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補天道 作者:離人橫川(已完成)

 
BloomCaVod 2015-11-27 16:32:1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08 493219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9-18 11:09
千一三七 也自龜上落,泉從白中生

    白也呆了一陣,道:「你說什麼?」

    人皇嘴角的笑容持續上揚,露出了智珠在握的自信,道:「這本就是我一開始的計畫,也是唯一可行的計畫。」

    「天本是天皇,天皇也是天。現在天殘缺了,就是天皇殘缺。只有天才能補天!」

    「所謂五彩石補天,是用地材補天,就好比用石補玉,魚目混珠,焉能持久?當年補天,犧牲了地皇,我母親親自投身熔爐,不過保了幾萬年太平。現在再用所剩無幾的五彩石彌補,幾千年後再漏一次,誰來補天?與其抱殘守缺,不如釜底抽薪。」

    白也喃喃道:「原來你打的是這個主意……」

    人皇道:「難道不是麼?本來我就有這個打算,現在看來,天也給了我答案。天帝,一畜生何德何能為天帝?倒是與天融合,是塊補天的材料。怎麼,你還要堅持麼?」

    她以勝利者的姿態看了白也一眼,道:「你打算和烏龜天帝聯手戰我,然後你們手拉手去補天,還是跟我暫時聯手,鍛鍊了這塊補天的材料?」

    白也突然跨過她,往那巨龜處走去。人皇在原地袖手而觀。她還猜不到白也做什麼決定,然而她不在意。一路來,她不關心白也的往事,也不特別關心白也的目的,她唯一關心的是白也的實力。拋去天帝這個變數,雙方的實力才是唯一決定之後走向的關鍵。

    現在,她已經有所稱量,對白也的實力有了大概的預測。之前她還怕天帝和白也聯手,會給自己造成威脅,現在已經不怕了。白也現在要做什麼她都不怕。之所以邀請白也聯手,不過是為了少些麻煩,暫時不必兩線作戰而已。

    如果白也不識抬舉,她一點兒也不在乎,無非多費些手段。

    白也來到神龜面前,伸手去碰觸那個神龜的頭顱。

    對比起來,他的身軀比之神龜,就像蠅蟲比山峰,但他一伸手,就摸到了神龜的脖子。<柨p>

    緊接著,修長白皙的手指收了起來,死死地掐住。

    白也在掐神龜的脖子,這本身是很奇怪甚至好笑的一幕,就好像螞蟻伸出腿來,要絆倒大象。然而他確實掐住了,而且神色猙獰,幾乎就想要吃人。

    「你——」他低低的吼道:「你要幹什麼?孟帥呢?孟帥去哪兒了?」

    人皇挑了挑眉頭,她還是第一次聽到孟帥的名字,但已經能把孟帥和自己想的那個人對起來了。看到白也的表情,她揚了揚嘴角,一副看好戲的神情。

    白也掐住了神龜的脖子,那神龜先是一動不動,彷彿被幾根針一樣的手指轄制住了,考慮到雙方出身差距,連人皇都覺得再正常不過。然而就在此時,異變陡生——

    巨大的頭顱略一揚,發出了一聲巨吼——

    那是如此驚天動地的吼聲,比之前從鼎中釋放出來的咆哮還要震撼百倍,看不見的聲浪一波波退出。人皇罕見的退後了一步,似也不敢挫其鋒芒。

    就在這一聲吼叫的同時,龜首一動,向白也咬了下去。

    人皇微微一怔,但只是冷眼看著,那巨龜咬下的動作固然突兀,固然暴力,在她看來速度不快,威脅也不大。如果那巨龜對她下口,左不過是小狗想要咬主人,隨意踢一腳,就能踢得遠遠地。白也固然不如她,也不至於怎麼樣。她只是很有興趣,白也和這巨龜天帝翻臉,先打上一場也沒什麼不好。

    然而,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人皇的預料。

    白也果然沒有被震住,反手拂袖道:「放肆——」

    突然,那巨****上釋放出一道強光。強光不是來自於烏龜的力量,而是來自於它頭上的封印。那超越了時間與空間維度的封印陡然綻放光華,時空在瞬間凝滯,彷彿牢籠一樣,將白也囚禁在其中。

    白也雖然未能恢復鼎盛,可記憶恢復之後,也找回了一部分實力,何況本身還有山野與黃泉兩道,然而在時空的封鎖中,卻顯得無能無力,一瞬間身體僵住了。

    緊接著,就見白也的身軀急劇變色,原本潔白的皮膚迅速的揚起一層黑氣,黑色濃稠,如煙如霧,一絲絲往外發散。

    人皇詫異之餘,摀住了口鼻,嫌惡之色毫不掩飾,道:「黃泉——你不但下黃泉,還被黃泉氣息沾染的這麼深,已經是不人不鬼的東西了。就這樣還敢回不周山,不怕天地間最高貴的土壤被玷污麼?」

    在某一瞬間,白也突然一震,徹底分裂,變成兩部分。

    這一次分裂,並不是從中間一分為二,而是他身體中,有另一個身體掙紮著爬出來。就像寄生蟲從本體中成年,脫離寄生體,那種掙扎與扭曲,觸目驚心。爬出來的白也身上冒著層層黑氣,令人望而生畏,而原本的白也彷彿木偶一樣,只有本能的掙扎,幾乎沒有反抗之力。

    這個蛻變的過程實在有些噁心,人皇厭惡地皺著眉頭,雖然白也和她敵對,但說到底,恐怕是最接近她「同類」的人了,物傷其類,她都有些衝動,想要替白也解決這個危機。

    然而,還沒等她有所行動,那黑色白也已經跳出了白也的身軀。白也的軀殼自然而然的向下墜落,就像從樹上墜落的枯葉。

    還沒等枯葉落地,那巨龜就伸出口來,大張著口,將白也整個吞了進去。白也沒有任何反應,就像魚肉一樣,被巨龜吞下,再無蹤影。

    人皇閃過一絲悲哀,隨即冷笑,把目光轉向了黑氣形成的白也。

    那白也已經站了起來,也不再冒黑煙,渾身上下乾乾淨淨,和以前的白也一模一樣,然而站在他面前,就能感覺兩個白也的氣質天壤之別,這一個哪怕站在最明朗的日光下,也彷彿行進在最幽深的地獄裡。

    「你是……」人皇掩口的手還不曾放下,彷彿放下了就不能表現她的厭惡,「黃泉的那個……」

    白也開口道:「我是黃泉。」

    人皇道:「果然是你。你這天下最污穢最陰暗的東西,竟然也敢現身。」

    「白也」笑了起來,他一笑,口唇露出一線黑色,彷彿要噴出無數黑氣,聲音也寒如深夜,道:「污穢?陰暗?這是你想像出來的麼?最好少說,這是你對前輩的態度麼?」

    人皇皺眉道:「前輩?」

    「白也」輕笑道:「我是你的前輩,長你不止一輩。就是你母親,也要讓我一輩。我與天皇同壽,一體兩面,你不過是小字輩兒中的小字輩兒罷了。」

    人皇道:「好大的口氣。縱然你早誕生幾日,又有什麼資格擺譜?天地初生時,伴生誕生的存在多了。我母親誕生的時候,也伴生了許多物種,包括那噁心的烏龜。那又怎樣?伴生了也不過是些畜生,我要殺了祭天,也就祭了,有何高貴之處?」

    「白也」道:「我說了,我是天皇的背面。上有蒼天,下有黃泉。海洋和不周山都在其後,至於人和生靈,更不必提了。」

    人皇道:「所以你說你古老高貴?既然與天皇並肩,為什麼藏在陰影中不見出來?為什麼專注收集陰穢之氣,編造最骯髒的世界?為什麼幾次神戰不見你出面,連出場得些好處也不敢?為什麼和白也這麼個連神都算不上的山靈共用一個身體?不嫌自降身份麼?」

    「白也」搖了搖頭,道:「淺薄、幼稚、無知、狂妄。人皇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女兒?神戰我不在,也不足為奇,因為我已經輸過一次了。」

    人皇對他的指責當然是惱火的,但神情漠然,道:「原來是失敗者,怪不得你與白也這喪家犬惺惺相惜,好到共用身體。誰打敗了你?天皇麼?」

    「白也」道:「神祇地位高貴,並不說明他們品德高貴。譬如天皇,譬如我。當年我被拆散成千萬份兒,化入不周山中,又隨著補天石遁入深海,一點靈昧埋在深淵深處,孤寂萬年,想清楚了許多事。你說的沒錯,白也不過一個區區山靈,我選擇他共用一個身體,確實是因為我們經歷相似,難免惺惺相惜。」

    人皇道:「惺惺相惜,就是利用之後,再一腳踹開,毀了他?」

    「白也」道:「毀他?那是你在先。你毀他和天皇毀我一般,都是斬草除根。為了救他,幫他了卻宿怨,我耗費了萬年積攢下來的神力,將重生的機會讓給他,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吧?」

    人皇道:「殫精竭慮是真的。養豬千日,殺豬一時。」

    「白也」道:「其實我不在意我們誰活著。我在意的是怎樣能報仇。他一心執著於天皇留下來的神諭,想要補天,第二才想要報仇,我不喜歡。不過我也沒反對,因為他的計畫成功率高。我說了,誰為主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成功。」

    人皇挑唇,道:「理解。不愧是萬年老神,真是務實。所以現在,你看他的計畫成功不了,打算自己上了?」

    「白也」搖頭嘆息,道:「這個小蠢貨,明顯是被天皇這老東西騙了。他留下的哪裡是什麼救世神諭,分明是一篇挑事的胡言。還是我的想法沒錯——所有的權柄,要靠搶回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9-18 11:09
千一三八 黃泉燒不盡,斬斷又新生

    人皇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我同意——所以你把他踢下來,是為了神戰?」

    「白也」搖頭,道:「我不是你對手。」

    人皇訝道:「說了這麼半天,這句倒挺誠實的。那麼你是來俯首稱臣的麼?」

    「白也」再次搖頭,道:「我是來——拖你走的!」話音未落,他突然身子虛化,化作無數黑煙,迸射開來。

    仔細看來,黑煙不是煙,而是霧氣,無數水珠凝結成的大團霧氣。那是天下最陰暗,最重的水滴形成的霧氣。

    黃泉迷霧。

    人皇大怒,道:「你怎麼敢——用黃泉玷污不周山?!」她最生氣的就是這個,至於那黃泉水本身的威脅,反而並不在意。正如黃泉自己說的,他不是她的對手。

    黃泉霧氣迅速將人皇圍了起來,人皇皺眉之餘,卻沒什麼表示,只道:「風來——」

    這句話卻不是神通或者咒語,而是命令。給風神的命令。

    一句話說完,天空突然一閃,風神已經出現,手持神器搖扇,一扇之下,狂風平地而起,將霧氣吹散一個小口子。

    然而狂風佔上風只是一瞬間,下一瞬間,霧氣倒捲回來,瞬間將風神淹沒。

    狂風立刻止歇,人皇隨即變色,卻是她壓在風神上的風之神印突然失效,離開了她的掌握。

    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各項神印落在人皇手中,就一直寄藏在她的神性之中,從未分離。她調動風之印加持新神,其實神印本體未曾離手,只是印過去一個化體而已,就算風神隕落,風神印也還在她手中。

    然而,現在神印竟然失效了,不是一時失效,是徹徹底底得失去了聯繫,她的神性中,永遠的失去了一枚神印,八枚神印被卸走一枚,出現了空擋。

    人皇神色急變,突然一個念頭閃過腦海:印法本源!是白也提到過的神印本源!

    緊接著,沒有風阻攔的霧氣瘋狂的反撲回來,將人皇圍在當中。

    人皇掩鼻,若非迫不得已,她實在不願意碰觸這些污穢之物。不是她矯情,這本是她天性的一部分。她出身高貴,傳承正統,成長在不周山,一生從未踏足污濁之地,好惡隨心,愛慾其生,恨欲其死,不喜歡的東西就厭惡到了極處,對一些對手如此,對黃泉也是如此。她噁心是真噁心,不情願也是真不情願。為了這個不情願,她甚至耽誤了一彈指的時間用來掩口。

    按理說,這一彈指的時間不算什麼,黃泉天下至毒,可是毒不過她。人皇甚至不需要如何防禦,就能免疫黃泉的侵害,因此她的選擇看來沒錯。

    然而就是這個沒錯,讓她付出了始料不及的代價。

    在某一瞬間,她渾身一震,臉色從所未有的變了。

    因為那一刻,她神性中幾乎不可分割的八個神印,一起脫離了她的控制,雖然那本來是不屬於她的東西,但跟她的時間久了,就好像她的一部分,也確實是她權柄的一部分,突然消失,就好像心臟被人挖去了一塊,痛徹心扉。

    她一向平穩的心境終於被打破了,無數念頭狂噴而出——神印本源,他掌握了神印本源!

    只有神印本源,才能如此克制神印本體,甚至直接剝奪神印本體的權利。

    然而……神印本源在人皇鼎中,難道神鼎被控制了麼?

    被誰?被白也?還是黃泉?

    一想到人皇鼎落在白也手中,人皇就覺得頭皮發炸,她的實力讓她一直智珠在握,但唯有人皇鼎是她的死穴,她可以暫時忍耐人皇鼎不歸她控制,但落到其他人手中卻是最恐怖不過的事兒了。

    她幾乎大聲吼道:「黃泉——你敢動我的人皇鼎?」

    回答她的,是一個陰森的鬼頭。

    鋪天蓋地的黃泉水捲了上來,黃泉中,一個巨大的鬼頭浮出來。那鬼頭正是黃泉中最常見的惡鬼,但卻比一般的惡鬼更凶惡,更醜陋。那鬼頭充滿了原始的攻擊慾望,向著人皇狠狠地咬下。

    「火種——」一叢火苗燃燒起來,她用手托著,好像托著一輪驕陽。

    黃泉水立刻退開,彷彿冰雪見到陽光融化。然而不知何時,黃泉已經淹沒了整個世界,四方上下一片漆黑,火種雖然開啟了方圓百里的光明,在無邊的黑暗中,仍然只如一星火光,照亮方寸大的地面。

    人皇舉著燈火,就像在黑暗中引路的導師,獨自撐起了一片光明。

    惡鬼被火光一招,顯然有些畏縮,但它緊接著彷彿得到了什麼命令,瘋狂的撲了上來。

    「還真是放肆——」火種在手,人皇就像重新找到了本性一般,收斂了一切彷彿凡人一樣的弱點,變得高大而冷漠,「斬——」

    言出法隨。

    虛空中突然出現兩具鐮刀,從左右方向分別向惡鬼砍來。就像收割生命的死神,瞬間,惡鬼就被砍斷,身體像割裂的草蓆,瞬間飛出去。

    然而,鬼身裂開,卻沒有解體,從中再生出一道影子,像人皇撲來。

    這道影子從鬼身上誕生的方式,和黃泉從白也身上出現的方式如出一轍,但速度快上百倍。幾乎一瞬間,黑影出現,下一瞬間,已經撲向了人皇。

    人皇顯然也感到意外,手指一晃,火種往那黑影處照耀。

    那是天下萬火之極,純陽之源,火焰中的火焰,最闢邪的聖火,任何污穢邪惡遇到都會煙消雲散,剛剛萬里黃泉,也在一點火星中退散百里。

    那黑影明顯也受到影響,在空中頓了一頓。

    就在這一停頓時,火光照明了黑影的樣子,五官分明,正是黃泉。他的五官清晰,和黑氣融為一體,讓煙霧也有了魂魄。

    人皇沒想到是他的本體,怔了一下,就見那煙霧已經撲了上來。火種就在她手上,然而這樣的兇猛之勢,已經不是火焰能阻擋的。

    人皇在一瞬間,也沒有反應過來,竟然被黑影撲在身上,瞬間被一片黑色淹沒。

    在某一瞬間,火種的光芒完全被淹沒,黑暗吞噬了光明,不周山陷入了無邊黑幕中。

    這一瞬間似乎很漫長,如同永恆,但又似乎很短,只是一眨眼的時間。

    閉上眼,世界暗了,睜開眼,世界亮了。

    黑暗最深處,爆發出最極限的光芒,和剛剛星星之火完全不同,那是天下皆白的大光明。所有的黑暗在瞬間被驅散,露出光明普照的世界。不周山的景色如畫卷一般徐徐展開。

    光明之中,絕美的身影緩緩出現,就像光與電,瞬間出現,如同夢幻。

    人皇從中緩步而出,神色冷漠中透出冷峻,顯得倨傲起來。此時她換了一身衣衫。原本華麗厚重的禮服全部消失,換了一身飄逸而輕薄的衣裙,顏色由暗紅和黑轉為淡紅,比之前顯得青春而俏麗,然而與她人皇的冠冕相比,還是顯得單薄了。再仔細看去,她的容貌更清晰了,清晰到肌膚隱隱透出青色,皮下能看到流動的血液,她不止像個凡人,甚至像個病人。

    此時的人皇跟之前判若兩人,就像一個假人被剝下了外面那一層蠟殼,露出裡面的胚胎來。好在她的胚胎依舊風華絕代,獨立於光明世界中,依舊如同唯一的太陽般耀眼。

    「哈……哈哈哈……」冷漠在瞬間解體,她仰頭大笑起來,笑的肆無忌憚。

    此時,她全身上下都光鮮無比,一塵不染,唯獨抬起的右手上有一團黑氣,黑氣似乎是活的,在她手中掙扎不已,但她只是五指虛握著,甚至沒有合攏,就可以捏住看似無法捏緊的黑霧,所有的霧氣被她圈在手中,動彈不得。

    她一邊笑,一邊大聲說著,聲音因為笑聲變形,變得尖銳刺耳:「黃泉,你服了麼?」

    「你的實力不錯,沒想到你還留了這麼一手,黃泉的力量確實有些特色。你為了發動這一擊,而是花費了不少心思吧?抽取黃泉水,佈置黃泉殺陣,毀了黃泉的根基,這黃泉一道,該在世上滅絕了吧?那些死掉的孤魂野鬼,要去哪裡投胎呢?」

    「不過沒關係,人類要死絕了,我也不打算創造新的人,既然如此,就叫他們徹底魂消魄散也罷。黃泉是天生的神祇,也需要千萬人陪葬的。」

    她說和有些聲嘶力竭,顯然以光明破黑暗,終究是耗費精神的事情。她雖然強大,但黃泉壓上了整個黃泉世界的力量,也給她帶來了很大的壓力,她那層禮服不是白脫的,脫了華麗的袞冕,她就跌下了寶座,恢復到了剛出生時的狀態。

    不過她不在乎。

    最棘手的敵人去了,就算自損八百,還剩下二百也是獨一無二的。現在她只要驅散餘毒,就可以回到既定軌道,犧牲新的所謂「天帝」,補上天漏,立下不世功德,加冕神皇。

    因此她心情愉悅,揮手讓光明稍暗,往回看去。

    一看之下,她微微一怔,那烏龜竟然不見了。

    莫非趁機逃跑了?

    人皇皺眉,覺得不快,但也沒放在心上,烏龜也有神智,大概預感到自己的命運了。它跑,捉回來就是了。

    正要回頭去抓那「天帝」,她突然悚然,猛然回頭,往山巔上「座」的方向看去,喝道:「誰——誰在上面?」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9-18 11:10
千一三九 座上不為客,信手點地天

    在不周山頂上,是有一座高高的寶座的。那是天皇的寶座,當年開天者獨自居於座上,眾生俯首,不敢直視。

    當初人皇鼎也曾蹦到寶座上,彷彿案頭的裝飾品。那是一萬年以來,第一次有東西能接近人皇鼎,在之前,連塵埃都不能。

    然而,那也只是一個鼎而已,能落得也是寶座的扶手,就像一個把件,隨時等著主人的賞玩,後來人皇鼎傾倒,也就從寶座上掉了下來。

    但現在,人皇竟然看到,有人坐在上面。

    此時天地皆明,纖毫畢現,然而那人的身影與巍峨的寶座融為一體,彷彿籠罩一層煙霞,朦朦朧朧,看不清晰。

    人皇微震,她不會認為那種朦朧是光影造成的錯覺,因為她自己也曾籠罩在一片氤氳中,那是神的特權——神力隔絕。

    然而,向來是她隔絕那些愚鈍卑下的眾生,現在卻有人能隔絕她,難道說她也不過是螻蟻中的一個?這絕不可能!

    拋卻被隔絕的屈辱,她更難以接受的,是有人坐在寶座上本身。只有天皇,才做坐在寶座上。天帝能不能?誰也不知道。

    天帝就算是天皇的繼承人,終究不過是後天誕生的凡類,如果得不到座的承認,那麼亙古以來,能夠坐上寶座的,只有那位開天者。

    可是現在,真的有人坐在上面,是她看不清的人!

    人皇沒想到自己會顫抖,她也不想顫抖,但她現在就在顫抖。飄逸的長裙下,她的手腳都在微微發抖。

    「呸——」

    她手指一點,火種再次燃燒起來,如同火炬一樣照耀四方。其實現在天色本就明亮,但火炬一出,明亮再次上升一個層次,若有凡人看她,恐怕一眼就要被灼瞎。

    催動這麼強烈的光芒,當然是要付出神力的,對於人皇來說,這些神力本來不算什麼,但剛剛被剝奪了神印,又和黃泉如此力拚,這些消耗就不能'無關緊要了。但她此時哪怕燃燒神力也一定會點起火炬,因為她害怕。恐懼讓她不計後果。

    在如此強烈的光芒下,對方身上籠罩著的霧氣,也漸漸散開,能看穿容貌。

    「是你……」人皇驚訝的看著這張眼熟的容貌。

    說是眼熟,也不是真的熟。只是人皇見過,並且有印象而已。然而有印象也不容易,人皇高居神座,不會拿正眼看過幾個人,就算看過,也不過轉眼既忘,能在她印象裡留下淺淺影子的,無一不是非常人物。

    眼前這人,她就見過,而且記得。她不知道對方的名字,但記得對方那張圓圓的笑臉和隱藏在笑臉後面冷靜敏銳的心。她看好那年輕人,把他列在了自己培養種子的第一位。

    然而,後來鼎中的大戰太過混亂,她一直期望的人一個個隕落,成了舍利材料,落入泥沙。唯獨這個圓臉少年沒出現,她當然還是有些期許的,不過後來白也出來,一件件事走馬燈式的出現,她就把這人給忘了。

    哪怕最後巨龜從鼎中爬出來,她也只是驚訝這巨龜從何而來,又猜是白也在搞鬼,並沒想到在鼎中最後一個天帝苗子到哪裡去了。

    看到這少年的一瞬間,她才猛然想起來——剛剛那疾風暴雨的局面,其實是有一個巨大的缺陷的,當時沒感覺,時候想來,十分詭異。

    在幾乎密不透風的局面中,偏偏少了一個關鍵子。

    天帝——巨龜代替的天帝人選,到底去哪裡了?

    看到眼前的人,人皇才反應過來,這一系列的變故,令人眼花繚亂的翻轉,其中的關鍵,或許就是現在高踞寶座上的少年。

    「你……」她嘴唇一動,聲音變得尖細,「你是誰?」

    少年的目光降了下來,和她微微一觸,目光涼如井水,雖然不至於寒冷,但也沒有多餘的溫度,道:「還沒跟你介紹過麼?在下孟帥。」

    說完,他微微一笑。

   
    但若是熟悉孟帥的親友在此,定能看出此時孟帥笑得和當初不同。當初孟帥笑時,是他自己引人好感,現在他笑起來,讓氣氛變得輕鬆,讓環境變得溫暖,甚至連天都明朗了幾分,但他這個「人」本身的感覺卻消失了。孟帥自己從世界中抽離了出來,成了獨立世外的存在。

    人皇並沒有感覺孟帥的不同,對方的歷史對她當然也沒有意義,她在乎的是這個突然出現,染指天皇寶座的傢伙是什麼樣的實力。因此她絕對的關注,關注在孟帥身上。

    看不透!

    人皇心中漸感悚然,因為她發現費盡心力撥開了最表層的的那層迷霧,她依舊對孟帥一無所知。深不可測這個詞,她十分不願意送給其他人,但此時也確實最適合形容孟帥。

    什麼人能在人皇面前稱得上「深不可測」?只有那個她絕不想承認的存在了吧?

    「你是天皇麼?」人皇脫口問道。

    她是人皇的繼承人,剛剛壓下了地皇繼承人,又滅殺了上古神祇黃泉,現在又來了天皇的繼承人,這樣倒也齊全了。

    然而,隨即她便否認了自己的猜測:「不,你不是天皇。天皇之位已經隨著人皇鼎。也不是天帝,天帝剛剛已經誕生,就算你殺了他,天帝也不會再憑空誕生。你是誰?竟敢僭越天皇之位,給我滾下來。」

    孟帥道:「天帝?你說神龜麼?你要找它。」

    人皇道:「我找它……」她反應過來,道,「沒做,我要找它。補天大業未竟,正需要一個天帝。你看到它去哪兒了?」就在剛剛,她突然抬頭看了一眼天邊,看到了天縫往外洩露的烏雲,那帶著雷電的黑氣,已經漸漸有了滅世的味道。即使著不周山還遠,她也感到了一陣壓抑。正是這陣壓抑,把她從神戰爭鋒中拉了回來,抽出了一點點心思,關心起補天的問題,才想到了詢問神龜一事。

    孟帥微笑道:「我把它收起來了。」

    人皇一時懵住了,道:「收起來了……」突然反應過來,大聲道:「什麼?收起來了?你把它……你怎麼收起來的?」

    孟帥微笑道:「它是我的神獸,我想要收起來,自然可以收起來。」

    人皇又一時難以消化,嘴唇動了一下,似乎再說:「等等。」但沒說出這兩個示弱的字眼,整理了一下思路,道:「你說那是你的神獸,你是神獸的主神?」

    孟帥道:「是的。怎麼,你不知道麼?我還以為你記得住我呢。」

    人皇靜了一下,道:「這麼說……天帝的誕生,還是按照我預設的程序來的?那烏龜在丹鼎中戰勝了其他對手,廝殺上了絕頂,成了天帝?」

    孟帥神色不動,道:「差不多,如你所願。」

    人皇提高了聲音,道:「既然是從丹鼎中廝殺而出,早該被人皇鼎煉過一遍。你是主神,理應和神獸合為一體,怎麼能獨善其身,甚至還能控制已經成為天帝的神龜?你究竟是什麼東西?」

    孟帥道:「我說有差不多如你所願,但並非是你事事如意。倘若事事都如你所願,天不如塌了罷了。沒有天理,要天何用?」

    他不等人皇說話,繼續道:「至少在剛剛,有兩件事非你所願。第一件,當熔煉開始的時候,神龜的主神還不是我。他……確實如你所願,被你煉化了。「

    人皇道:「既然煉化,就該沒有主神。「

    孟帥道:「他的精神潰散,肉體還在繼續煉化,卻有人阻止了他。」

    人皇冷笑道:「什麼人多管閒事?天帝的誕生也是外人可以阻止的?起心阻止的人必遭反噬,永世不得超生。」

    孟帥道:「或許是吧。差一點兒。他想用直接殺掉神龜的方式阻止天帝誕生,如果他真的去做了,業力大概會拖著他魂飛魄散吧。」

    人皇道:「那個蠢貨現在怎麼樣了?」

    孟帥道:「那個蠢貨……很好啊。能在最後一刻住手,沒有犯下大錯,就是幸運的。」

    人皇道:「所以他沒殺神龜。」

    孟帥道:「若殺了,你不就看不見它了麼?」

    人皇一笑,道:「這倒是真的。所以它還是按照步驟走的?那麼又回到了原點,為什麼它成了天帝,你還在?」

    孟帥道:「這就是第二點和你想的不同。第二點,它並沒有走完所有的流程,按照你的意思,接受人皇鼎的洗練,最終成為天帝,所以它不受人皇鼎的限制,更不會受你的轄制。」

    人皇道:「哦?這前後矛盾的語言,是不是因為你頭腦不清?它若沒被人皇鼎承認,怎能成為天帝?」

    孟帥輕描淡寫的道:「我承認就可以了。」

    一瞬間,人皇以為自己聽錯了重複道:「什麼?誰?」

    孟帥的聲音依舊如平湖一般:「我說,它的天帝之位,是我封的。」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9-23 13:09
千一四零 天皇留封印,人皇邀同行

    人皇在今天,也聽過不少石破天驚的話了,甚至白也直接戳她的軟肋,她也暴怒過,驚奇過,甚至把一萬年以來的情緒都在今日釋放了,但無論如何,也沒有這句話震驚。

    一瞬間,她幾乎呆住了,覺得自己來到另一個世界,也沒發怒,也沒嘲諷,因為和這種漫無目的的思維無法相通,情緒上也調動不起來。

    過了一會兒,人皇才緩過來,道:「好,你說封便封吧。你封的那位天帝,現在要用一用,可以取出來了麼?」

    孟帥道:「它現在已經不是天帝了。我用它做了個實驗。現在實驗完成,也不用它了。」

    人皇突然心裡一沉,如果之前她只覺得荒誕的話,現在她聽出些別的意思,一個念頭在她心底一閃而過,然而念頭只是念頭,一閃即逝,沒有抓住。但她也不敢再如剛剛那般純玩笑的心情,道:「你說——沒有天帝了?」

    孟帥道:「天帝還是有的,你想要就有。你想不想當這個天帝?」

    人皇道:「荒唐——」

    孟帥道:「並不荒唐。這裡。」他手指一動,一個圖形在手中顯現。

    當這個圖案出現的時候,人皇的呼吸都停了。

    那是……天帝神印!

    人皇微微一震,那個神印她不會認錯,那就是她費盡心思,萬年以來想要得到,卻始終得不到的神印。是近在咫尺,遠在天涯的寶藏。她的心魔,她的夢魘,她求而不得的東西,卻落在另一個人的手中,彷彿玩具一般,讓她怎能接受?

    「為什麼?」她咬牙道,「你為什麼能掌握這個神印。」

    孟帥隨意的玩著手中的神印:「為什麼……我覺得很簡單啊。如果一定要說出個所以然來,大概是因為,我是個封印師吧。」

    封印師這三個字他並沒有很用力,但卻彷彿雷電一樣,觸及了人皇的高壓線,她一下子怒了起來,高聲道:「果然如此!你果是個封印師!」

    「該死的封印是!該死的天皇!」人皇大聲道。

    這句話並不是她第一次說,第一次有這句話也不是她說,她的母親人皇就曾經說過。

    「天皇果然從眾神誕生的第一日就開始提防,他哪裡把天當做世界?分明就把天當做自己的財產。他將天地最核心的秘密藏進了封印裡,又把封印傳給最低賤、最卑微的凡人,讓眾神始終無法染指終極的法則。」

    「他一心想要讓凡人走到最後,帶著他的遺產,嗤笑高高在上的眾神。他要證明他可以讓最渺小的存在凌駕於神庭,證明他無所不能,高不可攀。」

    「現在,這個人來了,就坐在寶座上,以卑微之軀任意玩弄神祇不可得的權柄,這就是他想要的麼?」

    人皇喃喃自語著,一股心火從心底升起,突然叫道:「休想!」

    孟帥平靜的道:「什麼休想?」

    人皇道:「天皇休想這麼簡單就毀棄神權。天道不是封印,更不是他所以送給凡人的禮物。」

    孟帥道:「禮物麼?或許真的是吧。如果這是天皇送給我的,我真的感謝他。」

    他真的感謝封印,也感謝天皇。從出生以來,他從來沒如此真摯的感激過。

    如果不是封印,如果不是最後發現了丹鼎的中心,就是他研究多年,漸漸掌握的那個封印,整個局面會完全不同。至少有些人會死,那是他完全不想失去,但可能最後不得不看著他們死去的人。現在,他挽救了那些人,也挽救了自己。

    當然,是不是真的挽救,還要看下面這一場。如果結果不是他想要的,那麼不但已經犧牲的人白白消耗的生命,現在留下的人也都會毀滅。相比較而言,他自己的下場反而最不重要。

    他輸不起。

    儘管已經賭上了一切,孟帥看起來還是風輕雲淡,道:「所以呢……你當不當這個天帝?」

    人皇森然道?「什麼天帝?不過是個玩偶。我是人皇,我要的是補天的材料。現在我給你兩個選擇。」她手指一動,只聽轟的一聲,一道影子從天而降。

    在她身後,出現了一座巨大的鼎爐。

    看鼎的形制、顏色乃至神韻,那分明是人皇鼎。然而真正的人皇鼎在天帝降生之後就掉在地下,黯淡無光。怎麼眼前又有一個人皇鼎?

    孟帥詫異道:「這是你山寨的麼?」

    人皇並不知道山寨什麼,只道:「我本該教訓你這個僭越無禮的螻蟻,但現在大事為重。這丹鼎你也知道,是補天用的。」

    孟帥目光掃過,道:「這玩意兒……果真能補天?」

    真正的人皇鼎,是用天皇的頭骨鑄造,方能承載不周山神土,還是人皇以身投爐,方才補天成功。孟帥可以理解,這個鼎爐是眼前這位人皇鑄造的,為的也是補天。可是現在哪還有天皇之骨為材料?沒有材料,這代也比不上上一代人皇,又有什麼能力,什麼資格來補天?

    人皇道:「我為了補天所消耗的力量,做的準備,不是你能想像的。這是我的人皇鼎。為了它,我犧牲了血脈,犧牲了力量,也犧牲了一半的不周山。除了它之外,世上再無補天的希望。」

    孟帥微微搖頭,似乎還在懷疑。

    人皇道:「我知道你還不信任,但世上再沒有更好的鼎了。鼎已如此,如果你還想補天,只好在材料上加籌碼——土,還是五色土。我用神獸的血脈煉過幾百遍,為此我的孩子們付出了巨大的犧牲。現在,還能增加的籌碼是什麼?」

    「只有天帝。」

    人皇繼續道:「天帝無法和我母親相比——人皇是先天的神祇,火種的初始,而天帝只是一個可笑的烏龜……」

    孟帥打斷了她,道:「天帝的本體,是封印。承載封印的血肉只是載體,沒有任何意義。至於封印怎麼樣,大概就是神永遠無法掌握的存在。」

    人皇感到莫名的煩躁,道:「既然如此,豈不更加責無旁貸?天皇留下天帝神印,恐怕就用在今日。補天要成,非天帝不可。現在我問你,誰是天帝?」

    孟帥道:「誰都可以,也可以是你。」

    人皇道:「你想栽給我麼?怕你沒這個本事。我也想讓你當,但你自然不肯。我可以逼迫你,但是……」

    她回過頭,看向天際,那一抹天漏的傷痕如此清晰,似乎比之前又擴大了不少。她心中突然一緊。這幾千年來,她抬頭低頭,都看得到那道漏洞。無論多麼猙獰可怖的傷口,看這麼多年也不覺得可怕了。她有時只會欣賞那雷光的璀璨,只有低下頭靜靜思考時,才會深感朝不保夕的恐懼。

    然而,就在剛才,她看到那道痕跡,心莫名的急跳了幾拍——不知是否她的錯覺,感到天空的痕跡不一樣了。

    原本整整齊齊的裂口不知何時,在邊緣出現了細小的裂縫,那些裂縫即使以她的眼力看去,也細如蛛絲。然而就是這些裂紋,已經向各處蔓延,甚至回頭往反方向看,還算完整的青天,也能看見若隱若現的裂絲。

    天空就像一面裂成了千百片的鏡子,早已到了臨界點,只等何時最後一擊。那是真是一潰千里,無藥可救了。

    人皇子一陣恍惚,她不知道是因為平時疏於觀察,以至於天已經不知不覺的壞到了這個地步,還是今天有大事,這是天的預兆?

    若是早已如此,那固然令人恐懼,若是今天才如此,就更加可怕了。一日之內敗壞如此,那麼真正的崩潰,是否也在轉眼之間?

    她帶著一腔心事轉回頭,保持著高姿態,道:「但我以大事為重。你既然繼承天皇的封印,也繼承了天皇的責任,是不是應該為補天做一些貢獻?」

    孟帥道:「你說讓我冊封一個天地,扔進爐子裡?若這樣也能成功,那補天還真是隨便。」

    人皇道:「並不是隨便,是天皇留下的神諭,理當如此。你覺得簡單,是因為天皇神通廣大,他給你留下了足夠的遺產,讓你能這樣簡單的獲取功勛。」

    孟帥道:「也有道理。然而我若是不在,天帝也不誕生,你要怎麼辦?」

    人皇道:「天帝不在,還有諸神呢。」

    孟帥想起了那八個傀儡一樣的神,道:「那些諸神也算?怪不得你對天帝有信心。比起那些,天帝好歹還是活的。」

    然而人皇真的相信麼?相信那八個玩偶能代替天帝成為補天的藥引?若是不能,人皇究竟有什麼底牌呢?

    孟帥深深地看著人皇一眼,並沒有多問。人皇也不多說,道:「那八個傢伙在你手上麼?拿出來,一會兒先填進去,天帝的壓力不就小了麼?」

    孟帥道:「都填進去了,世界誰來引導?日月星辰風雨雷電誰來主宰?」

    人皇道:「你考慮的真不少啊。難道已經把自己當天皇,在設立朝班職司了麼?」

    孟帥低頭一笑,道:「是啊,我想的太多了。好吧,不管誰來做天帝,你要和我聯手補天?也好。至少現在我們可以合作。」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9-23 13:09
千一四一 日夜循環煉,千鈞等一變

    巨大的丹鼎閃爍著紅光,隔著鼎蓋,也能聽見沸騰的聲音。

    那是鼎爐煮沸的聲音,現在丹鼎中,正煮著天下第一大事。

    人皇站在鼎邊,漠然看著丹鼎的沸騰。她已經在此站了七天七夜,雖然不會疲倦,但有人在上面坐了七天七夜,多少令她感覺不爽。

    「你……」她抬頭,看到在寶座上氣定神閒,俯瞰丹鼎的孟帥,「你為什麼不下來?說好了一起煉丹的,這就是你的誠意麼?」

    孟帥面帶微笑,道:「怎麼,你要我配合的,我沒配合你麼?至於我下來,還不到時候。」

    人皇怒喝道:「什麼時候才到?」

    孟帥道:「等你把小菜吃光。大菜就來了。」

    人皇冷笑一聲,道:「你還真是把自己當盤菜啊。」

    孟帥哈哈笑道:「總有人是魚肉,總有吃肉的人,只看是誰。」

    人皇不再說話,身後的大鼎打開一條縫隙,火紅色的光芒衝天而起。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氣散發開來。

    與此同時,一個身影從天而降,往鼎中投去。

    那是風神。

    新鮮出爐的風神,彷彿撲火的飛蛾,投入了滾滾烈焰當中。

    呼的一聲,鼎中火焰再次騰起,藥氣再升一程。緊接著,巨鼎閉合,將無盡的香氣都關了進去。鼎下的火焰再紅了一分,顏色鮮紅如血。

    「還不夠……」人皇搖頭,有些可惜的看著丹鼎。

    孟帥伸出手指,比了個「七」的手勢,微笑道:「第七個了。」

    人皇知道他是什麼意思。這風神是投入熔爐中的第七個炮灰。每當到了瓶頸,無法繼續升溫使五彩石融化的時候,他們都會開爐,扔一個炮灰進去——當然,是那些神明自己進去的。不過之前那些神明不過是人皇的傀儡,現在是掌握了神印本源的孟帥的傀儡,自然沒有「不自願」這一說。

    是的,那些炮灰都是聽從孟帥的命令,一個個跳進去的。

    孟帥下達自殺的命令時,彷彿飲水一般容易,悠閒地如同看鼎中眾神獸廝殺的人皇。

    即使是現在,他和人皇雖然看似一個焦急一個悠閒,骨子裡的輕描淡寫,也是一模一樣的。他們考慮的絕非眼前,也不會在意眾神的性命,更別提眾神背後的各個世界和萬千性命了。他們如果十分心思,兩分用在天上,八分用在眼前人身上。

    這種狀態維持了七天七夜,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最後的緊要關頭。

    炮灰消耗了七個,一共只有八個。一旦儲備糧消耗完畢,大家只好擼袖子自己上了。

    而這一刻,一定會發生。

    事實擺在眼前,眾神——姑且叫他們眾神對火焰的加溫效果實在太差了,而且越來越差。第一個光神投入,支持了將近三天的功夫,後面的便越來越短。剛剛那個風神投入,火苗不過竄了一下,就像強弩之末,勉強鼓勁兒,恐怕也撐不了幾個時辰。到最後再把最後一個炮灰投入,就是圖窮匕見的時候了。

    由此可見,人皇之前說準備以八神為替補,協助補天云云,全是一派胡言,無論如何,這八塊都不是補天的材料,連差強人意也說不上。究竟人皇有什麼底牌,只有她自己知道。

    大概,孟帥很快也能知道了。

    到了這個時候,雙方都往袖子裡藏了藏準備好的刀,只等最後時刻來臨。

    最後的時刻就要到了——

    丹爐的火焰再次有熄滅之勢,人皇再次打開鼎蓋。

    此時,該輪到最後一個地神進入了。

    按照孟帥的指示,地神到了鼎前。三皇之中,原本有地皇存在,總領天下領土,下面的八神又有一個地神,不過這個不算大地之神,應該算是「土神」,神性比地皇窄了許多。

    但饒是如此,他依舊是眾神之首,僅在三皇之下。這一代的地神,是個年輕人,倒還挺精神的,只是被神印加持之後,就跟木偶沒區別了。

    這位地神,也是最後一個從爐中出來的。出來時聲勢不小,人皇也頗為看重,一直讓他站在眾神之首。就算是選擇炮灰,也把他留在最後頭。

    當然,留在最後的原因,還是因為他是最大的希望,用通俗的話說,就是最肥的豬,要留著最後殺。

    按照上一個風神的體量,這個地神最多也只能提供一個時辰的能量,但他是八神之首,大概更耐用一點。或許有幾個時辰?無論幾個時辰,大概就是最後的衝刺時間了。

    孟帥用手一指,這是在給地神發令,讓他跳下去。

    以前他也是這麼做的,信手一點,生死隨心,那神明就應該義無反顧的跳下熔爐。

    然而……

    那地神站在鼎爐前,毫無反應。

    孟帥神色微變,再往前一指。那地神身子微微一震,依舊沒有動作。

    人皇看到這樣的情形,也是愣了一下,隨即大笑,道:「孟帥,你怎麼了?在玩什麼花樣?怎麼不靈了?」

    孟帥身子一動,似乎要從寶座上站起來,但最後沒動,道:「你把他投進去。」

    人皇雖然對孟帥指手畫腳不滿,但也是這樣想的,孟帥指揮出了點岔子,這是好事,但這炮灰一定要去填爐子的。她同樣需要時間。

    一伸手,她去抓地神。

    就在她手要碰到地神的一瞬間,地神一貫木訥的神情突然活了起來,往後一退,躲開了人皇一抓,然後掉頭就跑。

    他跑得不滿,和逃脫虎爪的兔子一樣,硬生生的跑出一條漂亮的穿插線。

    這一回,輪到人皇目瞪口呆了。

    雖然她這幾日屢遭挑戰,但那還是各有淵源的強大存在,縱然孟帥也是繼承了天皇的遺產,還算勉強和她有對面的地位。然而這地神是她封的,算被孟帥搶走,但也就相當於兩人搶一件玩意兒,不管是什麼東西,還是個玩意兒,壓根不值得她多看一眼。事實上她現在也不記得那地神的模樣。

    而現在,一個玩意兒也敢違抗她了?

    人皇愣了片刻,臉色變紅,彷彿染了一層胭脂,喝道:「該死的——」身子騰起,撲向地神。她本有許多凌空制人的手段,但現在非要親手抓住那混蛋,塞進鼎爐之中,方解此心頭恨。

    地神一路奔跑,速度奇快,而且方向是一路向上。

    人皇身在空中,本該迅速落下,如老鷹撲羊一般將他抓住,看到他的去向,竟然慢了一步。

    原來地神撲的方向,竟是孟帥寶座的方向。

    人皇嘴角若隱若現的拂過一絲笑容,從天上伸出一隻手,去抓那地神。

    此時地神已經到了寶座邊緣,孟帥高居寶座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漠然如看一粒砂礫,此時有一道無形的結界將寶座和周圍空間分開,那地神要撲,肯定是撲不上的。

    然而,此時人皇的手到了。

    人皇的手,從地神的後背貼下,動作非常凶狠,只是比起「抓」這個動作,更像是推。

    這麼一推,就把地神往前推出了幾十丈。那圍繞在寶座周圍的結界,就像扎得不結實的籬笆,瞬間被強大的衝擊力,砸出一個大洞來。地神的身軀飛過一段距離,直接落到孟帥的寶座前。

    孟帥一伸手,把地神抓住,淡淡道:「你用力太大了,他若死了怎麼辦?」

    人皇漫不經心道:「死了便死了。神力不潰散,照樣可以用啊。抓到了,把他送還給我吧。」

    孟帥手一緊,笑道:「你覺得我該怎麼送還給你?站起來,走到你面前麼?」

    人皇道:「看你有沒有這個心了。」

    孟帥哈哈一笑,道:「你從之前就想方設法誘導我從寶座上站起來,現在又來這一招。區區一個地神,你覺得我會因此起身到你跟前去麼?」

    人皇道:「你不過來,我過去也可。帶著我的丹鼎。」她回手一勾,巨大的丹鼎發出轟隆隆的聲音,幾乎要拔地而起。

    孟帥驚道:「你瘋了?!你要功虧一簣……」突然便覺得異樣,猛然回頭,只見地神已經騰的在他身旁燃燒起來。

    那火焰雖然不大,卻也鮮紅如血,彷彿在他身邊綻開了一朵妖冶無雙的罌粟,豔麗而毒入骨髓。

    孟帥瞬間明白了,道:「你弄鬼……」

    人皇長笑道:「我說了,你不過來,我就過去——」說罷,身影一閃。

    下一刻,火焰當中,人皇款款走出,風姿絕麗,神色怡然。她就站在孟帥的寶座之側,微笑道:「不請自來,你歡迎不歡迎呢?」此時她和孟帥近在咫尺,吹氣可聞。

    而她之前一直無法靠近的天皇寶座,現在就被她踩在腳下。而從位置上來看,孟帥更在她裙下。

    她手中,托著一個丹鼎。就是那葬送了七個神性命的丹鼎。那丹鼎巨大無比,卻被她托在手裡。也不是丹鼎縮小了,丹鼎還是那麼巨大,但被她玉手托著,並不覺得不和諧。那丹鼎燃燒的火焰,彷彿隨時都能把孟帥捲入,成為一味尋常藥引。

    孟帥抬頭,看著若隱若現露出輕蔑之色的人皇,回答道:「歡迎啊,當然歡迎,我等你好久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9-23 13:09
千一四二 二目定時空,八印成世界

    人皇在一瞬間,顯得有些心虛,但此時已經無法收手了。

    她手中的巨鼎,如山傾一般壓了下去,壓得是孟帥的頭頂。那股聲勢好似天崩,天塌下來也就是如此。

    一邊催動巨鼎,人皇也在觀察孟帥,要看孟帥這幅成竹在胸的樣子,到底留了什麼後手?

    她也閃過念頭——為什麼他如此淡定,難道是我中了他的引蛇出洞之計?若是這樣,孟帥就該在寶座附近,留下了足以致勝的後手。

    此時,就是正面交鋒的時刻,看孟帥到底埋了什麼手段。

    只見孟帥手中光華一閃,一物陡然出現。

    也是鼎!

    孟帥手中,赫然托著人皇鼎。剛剛因為誕生天帝,如蛻下的蛇皮一樣黯淡無光的人皇鼎,現在穩穩地托在他手中。

    比起那足以瞬間吞噬眾神的巨鼎,孟帥這個鼎小巧玲瓏的多,彷彿天生就是玩物。被托在手中,也輕巧異常。而且……依舊黯淡無光。

    人皇本以為孟帥祭出人皇鼎,必然已經得到了人皇鼎的認可,再次掌握了這天地至寶,比起自家後鑄的鼎,自然更有優勢。然而再看那人皇鼎,分明還是之前消耗殆盡的模樣,哪裡是能和法寶對抗的模樣?

    莫非是綿裡藏針?

    此時,巨鼎已經落下,孟帥的身軀籠罩在陰影之中。

    孟帥手中的人皇鼎也飛起,不過不像是被祭起,倒像是被扔起來的。直直的往上飛,然後……

    落了下來。

    落在孟帥自己頭上。

    頭上巨鼎落下前的最後瞬間,定格在孟帥手中的鼎落在自己頭上。就像小丑玩雜耍,玩丟了之後,急匆匆落下大幕。下一刻,巨鼎蓋上,孟帥的身形完全被吞噬。

    人皇顯然也出乎意料,但她隨即點手,火焰升騰而起。別管對方是自己失誤還是其他緣故,落到手中,先煉成藥再說。

    大騰起,人皇正專注的感受著鼎中的變化,突然覺得周圍的空氣一變。

    有什麼東西,正在改變。似乎是……世界。

    頭上,有東西亮了起來。人皇抬頭,只看見兩輪如日月般的光團。如果是常人看到,大概會以為那是新的天體。

    然而人皇的瞳孔驟然縮了起來,彷彿看到了什麼記憶深處又恐怖的東西。

    「眼睛……」

    人皇低低的自語,她說的是自己內心深處的記憶——剛剛從人皇傷口中誕生時,如同雛雞破殼一般,第一眼看見的世界,對她造成了很大的衝擊力。

    當初,她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天上的兩輪明光,彷彿天生二目,在盯著她。

    這一幕給她的心理造成了極大地陰影,以至於她現在都常常回想那一幕,被兩隻眼睛盯著的震撼。

    那時,是她的母親,那位人皇摸著她的頭,輕言漫語的告訴她:「別怕,一個死去的鬼,只有眼睛還留著,一會兒他就瞑目了。」

    說完了,果然在下一瞬間,天空的眼睛閉上了,天也黯淡下來,再也沒有之前的輝煌。

    這是她對那雙眼睛唯一的記憶,但後來,人皇也曾給她講過那雙眼睛的故事。

    那是天皇的眼睛。當初天皇開天,身上一寸一縷都化為天地。本以為他的雙目將化為日月,哪知道他將日月交給光神來執掌,一些權柄也移向眾神,唯獨把時間和空間的神性留下。

    是的,眾神也好,地皇與人皇也罷,可以染指所有的權利,唯獨不能染指時間和空間。他們可以改變一部分時空的現象,卻永遠也不能真正掌握。而時間和空間法則的中樞,隨著神的雙目閉合,已經消失在世間了。

    正因為時間與空間的中樞消失,所以世界倒也沒有失序,神乃至強大的武者都可以運用小竅門讓時空暫時扭曲為自己服務,但誰也無法徹底改變,也無法影響其他神的領域,因此大體做到了?衡。

    然而今天,黃金雙眼再次出現,彷彿沉睡的夢魘醒了過來,人皇下意識的顫慄了一下。

    到底……他傳承了什麼呀?天皇真的全傳給他了麼?

    正在震動,周圍又有什麼亮了起來。

    一個印記,從虛空中升起。

    「風——」

    這個封印,在之前曾經出現在風神身上,那時叫做風神印。但現在沒有神,只有印,如果解讀的話,只有一個意思:「風——」

    風印出現,狂風四起,空氣瘋狂的流動著,四面八方都是風。

    「地——」

    蒼茫大地,沃土與岩石並存,迅速拉開了充滿原始曠野氣息的舞台。

    「水——」

    水印出現,滔天洪水奔湧而來。

    「火——」

    烈火紅蓮,人間開遍。

    「雷——」

    電蛇亂舞,雷霆陣陣。

    「光——」

    日月懸照,大放光芒。

    「生——」

    萬物生長,生機勃勃。

    「死——」

    弱肉強食,化為白骨。

    地水火風雷光生死齊聚,在時空二目的注視下,有條不紊的旋轉起來。

    當所有的要素齊全,又找到了它們應有的軌道,會怎麼樣的?

    在中心,一個支點出現,飛速的向外擴張。

    那是世界。

    八位齊聚,時空有序,新世界誕生了!

    新世界的誕生,完全是爆炸式的,瞬間膨脹起來,已經是個完整的世界。

    然後,世界驟然墜落。

    山水、日月、風雷,在瞬間往下墜去,它們隨意的墜落,彷彿在等一個最後的落點。

    落點很快就到了。人皇被天上的黃金眼吸引,有一個仰頭的動作,這個動作並不會比彈指更慢。但這個動作的同時,世界誕生了。

    然後,她低頭,世界墜落下來,而且,走向湮滅。這就像是朝露一般,清晨凝結,從葉尖墜落,落到地面,就已經毀滅。

    「世界——鎮壓!」

    不知從哪裡來的威嚴的聲音,怒吼出了這幾個字。言出法隨,世界霎時間在湮滅中鎮壓下去。一切的元素,一切的法則在這一瞬間被打散,化作無窮無盡的質量,鎮壓首當其衝的對象。

    那個對象,就是人皇。

    人皇低下頭,就看到了世界在她眼前爆發,緊接著,將她吞沒。

    這一切和之前在水鏡界的盡頭,那鎮壓元化聞的世界是如此相像。造世界毀世界,即生即滅,恐怖如斯。只是當初孟帥只是通過小手段造出一個小世界,即使不用來鎮壓,也只能維持片刻,與其說是湮滅不如說是崩壞。

    但現在這個世界,是神印構築的,還有孟帥自己的神力,那是何等龐大的力量。神印本就是現實大千世界的主導者,本就是構建世界的骨架,現在構建的新世界,幾乎可以喝原世界媲美。它是自主誕生,又自主湮滅,粉碎成了最小的粒子,真正的用來鎮壓,力量和之前的小世界相差何止百倍?

    然而,元化聞的力量和人皇的力量,相差又何止萬倍?

    元化聞在小世界的衝擊下,直接魂飛魄散了,人皇呢?即使她面對的是眾神與天皇的餘威,她會那麼容易就繳械麼?

    過了好一會兒,世界鎮壓結束。整個世界化為最零散的質點,消散一空。同時消散的,還有八個神印和頭上的黃金眼。

    彷彿那堪稱眾生主宰、萬物法則的神印,就是為了這一場鎮壓誕生,也因為這一場鎮壓而消散,完成了所有的使命。

    一切消散之後,還能留下的,就是勝利者,比如獨立在不周山上,那略感蕭瑟和裊娜的身影。

    那是人皇!

    一場浩劫之後,人皇還在,神色如昔……

    不,當然不會如昔。她的神色變得異常難看。原本寬袍廣袖,仙氣縹緲的衣裳,已經損毀殆盡,她甚至沒有換新裝,周身籠罩一層光芒,雖然看不見什麼,但露出的手臂和雙肩,也令人浮想翩翩。

    除了衣衫,她上上下下都露出狼狽的痕跡,神色上也混合著懊喪與憤恨,五官扭曲起來,絕美的眉眼黯淡失色。

    「該死的……」她張口,吐出三個字,一縷血液從口角流下。

    那是真正的神血。比起幻象中,人皇自割放血,拯救眾生,這一口血一點兒也不瀟灑。但無論如何,她是存活的,從剛剛那一場災難一樣的攻勢中存活下來。

    只是她從神戰之後,還沒有吃過這麼大的虧,恐懼和憤怒還在心頭縈繞不去。高高在上,一向是主宰眾生的神明,在某一個居然感到被人所主宰,這是只有她才懂的莫大恥辱。

    「該死的……孟帥!」她仰天怒吼著。

    「嗯,叫我?」一個她厭惡痛恨之極的聲音響起。

    抬頭一看,前方的寶座依舊在,寶座上的人也在。

    寶座離她很近,按理說應該捲入了世界的毀滅中。而其餘地方基本上被世界毀去了一整塊,唯有寶座屹立不倒。

    不但寶座不倒,寶座上還坐著那位,剛剛被她壓在鼎下,又被自己砸住,可笑一樣退場的孟帥。現在他坐在那裡,手中托著一個鼎。

    那不是褪色的人皇鼎,而是巨鼎。用來煉製五彩石的巨鼎。鼎下的火焰劇烈的燃燒著,已經到了關鍵時刻。

    她失色道:「你……」

    孟帥伸手指向她,道:「恭喜你通過考驗,天帝娘娘。」說著,一個神印印了過去。

    若在之前,人皇一揮手,可以將之趕出萬里之外,然而此時她剛經歷一場大劫,竟然慢了一步,眼睜睜的看著那神印印在自己頭上。

    就這麼一印,她有一瞬間動彈不得。緊接著,巨鼎從天上扣下,把她扣在裡面。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9-23 13:10
千一四三 定鼎煉五彩,開爐決成敗

    「暫時……可以鬆一口氣了。」孟帥坐在寶座上,平靜的看著眼前的巨鼎。

    就在剛才,他按部就班的完成了自己的計畫——引誘人皇來到寶座前,傾力一擊,將她關到鼎中去煉。

    這一切,當然是有計畫的。而且計畫很大膽,畢竟孟帥的機會不多。他底牌不少,所有的底牌加起來,也未必真能和人皇抗衡,機會或許只有一次。

    首先就是把人皇引誘到寶座附近。因為天皇的寶座,對他事有極大加成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天皇的繼承人,也沒有認證他是繼承人,但他清楚地感到,自己掌握了遺留下來的力量,而且天皇寶座對自己有極大地助益。

    正是坐在寶座上,他才能感覺到自己有抗衡的希望,所以必須要讓人皇靠近,還要她自己靠近,不露出引誘的痕跡。

    因此他放出一個誘餌,就是地神。

    地神並沒有失控,是他自己放過來的,讓這個誘餌靠近自己,就是行險一搏,看人皇會不會利用這個機會。

    人皇果然來了,離著他那麼近。他立刻賭上了一切,發動了攻擊。

    從黃金眼,到神印,加上他所有的力量和寶座的加成,他把自己的一切賭在了這一擊上。用了他最壓箱底的神通——世界之鎮壓。近乎不成功便成仁的架勢。

    如果說他還有什麼地方保守的話,大概就是兩處。一是他到底還是要保全自己的性命的。所以用人皇鼎把自己扣住。無巧不巧,人皇也是這麼想的,她也扣了個鼎在孟帥腦袋上。不過那是為了把他煉了。但這也算給他上了個雙保險。因為人皇鼎的隔絕,巨鼎的火焰傷不到孟帥,卻可以作為一層甲殼,保護孟帥不受世界湮滅的干擾。

    第二個保守,大概就是孟帥始終沒有開啟某個血統。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會啟用那張底牌的,因為上面染滿了鮮血,而且是熱血。

    好在他這點兒保守沒阻礙他完成這壯舉,在千鈞一髮的時候,把天帝之印載給了對方,然後把她關進了鼎中。

    如果能煉化,就是大功告成了……吧?

    丹鼎下的火焰,一下子竄了起來,燃燒的比之前旺盛何止千百倍。投進去的,是人皇,也是天帝,幾乎可以與當初自投熔爐的人皇相比,若這樣還不行,天劫就無法阻止了。

    抬頭看天,除了縫隙之外,其他地方的裂隙也越來越明顯,就像被一拳打碎的玻璃。孟帥也知道,留給他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他想起一事,將人皇鼎打開,叫道:「白也?」

    人皇鼎倒轉,鼎中空空如也,什麼也沒落下來。

    孟帥皺眉,之前他明明用人皇鼎將白也收了起來——人皇或者以為,黃泉離體之後,白也就算死了。但孟帥知道不是,是他主動把白也收起來的,黃泉也是主動離體的,那也是他身上沾染的熱血的一部分。

    然而現在白也去哪裡了?

    若在以前,孟帥對白也的神出鬼沒已經習以為常,並不會覺得奇怪,但現在卻不一樣,他已經知道了白也的根腳,更站到了同等乃至有過之而無不及的高度上。現在就算白也主動躲他,也未必躲得開。

    何況他也知道白也的弱點,是絕不可能離開人皇鼎的。白也是不周山靈,五行卻是屬木。金克木,他可以在其餘四行中任意穿梭,卻唯獨不能穿過金屬。當初在結界中,孟帥也曾將白也關在金屬牢籠裡,就能限制他的來去。

    當初關他是有目的的,正如這次關他一樣。然而上一次白也就離開的很突兀,和這次一樣。即使孟帥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依舊不能把握住白也。

    雖然疑惑白也的消失,但眼前最重要的也不是這個。

    抬頭看天,他和人皇一樣焦急。不管是出於公心,還是出於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私心,天是一定要補的,現在很明白,需要補天的人,還有補天的材料。他和人皇的目的,)是為了讓對方當補天的材料,自己當補天人。現在這一局,暫且是他贏了。

    但他還沒贏得徹底。一來人皇入鼎,能否煉化還是未知。一日不煉化,就一日還有翻身的可能。

    二來,就算煉化了,這位自封的人皇和孟帥強行送的天帝,能否和前任人皇一樣,煉出一爐好石,將天補上?

    若她也補不上,還有誰來填補?孟帥麼?

    大概也沒有別人了吧。到時候孟帥也會步當年神祇的後塵,捨棄生命,挽救蒼生於劫難。

    若說孟帥有沒有這樣的覺悟,他有。之前也許沒有,在踏上補天路之前,他只是個有些私心也有些義氣覺悟一般的普通人,但經歷了這麼多,尤其是親友相繼離開,甚至為他而死,他捨生取義的念頭越來越重,若非主動控制,可能也會如段凌夜一般陷入自毀的牛角尖。

    即使不會輕生,如果需要他犧牲,他也會義無反顧。只是他不能太輕易的拋棄有用之軀,因為他還有事情要做。

    所以……等待最後的結果吧。盡人事而聽天命,用在這裡最合適不過。

    這一等,又是七天七夜。

    這七天,孟帥不知道怎麼熬過來的。形容壓力大的時候,有個詞叫「一夜白頭」。孟帥覺得,他也有這種感覺了。七天七夜,他生出不少白髮,又笑不出來,神色凝重,彷彿老了好幾歲。

    給他壓力的,當然不是人,而是天。

    之前的天,還是平靜之下暗藏裂隙,這幾日,裂隙終於完全滲透出來,整個天空佈滿了蜘蛛網一樣的裂縫,透出深紅發黑的顏色。那不是烏雲也不是霞光,是滅世惡魔的觸角。天空現在就像一層薄薄的膜,甚至能看到薄膜後面,呼之慾出的地獄烈焰,不知何時就會崩潰。

    頂著這樣的天空,孟帥還在熬粥煲湯一樣,煉著那爐五彩石。

    不是他不急,是急不得。全世界所有的希望,都在這鼎爐之中,鼎爐所有的希望,都在開爐的一瞬間。而這一瞬間是前面千積萬累,鋪墊千萬次,最後把握唯一的機會換來的,沒有第二次。

    時候不到,孟帥沒有任何辦法,縮短開爐的時間。他雖然已經是神祇,但依舊有不能涉及的領域。比起人皇,他對丹鼎之術所知寥寥。

    「如果我是煉丹師就好了。」他有時這麼想。

    別說他不是煉丹師,就算是,也不敢用一些手段讓丹藥提前出爐,他玩不起。

    突然,火焰騰地一聲,衝起千里高,彷彿接上了天。

    「好了——」他脫口而出,心中興奮難以言喻。

    咔嚓。

    一聲什麼東西斷掉的聲音。

    一絲絲火焰,如同煙花燃盡的火星一樣,忽忽悠悠飄落,飄到孟帥的臉上。

    孟帥遽然抬頭,眼前是一片鮮紅。往日蔚藍的天色,在這一刻消散殆盡,只有無盡的紅和黑,恰如丹鼎的顏色。

    天崩!

    最後的時刻,終於到了。

    孟帥雙手結印,那是他人生當中最重要的一個印,之前的天帝印都沒有如此重要。這是真正的孤注一擲,沒有第二次機會。

    眾神之印!

    孟帥很少自創封印,這可能是他唯一一個,也是最終極的自創封印。這個印包含了他所有過去,現在和未來,凝結了他的天賦、實力、氣運和志向。

    以天之印為骨架,地之印為框架,眾神之印為規則,以他所有的理解與智慧為平衡,與巨鼎七天七夜時間煎熬出來的封印,等得就是這一刻。

    印開——

    大鼎的鼎蓋飛起,被衝天而起的光芒沖的粉碎。

    萬丈光芒升起,帶著無盡的力量沖上天空。原本只有黑紅二色的天空亮了起來,往下掉落的火雨也被光芒沖得反而飛起。一時間天地皆白,彷彿又回到了往昔。

    成功了?!

    孟帥第一口氣先鬆了,從鼎中飛起的質感,讓他知道這一爐已經煉成了。但究竟能不能補天功成,還要看最後的結果。

    五彩石的岩漿流,一路往上衝,並如漿糊一般滲入了裂縫之中,飛快的粘合起來。粘合的速度說不是飛快,也不算慢,肉眼可見的速度,天在一塊塊粘起來。

    孟帥又鬆了第二口氣,這爐五彩石,對補天有效,現在在立功。

    唯一需要擔心的是,立功,能否竟全功?

    這是唯一的一爐,沒有第二爐了。能否最後補天功成,只有到最後才能見分曉。

    值得慶幸的是,這爐石流遠比孟帥想像的禁用。那密如蛛絲的縫隙被一絲絲填補上,並沒有消耗多少材料。

    然而真正的大頭,在遠處天邊那個窟窿。那個如咧開的大嘴一般,不住伸縮的窟窿。孟帥控制著洪流,先填補旁邊的小縫隙,最後的攻克要等到完結之前。這也算步步蠶食。

    眼前細小的窟窿被填補了十之八九,孟帥發動了總攻——出!

    流光如飛蛾撲火一般,澎湃的像縫隙推去。

    孟帥一面用盡全力推動,一面計算著剩餘的力量。

    有戲!

    已經感覺到疲憊的孟帥,初步得到了計算的結果,心中暗喜。如果按照這個進程,應該是可以補上的。雖然可能勉強過線,但只要能過,就算鞠躬盡瘁也在所不惜……

    就在這時,孟帥發現了異常。

    洪流出現的速度,怎麼變慢了?

    孟帥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卡住了?

    這個念頭讓他下意識的靠近了一點兒,幾乎在俯瞰鼎口。

    突然,一隻手從鼎中伸出來,向孟帥抓去。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9-23 13:10
千一四四 你去也無蹤,我破浪前行(大結局)

    一隻手,從萬丈流光中伸出來,向孟帥抓去。

    那隻手也不是實體的手,全由光芒組成,但同時又真實無比,來的兇猛異常,幾乎一瞬間,就到了孟帥面前。

    孟帥駭然,往後一躲,他的速度也算極快了,但這個時候,他依舊心力交瘁,加上為了封印付出一切,本來的力量就有限,躲過了第一下,第二下就被抓住。

    「嘶——」

    彷彿如烈火焚燒一般,痛徹骨髓,但孟帥竟在此時忘記了痛苦,因為他看到了更驚駭的一幕。

    那不僅僅是一隻手,是一個人,一個完整的身影在抓住他。

    是人皇。

    孟帥駭然——難道人皇沒有被煉化?她躲在鼎中,伺機報復來了?

    但定睛一看,也不是,人皇並沒有實體,她只是一團火一道光幻化出人皇的樣子,沒有實體,更沒有質感,她只是死死地盯著孟帥,拽著孟帥,就像鬼怪纏著生人。

    怨靈……

    孟帥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人皇的狀態,很像不甘的怨鬼,誓要拖下一個替死鬼,她緊緊地抓住他,要帶他下地獄。

    洪流還在爆發,但人皇的光焰軀體已經擋住了大半鼎口,讓光焰寵出來的速度慢了許多,如果再阻擋下去,後力不濟,前方可能徹底崩潰。

    「鬆手——」孟帥大聲喝道,「你瘋了麼?」

    天空中,傳來一聲悠悠的嘆息:「孟帥,靠我補不上天的,我們一起補天吧。」

    這個聲音並不淒厲,也不憤怒,反而帶著無上的悲憫和聖潔,簡直就像菩薩在發願。孟帥被她抓住,本來又急又恨,恨她臨死拖自己下水,急她佔用了補天的通道,耽誤大事。聽到這句話,不知是否早有此心,心裡微妙的鬆了一下。

    就這麼一鬆,就壞了大事。

    孟帥剩下的力量,本來抵抗人皇的拖拽就勉強,全靠他意志力堅定,但他?人皇說的心中搖動,立刻就抵擋不了火焰的捲入。眼看那股洪流向他捲來。

    他不斷的告訴自己,這是蠱惑,是人皇拖他下水的手段,要抵禦這種蠱惑,但心鬆了就是鬆了,再找到那股意志力已經很難。

    更何況,還真有一個聲音在心底默默迴響:或許到了需要我補天的時候了。那我就去吧。

    我很累了,補天之後,就能解脫了吧?

    這種內外夾攻的心理,讓他一步步放鬆,甚至跟著那個身影主動投入光焰。

    眼前,一片光明,這就是他最後的畫面了麼?

    突然,另一個身影出現,憑空落在他面前。

    自始至終,如此神出鬼沒的,只有一個人。現在能讓孟帥把握不住性宗的,也只有一個人。

    白也。

    之前渺然無蹤的白也,突然出現在孟帥面前。

    孟帥抬頭看他,他也看著孟帥,神態安詳平和,宛如他們初見。

    這份安詳甚至勝過當初。當初和孟帥相見的時候,白也身上已經寄居著黃泉,那暗沉的氣質其實從未擺脫過,到了今日,黃泉煙消雲散,白也才是真正的白也。不周山靈,在世上最純淨的土地中誕生,無憂無慮,無塵無垢。

    「你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白也笑眯眯的說道,「這回我先替你。」

    孟帥悚然,道:「不可,白也,不能。當初黃泉……」

    白也笑道:「黃泉是自願,我也是自願。我知道你一直保護我們,不過現在需要我來做這件事。所以……」他張開口,一道青色的光芒出現,光芒中一個符號若隱若現,瞬間沒入孟帥身體,接著一轉身,用手摟住了人皇,道:「放開他,我跟你去補天。」

    人皇如此凶狠的神情,竟然在他的安撫下平和起來,肢體一動。

    孟帥只覺得手上一涼,卻是那團緊緊箍住自己的光焰消散,白也投入了人皇的懷抱,綠色的光芒閃,雙雙再次投入鼎中。

    「轟——」光焰衝天而起,比之前盛大百倍,真正的衝入天縫之中,以勢壓千鈞之態堵住了缺漏。

    也許是光芒太耀眼,顏色也太絢麗,孟帥只覺得刺眼無比,眼前一片模糊。

    在絢麗之中,孟帥的眼睛漸漸變了顏色。

    原本的世界,蒙上了一層胭脂色的陰翳。

    開眼。

    這是孟帥第一次開眼。他有這個血統的時間不長,這是第一次開眼。

    他依稀記得,這個眼睛應該是主人想開才會開,是主動的手段。而他因為心中的糾結,是絕不打算開眼的。他以為一輩子也沒有機會了,卻不知道,一旦激動起來,會主動開眼。

    開眼之後,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世界開始變成了偏色,原本耀眼的光變得黯淡,強大到不可接近的力量也變得柔和起來。相反,自身的狀態噴薄欲出,之前的疲憊一掃而空。

    一句話,世界變弱了,我變強了。

    這真是前所未有的體驗,甚至心態都發生了莫名的偏移。

    孟帥神色從之前的凝重、徘徊中解放出來,神色淡然的抬頭,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很好。既然天意如此,也是不辜負你的心意。並肩而戰吧,我的朋友。」他說著,發出了一聲壓抑許久的怒吼,高高舉起了鼎。

    他舉起的,是人皇鼎。

    人皇鼎之前,一直是黯淡無光的,哪怕為他擋住了世界毀滅的波浪,也沒有重新煥發光芒,卻在此時閃光了。因為孟帥在捧起人皇鼎的同時,構築了一個新的封印。

    「人——」

    那是人皇的封印,孟帥掌握眾神之印,唯獨沒有人皇。但在剛剛,白也離開之前,把地皇的封印交給了他。

    在集齊了天皇印和地皇印時,孟帥的腦海中,就像找到了三角形的兩邊,最後一邊,只需要把兩個節點連接起來,水到渠成。一個新的封印出現在他心中,那麼熟悉,彷彿他生來就會的。

    不知道那是真的人皇印,還是他福至心靈的創造,但此時他憑藉人皇印驅動了黯淡的人皇鼎,高高舉起——

    噗通!

    人皇鼎落在巨鼎之中,巨鼎晃了兩晃,轟然炸開——

    滔天的光焰衝天而起,如百萬雄師衝過了天河。巨大的裂隙在瞬間被淹沒,直到永遠……

    天是在什麼時候平靜下來的呢?

    孟帥也不記得了,他記得天平靜下來之後,海還在翻滾,又洶湧澎湃了許久,從滔天巨浪到層層浪頭最後變得風平浪靜。他又在風平浪靜的海面上躺了許久,睡得骨頭都酸了,才睜開眼睛。

    睜開眼,就看見了蔚藍的天空,天上一輪燦爛的明日,還有千姿百態的浮雲。藍天金日白雲,一切都那麼平靜,那麼美好。

    昔日的狂暴,彷彿一場噩夢,不管當時如何驚悚駭人,夢醒了,也就過去了。

    耳邊傳來了鳴叫的聲音。

    微微抬頭,只見一隻華麗的鳥兒從海上飛來,落在他面前的海上,驕傲的揚起頭。

    「老灰……」孟帥微笑著稱呼,「不,鳳凰。這回真的謝謝你。」

    鳳凰口吐人言,道:「沒關係,幾根羽毛而已。你履行諾言,替我除掉人皇,我的翎羽該給你。」

    說完,幾根光華燦爛的羽毛從它身上落下。孟帥捧過,放在手心,彷彿最珍貴的寶物。

    「只能復活保存好的人,靈魂消散不可以麼?」

    鳳凰搖頭,遺憾的回答:「不行。我只是不死鳥,能復活死者卻不能重聚靈魂,倒是你,你已經是掌握了所有神權的神皇,可以試試。」

    孟帥出神,道:「我現在也做不到。但畢竟我還沒有加冕,所有的規則也沒有融合,天皇、地皇、人皇三印也沒有合一。我還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也許有一天能做到吧。今天,我先謝過你的恩情。」

    他一拂袖,一隻巨大的烏龜落在海面上。

    這就是「前」天帝,也是他的前世界。之前他用烏龜嘗試過天帝印,後來為了保護它,將之收入袖中。就像他為了保護白也,把白也收入了人皇鼎中。

    但是白也沒有接受他的保護,而是一直堅持著「為最後決戰不惜一切消耗人皇的」的戰術,第一次被孟帥出其不意的制住之後,白也毅然分裂出了黃泉,耗盡黃泉水和人皇拼消耗,拼來了孟帥和人皇僵持的機會。到後來白也再次出來的時候,又以性命拖走了人皇。

    如果說孟帥欠誰最多,無疑是白也。其餘的朋友,生死的兄弟,都是互相扶持得多,唯獨白也,孟帥從一見面就受他恩惠,一直到他永遠的離開,也沒還清。

    不過大概白也也不在乎,他是自由自在,喜怒隨性的山靈,即使只留下一個淺淺的笑容,也足以永遠的銘刻在不周山上。

    總有一天,孟帥會把他叫回來的,包括自己失去的恩師和其他朋友。現在,他要去用不死鳥之翎喚醒付出血脈之後一直凍結在時間結界深處的陳前,放出做出重大決定最後一刻被制止,關進水鏡界底的段凌夜,解開被水思歸封印住的五方世界,讓一切恢復正常。

    然後,他會做神該做的事。冊封眾神,讓法則歸位,重新創造生靈,放歸自在海洋。甚至他要造人,再次點燃火種,引導文明的進程。畢竟現在只有他一個神了,他要做的太多。

    再然後呢……大概就是和心愛的人,和親人朋友,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了吧。

    聽起來像是童話。

    但經歷過如此漫長的故事,有一個童話一樣的結局,有什麼不好?

    手持著羽毛,他縱身,跳入了熟悉的世界之中。

    (完)
bpd 發表於 2019-5-5 18:15
完本感言

  經過漫長的征程,終於告一段落了。此時百感交集,又是不捨,又是解脫。說實話,還是解脫得多。

  這本書寫了三百多萬字,是我從未有過經歷,本身也是我戰勝自己的果實。但其實寫的不好。寫之前準備不足,大綱不細,寫的時候隨心所欲,構架散了,而且散的很早,在幾十萬字之後就散架,後來也沒收回來。中期好了一點兒,但後面鋪得很大,最後收尾也不漂亮。到後面支撐我的,一是完本的責任感,二是對筆下人物的喜愛。

  但不管怎麼說,我還是完本了,帶著遺憾和收穫一起,給我三年的努力畫下了一個句號。感謝大家的支持,感謝讀者的包容,能看到最後,訂閱到最後的,你們都是大仁大義的真愛粉。離人感激又慚愧,再次鞠躬道謝。

  下本書大概要等我休息一陣再動筆,但已經有了構思,應該是個卡牌文,和一般的卡牌文會有些設定上的不同。希望到時候對離人有信心、有耐心的讀者繼續支持。

  最後再說一次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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