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霸王 作者:寧公子(已完成)

 
Babcorn 2015-5-26 17:58:4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6 115037
Babcorn 發表於 2015-5-27 17:37
正文 第300章 霸王硬上弓

    卓先生這一晚上,睡得極不安穩。

    也不知道為什麼,向來極易入睡的他,這一夜卻是輾轉難眠,好不容易睡下了,又是噩夢連連。

    結果到了四更天的時分,卓先生被一陣吵鬧聲驚醒時,悚然發現在自己的床頭,立著一道人影。

    「誰?」

    卓先生大驚失色,手已經下意識地向枕頭邊上的長劍摸去,雖說他是一介書生,可也練過幾手武藝,學了些劍法以為護身。

    可是這一摸之下,卻是摸了個空,卓先生再次大吃一驚,再定睛一看,這才發現自己放在枕邊的長劍,此時早已不翼而飛。

    「卓先生不必驚慌,是我!」

    床邊的那道人影見卓先生如此反應,終於是開了口,卓先生一聽這人的聲音,也是鎮定了下來。

    「鄧老三,是你!」

    卓先生有點惱火,再仔細一看,果然發現這道人影五短身材,雖然黑暗之中看不清來人的面目,但以他對鄧老三其人的熟悉程度,已經確認這人確是鄧老三無疑。

    「半夜三更,你摸到我房裡來幹什麼?」

    只是鎮定下來之後,卓先生又有些疑惑,這時候他已經發現自己的長劍正握在鄧老三的手裡,這顯然極不正常,而且外邊那喧鬧聲又是怎麼回事?

    「外邊怎麼如此吵鬧?」卓先生驚疑不定地問道。

    鄧老三歎了口氣,道:「外邊正在拿人,自然是會吵鬧一些的了!」

    卓先生聞言心中不由一沉:「拿人?拿什麼人?」

    鄧老三幽幽地說道:「自然是拿那些意圖勾結倭寇的人!」

    又道:「卓先生智謀過人,難道這時候還想不明白?」

    卓先生愣了愣,隨即驚怒交加:「鄧老三,難道你……你竟然敢……莫非你忘了殿下的恩義不成?」

    鄧老三歎了口氣,低聲道:「殿下的恩義,鄧老三自然是不敢忘切的,然今日之事,事關天下大義!鄧老三雖是一介莽夫,卻也明白忠義不能兩全的道理,是以只能是對不起殿下了!」

    說著鄧老三又是嘆息:「殿下千不該,萬不該,竟然為了一己之私而不惜做出勾結倭寇的事情來,真真是迷了心竅!鄧老三雖然可以為殿下出生入死,赴湯蹈火,這一次卻不敢為虎作悵,去做這個賣國之賊,害了這滿城數十萬條人命!卓先生智謀過人,當能明白鄧老三的苦衷!」

    卓先生聞言不由得默然無語。

    鄧老三又道:「卓先生有大才,亦有惻隱之心,鄧老三相信,卓先生雖然助殿下如此行事,但心中亦是不安!如今我已投效到欽差大人帳下,亦曾向欽差大人提起卓先生之才華,所以欽差大人讓我來問先生一句話!」

    卓先生有些愕然,下意識地問道:「常浩要問我什麼?」

    鄧老三沉聲道:「欽差大人讓我來問先生,他意欲將我大漢旗幟,遍插太陽照耀之地,不知先生肯相隨否?」

    「將大漢旗幟,遍插太陽照耀之地?」卓先生喃喃地重複著這句話,隨即冷笑道:「他倒是好大的口氣,也不怕閃了嘴巴,他這是想要橫掃天下諸國麼?他有那個本事?」

    對卓先生的質疑,鄧老三也不生氣,只是道:「不管他有沒有這個本事,鄧老三隻知道,他的志向,至少比殿下要遠大得多,而且今時今日,殿下正在勾結外敵,損耗我大漢元氣,而他卻在奮不顧身地對抗外敵,保我大漢一方平安,甚至因為顧及百姓安危,不惜以身犯險,兩者相較,誰高誰下,想必先生自會分辯!」

    卓先生又沉默了。

    鄧老三此時耐心極佳,見卓先生不說話,他也不急,只是又將自己先前在刺史府內的所見所聞,向卓先生一一道來。

    卓先生自知不是鄧老三的對手,也知道此時外邊肯定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倒也沒有生出要設法逃走的心思,便也在那裡靜靜地聽著,當聽到鄧老三說常浩早已預知城內有人會和倭寇裡應外合之後,才終於是再次變了臉色。

    待聽到鄧老三說起常浩的那番漢人內鬥於國無益的言論之時,卓先生終於是動容。

    「想不到這位欽差大人年紀輕輕,卻有這般見識!」

    他長嘆一聲,自嘲道:「可笑卓某平生自詡高才,在這等事情上,見識卻是不及一個未滿二十的年輕人,真真是浪費了這三十餘載光陰!」

    又向鄧老三道:「欽差大人見識,勝我十倍,又何須我來相助?罷了罷了,卓某技不如人,小看了天下英雄,輸得不冤,你速速取我性命,也算成全了我與殿下的一番君臣之義!」

    說著竟是閉上了眼睛,擺出了一副引頸就戮的模樣出來。

    鄧老三歎道:「先生何必如此……」

    他正想再勸說一番,忽地聽得身後推門聲響起,一人裹著寒風,大踏步地走進屋內。

    「捨生取義,慷慨赴死,卓先生果然讓人敬佩!然則義分大小,卓先生為何棄大義而就小義?難不成就不怕別人日後恥笑?」這人一進門,就吼了這麼一嗓子,顯見是在門外聽到了二人先前的談話,「死亦有輕重,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先生今日赴死,避重就輕,又是何道理?」

    鄧老三一聽來人的聲音,再回頭一看對方那雄壯的高大身影,哪裡還不知道是誰來了,連忙拱手道:「大人!」

    來人正是常浩。

    話說先前常浩因為觸景生情,重新化身憤怒青年,在刺史府內自己的住處,對著潘家五虎很是發了一通牢騷。

    他不過是有感而發,不想這番牢騷聽到他人耳中,卻是另有一番滋味,直把他當成了憂國憂民志向遠大的不出世大賢。

    也因此,非但是潘家五虎因此對他更加崇拜,就連那躲在暗處,原本打算刺殺於他的鄧老三,也是被深深地打動了。

    鄧老三是個很簡單的人,他本就對自己原先的主子竟然勾結倭寇而心懷不滿,此時又覺得相比較之下,這位常浩常欽差簡直就是聖人一般的人物,這眼光這志向,比之那位平日時滿口仁義道德,如今卻不擇手段做出這許多不仁不義之事的殿下,不知要高出了多少。

    心情激盪之下,鄧老三隻覺得自己重新找到了人生的意義,對自己曾經的一切即羞且恥,於是便下定決心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他從暗處衝了出來,對著常浩納頭便拜,並在之後供出了自己知道的一切,希望能借此來避免讓那位殿下真個得逞,使郯城真個落入了倭寇之手,非但害了郯城滿城百姓的性命,也害了眼前的這位大賢。

    常浩哪裡能想到自己隨便抒發了幾句心中的鬱悶,竟然也能引得他人棄暗投明,一開始也是心中疑惑萬分,不過在弄明白了其中的緣由之後,常浩自然是喜出望外。

    什麼叫鐵鞋踏破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就是了啊!

    當下常浩也不遲疑,立即帶著潘家五虎和鄧老三等人趕到了歸義營,召集新軍人手,然後著鄧老三引路,來城西的秘密據點捉拿卓先生等人。

    能在出征之前將城內的宵小之輩一網打盡,非但可以大大提升民心士氣,也能讓自己在前線作戰之時無後顧之憂,常浩當然不會錯失這個良機。

    鄧老三和卓先生相識已久,知道那卓先生頗有才華,又知道其之所以委身於賊,也是事出有因,其人本身亦常懷報國報民之心,於是在路上又向常浩推薦了此人,言道此人胸中有乾坤,若能收服,可為大人一大臂助云云。

    常浩雖然對此將信將疑,但鄧老三這才投靠過來,對那卓先生又如此推崇,他不想拂了對方的面子,於是便滿口答應下來,讓鄧老三去勸說此人。

    於是便有了先前鄧老三勸說卓先生的一幕情形。

    期間常浩已經帶人將盤踞在此處的賊人一網成擒,但這只是賊人的其中一處據點而已,此外在城內賊人還有其他三處據點,他急著找鄧老三帶路去掃蕩剩餘的賊人,卻見鄧老三去勸說那位據說是大才的卓先生遲遲未歸,於是便親自找上門去查看情況,結果便在門外聽到了兩人後半截的對話。

    這一聽之下,常浩雖然不知道這卓先生是不是真的大才,不過因為其人的忠義,卻是對其頗有好感,後來聽到對方竟然求死,心中不忍,於是便推門而入,大聲喝問。

    「以先生的大才,若是肯輔佐於我,來日便是想要青史留名,亦非不無可能!如今功未成名未就,難道先生就甘心情願地為了些許小義,在此處默默無聞地死去,死後還要被人扣上一個亂臣賊子的名頭,非旦徒惹人笑,也浪費了這一身的本事麼?」

    那卓先生此來郯城,為的就是對付常浩,此時當然不會認不出來人的身份。

    此時聽到對方的一番質問,他頓時啞口無言,又羞又慚。

    事實上,他又何嘗甘心真如常浩所言的那般,默默無聞的死在此處?

    只是讓他就此投降,他又有點不甘心,確實,鄧老三的勸說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讓他對常浩這個人產生了一些興趣,也震驚於對方的遠大志向,但也就僅此而已。

    他卓先生可不像鄧老三那樣地熱血衝動,會因為對方的幾句話就納頭便拜,這才生出了死志來。

    不過常浩突然衝了進來,所說的一番話,對於如今的卓先生來說,不諦於當頭棒喝。

    一時之間,卓先生倒是不那麼想死了,可剛剛才說得如此壯烈,他倒也沒那麼厚的臉皮馬上改口,於是便愣在了那裡,不知該如何是好,一張臉漲得通紅,幾欲滴血,所幸此時屋中黑暗一片,只有外邊的月光從窗戶和大開的房門處投射進來,提供了些許光亮,倒是沒人能發現他的異樣。

    只是他不說話,常浩卻只當他是打算頑抗到底了,於是又道:「人各有志,既然先生一心求死,常某亦不敢勉強,成全了先生便是!」

    說著常浩已經刷地一聲抽出了腰間的長刀,朝著那猶自坐在床上的卓先生就是一刀砍了過去。

    卓先生見狀不由得大驚失色,常浩邊上的鄧老三也是駭然,大叫著就想上前阻攔:「大人不可!」

    只是事發突然,常浩出手前又毫無跡像,鄧老三動作雖快,卻又哪裡還來得及?

    卓先生雖有智謀,武藝卻不過平平,連鄧老三都不及反應,他又哪裡能躲得過去?

    當下只能是閉目等死,心中卻是叫苦連天。

    這常浩怎麼如此心急,總得給點時間讓自己找個台階下不是?怎麼就要動手殺我?

    鄧老三的驚呼聲中,常浩的刀光已然落下。

    一刀,兩斷。

    鄧老三的驚呼聲嘎然而止。

    被人一刀砍在身上,會是什麼樣的感覺?

    那肯定會很疼吧?

    卓先生這樣想著,卻發現自己想像中的疼痛遲遲沒有發生,他只覺得有一陣寒風自頭頂上一掠而過,再然後,似是有什麼東西掉在了自己的身上。

    這是怎麼回事?

    自己竟然沒被殺死?

    肖先生莫名其妙地張開了雙眼,卻發現床前那高大的身影已經收刀回鞘,轉身大踏步地向門口行去。

    「卓先生已死,從此世上再無卓先生其人,鄧老三,走了,咱們還有大事要辦!記得帶上房內那人!那人是我蕩寇軍的主薄,此前不慎落入賊人之手,如今好不容易解救出來,你可要保護好他,莫要再出了意外!」

    鄧老三這時候已經是有些懵了,心想這卓先生分明還未死,為何大人要說他已經死了?不過在聽完常浩的下半截話之後,他眼前一亮,連忙大聲應了,然後上前自床上將那卓先生一把拉了起來。

    「主薄,此處危險,咱們還是快些走吧!」

    他似笑非笑地向卓先生如此說道,然後也不顧對方有何反應,自邊上的衣架上取了一間長袍胡亂給對方披上,便硬是拉著對方出了門。

    此時雖然已是春天,天氣暖和,但這大半夜的外邊依然有些寒意,卓先生被人從被窩裡硬是拉了出來,又沒穿好衣服,到了屋外頓時就是覺得全身一陣發涼,特別是頭頂上,涼嗖嗖地十分難受,待伸手一摸,這才發現頭頂上的頭髮,竟是少了一大截!

    原來方才常浩出刀,竟是將他的發髻給削沒了,連帶著頭頂上的頭髮也短了一大截,難怪會覺得頭皮發寒!

    這算什麼?

    就算是要給自己找台階下,也犯不著用這樣激烈的法子吧?萬一失了手可怎麼辦?

    這位欽差大人還真是……

    卓先生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他也明白,對方這也算是一片好心,雖然手段有些讓人無語。

    常浩這時候已經出了宅子,翻身上了狼背,他在外邊等了一會,見那卓先生果然被鄧老三給拉了出來,也是鬆了一口氣。

    他對這位據說有大才的卓先生頗有好感,而且自己身邊真的很缺這樣一個人才,畢竟他身邊雖然不乏武藝高強的將領,但能處理軍中一應繁雜事務及文書的人卻是一個也沒有。

    為此武安國甚至已經找過他許多次,想讓他盡快為新軍尋一個主薄來,沒辦法,武安國確實是個練兵的奇才,但要他處理一應文書,實在是太過為難這位寫起字來和常浩的雞爪體有得一拼的大老粗。

    所以蕩寇軍的主薄工作,開始的時候是由王平暫時兼著的,不過王平雖然看著斯文一些,但他真實的文化水平比起武安國來也是強得有限,在他的經手下,蕩寇軍的一應文書帳冊什麼的,也就只有他自己一個人才看得懂了。

    後來常浩看這樣下去實在不是一個辦法,就請上官柔接手了蕩寇軍的文書工作,可上官柔雖然願意幫忙,並為此而沾沾自喜,但她畢竟是一介女流之輩,不可能真的加入蕩寇軍,所以這也只是一個權宜之計罷了。

    為了這事常浩沒少煩心,不過主薄一職,事關重大,他也不敢隨便找個阿貓阿狗什麼的頂上去,目前他正在從那些常家出來的青壯子弟中尋找合適的人才,不過一時之間還沒定下人選。

    正好這時候鄧老三被常浩的王霸之氣吸引,主動投奔了過來,還推薦了卓先生,說此人有大才,加上常浩適才對此人也頗有好感,便強行將其按在了這主薄的位子上。

    在常浩看來,這位卓先生是不是真的大才暫且不說,對方是自己急需的人才這一點倒是不會錯,想來這人是玩筆桿子的,做個主薄什麼的應該綽綽有餘,而且常浩對這人的人品還是比較看好的。

    若真是大才,以後再重用也不遲啊,現在緊要的,是先用這樣霸王硬上弓的方法,拖上一段時間,消了這貌似頑固的卓先生的求死之心。

    他記得以前曾在網上看過一篇文章,說是對這種求死之人,若是能設法讓其暫緩求死,往往過了一段時間之後,這些人就會想開,不會再尋死覓活。

    他不知道這樣的辦法是不是真的有用,不過看到對方被鄧老三拉了出來,他就知道,自己這辦法還是管用了。

    至少對方現在乖乖地跟出來了不是?

    思及此處,常浩心情大好:「潘大!給咱們的主薄尋匹馬來!」請上官柔接手了蕩寇軍的文書工作,可上官柔雖然願意幫忙,並為此而沾沾自喜,但她畢竟是一介女流之輩,不可能真的加入蕩寇軍,所以這也只是一個權宜之計罷了。

    為了這事常浩沒少煩心,不過主薄一職,事關重大,他也不敢隨便找個阿貓阿狗什麼的頂上去,目前他正在從那些常家出來的青壯子弟中尋找合適的人才,不過一時之間還沒定下人選。

    正好這時候鄧老三被常浩的王霸之氣吸引,主動投奔了過來,還推薦了卓先生,說此人有大才,加上常浩適才對此人也頗有好感,便強行將其按在了這主薄的位子上。

    在常浩看來,這位卓先生是不是真的大才暫且不說,對方是自己急需的人才這一點倒是不會錯,想來這人是玩筆桿子的,做個主薄什麼的應該綽綽有餘,而且常浩對這人的人品還是比較看好的。

    若真是大才,以後再重用也不遲啊,現在緊要的,是先用這樣霸王硬上弓的方法,拖上一段時間,消了這貌似頑固的卓先生的求死之心。

    他記得以前曾在網上看過一篇文章,說是對這種求死之人,若是能設法讓其暫緩求死,往往過了一段時間之後,這些人就會想開,不會再尋死覓活。

    他不知道這樣的辦法是不是真的有用,不過看到對方被鄧老三拉了出來,他就知道,自己這辦法還是管用了。

    至少對方現在乖乖地跟出來了不是?

    思及此處,常浩心情大好:「潘大!給咱們的主薄尋匹馬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5-5-27 17:38
正文 第301章 皇位那些事

     到了天空開始發白的時候,在鄧老三的指引下,卓先生一夥人分佈於城內各處的據點,已經被常浩親自率人一一拔除。

    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完成這一切,鄧老三自然是功不可沒,有他指引,常浩等人才能有的放矢,在對方不及反應之時就已經完全控制住局面,就算有那身手高明的仗著高來高去的功夫想要逃竄,也被常浩的飛刀和高老爹的神箭,以及一眾弓弩手的弓箭所一一射殺。

    也因此,每到一處據點,從發動進攻到結束戰鬥,全都沒有鬧出多大的動靜來,雖然還是驚動了一些街坊鄰居什麼的,卻沒有被相隔甚遠的其他賊人據點發現,這也導致了最終數百賊人沒有一個能逃出生天,盡數落網,其中還包括了十數個扮成漢人模樣,在賊人幫助下混進城中的倭寇。

    在整個過程中,那位被常浩強行按上了蕩寇軍主薄名頭的卓先生一路隨行,這倒也不是因為常浩抽不出時間分派出人手來安置這位主薄大人,而是因為常浩覺得,擇日不如撞日,這是一個讓對方見識蕩寇軍手段的大好機會。

    一來對方身為主薄,總要對蕩寇軍的情況有所瞭解,二來通過這樣的方式,常浩覺得可以進一步分散對方的注意力,讓對方不再尋死覓活什麼的。

    當然了,這裡邊常浩還有一個比較陰險的用意,他刻意帶著這位卓先生來搗毀對方的據點,就是為了斷掉這位卓先生可能的回歸舊主的念想。

    常浩的想法是,反正對方這許多人都已經看見鄧老三和卓先生跟在自己身邊了,到時候自己只要設法放走那麼幾個人,讓他們把消息帶回去給鄧才三和卓先生的幕後主使……

    不得不說,常浩在某些時候,真的很是陰險,當然了,他並不認為自己陰險,用他的話來說,這叫策略。

    那卓先生不是傻瓜,而是個真有本事的,雖然一開始有些不明所以,不過當發現常浩一直把自己帶在身邊,每每在人前對自己態度異常親熱,又看到那些被擒拿的人個個用仇恨的眼神看著自己和鄧老三,哪裡還不明白常浩這是什麼打算?

    發現自己竟然被這位年輕的欽差大人給算計了,卓先生有點鬱悶,不過鬱悶之餘,他也對這位年輕的欽差大人有了新的認識。

    這位欽差大人,非但勇力過人,這腦袋瓜子,也是好使得很啊,絕對不是什麼有勇無謀之輩!

    再想想鄧老三之前對這位欽差大人的種種誇讚,以及對方到郯城之後的各種所作所為,卓先生雖然仍對自己的新身份有些轉不過彎來,但心中卻隱隱地有了些期待。

    或許,鄧老三說得不錯,這人真的是個明主?

    更讓卓先生有些震驚的是在行動過程中,蕩寇軍所表現出來的強大戰鬥力和那異常嚴明的軍紀。

    這一次出來,常浩一共從蕩寇軍中抽調了一千五百人,這些人強大的戰鬥力卓先生可以理解,畢竟當初常浩招兵的那些事情,他也聽鄧老三說過,用那種法子挑出來的青壯,稍加訓練之後,戰鬥力都是有保證的。

    可問題是不過一月有餘的時間,就算這一千五百人全都是第一批加入蕩寇軍的那些人,這嚴明的軍紀是怎麼練出來的?

    對於這一點,卓先生實在是想不明白。

    難道說這位欽差大人不但文武雙全,還是個練兵的奇才不成?

    因為這個想法,卓先生愈發覺得這位年輕的欽差大人有些高深莫測起來。

    他忽然有點慶幸,慶幸自己現在的處境,因為他已經發覺,若是自己將殿下的計畫繼續下去,在對方早有準備的情況下,十有**會是悲劇收場。


    四個據點被蕩寇軍盡數掃蕩完畢,當常浩領著人馬押著最後一批俘虜準備回返歸義營的時候,天色已是放亮。

    一日之計在於晨,這個時候的郯城,已經開始喧鬧了起來,然後許多早起的郯城百姓們吃驚地發現,欽差大人竟然親自領著蕩寇軍出現在了街道上,而且隊伍中還押著許多衣冠不整鼻青臉腫還被五花大綁的傢伙!

    這是怎麼一回事?

    大家都是有些莫名其妙。

    不是說今日要出征麼,可這一大早地看這架勢……

    常浩本就沒打算將這件事隱瞞起來,還想利用此事來進一步調動郯城的人心士氣,所以早在行動之時,就已經派人通知吳刺史準備善後,此時見路上有百姓圍觀,乾脆就讓人沿途大聲宣告,為百姓解惑。

    「茲有不法賊人,暗中勾結倭寇,欲與倭寇裡應外合,奪取郯城!幸有義士鄧龍飛,卓英明二人,見義勇為,奮不顧身,棄暗投明,將賊人之陰謀,密報於官府,今蕩寇軍已於昨夜將賊人一網打盡,郯城無憂,特此宣告,以安民心!」

    順帶一提,鄧龍飛是鄧老三的大名,卓英明自然就是卓先生的名諱了。

    幾個大嗓門的蕩寇軍士兵分佈在隊伍的前後,沿途不斷地大聲嚷嚷著以上這一段話,那些沿途圍觀的郯城百姓聽了之後,頓時就炸毛了。

    竟然有人勾結倭寇,想裡應外合奪了郯城?

    若真是讓他們成功得了手,大傢伙豈不是都要遭了倭寇的毒手?

    一時之間,百姓們罵聲四起,大家再看向隊伍中那些被綁著的賊人時,更是眼睛都紅了,當時就有人抓起身邊趁手的物件,朝著這些漢人中的敗類扔了過去。

    路邊撿起的石塊,準備拿到市場上叫賣的雞蛋,剛出自家園子裡採摘下來的新鮮蔬菜,手邊有什麼,大家就扔什麼,有人怒極之下,甚至打算沖上前去,用自己的拳頭招呼那些敗類。

    眼見情況竟然有些失控,常浩不由得大為後悔,覺得自己一時興起想出來的這個主意真真是個餿主意,當下一邊讓人維持秩序,一邊又讓人緊急宣佈,讓百姓們稍安勿燥,言道今日大軍午時出征,將會在東城門外將這些膽敢勾結倭寇的敗類當眾斬首祭旗。

    百姓們聽說要將這些敗類斬首祭旗,都是歡呼,總算是不再那麼激動了,東西也不扔了,不過卻全都調頭往東城那邊湧去。

    沒辦法啊,東城門外的空地雖然大,但郯城人實在是太多了,到時候裡三層外三層的,去得晚了搶不到好位子,離得太遠看不清楚豈不可惜?

    話說上次欽差大人招兵的時候,就有許多趕去看熱鬧的人因為去得晚了,結果地方有限,離得太遠,只是湊了個熱鬧,啥也沒看到,錯過了好戲。

    這一次可是斬首祭旗來著,這樣的事情在郯城這等地方,尋常可見不著,更不要說這一次欽差大人出征討倭,還和郯城人息息相關,這樣的熱鬧,誰不想看?

    本來要去看熱鬧的人就多,現在又多了斬首祭旗這麼一檔子事,去的人只怕會更多,為了避免到時候又出現搶不到好位子的情況,鬧得事後遺憾萬分什麼的,所以最早知道情況又想看熱鬧的這一批百姓,都是直接一窩蜂就往東城門外那邊跑過去了。

    不早點去,待消息傳開了,再去只怕就晚了!

    對此常浩也是無可奈何,只能是由著這些百姓去了,反正他早已知會了吳刺史今天派人到東城門外維持秩序什麼的,想來應該出不了什麼亂子。

    回到歸義營之後,因為今天就要出征,而且這種關乎民心士氣的大事也不好更改日子,是以雖然一宿未睡,但常浩仍然沒有返回刺史府去休息,而是直接就在中軍大帳中,向鄧老三和卓先生詢問起了兩人幕後主使之人的情況。

    卓先生這時候也是徹底死心了,本來他發現昨天晚上常浩將自己帶在身邊的用意之後,就已經知道自己沒有退路了,結果路上再被常浩讓人喊了這麼一嗓子,他更是已經黃泥巴掉到褲襠裡,不得屎也是屎,混身是口都說不清了。

    所以到了這個時候,哪怕常浩真放他走,他也不敢離開了,事情鬧到了這樣的地步,自己要是離開蕩寇軍,這無依無靠的,萬一讓那位殿下逮到了,絕對是死路一條,而且以他對那位殿下的瞭解,自己還會死得非常淒慘。

    卓先生被常浩這麼一折騰,早就沒了尋死的心思,更不想下半輩子就這麼過得逃亡的生活,所以眼下他除了死心塌地地跟著常浩混,好像也沒了其他的選擇。

    是以心中雖然還充滿了被對方算計之後的鬱悶和不爽,但他的態度還是十分配合的,當下便和鄧老三一起,將自己所知道的情況來了個竹筒子倒豆,交待了個一乾二淨。

    再然後,常浩就被兩人交待的情況給震驚了。

    「燕王世子?」

    雖然常浩一直都知道在徐州有一股隱藏著的勢力在暗中策劃著什麼,而且所圖不小,連楚王寧華勇這樣的一方藩王都被牽扯其中,只是他實在是沒有想到,這股隱藏勢力的幕後主使人,竟然會是那位和自己曾經在洛陽有過一面之緣的燕王世子寧華義。

    雖然常浩也曾想過這幕後主使之人,身份定然非同一般,可他真的是沒有想到,這人竟然還會和自己有過那麼一段交集。

    更讓他大為震驚的是,根據鄧老三和卓先生的說法,李榮軒也是寧華義的人,也就是說,此前在並州發生的一切,響馬賊,韃子入侵,李榮軒得勢,也都和寧華義有關,甚至於,這一切根本就是寧華義一手策劃的!

    再想想寧華義和宇文軒當時那融洽的關係,常浩甚至有點懷疑,這位燕王世子和那香教,是不是也有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這位燕王世子,這究竟是想幹什麼?

    常浩驚呆了。

    「殿下……燕王世子還能想幹什麼,當然是想當這九五至尊了!」卓先生對寧華義的稱呼,一時之間還有些改不了口,他嘆息了一聲,道:「當年前晉王兵圍洛陽,幾乎就成功登基稱帝,雖然最終因為現任晉王的橫空出世,功虧一簣,可也讓許多人都生出了別樣的心思來,燕王也是太祖皇帝嫡系一脈,向來不甘帝位旁落……」

    說著卓先生連連搖頭。

    這句話的信息量有點大,常浩眨了眨眼睛,意識這裡面只怕有什麼故事。

    他是個不恥下問的性子,於是便向那似乎一切了然於胸的卓先生追問,卓先生雖然驚訝於常浩竟然不知道這一段典故,不過還是將事情經過大略地說了一遍。

    故事是這樣的,如今佔據著帝位的永和帝一脈,其實並不是當年大漢朝開國太祖皇帝的嫡系一脈,而是太祖皇帝哥哥那邊傳下來的旁支。

    原來三百年前,大漢朝皇室曾經有過一段動亂時期,因為權臣當道,皇權旁落,結果就有人行那廢立之事,為了某些目的,硬是廢了當時太祖皇帝嫡系傳下來血脈的那位皇帝,然後扶立了永和帝這一脈登基。

    也就是說,永和帝這一脈,得國不正。

    也因此,雖然十數年後,那位膽敢行廢立之事的權臣終於是被他自己扶立的皇帝所難於容忍,並被設計斬殺,但這皇位,卻因此而由太祖嫡系一脈那邊,傳到了永和帝這一脈的手裡來。

    在之後的歲月裡,因為得國不正,永和帝這一脈沒少被人質疑,可問題是永和帝這一脈卻人才輩出,每一任的皇帝都是手段過人之輩,任他人如何質疑,卻一直牢牢地把持著皇位,直到如今。

    但也因此,各地那些太祖皇帝嫡系一脈傳下來的藩王們,也和永和帝一脈的關係惡劣到了極點,在他們看來,永和帝一脈是在奸臣的幫助下竊取了他們的皇位,理應在之後歸還,但永和帝一脈的看法是,我們又不是用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搶來的皇位,雖說過程確實有點那什麼,但這也算是天意,是以堅決不肯讓位。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誰會傻乎乎地把到手的皇位又拱手讓人,於是雙方的矛盾不可調和,一直鬧得很僵,不過倒也沒有太過激烈的衝突就是了,大部份時間裡,雙方就是在互噴口水罷了。

    直到前晉王悍然興兵,圍攻洛陽。

    前晉王也是太祖皇帝嫡系一脈,而且前晉王其人亦是才華過人,素有賢王之稱,他韜光養晦二十餘載,暗中掌控了並州邊軍,又取得了前任平西王和許多朝中大臣的支持,卻一直引而不發,直到先帝駕崩之時,才突然發動,兵圍洛陽。

    可惜的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前晉王千算萬算,也沒算到現任晉王寧載信這個變數,更沒有想到他倚為最大臂助的前平西王會在行軍途中突然暴斃,於是乎,寧載信傳奇般地崛起,前晉王則一敗塗地,最後連性命都是丟了,他的那些個支持者們,也大都死在了寧載信的手裡,倖存下來的,也被登基後的永和帝清洗,就連天水郡常家都是跟著倒了大黴。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老天爺似乎真的不站在太祖嫡系一脈這邊。

    但無可否認的是,前晉王只差那麼一點點,就可以成功了,因此他雖然最終敗亡,可卻也給那些太祖嫡系一脈的藩王們提了個醒。

    想要奪回皇位,只靠嘴皮子是不行的,拳頭才是硬道理!

    當然了,事情會發展到今天的地步,說起來也和永和帝后來對太祖皇帝嫡系一脈的大力打壓不無關係。

    永和帝好猜忌,他對扶立自己有大功的親兄弟尚且不放心,對同樣有扶立之功的常威父子也頗多猜忌,因為前任平西王的關係,對天水郡常家更是大力打壓,若不是常浩這個變數出現,常家甚至已經被他成功逼反。

    在這種極端的性格之下,永和帝又怎麼可能會對太祖皇帝嫡系一脈的那些親戚們心慈手軟?

    是以永和帝登基之後,他對太祖皇帝嫡系一脈的藩王們,也是打壓到了極致,他甚至還利用潛龍內衛,捏造出一些罪證,以種種理由,將幾個他認為最有可能威脅到自己皇位的藩王給連根拔起。

    血淋淋的前車之鑑,讓餘下的太祖皇帝嫡系一脈的藩王們無不心驚膽顫,燕王也是太祖皇帝嫡系一脈,自然也是惶恐萬分。

    不過物極必反,害怕到了極致,往往就會有反抗,那燕王也是個有血性的,他覺得再這麼下去,自己遲早有一天也會落得身首異處的下場,又想到反正什麼也不做也難逃永和帝的猜忌,還不如真幹點什麼,就算是敗了,也好過束手待斃,若是萬一成了,那可就賺大發了!

    於是從二十多年前,燕王就開始暗中謀劃一切,到了後來,燕王垂垂老矣,精力不濟,燕王世子便又接手了一切。

    這燕王世子寧華義,也是個有能耐的,又有燕王先打下的基礎,不聲不響間,卻是作出了一番局面出來,到了如今,已然成了氣候。

    到了最後,說完了這一切的卓先生又向常浩拋出了一個重磅炸彈。

    「若是在下所料不差,燕王世子只怕已經要動手了,若無意外,只怕洛陽近期便會有變故發生!」一脈的藩王們,也是打壓到了極致,他甚至還利用潛龍內衛,捏造出一些罪證,以種種理由,將幾個他認為最有可能威脅到自己皇位的藩王給連根拔起。

    血淋淋的前車之鑑,讓餘下的太祖皇帝嫡系一脈的藩王們無不心驚膽顫,燕王也是太祖皇帝嫡系一脈,自然也是惶恐萬分。

    不過物極必反,害怕到了極致,往往就會有反抗,那燕王也是個有血性的,他覺得再這麼下去,自己遲早有一天也會落得身首異處的下場,又想到反正什麼也不做也難逃永和帝的猜忌,還不如真幹點什麼,就算是敗了,也好過束手待斃,若是萬一成了,那可就賺大發了!

    於是從二十多年前,燕王就開始暗中謀劃一切,到了後來,燕王垂垂老矣,精力不濟,燕王世子便又接手了一切。

    這燕王世子寧華義,也是個有能耐的,又有燕王先打下的基礎,不聲不響間,卻是作出了一番局面出來,到了如今,已然成了氣候。

    到了最後,說完了這一切的卓先生又向常浩拋出了一個重磅炸彈。

    「若是在下所料不差,燕王世子只怕已經要動手了,若無意外,只怕洛陽近期便會有變故發生!」
Babcorn 發表於 2015-5-27 17:39
正文 第302章 真的動心了

     燕王世子已經要動手了?

    洛陽近期會發生變故?

    卓先生的話讓常浩心中萬分地不安。

    他當然有理由不安,雖然他對於永和帝的生死和大漢朝的皇位之爭都不感興趣,甚至還有點希望永和帝這個對常家怨念頗深的皇帝快點下台,但無可否認的是,他一點也不希望新的皇帝會是那位連韃子和倭寇都能勾結,甚至為了達到目地不惜犧牲一城百姓的燕王世子。

    這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或許會是個梟雄,但絕不可能造福百姓,而且從卓先生和鄧老三的描述中,常浩能感覺到這位燕王世子對自己有著濃濃的敵意。

    常浩頭腦還沒發昏,當然不會希望這樣一個對自己有敵意的人當上皇帝,他很清楚,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燕王世子當上皇帝,自己會有什麼樣的悲慘下場。

    另一個讓常浩不安的理由,則是因為在洛陽城裡,有他關心著的人。

    魏公公於他而言,和高志山高老爹及高巧兒一樣,雖不是家人,卻勝似家人,他當然不可以不管魏公公的生死,偏生魏公公又是永和帝的寵臣,執掌潛龍內衛,若是洛陽生變,燕王世子真要做些什麼,魏公公當然會被其列為首要的清洗目標。

    寧飛燕更不用說,兩人間的關係,其實就隔著那麼一層紙而已,若不是因為有永和帝這個麻煩的存在,說不定已經連這一層紙都不在了。

    對自己心儀的女人,常浩又怎麼可能不管不顧?

    「卓先生此言,可有憑據?」

    常浩越想越是不安,那卓先生只當這位欽差大人是心憂國事,也不疑有他,道:「雖無確實憑據,只是在下的一些猜測,但以在下對燕王世子的瞭解,當不會有錯,至少也有七八分的把握!」

    七八分的把握,那幾乎就可以說是肯定了啊!

    常浩心中越發沉重起來,又向那卓先生問道:「那先生以為,燕王世子真要發動,成功的把握又有幾成?」

    卓先生沉吟道:「在下昔日未來徐州之前,受燕王世子重用,時常參贊機謀,對燕王世子的計畫,也是大概知曉,若是按燕王世子此前的計畫,本不應該如此急切地動手,至少也要再有兩年的準備時間,才能確保萬無一失!如今想來是因為出了什麼變故,這才如此著急,這成功的把握,當然會打個折扣……」

    常浩聽了,雙眼不由得一亮,急急道:「那依先生之見,燕王世子會敗?」

    卓先生搖頭道:「只怕未必,雖說是事發突然,但依燕王世子的為人,若非有了一定的把握,哪怕情況有變,他亦不會破釜沉舟,只會選擇繼續隱忍,如今他若是敢背水一戰,想要至少也有了六七分的把握才對!」

    常浩聞言,心情又復轉壞,喃喃道:「有六七分把握,那也是極大的勝算了!」

    卓先生這時候又道:「昨日夜間,在下思來想去,總覺得燕王世子如此著急地想要動手,只怕是因為當今天子的身體,已經撐不住了!」

    永和帝的身體撐不住了?意思是說永和帝快要死了麼?

    正在擔心魏公公和寧飛燕安全的常浩聽卓先生如此說,再想想先前在洛陽面見永和帝時,對方那一臉的病容,頓時就覺得這個可能性非常之大。

    卓先生壓低了聲音,又道:「當今天子雖然強勢,然則這些年來沉溺於酒色,身子早就被掏空了,在下昔日曾聽燕王世子道,當今天子若非有這許多天材地寶續命,只怕早就不行了!如今若是突然生出什麼變故來,倒也不足為奇!其若是不幸駕崩,太子又是年幼,這等大好時機,燕王世子當然不想錯過!若是過上幾年,萬一太子登基後穩住了陣腳,燕王世子再想動手,卻是麻煩了許多!」

    常浩想了想,也覺得卓先生說得有理,不過他的臉色也因此而變得有些古怪起來。

    「若依先生所言,則燕王世子一旦發動,勝算不小,若是燕王世子真個成功了,那先生如今跟隨常某,豈不是……」

    燕王世子若真的奪權成功,當上了皇帝,常浩固然沒好日子過,鄧老三和卓先生如今叛了燕王世子,為常浩效力,到時候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

    邊上的鄧老三這時候也想到了這個可能,不過他倒不怎麼在意,他投常浩,為的只是求得心安,為的只是從倭寇手中救下郯城百姓,而且那時候他也不曉得燕王世子將會有所動作。

    哪怕如今知曉了燕王世子將會有所動作,他也不後悔自己先前的決定。

    不過在聽到常浩的話之後,他的一雙眼睛,也是隨之看向了那卓先生,眼中還隱隱有戒備之意。

    卓先生見兩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都是古怪,不由得暗暗著惱,心想自己落到如今地步,還不是拜你們二人所賜,如今卻來懷疑我!

    他苦笑道:「欽差大人手段高明,這一環套著一環,在下已然著了大人的道,又如何還能脫身?除非想就此隱姓埋名,亡命天涯!」

    常浩似笑非笑地看著卓先生,道:「既然先生如此說,又如此做,想必也不會對此事袖手旁觀了?不知先生對於燕王世子的動作,又有何應對之策?」

    卓先生嘆息道:「如今我等遠離洛陽,在這徐州地面上,便是有應對之策,又能有何做為?而今之計,無非是欽差大人上一份密摺,快馬加鞭送往洛陽,奏於天子罷了!」

    他言下之意,就是盡人事,聽天命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郯城自洛陽,千里迢迢,常浩而今除了以最快的速度向永和帝報信之外,確實也做不了什麼。

    思及此處,常浩不由得有些氣悶,不過再轉念一想,就算自己如今仍身在洛陽,又能如何?

    永和帝並不信任自己,自己說的話,永和帝還真未必就會信,他就算想幫忙也有很大可能幫不上!

    到頭來,只怕他能做的,也就是給魏公公和寧飛燕提個醒什麼的,真要出了事,他連皇城都進不去,又如何去救魏公公和寧飛燕?

    只是想是這麼想,常浩仍是覺得心裡不舒服。

    靜靜地想了一會,常浩在卓先生和鄧老三怪異地注視下,取出自己獨有的鵝毛筆,寫了一封信封好,然後讓潘大喚來武安國,將信交給對方,低聲交待了一番,讓他馬上安排可靠的人手將信送往洛陽,設法由上官家的渠道轉交給魏公公。

    就算事不可為,他也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至於能不能起到些作用,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武安國是常浩心腹中的心腹,聽了常浩的交待之後,也是臉色大變,連忙急急地去安排了。

    做完這一切之後,常浩又重新看向了卓先生。

    「若是燕王世子當真得勢,那先生覺得,我等又該何去何從?」

    那卓先生這時候還在仔細觀察著常浩擱在書案上的鵝毛筆,似是沒有想到常浩會如此發問,聞言抬起頭來,竟是愣了一愣。

    待回過神來,卓先生心中對常浩這位欽差大人的評價又高了許多。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有擔當的表現,而在這之後,又開始考慮起事若不濟之時的退路,則是說明了對方頭腦十分地清醒和冷靜。

    清醒和冷靜的人不一定能成大事,但能成大事的人,無一不是具備了這種特質。

    卓先生眉頭挑了挑,淡淡道:「該當何去何從,則要看大人對新君,是何種態度了?」

    常浩冷笑道:「那先生以為,常某對這新君,當是何種態度?」

    卓先生嘆息道:「燕王世子雖然謀逆,然其身為太祖皇帝嫡系一脈子孫,暗中又謀劃多年,若其真有登基之日,雖不敢說一呼百應,但這響應者,肯定也是不少,更有人會認為其乃是正統!若是假以時日,要穩住這皇位,也不是不可能!」

    說到這裡,卓先生看了常浩一眼,苦笑連連,道:「不過想來大人是不會認可的!而且燕王世子那邊,也未必就能容得下大人!」

    常浩點頭道:「正是如此!」

    卓先生又道:「既然如此,想來大人也是不肯束手待斃的,那我等便只有兩條路可走了,一是獨善其身,就此遁入山林,隱姓埋名,再不出世,或可保得性命……」

    常浩見那卓先生總是喜歡賣關子,不由得有些不耐。

    都到了這個時候了,還一啊二的,這樣的選擇,根本就沒有意義好不好,說了和廢話有什麼區別?

    也不知道是這卓先生太過喜歡賣弄,還是這大漢朝的讀書人說起話來都是這個調調?

    於是便道:「先生難道便想獨善其身麼?直接說二吧!」

    卓先生正搖頭晃腦地說著,冷不防被常浩這麼一打斷,頓時就有點尷尬,同時也明白自己這位新主子看來不像是燕王世子那般喜歡咬文嚼字的。

    當下只好訕笑一聲,道:「無法獨善其身,又不想坐以待斃,那便唯有奮起抗爭了,彼時燕王世子真個登基,響應之人固然不少,但反對之人想來也多,大人何不聯合天下志同道合之士,從永和帝一脈中擇人另立新君,然後奉天討逆,揮軍洛陽,與篡位之賊一決死戰便是!」

    說到這裡,卓先生的語氣有些激昂起來:「若是事情成功,大人便有從龍之功,從此一飛衝天,哪怕事情不濟,大人也可保著新君割據一方,燕王世子便是登基,然其對各州的常控,定然微弱,大人可擇一地劃地而治,用心經營之下,亦可自成一國,與燕王世子二分天下,到時候一樣有從龍之功,同樣是前程無量!」

    常浩這時候聽得已是有些發懵,說起來他還真沒想這麼多,以他自己的想法,無非就是興兵和對方戰個你死我活罷了,總好過束手待斃,他向卓先生問計,也不過是覺得對方可能是個真有本事的,說不定能給自己一些好的建議什麼的,並沒有指望對方真能提出什麼驚天動地的類似於諸葛孔明那樣三分天下的妙論來。

    沒成想這卓英明卓先生卻是真的有大本事的,直接就給他提了這麼一個驚世駭俗的建議!

    另立新君!

    這卓先生竟然建議他另外扶立一個皇帝起來!

    更讓常浩難以想像的是,依這卓先生的說法,到時候他還進可攻,退可守,似乎掌握著極大的主動權,而且不管進退勝敗,都能位極人臣?

    我擦,感情自己把這卓英明弄回來當主薄,還真是撿到個寶了不成?

    看著卓先生那頗為自得的面孔,常浩忽然覺得這人還真是不能小看了。

    不過再仔細一想,常浩又覺得,對方提出的這個建議,大而空洞,根本不具備什麼可操作性。

    一來他不知道該扶立什麼人做這新的皇帝,二來他雖然是個欽差大人,但不過是個討倭欽差罷了,權力雖大,名頭也響,可這一切都有個前提,那就是他在討倭,換了其他的事情,誰會理他?

    就算他能號令吳明華這個徐州刺史,但那可不代表著其他地方的刺史也會聽他的話,他哪裡有那麼大的號召力來發起扶立新君的事情?就算發起了,只怕也不會有人響應!

    而且他的年齡和資歷擺在這呢,就算一切順利,新皇帝扶起來了,別人也都響應了,可到時候只怕他的討倭欽差的名頭也沒用了,只憑一個蕩寇將軍的名頭,怎麼也不可能在這個同盟中佔據主導地位吧?

    到時候他自保或許有餘,從龍之功可能也會有,但絕不可能像卓先生說的那麼誇張就是了。

    更不要說這一切本來就不太可能實現。

    也就是說,卓先生剛剛說的這些雖然看似美好,但充其量也不過只是一張畫餅罷了。

    尼瑪,差點讓這貨給忽悠了!

    可就在常浩冒出這樣的想法的時候,那邊卓先生見他臉上陰晴不定,卻似是猜到了他的想法,又笑吟吟地向他問道:「大人可是覺得,在下這番言論,華而不實?」

    常浩聞言又是吃了一驚,待回過神來之後,再向那卓先生時,眼神已是十分地玩味:「確有此感覺,不知先生將何以教我?」

    卓先生這時候似乎已經進入了狀態,找回了曾經指點天下運籌帷幕的那種感覺,當即是朗聲道:「大人所慮者,無非是大人的年紀和資歷而導致的人微言輕罷了,然則大人可曾想過,亂世之中,實力為尊,余皆次之!」

    「亂世之中,實力為尊,余皆次之?」常浩喃喃地重複著卓先生的話,很快便是眼前一亮。

    卓先生見常浩似有所得,又道:「若燕王世子發動,其若是敗了,大漢朝無非就是亂上一亂,就如當年前晉王兵圍洛陽時的舊事一般,於大局並無大礙!然則燕王世子一旦成功,則漢室江山必定大亂!」

    他大聲道:「燕王世子若是再準備個幾年,萬事俱備之下,再行發動,在下只怕也不敢如此說話,然則其倉促發動,比之原本的計畫又大大不同!當今天子行事雖有頗多爭議,然則其在位數十載,雖無多大建樹,卻也有一班忠心耿耿的臣子,遍及朝堂和天下各州,燕王世子驟然篡位,這些人定然不服,到時候肯定會興兵問罪,戰事一起,天下如何不亂?而且這天下野心勃勃,覬覦皇位之人,又何止燕王世子一人?他若是成事,其餘人等又如何會不心動?又如何會不趁其立足未穩之際,全力一搏?這些人一旦有所動作,天下如何不亂?」

    「到了那等時候,便是官位再大,資歷再深,年紀再高,手中無兵無將,又能有何作為?大人雖然年輕,資歷亦淺,然則身有蕩寇將軍之職,又是討倭欽差,手握數千虎賁之眾,又有那東海郡郡兵相助,在徐州又有如此聲望,若是再能掃平倭寇,威震徐揚,到時候設法以討倭的名義,整合徐州乃至揚州的各處兵馬,將其掌控手中,天下又有誰人敢來小看?」

    「到時大人手握重兵,背靠徐揚二州,大人又如此勇武謀略,莫說是自己扶立新君,便是他人搶先扶立,亦要主動來拉攏大人,這大事何愁不成?」

    隨著卓先生的這一番話,不得不說,常浩是真的動心了。

    說起來,常浩並不是一個十分有野心的人,至今為止,他的所作所為,不過都是為了自保而已,若是可以,他當然不想這天下變得大亂,按他的想法,最好就是能在徐州這邊安心呆著,打一打倭寇,攢一攢戰功什麼的,只要小心一點不把小命丟了,過上幾年那病歪歪的永和帝嗝屁了,他就可以利用魏公公和寧飛燕的人脈,重新回洛陽過他的舒心日子,一個弄不好還能升點官發點財什麼的,最好再抱得美人歸,也就不枉穿越這一回了。

    然後閒著的時候,利用自己身為穿越者的優勢,幫著大漢朝搞搞發明,提升一下科技什麼的也在他的打算之中,畢竟大漢朝越強大,他的日子過得越舒服不是?

    總而言之,常浩並沒有什麼爭霸天下的心思就對了,他從來就不認為自己是那塊料,也覺得這種事情於自己來說太過遙遠,更重要的是,他覺得這種事情很麻煩,再說了,他真正想要的東西,就算他成了皇帝也得不到啊!

    不過現在的情況顯然和他的設想並不相符,這大漢朝看來是注定要天下大亂了,而他又沒辦法在這樣的情況還能獨善其身,不得不被捲入這場亂局之中,在這種情況下,他除了奮發向上,好像也沒了其他的選擇。

    更重要的是,卓英明卓先生,為他指出一條貌似可行的光輝大道!

    常浩並不是一個矯情的人,不主動不代表他不會動,大好的機會擺在眼前,還不動心的話才真是怪事了。

    所以,常浩動心了。

    「我得卓先生,如魚得水也!」倭的名義,整合徐州乃至揚州的各處兵馬,將其掌控手中,天下又有誰人敢來小看?」

    「到時大人手握重兵,背靠徐揚二州,大人又如此勇武謀略,莫說是自己扶立新君,便是他人搶先扶立,亦要主動來拉攏大人,這大事何愁不成?」

    隨著卓先生的這一番話,不得不說,常浩是真的動心了。

    說起來,常浩並不是一個十分有野心的人,至今為止,他的所作所為,不過都是為了自保而已,若是可以,他當然不想這天下變得大亂,按他的想法,最好就是能在徐州這邊安心呆著,打一打倭寇,攢一攢戰功什麼的,只要小心一點不把小命丟了,過上幾年那病歪歪的永和帝嗝屁了,他就可以利用魏公公和寧飛燕的人脈,重新回洛陽過他的舒心日子,一個弄不好還能升點官發點財什麼的,最好再抱得美人歸,也就不枉穿越這一回了。

    然後閒著的時候,利用自己身為穿越者的優勢,幫著大漢朝搞搞發明,提升一下科技什麼的也在他的打算之中,畢竟大漢朝越強大,他的日子過得越舒服不是?

    總而言之,常浩並沒有什麼爭霸天下的心思就對了,他從來就不認為自己是那塊料,也覺得這種事情於自己來說太過遙遠,更重要的是,他覺得這種事情很麻煩,再說了,他真正想要的東西,就算他成了皇帝也得不到啊!

    不過現在的情況顯然和他的設想並不相符,這大漢朝看來是注定要天下大亂了,而他又沒辦法在這樣的情況還能獨善其身,不得不被捲入這場亂局之中,在這種情況下,他除了奮發向上,好像也沒了其他的選擇。

    更重要的是,卓英明卓先生,為他指出一條貌似可行的光輝大道!

    常浩並不是一個矯情的人,不主動不代表他不會動,大好的機會擺在眼前,還不動心的話才真是怪事了。

    所以,常浩動心了。

    「我得卓先生,如魚得水也!」
Babcorn 發表於 2015-5-27 17:39
正文 第303章 祭旗忙出征

    不過動心歸動心,很快常浩還是將這件事暫時放在一邊,不再理會了。,

    畢竟眼下再怎麼說得天花亂墜,也還得先把眼前的問題給解決掉不是?

    而常浩此時面臨的最大的問題,有兩個,一個是設法通知魏公公和寧飛燕關於燕王世子可能謀逆這件事,並借由魏公公之口轉告永和帝,看看能不能及時地做到防患於未燃。

    當然,希望不大就是了,總之,盡人事,聽天命,反正常浩是無法接受什麼都不做就對了。

    而關於這件事,常浩適才已經做出了安排。

    所以眼下,常浩需要解決的是另一個問題,倭寇的問題。

    不先把那來犯的兩萬倭寇給解決了,一切終歸都是浮雲,真要讓倭寇破了郯城,就算洛陽那邊燕王世子失敗了,常浩接下來也不可能會有好日子過,他可不認為永和帝是個知道感恩的主,會唸著自己通風報信的功勞就免了自己抗倭不力的罪責。

    所以,常浩必須先把倭寇的威脅滅了。

    也因此,常浩在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那些事情之後,便沒有繼續對鄧老三和卓先生過多糾纏,而是緊鑼密鼓地開始了出征前的最後準備。

    畢竟時間已經不多了。

    不過真說起來,其實常浩也沒什麼好準備的就是了,該做的工作早在昨日就已經做完,今天不過就剩下按時拔營起寨罷了。

    而且有武安國等人操辦,這些事情自然不用常浩來親力親為。

    要不然的話,常浩適才也不會在百忙之中還特別抽空向鄧老三和卓先生詢問了一番。

    但身為蕩寇軍主帥,有些事情常浩還是必須去做的,而且出征之前,蕩寇軍還有一頓午飯要吃。

    吃飽喝足了,大傢伙才有力氣上路出征不是?

    晌午時分,酒足飯飽之後的蕩寇軍自城南的歸義營出發,三千餘人浩浩蕩蕩,先是北行了一陣,然後在郯城中部轉了個方向,一路向東,出了東城門,來到了城外。

    東城門外,這時候早已是人山人海,看到蕩寇軍出城,一片如雷般地歡呼聲隨之響起。

    「蕩寇軍!威武!」

    「蕩寇軍!必勝!」

    不得不說,這支除了欽差大人原本帶來的二百餘親兵,其餘盡皆由郯城的好漢子和前來投奔的徐州各地好漢們組成的蕩寇軍,對郯城人來說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

    在郯城人的眼中,這蕩寇軍,就是他們的子弟兵,為了討伐倭寇,由欽差大人編練的子弟兵,所以,他們對蕩寇軍,有著特別的感情。

    那些像是白老爺子這樣家中有子弟入了蕩寇軍的,這時候的心情更是有些複雜,即有因為自家子弟加入蕩寇軍的驕傲,又有送自家子弟出征前的忐忑和緊張。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戰場上最是凶險不過,哪有不死人的時候,而倭寇的強橫本來就深入人心,這一次倭寇更是集結了兩萬人之眾大舉來犯,雖說有常浩這個欽差大人做定海神針,可大家心裡,終究還是會有些擔心的。

    在城外等著蕩寇軍的,除了這些自發來送行兼看熱鬧的郯城百姓,以及帶著手下郡兵維持秩序的吳刺史等人之外,還有另外一支軍隊。

    那是常浩讓武安國從自己接管的東海郡郡兵中精挑細選出來的七千郡兵。

    吳刺史身為徐州刺史,手下有一支直接歸他指揮的直屬軍隊,那就是駐紮在郯城的東海郡郡兵,因為徐州是大州,東海郡也是大郡,這東海郡郡兵的規模就比較大,足足有兩萬人的編制,此前吳刺史與倭寇交戰之時,折損了一批人,之後招兵不順利,一直沒能補足,交到常浩手上的時候,不過只有一萬五千人左右。

    不過這一段時間,常浩讓武安國從那些未能通過蕩寇軍考核的青壯中挑了一批人補充了進去,讓其規模再次達到了一萬七千人左右,隨後得知消息的郯城人又掀起了一股應徵的熱潮,許多有志殺倭的青壯都是想著,就算不能加入蕩寇軍,加入郡兵也不錯啊,要知道現在郡兵可是欽差大人掌管著,還和蕩寇軍一起操練呢!

    也因此,到了現在,東海郡郡兵已經恢復了原先兩萬人的滿編編制,這一次出征,常浩讓武安國挑選其中的精銳,組成了一支七千人的軍隊,隨同蕩寇軍一同出發。

    之所以如此,一來是常浩覺得兵貴精不貴多,二來郯城這邊總要留些兵馬守城,不然的話,萬一出了什麼意外,常浩哭都沒地方哭去。

    守城的任務,常浩當然是交給了吳刺史來打理,不管怎麼說,除了常浩這位欽差大人之外,吳刺史終究是徐州這邊官職最大的人,郯城交給他來守,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有一萬多兵馬在手,郯城又是城高牆厚的大城,易守難攻,吳刺史只要自己不犯糊塗,就算兩萬倭寇真的打到了郯城,他也能堅守一段時間,等到常浩回援。

    當然了,常浩認為這樣的情形不太可能出現就是了,主動出征還讓倭寇打到了城下,那出征豈不是完全沒了意義?

    在百姓們的歡呼聲,三千蕩寇軍和七千東海郡郡兵合兵一處,兩下里的人馬這段時間都是武安國在操練,每日里拉到城外苦練,這來來往往的,相互間早已熟悉,配合起來也是相得益彰,不一會就組成了一個萬人大方陣。

    這是一個十分整齊的萬人大方陣,橫看一條線,豎看一條線,斜著看還是一條線,人人面色肅穆,一眼望去,一股凜然之氣油然而生。

    這壯觀的場面看著不單是圍觀的百姓們嘖嘖稱奇,就連吳明華吳刺史也是驚嘆不已。

    想當初,東海郡的郡兵在他手裡的時候,何曾有過這般氣象,每每列隊,非但耗時甚多,列成的陣型也是七扭八歪,不堪入目,哪似而今這般,萬人齊動還能如此齊整?

    「這是……」

    吳刺史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他也是見過世面的,想當初在洛陽,哪怕是號稱天下精銳,大漢強軍的禁軍,也沒有如此驚人的表現啊!

    如果禁軍那樣的都算強軍,那眼前這支軍隊,又該算什麼?

    思及此處,吳刺史不由得對那位蕩寇軍的武安國武司馬刮目相看,百姓們不清楚,吳刺史可是知道,這蕩寇軍和東海郡郡兵的訓練,常浩極少過問,基本上都是這位武司馬在操辦,月餘時間,就有如此驚人的變化,這人練兵的手段,當真是非同小可!

    這欽差大人非但自己勇武過人,胸有謀略,這手下也是人才濟濟啊!

    吳刺史有些羨慕地這樣想著,心中的忐忑忽然就少了許多。

    有這等強軍,此戰必勝!

    再想到接下來自己將指揮著同樣受過武安國訓練的一萬餘兵馬守衛郯城,吳刺史心中又是一陣激動,只覺得自己當初將兵權讓給欽差大人,實在是一個十分明智的選擇。

    他甚至開始想著,等這一次的戰事結束,自己是不是應該和欽差大人說一聲,然後向那些武司馬討教一番這練兵的心得了。

    吳刺史這邊滿腦門子的胡思亂想,那邊蕩寇軍列陣完畢,常浩頂盔貫甲,騎著同樣全副武裝的白狼,帶著武安國等蕩寇軍中的將領,來到了陣前,隨著他大手一揮,早已被提前押送到東城門外的那些俘虜,便被那些奉命看押的郡兵們押到了陣前。

    數百個俘虜,分成幾排,被這些郡兵押著跪在陣前,這時候這些俘虜已經知道了自己將要面臨的下場,個個都是面無人色,有人想要大聲求饒,也有人悍不畏死,到了這時候還想要破口大罵,不過他們每個人的嘴都被塞住了,任他們如此用力,都是發不出多大的聲音來,更不要提說話什麼的了。

    也有人拚命掙扎,對這種人,那些負責看押的郡兵會毫不客氣的就是一棍敲下去,對這些膽敢勾結倭寇的敗類,他們才不會手下留情。

    百姓們看到這些俘虜被押出來,一下子都是激動了起來,不過有郡兵維持秩序,之前常浩又已經讓人三令五申,是以大家倒還是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沒有再次發生什麼混亂的局面。

    這種情況讓常浩暗中鬆了一口氣,說起來他還真有點擔心百姓們激動起來不管不顧,再次發生失控的場面,如果真弄成那樣,說不得他也只好把那些倒霉的俘虜們交給百姓來處置了。

    不過現在看來,他這個欽差大人的威望還是不錯的,於是隨著他一聲令下,一個身強力壯的親兵,在他的身後展開了一面大旗,迎風招展的紅色旗面上,三個用絲線織成的金黃色大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蕩寇軍!

    隨著這面戰旗的出現,場中再次爆發出了一陣歡呼聲。

    然後又有一隊數百人自方陣中行出。

    這一隊人,就是負責對俘虜們行刑的劊子手了,以那位原黑虎幫大當家李彪為首,這隊一隊數百人的劊子手,個個都是身高力大之人,每個人的手裡,都是一柄寒光閃閃的鬼頭大刀。

    一個劊子手,對應一個俘虜,很快地,每個俘虜的身後,都站了一個劊子手。

    然後常浩也不廢話,更沒有如其他人一般,在出征前說些什麼出征誓詞之類的東西,如今民心士氣都是高漲,根本就用不著這些虛頭巴腦的玩意。

    倒是大家心裡的憤怒急需發洩一番,徐州百姓對倭寇的痛恨,讓他們對於膽敢勾結倭寇的這些敗類,也同樣是痛恨到了極點。

    倭寇固然可惡,可是這些勾結倭寇的人,更加可惡!

    所有的鄶子手都是在看著常浩,等待著動手的命令。

    「殺!」

    「殺!」

    「殺!」

    驚天動地地喊殺聲在這一刻響起,圍觀的百姓,出征的士兵,都在憤怒地喊著同一個字眼。

    「殺!」

    常浩在狼背上高高地舉起了自己的右手,然後朝著劊子手們的方向重重落下。

    對這些漢奸,常浩心中根本就一絲同情也沒有。

    「殺!」

    早已蓄勢待發的劊子手們隨之動了,一柄柄鬼頭大刀高高地揚起,他們之中不是沒有人是第一次動手殺人,可是在這一刻,心中的怒火卻讓他們動起手來,一點猶豫也沒有!

    一柄柄鬼頭大刀,重重落下,一顆顆人頭,隨之落地!

    郯城的東城門外,這一刻幾乎血流成河!

    這驚心動魄的一幕,原本應該引發一陣陣的驚呼,可是在這一刻,沒有人驚呼,有的,只是如潮水般的歡呼!

    「蕩寇軍!威武!」

    「蕩寇軍!必勝!」


    「這常浩竟然這般無謀,竟然還敢出城迎戰我等?」

    蕩寇軍出征之後的第三天上午,山本六十六親自率領的兩萬餘倭寇,早已經過了羽山道,搶先於蕩寇軍一步,殺到了沐水河畔。

    對於這樣的情況,山本六十六並沒有感到什麼意外,兵貴神速,他本就是想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而且這一路行來,所過的幾個漢人小縣,當地的守軍都是緊守縣城不出,就如同先前那位姓卓的漢人保證的那樣,一點阻攔倭寇大軍的意思也沒有。

    當然了,山本六十六覺得這裡面並不能排除對方是出於恐懼心理才不敢出戰的,畢竟在那位漢人的欽差到來之前,他手下的十幾位大名在徐州地面上縱橫來去,這些漢人軍隊也是一樣的表現懦弱。

    再加上消息傳遞需要時間,山本六十六覺得,若是自己不能搶先於漢人一步抵達這沐水,那才真是咄咄怪事了。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那位姓卓的漢人從郯城那邊傳來了最新的消息,那位漢人的討倭欽差,自郯城起兵一萬,出城前來迎戰倭寇了。

    收到消息之後,山本六十六感到十分地驚訝,在他的想像中,自己大軍壓境,那位漢人的討倭欽差就算不會驚慌失措,肯定也會在郯城那邊堅守。

    當然,這並不是山本六十六小看那位漢人的討倭欽差,覺得對方不敢和自己在野外決戰,之所以如此判斷,山本六十六是有根據的。

    因為從先前那姓卓的漢人送來的情報來看,那位漢人討倭欽差正在編練的新軍,人數在三千左右,加上如今也在他控制之下的兩萬東海郡郡兵,其手上的兵力在兩萬三千人左右,和山本六十六這邊算是旗鼓相當。

    在這種情況下,對方若是出城迎戰,勢必要分兵守城,這麼一來,漢人的兵力因為分散成兩部分,原本還算略佔優勢的兵力,反而會因為分兵而落在了劣勢。

    這種做法,簡直就是給敵人各個擊破的機會,山本六十六覺得這個漢人欽差是個知兵的,說不定還是自己此生最大的強敵,應該不會作出如此不智的選擇。

    所以在聽到對方竟然分兵一萬出城迎戰之後,山本六十六真的很驚訝。

    「莫非對方另有所圖不成?」

    不過很快,山本六十六就想通了其中的關節。

    對方之所以如此大膽,並不是因為無謀,而是因為其另有打算,有所依仗。

    山本六十六覺得,對方的打算,應該就在自己眼前的這條沐水之上。

    漢人的兵法有雲,半渡而擊。

    那位漢人的討倭欽差,應該是想藉著這沐水做為天險,然後趁著自己的大和勇士們渡河的時候,發起迎頭痛擊吧?

    真要出現了那種狀況,山本六十六還真要頭痛一番,因為如果渡河時遭到對方的攻擊,自己這邊的兵力優勢可就蕩然無存了!

    這叫常浩的漢人,果然是個難纏的對手!

    山本六十六有些感嘆,但隨後就有些得意了起來。

    對方的想法雖然不錯,可是這一次,對方卻是失算了!

    因為對方算錯了一個環節,那就是自己率領著大和勇士們,已經搶先一步趕到了沐水!

    只要趕在對方到來之前渡過沐水,那麼對方的一切算計可就落空了,到時候,匆匆趕來的漢人軍隊,反而會被他山本六十六手下的大和勇士以逸待勞地消滅掉!

    有了這樣的判斷,山本六十六當即就下了命令,全軍全力趕製木筏,搶造浮橋,全速渡過沐水。

    「搶在漢人到來之前,渡過沐水!」

    不過就在山本六十六手下的傳令兵將要離開前往傳令的時候,在山本六十六的身後,一個長著一對三角眼,身形矮壯的大名卻是上前大聲道:「山本總大將,且慢行事!」

    山本六十六定睛一看那人,卻發現對方是一個名為小早川家光的大名。

    這位小早川大名在這一次隨山本六十六出征的十幾位大名之中,是實力最強的一個,其手下兵力,僅次於山本六十六本人,算是山本六十六軍中的二號人物,在倭國內部也是以多智而見稱,只是此人樹敵太多,是以這一次也是被人推了出來,遠征大漢。

    對於這位小早川家光,山本六十六還是比較看重的,畢竟這一次來的十幾位大名,不是歪瓜就是裂棗,也就是這位小早川家光還算不錯,時不時能提出些連山本六十六都要讚歎的意見出來,不像其他大名,光長肌肉不長腦子。

    此時見小早川家光出聲阻攔自己,山本六十六心中疑惑,於是便問道:「小早川君,你這是何意,莫非此時渡河有什麼不妥?」有些感嘆,但隨後就有些得意了起來。

    對方的想法雖然不錯,可是這一次,對方卻是失算了!

    因為對方算錯了一個環節,那就是自己率領著大和勇士們,已經搶先一步趕到了沐水!

    只要趕在對方到來之前渡過沐水,那麼對方的一切算計可就落空了,到時候,匆匆趕來的漢人軍隊,反而會被他山本六十六手下的大和勇士以逸待勞地消滅掉!

    有了這樣的判斷,山本六十六當即就下了命令,全軍全力趕製木筏,搶造浮橋,全速渡過沐水。

    「搶在漢人到來之前,渡過沐水!」

    不過就在山本六十六手下的傳令兵將要離開前往傳令的時候,在山本六十六的身後,一個長著一對三角眼,身形矮壯的大名卻是上前大聲道:「山本總大將,且慢行事!」

    山本六十六定睛一看那人,卻發現對方是一個名為小早川家光的大名。

    這位小早川大名在這一次隨山本六十六出征的十幾位大名之中,是實力最強的一個,其手下兵力,僅次於山本六十六本人,算是山本六十六軍中的二號人物,在倭國內部也是以多智而見稱,只是此人樹敵太多,是以這一次也是被人推了出來,遠征大漢。

    對於這位小早川家光,山本六十六還是比較看重的,畢竟這一次來的十幾位大名,不是歪瓜就是裂棗,也就是這位小早川家光還算不錯,時不時能提出些連山本六十六都要讚歎的意見出來,不像其他大名,光長肌肉不長腦子。

    此時見小早川家光出聲阻攔自己,山本六十六心中疑惑,於是便問道:「小早川君,你這是何意,莫非此時渡河有什麼不妥?」
Babcorn 發表於 2015-5-27 17:40
正文 第304章 真的有埋伏

    因為是跨海而來,山本六十六和一眾大名們,都和那已經死在常浩手裡的龍造寺秋虎一樣,捨不得帶自己的寶貝戰馬過來,不過隨著上岸之後在徐揚兩地的劫掠,他們的手上,多多少少有了一些馬匹,這些馬匹大都是他們從各地的官兵手上奪來的,雖然並不多,但這些馬匹比之他們在倭國內的那些戰馬,質量上當然要更好一些。

    這些戰馬理所當然地成了山本六十六等人在軍中顯擺自己身份的一種方法。

    此時兩萬倭寇一路行來,也就只有山本六十六和十幾個大名,還有他們手下的親信旗本武士們能有馬好騎,此時駐馬沐水河畔,又自覺看穿了漢人的計謀,山本六十六正是意氣風發之時,沒成想那小早川家光卻潑了一桶冷水下來。

    不過山本六十六終究是倭人中有名的智將,也有容人之量,當即就是警覺了起來,並出聲向小早川家光詢問。

    小早川家光縱馬上前,向山本六十六恭聲道:「山本總大將,在下以為,此時渡河,需防漢人使詐!山本總大將難道不覺得漢人的行軍速度太慢了一些麼?在下看過地圖,這白馬渡口離郯城不過兩日路程,若是急行軍,一日一夜可到,若是那姓卓的漢人昨日差人送來的情報無誤,常浩在得知我等大舉來犯的情況下,前日午時發兵,一定是急急趕路,怎麼可能這時候還沒趕到對岸佈防?」

    說到這裡,小早川家光停頓了一下,又道:「除非他們趕到其他渡口去佈防了,但這明顯不太可能,從地圖上來看,咱們從羽山道出來,這個渡口是必經之地,其餘的渡口,實在是這裡太遠了!遠到我們就算是想突出奇兵,也不會選擇的地步!所以我們沒有理由捨近求遠,再浪費上幾天的時間,這個道理,漢人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他們肯定只會到這裡來!」

    山本六十六聽了,心中一動,再仔細一想,當時頭上就見汗了。

    「小早川君,你的意思是說,漢人早已到了,不過卻埋伏了起來,想要等咱們渡河之時,再行殺出,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

    小早川家光抬起馬鞭,指著對岸,道:「在下確有此推測,然則是否屬實,還需山本總大將派人到對岸一探!畢竟適才所言,都是在下依據情報推測而出,究竟是否如此,在下也不能肯定!」

    見小早川家光說得懇切,再抬頭看看河對岸的地形,山本六十六心中開始感到不安。

    沐水河岸,本就東低西高,而且倭寇一行此時所在的這個名為白馬渡的渡口,西岸的地形除了河畔之外,不遠處就是起伏不定的丘陵地形,遠不似東岸這邊一馬平川,若是漢人的軍隊真的藏身其中,自己在東岸還真是難以察覺。

    萬一真被小早川家光言中,大軍渡河之時,漢人自西岸發起突襲,豈不糟糕?

    想到這個可能,山本六十六不由得頭痛起來,因為這種時候,他不得不考慮另一個可能。

    萬一漢人軍隊真的是沒有趕到,對岸並沒有埋伏,自己這邊卻疑神疑鬼,因為探查耽誤了渡河的大好良機,待漢人軍隊趕到,自己這邊再想渡河卻是困難多了!

    一念至此,山本六十六不禁有些猶豫不決起來,在他的身後,十幾個大名也是議論紛紛,有人讚同小早川家光的看法,覺得還是謹慎一些為妙,也有人覺得兵貴神速,此時正是渡河的大好機會,覺得小早川家光實在是太過多疑。

    甚至還有那好戰的,主張就算是漢人真有埋伏,己方也大可強渡過去。

    幾下里爭執不停,遲遲沒有個統一的意見,山本六十六也是沒有拿定主意,小早川家光見狀,大感無奈,只好向山本六十六提醒道:「山本總大將,其實這渡河和探查,咱們大可兩不耽誤,同時進行!這不管是造木筏還是造浮橋都是需要時間的,咱們可以一邊趕造,一邊先用造好的木筏先行送小隊人馬到對岸去探查……」

    山本六十六也是鑽了牛角尖,這時候被小早川家光一提醒,頓時恍然大悟。

    對啊,根本就是兩不耽誤的事情嘛!

    這木筏和浮橋,都不是馬上就能造好的,先送一小隊人渡河探查有無埋伏,若是沒有,等木筏浮橋什麼的都造好了,大家自然就可以渡河,若是真有埋伏,就算此時渡不了河,今後遲早也是要渡河的,說木筏浮橋放著又不會壞,可以留到以後用嘛!

    想通了其中關節,山本六十六不由得老臉一紅,只覺得自己今天真真是趕路趕昏了頭,竟然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想不明白,虧得自己還頂著個智將的名頭來著。

    再看向小早川家光時,山本六十六很是有些尷尬,不過小早川家光也是識趣之人,見山本六十六已然醒悟了過來,又曉得自己搶了總大將的風頭,這時候連忙給對方找台階下:「在下見識淺薄,所思所想,不知是否可行,還請山本總大將定奪!」

    他本是好意,這才如此說話,可這話聽在山本六十六的耳中,卻差點沒讓山本六十六噴出一口老血來。

    八嘎,你這樣的都算是見識淺薄,那我連你想到的都沒有想到,豈不是要更加地不堪?

    一瞬間,山本六十六明白了這小早川家光在國內時為什麼會這麼不招人待見了。

    這傢伙實在是太不會說話了啊,雖然是好心,可在不知不覺中就把人給得罪慘了。

    也就是本總大將胸懷寬廣,不會與你計較,若是換了個小氣點的總大將,說不定就會以為你小早川君在諷刺自己了!

    暗暗嘆了口氣,山本六十六有點替這小早川家光感到惋惜,然後這才重新下了命令,讓全軍馬上趕製木筏,並準備製造浮橋所需的一切,同時又指派了一隊精悍的斥候,讓他們在第一批木筏造好之後,第一時間渡河到西岸查看,以防漢人軍隊真有埋伏。

    隨著山本六十六的這道命令,沐水東岸很快就喧鬧了起來,只要過了這沐水,郯城就近在眼前了,想到城內的財富,一眾早已有些迫不及待的倭寇們都是干勁十足。

    別的不說,單是城內用來懸賞他們人頭的那些賞銀,就已經足夠讓他們眼紅發狂了。

    渡沐水,破郯城,然後搶銀子,搶女人!

    幾乎每一個倭寇士兵的腦海中都是這麼一個想法。

    由於有了山本六十六的特別交待,幾個木筏被趕製了出來,然後當其他倭寇還在東岸這邊忙碌的時候,一隊百來人左右的倭寇斥候,已經擠上了木筏,開始渡河。

    河水並不是非常深,水流也並不急,倭寇們趕製出來的木筏雖然簡陋,可在水面上也能平穩地前進,不久之後,在山本六十六和小早川家光等人略帶緊張地注視下,幾個木筏終於是先後靠上了西岸,木筏上的倭寇斥候們敏捷地跳下了木筏,然後以五人為一小隊,分散開來,開始朝著不同方向展開了探查。

    目送著這些勇敢的先驅者一個接一個地消失在了視野中,山本六十六心裡開始像是貓抓般地難受。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河對岸,究竟有沒有漢人軍隊的伏兵?

    可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那些消失了的斥候卻始終沒有重新出現。

    這時候都已經有不少木筏被倭寇士兵們造出來了,山本六十六等人面面相覷,心中都是浮出了不詳的預感。

    到了這個時候,就連先前叫囂得最凶,想要馬上渡河的大名都能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了。

    「不會真的有埋伏吧?」比較悲觀的大名已經開始這樣想了。

    「難道那些斥候已經被漢人的伏兵……」更加悲觀的大名也已經開始這樣想了。

    「還好山本總大將聽了小早川君的建議,沒有馬上渡河!」

    這是比較樂觀的大名的想法。

    山本六十六皺著眉頭想了想,終於是下令再派一隊斥候渡河。

    於是又一個斥候百人隊上了木筏,再次在眾人的注視下,穩穩當當地渡過了沐水,在西岸登陸。

    因為前邊一批人的下落不明,這一次登陸的這個斥候百人隊沒有分散開來,他們按照山本六十六的命令,組成了隊型,開始沿著渡口的道路向前推進,目標是渡口邊上的一座矮山。

    雖然只是一座矮山,但好歹也算是個制高點,視野也開闊一些,真要發生些什麼,山本六十六等人在河對岸也能看到。

    斥候百人隊一點一點地向著矮山推進,每個人都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前一批人的莫名消失讓這些剛剛還興高采烈地討論著攻破郯城之後美好場面的倭寇士兵心中十分地不安,他們很清楚這裡萬一真有漢人的埋伏,他們這一百人會是什麼樣的下場。

    山本六十六等人在河對岸也是緊張得不行,郯城就在眼前了,若是在這裡被敵人擋住,又要浪費許多時間,他們本就是孤軍深入,到時候萬一生出什麼變故來,那事情可就大大不妙了。

    他們倒不是擔心漢人軍隊的戰鬥力,在他們眼中,漢人軍隊的戰鬥力也就是那麼一回事而已,雖然好像郯城這邊的漢人軍隊有所不同,但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大多數人對於龍造寺秋虎當日的敗亡,還是抱以一種樂觀的態度,認為是龍造寺秋虎太過輕敵所致。

    畢竟當日逃回來的那些敗兵也是說了,就是因為龍造寺秋虎和他手下的旗本武士先被漢人消滅了,原本大好的戰局才驟然改變,讓漢人反敗為勝的。

    這只是一個意外而已,而意外,不存在可複製性,這一次大家有備而來,真要面對面地硬碰,倭寇們都是底氣十足。

    不是每一個倭寇都像是山本六十六那樣喜歡疑神疑鬼,自己嚇唬自己的,山本六十六本人雖然對常浩十分忌憚,在倭寇當中抱有同樣想法的人也有一些,但大部分的倭寇都還是認為,這位漢人的討倭欽差不過是運氣好一些的傢伙罷了,不足為懼。

    所以除了山本六十六等小部分人之外,大部份的倭寇所擔心的是,這一次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來,最後卻灰頭土臉地無功而返。

    特別是那些知道些內情的大名們,他們可是知道郯城那邊有人在城中接應自己,準備裡應外合一舉拿下郯城的,如果就這樣被漢人擋在沐水,他們如何能甘心?

    「到底是有沒有漢人在埋伏?」

    有一個性急的大名在山本六十六身後自言自語地嘀咕了一句,這句話顯然代表了大家的心聲,大家都是急著想知道答案。

    然後很快,他們就知道了。

    因為就在那支斥候百人隊登上了矮山的半山坡的時候,自那矮山之後,傳來了一陣驚天動地的戰鼓聲。

    然後山本六十六等人就目瞪口呆地發現,無數的漢人士兵從那座矮山和其他眾多的丘陵之後,紛紛湧了出來。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大家都是有些發懵,那支斥候百人隊更是大驚失色,許多人當時就拋下了大隊,扭頭朝著河岸邊發足狂奔。

    然後更多的人加入了逃跑的行列。

    只是一瞬間,斥候百人隊就四分五裂了,有人轉身逃命,也有人驚呆在了當場,不知所措。

    逃跑的那些倭寇斥候反應不可畏不快,可是他們的反應雖快,動作也快,但漢人軍隊的弓弩卻是比他們更快,一隊人數也不知道有多少的漢人弓弩手出現在了矮山頂上,然後舉弩朝著下方或是正在逃命或是正在發呆的倭寇就是一通狂射。

    弩矢密集如雨,只是轉眼之間,就有將近三分之一的倭寇斥候倒在了山坡上。

    這一下那些被驚呆的倭寇斥候們也是清醒過來了,再也沒有人敢停在原地,個個都是轉身就跑,只是到了這個時候,他們又哪裡還能跑得掉?

    大部分的倭寇斥候在逃跑途中被尾隨追至的漢人士兵砍倒在地,少部份人逃到了河岸邊,可仍然不及登上木筏就又被漢人士兵追上,只能返身廝殺,懸殊的人數讓他們全無招架之力,而且這一次的對手之悍勇也遠超他們的預料之外,是以這些負隅頑抗的傢伙很快就被一一砍翻在地。

    只有極個別腦筋靈活一些的,直接就跳進了河水裡,躲過了這一劫,拚命朝著對岸游去。

    但這些人並沒能因此而逃出生天,隨後趕到的漢人弓弩手們對著這些漏網之魚又是一通狂射,將這些沒能游離岸邊多遠的傢伙盡數射殺在了水中。

    一百個倭寇斥候,最終無一生還。

    「八嘎!」

    「卑鄙的漢人!」

    「太陰險了!」

    眼睜睜地看著斥候百人隊被埋伏的漢人一掃而空,沐水東岸的倭寇紛紛破口大罵起來,山本六十六等人也是面色極不好看。

    「被小早川君不幸言中了,漢人果然有埋伏!」

    山本六十六有點慶幸,有點後怕,若不是有小早川家光提醒,這一次只怕他真要著了漢人的道。

    「山本總大將,咱們殺過河去吧!」

    有一個衝動的大名跳了出來,向山本六十六請戰,這時候倭寇們木筏已經造了不少,真要強渡,也不是不可以。

    這個大名的建議立即得到了其他幾個好戰大名的支持。

    「萬萬不可!」小早川家光一聽到有人想要強攻,連忙出言阻止,「漢人有備而來,剛剛又小勝了一場,士氣正旺,咱們此時強渡,兵力又不佔優勢,此戰定然有敗無勝!」

    這話顯然有漲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之嫌,那些視漢人軍隊如草芥的大名當時就不服氣了:「小早川君,漢人軍隊的戰鬥力,你又不是不清楚,就算咱們兵力不佔優勢,可大和勇士所向無敵,咱們仍有一戰之力!」

    小早川家光急道:「若是其他的漢人軍隊,在下當然也是不懼,可對面的可是那常浩的人馬,不可將其和其他漢人軍隊等同視之,萬萬不可輕敵!」

    他大聲道:「莫非你們忘了龍造寺君的下場?他就是太過輕敵,以致於兵敗身死!」

    不得不說,小早川家光雖然頗有眼光,也很清醒和冷靜,但他真的很不會說話,因為他這麼一說,聽在那些個請戰的大名耳中,簡直就是在說他們如此輕敵,會兵敗身死一般。

    「小早川君,你敢小看於我!」

    其中一個脾氣暴燥的大名當時就怒了。

    山本六十六本就因為漢人軍隊的突然出現而心煩意亂,此時再看到手下的大名們因此而起了爭執,更是頭昏腦漲起來。

    「夠了!」他大喝一聲,制止了雙方的爭吵,心中大為惱怒,覺得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釁,這些人究竟還有沒有將他這個總大將放在眼中了?

    「小早川君說得不錯,此時強渡,殊為不智!」他惡狠狠地掃了眾人一眼,怒聲道:「就算要強渡過去,也要多造一些木筏備用才行,大和勇士雖然不怕死,可也不能白白去送死!傳令下去,全力趕造木筏,勿必在天黑之前,造更多的木筏出來,今天咱們就在這裡紮營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咱們準備萬全,再行渡河!」的可是那常浩的人馬,不可將其和其他漢人軍隊等同視之,萬萬不可輕敵!」

    他大聲道:「莫非你們忘了龍造寺君的下場?他就是太過輕敵,以致於兵敗身死!」

    不得不說,小早川家光雖然頗有眼光,也很清醒和冷靜,但他真的很不會說話,因為他這麼一說,聽在那些個請戰的大名耳中,簡直就是在說他們如此輕敵,會兵敗身死一般。

    「小早川君,你敢小看於我!」

    其中一個脾氣暴燥的大名當時就怒了。

    山本六十六本就因為漢人軍隊的突然出現而心煩意亂,此時再看到手下的大名們因此而起了爭執,更是頭昏腦漲起來。

    「夠了!」他大喝一聲,制止了雙方的爭吵,心中大為惱怒,覺得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釁,這些人究竟還有沒有將他這個總大將放在眼中了?

    「小早川君說得不錯,此時強渡,殊為不智!」他惡狠狠地掃了眾人一眼,怒聲道:「就算要強渡過去,也要多造一些木筏備用才行,大和勇士雖然不怕死,可也不能白白去送死!傳令下去,全力趕造木筏,勿必在天黑之前,造更多的木筏出來,今天咱們就在這裡紮營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咱們準備萬全,再行渡河!」
Babcorn 發表於 2015-5-27 17:42
正文 第305章 圖窮終匕現

     山本六十六發了怒,一眾大名只好閉上了嘴,不管心中對這位總大將服不服氣,但山本六十六在大和國內還是極有人望極有勢力的,這些個被人排擠過來的大名們實在是招惹不起他,也不敢招惹。

    於是事情便也就這麼定下來了,十幾個大名在山本六十六的指派下,各自忙活去了,不過小早川家光卻被山本六十六單獨留了下來。

    「小早川君,明日強渡,你覺得我們可有勝算?」

    雖然小早川家光真的很不會說話,剛剛爭吵之時又把大家都得罪了一個遍,但山本六十六還是很看重他的,畢竟這是十幾個大名之中唯一一個的清醒人了,能力也是不錯,頗有謀略。

    至少在山本六十六看來,是這樣的。

    這時候在沐水西岸,此前因為倭寇斥候而不得不提前發動的漢人軍隊已經收兵,在草草收拾了戰場,割下了一眾倭寇斥候的首級充當戰功之後,他們潮水般地向後退去,不一會就因為西岸那獨特的地形,消失在了山本六十六等人的視線裡。

    在整個過程中,這支漢人軍隊的士氣十分高漲,山本六十六隔著沐水都能遠遠地聽到對方對自己這邊的嘲笑謾罵。

    這可不是一個好現象。

    山本六十六如是想。

    這支漢人軍隊不管怎麼看,都和他以前遇到的那些漢人軍隊大不相同,極有氣勢,而且看著進退有據,並不是以前那些烏合之眾可以相比的。

    這就是常浩編練出來的那支所謂的蕩寇軍麼?

    同樣正在觀察著對岸漢人軍隊動向的小早川家光聽得山本六十六發問,又發現對方臉上滿是憂慮之色,心中也是感嘆,連忙應道:「敵軍有備而來,我軍雖然士氣高漲,但明日若真要強渡,只怕也是一場苦戰!至於勝算……」

    他搖了搖頭,沒有接著往下說,但山本六十六哪裡還不明白他的意思?

    因為山本六十六自己,也是不看好這一戰的。

    這時候小早川家光又道:「山本總大將,在下擔心,若是咱們因此而被阻沐水,時日一長,會不會生出什麼變故來,萬一咱們後邊的那些漢人因此而生出什麼心思來,咱們孤軍深入……山本總大將,當斷不斷,反受其害啊!」

    這是在勸山本六十六退兵了,在小早川家光看來,雖然這麼做有損士氣,但總好過無謂的犧牲兵力,大不了回程的時候再大肆劫掠一番也就是了,反正漢人的土地如此廣闊,村鎮數不勝數,不怕沒有地方可搶,至不濟,也可以挑個比較小的城池打上一打,總好過在這裡和強敵死磕。

    山本六十六其實又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事到如今,他又如何能退?

    和了無牽掛的小早川家光不同,他山本六十六有著太多必須考慮的問題,小早川家光只考慮戰事的勝負,他卻必須考慮到這場戰事所可能會造成的各種影響以及其中的重要意義。

    更重要的是,他迫切地需要弄清楚大漢朝軍隊的真正戰力,他必須弄明白,這常浩是不是真如他想像中的那般善戰。

    畢竟這是事關大和國運的關鍵所在,哪怕就目前的種種跡像來看,這常浩都是一個強敵,可萬一自己弄錯了,對方並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麼強大,大漢朝的真正實力也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麼恐怖,大和因此而錯失了征服這片大陸的大好時機,他山本六十六豈不是要成為大和的千古罪人?

    這一點是一心想要振興大和,讓大和從此立足於世界之巔的山本六十六所不能接受的,在經過了這些天的思考之後,他十分慶幸自己當初沒有衝動地向天皇上報自己那毫無依據的判斷,而現在,他需要一個事實來證明自己的判斷,如果有可能的話,他很希望能推翻這個判斷。

    而想要得到這個事實,最好的辦法莫過於真刀真槍地和對方幹上一仗。

    所以山本六十六是不可能不戰而退的,但他當然也不想在如此不利的條件下和對方交戰,他之所以決定明日一早強渡,為的不過是先進行一次試探而已。

    「不戰而退,非大和勇士所為,小早川君,這一戰咱們還是必須打的!」

    他這樣對小早川家光說道:「別忘了我們這一次的任務所在,我們不能讓天皇陛下失望!」

    山本六十六的話讓小早川家光有些無奈,不過他也明白山本六十六的立場,便也沒有再多說些什麼,而是建議道:「若是要戰,我們不能拘泥於強渡,山本總大將何不派人沿著沐水尋找其他可以強渡之處?其他的渡口雖然遠了一些,不過在下以為,這附近想來還是有其他可以渡河的地方的,漢人兵少,咱們兵多,若是能分兵多處渡河,漢人想必也難於面面俱到!」

    山本六十六本來也有些打算,當下便應了,然後便將這件事交給了小早川家光去辦。

    「若有發現,及時來報,然後明日我在此處指揮強渡,小早川君和其他人就可趁著漢人軍隊的注意力被此處吸引,偷偷地引兵從其他地方偷渡過去,到時候漢人必敗無疑!」

    小早川家光臨去之時,山本六十六這樣向他打氣:「小早川君有大才,此次也當全力以赴,事成之後,何愁不功成名就?待回國之後,我亦當為小早川君向天皇陛下請功!」

    這小早川家光雖然不怎麼會說話,但確實是個人才,山本六十六有心拉攏其為自己所用,自然要勉勵一番。

    小早川家光這些年也是吃夠了不會說話的苦頭,樹敵無數,不然也不會被人排擠過來參加這遠征軍,此時見山本總大將對自己如此親切,不由得受寵若驚。

    要知道,山本六十六在大和國內,可不是什麼一般人物,其背後的家族,更是大和國內的名門,這樣一個人物,如此交好自己……

    小早川家光忽然覺得,自己這是遇到了貴人的節奏,很可能要開始轉運了。


    忙碌的時候,時間總是會過得飛快,似乎只是一眨眼的時間,天色就已經暗了下來。

    這時候兩萬餘倭寇已經在沐水邊上那廣闊的河灘上安營紮寨,忙碌了大半個白天之後,他們的成果還是十分喜人的——遠處的樹林少了一大片,而河岸上則多了許多雖然簡陋,但卻足夠結實的木筏。

    看著這些木筏,倭寇士兵們心情都是大好,漢人在對岸的阻截並不能打消他們對於進攻的渴望,漢人軍隊的懦弱他們不是沒有見識過,當一次又一次地以少勝多,打得對方落花流水聞風而逃之後,他們對於漢人早已樹立起了絕對的心理優勢。

    也因此,整個倭寇的營寨中,此時是一片熱鬧歡騰的景象,倭寇士兵們圍在篝火旁一邊用著晚餐,一邊大聲談笑,對明天將要發生的戰鬥充滿了憧憬,有人在賣弄自己過往的戰績,也有人取出隨身的樂器,載歌載舞,還有那好鬥的在場中展開了劍技的比試。

    相對於這些沒心沒肺傻樂的士兵,山本六十六這個總大將則是要憂鬱得多,白日間送走要親自去探查地形的小早川家光之後,不死心的他又派了一撥人渡河去查探漢人在對岸的情況,結果證明這又是一次肉包子打狗的愚蠢決定,因為那撥人同樣地有去無回。

    為了不打擊己方的士氣,他只好不再進行這種看似無望的行動。

    但這個結果顯然讓山本六十六很是惱火,敵情不明,乃是兵家大忌,身為一個智將,山本六十六實在難於接受要在這樣的情況下和敵人交戰。

    也因此,山本六十六的心情一直都很不好。

    入夜之後,他騎著自己那匹從一個漢人將領手上搶來的高大角馬,帶著一些心腹的旗本武士,再次來到了河岸邊,眺望對面。

    白日間不見蹤影的漢人軍隊,這時候倒是顯露出了一些痕跡,山本六十六能夠望見,在那些起伏不定的丘陵後方,有火光映亮了天空。

    漢人也在對面紮下營寨了吧?

    看來他們是打算以沐水為天險,把自己擋在此處了嗎?他們有什麼打算?

    山本六十六憂心忡忡。

    他也算是久經沙場的人物了,對戰局對危險自有一種敏銳的直覺,這種直覺曾經不止一次地救了他的性命,而這一次,他的這種直覺又出現了。

    天黑之後,山本六十六就一直覺得事情有點不對,他隱隱地嗅到了一絲絲危險的味道。

    可究竟哪裡不對,他又說不上來。

    問題究竟出在哪裡?

    山本六十六開始認真的思考,竭盡全力地思考。

    然後,他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一個自己此前一直忽略掉的問題。

    那就是漢人出城迎戰的目的。

    那個名叫常浩的漢人,之所以大張旗鼓地出城迎戰,真的會只滿足於將對手阻擋於沐水之東嗎?

    不,絕對不會!

    山本六十六做出了這樣的結論。

    對方出城迎戰,肯定不只是單純地不想被動防守,設身處地地思考之後,山本六十六忽然發現,對於這場戰事,漢人軍隊那邊,也有其志在必得的理由。

    漢人軍隊現在的情況,最需要的是什麼?那個叫常浩的漢人,最需要的又是什麼?

    山本六十六想來想去,也只能想出兩個字來。

    士氣。

    這並不是山本六十六的胡亂猜測,而是有依據的。

    固然,自從那常浩在老鴉渡擊敗了龍造寺秋虎的伏軍,入了郯城,又採取了一系列的手段之後,漢人那邊的民心士氣都已經得到了極大的提升,但無可否認的是,現在的漢人仍然需要一場大勝。

    老鴉渡大捷,說起來也不過是一場規模並不算大的戰事罷了,於大局並無影響,所以哪怕如今的漢人已經振作了起來,但他們仍然需要一場痛快淋漓的大勝,來重新樹立他們的信心。

    唯有這樣,整個戰局才會發生根本性的轉變。

    而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又有什麼樣的勝利,能比得上擊敗大舉來犯的兩萬倭寇的輝煌呢?

    以此為前提的話,那個名為常浩的漢人欽差,又怎麼可能只滿足於將敵人阻擋於沐水之東?

    想到這個可能性之後,山本六十六頓時就是一身冷汗,再被那從河面上吹來的晚風一激,他竟是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

    山本六十六策馬在河岸邊緩緩而行,心中越想越是不對。

    對方一定還有什麼後手!

    能夠擊敗自己這兩萬餘大軍的後手!

    可這後手究竟是什麼?

    難道是想要夜襲?

    可對方若是想要夜襲,至少也要渡河才行,而漢人若是渡河,自己不可能不知道,他已經沿著沐水布下了許多明哨暗哨,對方一旦渡河,這些明哨暗哨就會示警。

    難道說對方已經事先派出一支人馬偷偷地渡了河?

    想到這個可能,山本六十六大驚失色。

    一直以來,他都認為敵人在沐水的那一面,卻忽略了對方很可能搶在自己趕到之前,就已經渡河做好了埋伏!

    這並不是沒有可能的事,雖然那姓卓的漢人送來的情況中並沒有提及這一點,但郯城離沐水,實在是太近了,若是對方真的有意,要如此安排也是完全有可能做到的!

    「傳令下去!馬上派出人馬對大營周圍十里方圓之內進行搜索,查看有無漢人軍隊的埋伏!傳令全軍戒備!就算休息,也不能卸甲!」

    勒住了馬頭,山本六十六扭頭急急地對著身邊的一個旗本武士這樣大聲吼道,那個旗本武士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怒吼給弄懵了,有點不知所措,直氣得山本六十六一馬鞭就抽了過去。

    「山本總大將!前面的可是山本總大將?」

    就在這個時候,山本六十六忽然聽到不遠處有人在大叫,他扭頭一看,卻見是小早川家光在幾個旗本武士的護衛下,急急地策馬朝著自己這邊衝了過來。

    藉著對方手上持著的火把提供的照明,山本六十六能看到小早川家光臉上的神色就和他的聲音一樣惶急。

    「小早川君,我在這裡!」這個發現讓山本六十六心中沒來由地就是一咯噔,連忙出聲應道:「發生了什麼事?為何如此驚慌?」

    小早川家光見山本六十六果然在此處,又是幾鞭子抽在了馬背上,加快了速度,一邊急急奔來一邊大聲叫道:「山本總大將,大事不好了,漢人可能會用水攻之計!」

    「什麼?」山本六十六再次大驚失色:「水攻之計?」

    小早川家光這時已經衝到了山本六十六的馬前,因為沖得太快,停下的時候那角馬被他勒得直立而起,差點就將小早川家光給掀飛了。

    山本六十六這時候也顧不得自己的身份了,竟是縱馬上前,替對方一把拉住了馬頭,急急追問道:「小早川君,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可是你派出的人手發現了什麼?」

    小早川家光差點掉下馬背,這時候有些驚魂未定地說道:「在下派出的人手沒有什麼特別發現,不過在下適才巡營之時,偶然間聽得幾個龍造寺君以前的手下在談論,說是這沐水比他們上一次過來的時候,河水好像少了許多,水流也變慢了,在下一聽,就覺得不對,此時是春季,這河水怎麼可能會變少,此處的地形又是如此……」

    他話還沒說完,山本六十六就已經是驚呆了。

    河水變少了!

    有人在上游斷流!

    只是一瞬間,山本六十六就想明白了一切。

    「傳令下去!全軍馬上撤離河灘!」

    他聲嘶力竭地咆哮著,手中的馬鞭劈頭蓋腦地朝著自己身邊那些仍然不明所以的旗本武士們抽了過去:「快去!快去,馬上去傳令,全軍馬上撤離河灘!」

    見自家總大將忽然暴怒,那馬鞭抽得更瘋了似的,一眾旗本武士一邊驚駭莫名,一這都是急急地打馬跑向了大營,雖然弄不明白究竟是出了什麼事,但眼下的情況,顯然依令行事才是最好的選擇。

    因為他們都已經看見,山本總大將剛剛已經丟掉了馬鞭,手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若是他們動作再不快點,只怕山本總大將就要抽刀砍人了!

    旗本武士們一哄而散,紛紛跑去傳令,但山本六十六卻沒有覺得輕鬆一點,他扭頭瞪著夜色中的沐水,心中滿滿地都是駭意。

    也不知道現在撤兵還來不來得及?

    這個不詳的念頭在他腦中一閃而過,然後他忽然就聽到小早川家光在失聲驚呼。

    「山本總大將,那是什麼聲音?」

    什麼聲音?有什麼聲音麼?

    山本六十六先是有些疑惑,不過很快,他的臉上就已經一片慘白,手腳也是變得冰涼起來。

    因為他分明聽到,一陣轟隆隆的響聲,正由遠處隱隱地傳來,而且似乎正越來越近。

    「他們動手了!真的是水攻!」

    他慘笑著,淚流滿面:「完了,完了,來不及了!他們已經動手了!」

    他看向了身邊的小早川家光,眼中儘是死色:「小早川君,快逃命吧!」「快去!快去,馬上去傳令,全軍馬上撤離河灘!」

    見自家總大將忽然暴怒,那馬鞭抽得更瘋了似的,一眾旗本武士一邊驚駭莫名,一這都是急急地打馬跑向了大營,雖然弄不明白究竟是出了什麼事,但眼下的情況,顯然依令行事才是最好的選擇。

    因為他們都已經看見,山本總大將剛剛已經丟掉了馬鞭,手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若是他們動作再不快點,只怕山本總大將就要抽刀砍人了!

    旗本武士們一哄而散,紛紛跑去傳令,但山本六十六卻沒有覺得輕鬆一點,他扭頭瞪著夜色中的沐水,心中滿滿地都是駭意。

    也不知道現在撤兵還來不來得及?

    這個不詳的念頭在他腦中一閃而過,然後他忽然就聽到小早川家光在失聲驚呼。

    「山本總大將,那是什麼聲音?」

    什麼聲音?有什麼聲音麼?

    山本六十六先是有些疑惑,不過很快,他的臉上就已經一片慘白,手腳也是變得冰涼起來。

    因為他分明聽到,一陣轟隆隆的響聲,正由遠處隱隱地傳來,而且似乎正越來越近。

    「他們動手了!真的是水攻!」

    他慘笑著,淚流滿面:「完了,完了,來不及了!他們已經動手了!」

    他看向了身邊的小早川家光,眼中儘是死色:「小早川君,快逃命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5-5-27 17:43
正文 第306章 不算結局的結局以及說明

   「大捷!白馬渡大捷!欽差大人設計水淹倭寇,於白馬渡大破倭寇!」

    「大捷!白馬渡大捷!倭寇被斬首者一萬三千餘,餘部潰散!」

    一大清早,一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就隨著一隊快馬的到來,傳遍了整個郯城。

    欽差大人率軍出城迎戰,於沐水河畔的白馬渡大破來犯的倭寇,先是設計水淹倭寇大營,兩萬倭寇被大水淹死近半,餘者潰逃,尚不及重整旗鼓,又被隨即跨沐水追擊而來的蕩寇軍一鼓擊破,死傷慘重之下,全線潰敗,兩萬倭寇竟然足足丟下了一萬三千餘具屍體。

    這還並不是結束,因為當消息傳到郯城的時候,欽差大人正率軍繼續追殺倭寇殘部,誓要將對方盡數截殺於東海郡內。

    同時欽差大人還派出了快馬大張旗鼓地傳訊東海郡沿海各縣,要求各縣組織人馬配合蕩寇軍的行動,截殺逃亡中的倭寇殘部,甚至號召民間的義勇之士參予其中。

    各縣官府對此大為震驚,許多正在暗中謀劃著什麼的人都是目瞪口呆,弄不明白這兩萬如狼似虎的倭寇怎麼轉眼間就被這位年輕的欽差大人殺了個落花流水,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不過各縣的軍民在知曉了這一消息之後,卻是歡聲雷動,在欽差大人抵達郯城之後,抗倭形勢本就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對於本縣官府的不作為,許多人心中都是不滿,如今白馬渡大捷的消息傳來,大家都是振奮,眼見本縣官府竟然對欽差大人的命令仍然無動於衷,許多人都是怒了。

    剿滅倭寇的大好機會就在眼前,這些個官老爺竟然還無所作為,簡直就是不能忍啊有木有?

    加上欽差大人都說了可以歡迎義勇加入對倭寇的圍剿,於是就真有那膽大之人真的組成了義勇軍,徑直殺出城去,四處尋找倭寇的下落。

    不得不說的是,當心中的血性被激發出來之後,百姓們是戰意高昂,這般痛打落水狗的機會可不多,更不要說打的是大家深惡痛絕的倭寇,以前大家還覺得這些倭寇窮凶極惡,可是現在有欽差大人和蕩寇軍給大家撐腰,大家只想和倭寇痛快一戰,報仇血恨!

    各縣因此都是發生了一些動亂,畢竟各縣的城門都是在官府的掌控之中,這些義勇要出城,官府這邊總是繞不過去的,有些縣城的守軍奉命不許義勇出城,但是民意沸騰之下,又哪裡壓制得住?

    更不要說各縣的守軍大抵都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此前雖然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畏戰,但耳聞蕩寇軍大捷,又眼見父老鄉親們民意沸騰,許多人也是轉變了想法,又哪裡肯為了那些平日裡剋扣他們糧餉的上司們真的和鄉里鄉親的大家翻臉?

    甚至於有許多軍中的士兵乾脆就加入了義勇軍,跟著一同殺出城去,四處尋找倭寇的蹤跡。

    一時之間,東海郡東部沿海地區一片沸騰,各地戰事不斷,被打散了的倭寇殘兵在逃竄途中,大股的自然是逃不過蕩寇軍的追殺,小股的則被各縣的義勇軍圍殺,倭寇們以往固然悍勇,但此時已成敗兵,原本的心理優勢蕩然無存,逃命途中又是缺吃少穿,提心吊膽,狼狽不堪,早就嚇破了膽子,哪裡還有多少戰力,對上各地的義勇軍,往往就是被對方憑著人數優勢一擁而上圍毆至死。

    就算有些能殺退義勇軍的,卻也因此而暴露了行跡,然後他們所要面對的,就是對方集結了更多人手之後的圍追堵截,同樣難逃一死。

    到了最後,能成功逃回郁洲山的倭寇十不存一,只有區區千餘人,山本六十六在手下武士的衛護下僥倖逃出生天,也回到了郁洲山,不過卻身負重傷,幾近不治。

    這樣的結果讓許多人都驚掉了下巴,常浩自己也是沒有想到戰果竟然會如此輝煌,他原本的計畫其實也只是借沐水拒敵,只是實地考察之後,才起了水攻的念頭,沒成想卻因此而大獲全勝,幾乎全殲了來犯的倭寇。

    但這還並不是結束。

    郁洲山仍在倭寇的控制之下,不將郁洲山奪回來,倭寇的事情就不算結束,除此之外,他還有另一個需要對付的敵人,那就是暗中謀劃著什麼的楚王寧華勇。

    從卓先生那裡,他知道了許多事情,燕王世子的陰謀,洛陽可能發生的變故,以及楚王寧華勇的蠢蠢欲動,以及徐州最近一段時間的種種異狀究竟是因何而起。

    所以常浩並沒有因為勝利而昏了頭腦,更沒有衝動地跨海攻擊郁洲山,在卓先生的建議下,他收兵回了郯城。

    天下將亂,他要趁勢而起,就必須有一個根基,而現在,郯城就是他如今的根基,決不能丟了。

    一切都還只是剛剛開始而已。

    (全書完)

    關於完本:其實在公子的構想中,這本書的劇情,到了這時候也不過才剛剛展開而已,不過看看那個位數的訂閱,經過半個月時間的心理掙扎之後,擔負著養家餬口重任的公子也只能是下定了決心,揮刀自宮,早早結束本書,給出一個不是結局的結局了,對於花了時間花了金錢追更,一直支持著公子的幾位書友,公子在這裡鄭重地說一句,抱歉!

    至於以後會不會寫新書,這個肯定是會的,以公子的人品,想來熟悉的書友也能知道,但凡有個過得去的訂閱過得去的收入,是斷然不會太監的,這一次之所以太監,也是真的被那個位數的訂閱給打擊到了,一本書撲街撲到這份上,若不是有低保怕是連電費都還不上,不知是否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所以也只能是揮刀自宮了,但願得日後的新書真能神功大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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