,回頭我托人再寄送些來。」
「噢?那豈不是被我全吃完啦?哈哈哈!」
展劍鋒開懷大笑,又歪頭對身邊的薛小昭低聲道:「把收著的那套飛刀拿出來。」
薛小昭點頭,從儲物袋拿出一套十八把飛刀法器,裝飾精美金光燦燦,著實奪人眼球,他接過隨手轉遞給許姓老者,「聊表謝意哈。」
「這怎使得,一點靈谷,哪需前輩如此相謝!?不敢受此重禮,不可,不可……」許姓老者連忙推辭。
「此乃我老家一干狐朋狗友送的玩物,不利爭斗,權當好玩罷咧,拿著,拿著……」
展劍鋒毫不見外,大咧咧地將十八把小刀一股腦強塞進對方懷中,「再見不知何期,留個念想罷咧。」
許姓老者只好收下,直覺這位築基前輩是個好相處的人,客人的拘束感放開不少,連帶飲宴都愈發熱烈。
酒酣耳熱,賓主俱歡,正到要撤席論道談玄時,展劍鋒忽然單手高舉,喝道:「安靜!」
場面驟然冷卻,眾人不解,看他側耳做聆聽狀,於是便也有樣學樣,果然,透過護山陣法傳入的雷鳴聲有些怪異……
「看!是告警焰火!」隨著展劍鋒手指處,大家看到遠方烏雲深處那點若隱若現的彩光,時有時無,開辟戰爭打了十年,沒人不知那正是求援的告警焰火。
「是最高級數,見者必須立即增援,我這哨衛等級只可留一人守家………」展劍鋒沉聲一一調度清楚,「大家立即分頭准備,我們越快出發越好!」又對許姓老者道:「雖然你們不是參戰修士,但按律也得服從征辟,都開始做准備罷!」
大家臉上殘留的笑容,瞬間消失不見。
……
從明亮悠閒的山中出來,立時便是電閃雷鳴惡水盈天的世界,眾人心中不由產生了這並非現實的顛倒之感。哨衛內只有一只用作傳訊的靈禽,可乘五人,由薛小昭馭使作為先鋒,許姓老者他們的陸行馱獸不能浮水,在這種天氣下不堪使用,沒帶出來,大多數人只得各施手段,御使著自家飛劍或是飛行法器跟隨,展劍鋒踩著【霹靂追風刺】獨自殿後。
「我等氣力綿弱,照這麼走,何時才等趕到目的地?」才冒雨走了數裡路,許姓老者便發聲質疑道。
包二在旁眨眨眼睛,笑道:「軍律不可欺,咱們盡力辦事,只不過受限於能力,所以走得慢了些,懂嗎?」他和薛小昭都不願留守,一意跟了出來,「許兄你放寬心,我們是老油子了……」十年時光卻沒改掉包二這張好事的嘴,一通吹噓,倒真讓許姓老者心寬不少。
「你們哪裡的!?」
可惜天不從人願,他們一行人很快被艘飛梭發現,馬上有人下來過問。
「完了。」包二低聲罵道,這下連他也笑不出來了。
「西戍一百四十五哨,前往告警處救援。」展劍鋒上前呈上信物。
「快都上來把,像你們這麼走,明年也到不了!」那人驗看無誤,便大聲招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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