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補天道 作者:離人橫川(已完成)

 
BloomCaVod 2015-11-27 16:32:1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08 491138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7-15 15:01
千七七 兩下皆罷手,轉眼更休兵

    兩人都是搖搖欲墜的狀態,孟帥這個好端端的人攔在中間,他們當然無法拒絕。

    按理說,此時山窮水盡,不過是拼最後一口氣罷了,孟帥出頭將局面穩住,段凌夜和陳前應該同時鬆一口氣。

    然而,即使是如今垂死的兩人,都露出惱怒之色。彷彿孟帥不是來勸架的,而是來阻止他們報仇的。段凌夜目中凶光一盛,竟不顧孟帥的阻攔,手中的利刃往前刺出——

    噗!鮮血飛濺!

    他的利刃洞穿了孟帥的身體,濺起了大片的血花。

    孟帥臉色一白,按住了傷口,苦笑道:「好吧,強出頭架樑子總是要付出點兒代價的。」他一伸手,將陳前推出兩丈,道,「這就行了,別再來一下了。算我給你們賠罪,你那刀片自己嚥回去吧。」

    陳前呸的一聲,吐出了含血的刀片,神色終於露出了幾分疲倦,緩緩倒了下去。

    段凌夜還是血肉模糊,但神態卻興奮了起來,盯著陳前,指了指自己。

    孟帥看陳前倒了,點頭宣佈道:「你贏了。」

    段凌夜想說什麼,最終什麼也沒說,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孟帥扯了扯嘴角,想笑,但是笑不出來,因為牽動了傷口,痛徹骨髓,罵道:「他麼的,老子幹嘛挨這一刀,又不是打不過他們,一拳一個撂倒不就沒事兒了麼?」

    一面罵,他一面轉動神力,耳邊只聽沙沙的響聲,那是潮水的聲音。

    大潮來了!

    白浪從鯨魚後方湧來,如同漲潮一般沖上了金屬的海岸。孟帥坐在地上,任由洶湧的浪潮淹沒了自己,也淹沒了段凌夜和陳前。

    他當然不著急,那浪本就是他叫來的。

    百里之外,神龜張大了口,吞吐著水流,腥鹹的海中中,被它衝開了一道淨水的通路,一直蔓延到金屬的陸地上。

    淹沒孟帥的水流,是最純潔的水,從他的神域而來。楸使沖刷著傷口,也不會帶來半點危害,反而溫柔的呵護著他的傷勢,每個人的傷勢。

    陳前和段凌夜失去意識的身體在水中自然地飄起。奇怪的是,一直失血的傷口並沒有在水中蔓延更多的血液,反而浮血被沖走之後,傷口被水流包裹起來,人也被包裹起來,就像存在於大大的氣泡當中,獨立於廣闊的洪水中。

    等到兩人穩定下來,孟帥從水中升起,飄忽的踩在水面上,凌波微步,伸手點指,兩人的氣泡化作兩團光芒來到他手中。他一揮手,潮水從金屬島上退下,他也隨之回到了茫茫大海。

    信手之間,潮來潮去,人生人死,孟帥宛然神明。

    段凌夜醒來時,發現在即還在氣泡裡。

    他嚇了一跳,差點嗆了一口水,往前衝了幾步,已經衝出了氣泡範圍。

    外面是天空和大地,暖洋洋的陽光灑在身上,水珠如冰雪一樣消散,只剩下溫暖和舒適。

    段凌夜愜意的眯了眯眼睛,緊接著睜大。

    眼前站著一人,堅硬的輪廓猶如雕塑,筆直的身材和他身邊森然的刀光相得益彰。

    陳前!

    段凌夜眉頭皺起,道:「你怎麼在這裡?來找死麼?」

    陳前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手下敗將。」

    短短四個字,讓段凌夜覺得一輩子沒受過的氣在這一刻都受了,

    緩緩吐出一口氣,段凌夜道:「誰輸了?」

    陳前道:「你。」

    段凌夜道:「要不是孟帥替你挨了一刀,你現在應該釘在我領地裡的崖上。我可以給你專門辦個展覽,看一眼一個銅錢。吊你一百年,也能掙上幾兩銀子。」

    陳前道:「我至少有三個機會殺你。在戰鬥中一次,戰鬥結束時一次,你心裡有數。最近一次是在剛才,我在這裡等了你一個時辰。一個時辰之中,我若進去給你一刀,你猜你會如何?」

    段凌夜失道:「這麼說,不是比誰實力強,是比誰恢復得快?我建議你學蚯蚓,砍成兩段還能化成兩個活下來。砍成七八十段你就拉起隊伍來了。」

    陳前冷冷道:「剛剛被砍了七八十刀的,不是你嗎?」

    段凌夜道:「你記性不好。出來吧,再讓你長長記性。」

    這時,有人道:「二位消停一點兒好不好?哪怕安安靜靜等吃頓飯呢?我這裡廟小,別給我拆了。」

    說著,孟帥走過來,比起兩人,他倒是一臉笑容,只是多少有點苦笑的意思。這兩尊大神還真不好供著,至少也要一人一個廟,不然分分鐘把廟震塌。

    段凌夜和陳前看見他到了,神色稍和,但化怒為笑是做不到的。最多臉色好看點兒,也算很給孟帥臉面了。

    孟帥拍了拍手,道:「段兄,你是第一次來我這裡吧?我當盡地主之誼,帶你去我的領地上轉一轉。陳兄……」

    陳前轉身道:「我走了。」

    孟帥揮手,道:「吃飯的時候記得回來。」

    當下孟帥帶領段凌夜到了自己的黑土世界轉了轉,讓他看自己治下的城市、門派和村落,有武道傳承,有市井生活,也有自然野趣。還帶他看了其他神職就是他從海裡弄回來的那些人的情況,看他們是怎麼進步的。

    參觀完畢,孟帥道:「怎麼樣,我這裡不錯吧?」

    段凌夜道:「地方不錯。果然是少金屬。」

    孟帥也不否認,他這片神土也有鐵礦和銅礦,足夠人們進入鐵器時代,但終究少了那些特殊的礦藏,以至於武器的發展始終起不來,同樣,封印術的發展也落後於武道。

    他道:「所以希望你的世界和我這裡聯盟啊,各取所需。為表誠意,你可以在我的領土上圈地建造別墅,材料奉送,裝修免費。」

    段凌夜道:「之前我就說過,我不反對,但有條件。你的實力必須得到我的認可。」

    孟帥道:「之前你不是和陳前打過一場?怎麼,覺得他的實力還不足夠?」

    段凌夜道:「一碼歸一碼。他是他,你是你。我和他打,是看他不順眼,和認可有什麼關係?我是不可能認可他的。」

    孟帥道:「好吧,那你還是要跟我打。也行。那得回你的世界。」

    段凌夜道:「用不著,這裡難道不行麼?」

    孟帥道:「不行,我是地主,這裡的優勢太大了。控制都控制不住的優勢。你應該能瞭解。」

    段凌夜道:「我看也沒什麼。好,既然你坦蕩,那就去海上,公共的地方,總是公平的吧?」

    孟帥搖頭,道:「海上還是我的優勢領域。全是水啊。在那裡戰鬥,對你也太不利。」

    段凌夜眉毛豎起,道:「我還不信。就在海上。除非你看我不起。」

    孟帥道:「也罷。那便走吧。」說著往海邊而去。

    兩人離開龜背,就見陳前也跟了上來。段凌夜只作未見,孟帥笑道:「哪裡去?」

    陳前道:「既是戰鬥,我要看一看。」

    孟帥道:「你是來給我助威的?」

    陳前道:「我來看看你的水平,決定什麼時候和你打一場。若是差距太大,那也不用打了。」

    孟帥笑道:「希望不會叫你失望。」

    此時,兩人已經到了海上,離著神龜和鯨魚都很遠,茫茫大海,只剩下三個人,兩個對戰的,一個旁觀者。

    其實之前在鯨魚島上,也曾有這麼一幕,只是一個對戰者和旁觀者掉了個兒。

    比起之前的金氣狂暴,段凌夜變得內斂許多,人靜靜地站著,只有一圈圈金色的氣息在他周圍環繞,就像海上升起一道金色龍吸水。

    海風吹過,與金色氣息發出了「噌朗朗」的摩擦聲。那是劍刃拔出劍鞘的聲音,聽到這樣的聲音,人總會不自覺的挺直背脊,如芒在刺。

    漸漸地,金色的領域中,一把把模糊的利器凝聚,它們大多是劍的形狀,順著龍吸水的方向緩緩旋轉,一個萬劍漩渦在形成。

    若仔細看,那些劍器每一把都是不同,絕非單純的複製品,或長或短,或粗或細,甚至劍上的紋路各有不同。而若再細看,會發現每一把劍上都有一個淡淡的影子,那是人形,又像是依附在劍上的幻影,又像是持劍的劍客。

    「劍靈……通靈劍域。」陳前眉頭蹙起,「原來他的領域還有如此奧秘,之前的金屬世界反而限制他了。」

    此時陳前也想清楚了,段凌夜的領域本來通靈,有不可思議的力量,但在金屬島上,他可以借用的力量太多太大,以至於用絕對力量可以形成壓頂之勢,反而讓領域的神技沒了用武之地,得失還真不好說。

    那麼,段凌夜在公海上得以解放,孟帥如何應付?

    陳前轉頭,看見了孟帥。

    段凌夜靜止,孟帥比他更靜止。

    他簡直沒有動作,只是站在海面上。

    海浪一波波的湧動著,發出沙沙的聲音。那韻律如此平均,彷彿秒針在轉動,一下一下,是亙古不變的旋律。

    陳前看著他,先是疑惑,慢慢的眼睛睜大,瞳孔卻是縮緊——

    汗水不知不覺從額上落下,帶著星星涼意墜入後頸。他手不自覺的抓住刀柄,越抓越緊。

    段凌夜在金色漩渦內始終不動,似乎在等待時機,但這個等待太過漫長,簡直陷入了停滯。

    突然,金色一收。萬劍消散。

    海面上,只剩下段凌夜,啞聲道:「不打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7-15 15:01
千七八 各自的過往,一樣的前程

    「不打了。」

    這三個字說得很緩慢,彷彿每一個字都是一顆子彈,吐出去就飛到天邊去了。

    說完,段凌夜看著孟帥,不再說話,眼神凝重的接近忐忑。

    過了片刻,孟帥微微點頭,道:「好。」

    一個好字出口,他身子一輕,從海面上抬了起來。

    段凌夜陡然一鬆,身子卻往下墜了幾尺,硬生生在空中停住,才浮起身子。

    一陣海風吹來,段凌夜微微打了個寒戰,才發現背後都濕透了。

    此時孟帥已經轉身飛回神龜大陸,段凌夜遲疑一下,也向那邊飛去。

    路上陳前過來,道:「你放棄是對的。差距太大了。」他之前的聲音總透著一股生冷,對段凌夜尤其如此,但這一次卻放緩了聲音,談不上友好,卻已經不易。

    段凌夜沉默,過了一會兒,反問道:「你呢?」

    陳前毫不遲疑的道:「我自然也一樣。」

    段凌夜哂然道:「你還真是坦誠。」往神龜島上望去,只看見繚繞其上的雲霧,孟帥的背影都看不見了,才道,「沒想到他到了這等地步。正如他所說,四方海洋都是他的天下,置身其中,就如小船獨自航行在滔天巨浪中,掙扎一下就會被吞沒。」

    陳前道:「沒想到這樣的人也能練成這等實力,真是怪事。」

    段凌夜詫異道:「怎麼,你以前不知道麼?我道你知道他的強大,才肯寄人籬下。」

    陳前道:「那自然不是。我若當初就發現他的實力,或許就不會住下了。正如你說的,寄人籬下,很爽快麼?」他搖了搖頭,化為一道寒光,飛回黑土世界。

    段凌夜嗤了一聲,道:「我看你還挺爽快的。」也跟了上去。

    回到黑土世界,孟帥已經準備好酒席,這回是真正的接風酒了,自然是極盡豐盛。任盼盼也到了,孟帥本來要把其餘的人都請來,但大概是陳前在楸他們竟不敢赴宴。

    孟帥也不在意,倒是段凌夜道:「你這行不行啊?實力和威懾力差了幾個天地,你還是正位神,威嚴還不如陳前,你是怎麼混的?」

    孟帥笑道:「我是正位神,所以在神龕上笑就行了。耍威風有護法神呢。」

    段凌夜道:「有這樂觀的態度倒是快活。但真有大事,你威望不足,擰不成合力的時候,可不要後悔。」

    孟帥突然神色一沉,正色道:「你覺得會有什麼大事?」

    段凌夜轉著手中的酒杯,緩緩道:「這話你不問,我也會說的。我答應你,和你聯盟,不是為了吃喝玩樂,貪圖你這裡的享受。更重要的是,我一開始就是想和人聯合的,正好有機會,你又不討厭,實力也強,這才順水推舟。」

    陳前本來並未注意這邊,彷彿神遊天外,聽到段凌夜這句話,突然目光亮起,轉過來,湛湛有神的盯著兩人。

    孟帥笑道:「原來你們都發現了啊。我也是這麼覺得,就應該找人聯合。既然是盟友,就該直接說清楚聯盟的根源,開誠布公,才讓大家都安心。你們都應該有自己的考慮,我也有,既然是我發起的,自然我來拋磚引玉。」

    理清了思路,他緩緩道:「我們這些人誕生的很奇怪,從海裡生長,沒有記憶,沒有過去,不知從哪裡來,不知到哪裡去。我建立神國,收服神土,都是順其自然,誰也沒有叫我這樣做,似乎全是我自願。但我總覺得,這是有一隻手推著我這麼做的。」

    「如果說是有一隻手推我這麼做的,他要我幹什麼呢?或者這本是我自主的意志,那我要幹什麼呢?總不能永遠在茫茫大海中流浪吧?」

    他略出神道:「人一生下來是否一定就有目的呢?或許沒有的。生老病死,糊裡糊塗過一輩子也很多。但我們這些從海洋深處誕生的人,應該是沒有這樣的福氣,能混吃等死一輩子,我們來到這個世界上,恐怕就是為了做什麼。」

    「究竟做點什麼呢?這就像骰盅裡的骰子,不到最後是不能揭開的。但是我們作為桌子旁的賭客,是不是該做點準備。比如說……增加賭本?」

    「因此我征伐,找到其他的怪物,吞吃它們的精華,得到它們的力量,提升自己。這一切不僅僅是本能,也是緊迫感逼迫的。除了吸收怪物,還有組建團隊,聯合盟友,這都是我要做的。我也不否認結盟是為了自保,你們恐怕也是如此,既然雙贏,何樂而不為呢?」

    陳前道:「坦蕩,正是如此。」

    段凌夜道:「既然你坦誠相見,我也實說了。正是如此,我從海中誕生的第一天開始,就沒有輕鬆過,便覺得自己有責任在身,可又想不到是為什麼。後來在大海是遇到了鯨魚,感受到了金屬島對我的吸引,趕過去收服了鯨魚。」

    陳前突然道:「你收服了鯨魚,怎麼做到的?」

    段凌夜道:「很簡單啊。第一眼看見它,我就感受到了它的吸引,它也表現出了友善。然後我們還是交戰了一下,我壓服了它,它主動開放了世界給我。」

    陳前皺眉道:「既然是壓服了就能收服,我一路來砍殺的怪物不下兩位數,怎麼它們死了就死了?」

    孟帥道:「那是順序問題。先看上眼,才能收服,若對不上,那就只能殺了吃肉了。」

    段凌夜道:「不過你既然遇見這麼多,沒一個看上你的,我建議你照照鏡子找找原因。」

    陳前眉毛上豎,孟帥圓場道:「那說明他運氣不好,沒遇到雌性。若是遇到了,說不定打一場都免了。」

    陳前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段凌夜道:「你這個馬屁方向不對。你看他不是很受用。」

    陳前挑眉道:「別扯亂七八糟的。你也只是運氣好,撿了個殘缺世界罷了,你看你那得意洋洋的嘴臉。」他轉為問孟帥,「你的世界怎麼來的?莫不是也是烏龜先看上的你?」

    孟帥道:「那倒不是,是我創造的。」

    兩人面面相覷,再看孟帥,都是不可思議神色,段凌夜道:「你的意思……我理解的意思……這個黑土世界,不是你找到的,不是你收服的,是你創造的?親手創造?」

    孟帥道:「我覺得算,當然我不是開天闢地那種大神。但是是我親手把土壤放到了烏龜背上,我見到小龜時,它只有這麼大。」他用手比了一比,「是我親手將它培養成現在這樣子。世界的壯大,不虧心的說,也有我一份功勞。」

    一陣沉默之後,段凌夜道:「問題是……那土壤是哪裡來的?」

    孟帥道:「我誕生的時候,握在手中的。」

    陳前問道:「你從哪裡找到的烏龜?」

    孟帥道:「就在我身邊。我一招呼它就來了。」

    段凌夜和陳前異口同聲道:「臥槽!」

    陳前說了一句,拍案起身,抱著刀咬牙看著他。段凌夜揪住了自己的頭髮,道:「憑什麼?」

    他難得露出憤憤不平的神色,就像被搶走了糖果的孩子,道:「世上為什麼會有這麼……這麼臥槽的事情?我們從水裡出來的時候,比猴子就多一身衣服,哪像你又帶家當又帶寵物,輕輕鬆鬆做神仙,這還有天理麼?你知道我在水面上漂了多久?三個月!整整三個月時間。那傢伙——」他一指陳前,「漂得更久。我們在水中苦苦掙扎時,你已經做土皇帝了?」

    孟帥笑道:「可能確實是這樣。但那也不是我的錯。」

    陳前突然走過來,道:「我看此人懷恨在心,晚上必來偷襲。你分我一半土地,我替你將他解決如何?」

    孟帥哈哈大笑,道:「解決大可不必,不過我們既然是同伴,土地還分什麼彼此?別說一半,就是你全要又何妨?都拿去好了。」

    陳前反而沉默下來,轉身坐回桌邊。段凌夜給自己倒上一杯酒,道:「罷了,倘若天生就有人運氣好,唯一一個幸運兒與其是別人,還不如是你。至少不會把人活活氣死,氣個半死也就是了。」說罷一飲而盡,將酒杯扔到桌上,道,「不行,還是他麼的不爽。」

    孟帥笑不可遏,又道:「你要喝酒,先把最重要的那杯喝了,結盟不該喝一杯麼?」他給段凌夜倒上,又轉頭道,「陳前?」

    陳前長出一口氣,道:「給我一杯。」

    孟帥也給他倒了一杯酒,三人碰了一下,各自幹了。孟帥笑道:「雖然我還不知道我們的目的是在哪裡,但如今這片海面上最強大的霸主,或許就在今日誕生。」

    段凌夜道:「說真的,要當真正的霸王,你還需要一個人。就是把你手下那些亂七八糟的勢力融合在一起的人。你自己似乎沒那個精力手段,我也不成,不是那方面的材料。姓陳的,呵呵……」

    孟帥撓了撓頭,道:「這個我也知道。不過一時也找不到特種人才,大海那麼大,會漂來什麼東西誰知道呢?我先讓盼盼……」

    就聽有人在旁邊朗聲道:「不知幾位,看在下如何?」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7-20 14:43
千七九 建設需謀劃,發言要謹慎

    三人同時回頭,神色多少都有些凌厲。

    以他們的實力和修為,竟沒發現近在咫尺之處藏得有人,這實在是個太危險的信號。

    當他們看見人的時候,臉色更難看了。

    來人是個單弱的少年人,看樣子不過弱冠年紀,皮膚白皙的有些病態,一雙眼睛亮的嚇人。

    最為關鍵的是,他們一眼就看出來,這少年是個真真正正的普通人,沒有武功。

    段凌夜不可思議中帶了一絲恐懼——普通人沒有力量,定有其他力量幫他到此。而那種力量是遠超他想像的。

    如果只是瞞住了他還罷了,這裡是孟帥的主場,孟帥若也沒發現,那可是石破天驚的大事。

    略一偏頭,見孟帥也是震驚無比,然而震驚之餘,還有一絲……思索?

    刀光一閃,陳前已經出刀,一刀橫削,是一刀兩斷之勢。

    段凌夜心中閃過一個念頭:還是他果斷,管你是誰,砍了再說。

    刀光臨頭,那少年竟無反應。可能是鎮定自若,也可能是反應不過來,陳前的刀速度之快,是普通人視力捕捉之外的。

    千鈞一髮之際,一隻手將那少年拽到一旁,躲過了這一刀,道:「且慢。」

    陳前收刀,皺眉道:「你的人?」

    孟帥搖頭,道:「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但我有印象,不記得他,但是知道他。就像之前我不記得你,但也對你有印象一樣。是吧?馮源?」

    馮源恭謹的一笑,欠身道:「您能記得我,是我的榮幸。」

    孟帥上下打量他,道:「我怎麼覺得你有些彆扭。」

    段凌夜道:「我覺得此人和我們不同,他記得你,也記得一切。」

    馮源微微一笑,不做解釋,似乎是默認了。

    陳前和段凌夜看著他都帶了審視的神色,在思索他為什麼和自己等不一樣。更有甚者,在思考能從這個不一樣的知情者身上弄到什麼情報。

    他們都是失去了一大部分記憶的人,雖然失去記憶不怎麼幹擾他們的行動,但不代表他們不想恢復記憶。過去的記憶裡封存著什麼,是個人就會有好奇心,更不必說,這可能有重大現實意義——找回過去,他們就能知道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上是干什麼的,也就不再迷茫,對未知的未來感到畏懼。

    逼迫一個普通人透露情報很容易,但投鼠忌器。孟帥顯然認得此人,他若從中阻攔,他們便不能用強。倘若孟帥主動逼問,事情倒好解決了,然而以兩人對孟帥的認識,孟帥大概是不肯的。

    孟帥道:「不對……不是這個……你的輪椅哪裡去了?」

    馮源也不由莞爾,道:「多謝公子關心。我暫時不需要了。」他轉而面向陳前和段凌夜,欠身道:「兩位公子,我知道你們想幹什麼,我也不否認,我知道你們想要知道的東西。但我卻沒法說,一旦我說出一個相關的字,或者受到攻擊,就會消失的。馮源還希望留著有用之人,輔佐公子做一番事業呢。當然二位也可以不信邪,馮源一身在此,公子的事業能不能成,還看二位的心意了。」

    段凌夜笑吟吟道:「這麼說,你若消失,就怪我們咯?你若磕著碰著,吃飯噎著,不知什麼緣故神隱了,也扣在我頭上?」

    馮源躬身道:「不敢,唯請二位容我一時。」

    孟帥笑道:「你什麼都不能說,當然大家都有遺憾了。我剛剛還琢磨是不是能知道什麼,不過若冥冥中有推動的手,也不會留下漏洞給我們鑽嘛。這麼說我們都是棋子,只是分工不同。所以馮源,你的使命是什麼?」

    馮源笑道:「公子剛剛不是說了麼,需要一個人,在您專心於大事的時候替您打理一下微不足道的瑣事。讓您手中的力量如拳頭一般攥起來,在您需要的時候打出去,這是您的意志,也是我的使命。」

    孟帥道:「這是好事啊,坐下喝酒。」對於孟帥輕而易舉的酒接馮源,段凌夜和陳前只能默默翻白眼,不過這是孟帥的特色,誰也沒法子,只好接受。

    馮源告坐,端起酒來,道:「這算是入夥的酒麼?」

    段凌夜道:「用詞倒是精準。很像是入夥酒,就是山寨聚義堂。大當家,二當家,三當家,狗頭軍師那一套。」

    孟帥道:「太好了,我就是大當家。」

    陳前道:「誰是二當家?」

    段凌夜被兩人順桿爬堵得磕巴了一下,道:「這個不著急爭……孟帥也罷了,姓陳的你在想什麼?」

    孟帥轉向馮源笑道:「我知道段兄的意思。意思是你要想當這個狗頭……那個軍師,只憑憑空出現這一點是不行的。你要拿出點本事來。」

    馮源微笑道:「這個自然,您不說我也會證明的。不過我想先看看您的神國,可以麼?」

    孟帥道:「自然沒問題。先酒足飯飽,我帶你轉一圈。」

    這頓酒宴在插曲中進行了一個多時辰,酒足飯飽之後,陳前要先離去,馮源道:「三位,你們不是剛剛結盟麼?不作為盟友一起去巡視一下土地?哪怕做個紀念?」

    陳前挑了挑眉頭,看了一眼馮源,道:「也好。」

    孟帥先是對陳前的態度有些詫異,旋即明白:大概陳前也覺得應該做些事情。

    四人一起巡視,唯獨馮源是不能自己的飛的。帶人飛行,對武者來說許多拉扶,但對神明來說,只需要一點神力,足生白雲,穩穩將人托上天去。

    馮源道:「只是白雲而已?」

    孟帥道:「你還要彩霞漫天,雲靄繚繞嗎?這倒也能做到。是為了造神麼?」他大概也明白馮源的思路,現在他是名副其實的造物神,只是缺乏認知度和威信,要樹立起來,就不能默默無聞,最好來個大場面忽悠一下。何況他本來就能降下神蹟,就算製造些大手筆,也不能叫忽悠,叫顯示肌肉還差不多。

    馮源笑?:「雲霞之類,有些就可以了。凡人是否膜拜無關緊要,您現在需要的也不在那裡。倒是有什麼辦法能顯示您在武者中間出類拔萃的實力?讓其他武者一見就知道您是真正的神明,非他人可比擬的?」

    孟帥沉吟了一下,段凌夜道:「也很簡單。這是你的地盤,你隨便來點兒什麼,譬如所過之處,地動山搖,一條裂縫追著你,你走到哪裡,就裂到那裡。」

    孟帥無語,陳前道:「何必興師動眾?強大的實力便足以碾壓,做什麼虛張聲勢都是蛇足。就拿出最硬的實力,譬如速度,誰能比得上你?你高速在空中轉兩圈,懂行的自然知道你的厲害。」

    孟帥道:「我沒事幹開足了馬力在空中兜圈子?知道的我在炫耀,不知道以為我失控了。」

    段凌夜道:「一個人在空中兜圈子是很蠢。但是你可以找理由,比如說,你追殺陳前,他快你比他還快,最後將他斬落馬下,誰都知道你的厲害了。」

    陳前冷笑兩聲,孟帥忙截住,將兩人分別推遠。馮源道:「倒是有一個捷徑,可需要一定的機緣,看運氣……」

    孟帥道:「什麼?」

    馮源笑道:「最好有一場大事,大危機,需要您力挽狂瀾,既能加強威信,也能顯示能力,一舉兩得,只怕沒有這麼巧的事兒。」他略一沉吟,道,「沒有大事,就需要造出大事……」

    段凌夜道:「那倒用不著刻意造,大海茫茫,威脅無處不在。譬如遇到個厲害的大傢伙,能和神龜一比的,就需要你來出頭了。」他略一沉吟,道,「只是一般的怪物別說威脅到你,就是和我的金屬世界比,也差的太遠,要真遇上一個大傢伙,那可不容易。」

    他轉向陳前,道:「所以為了快捷有效,不如半真半假,聽說陳前的實力深入人心,你讓他先去,輸的屁滾尿流,你再上去收拾爛攤子,自然神乎其神。」

    孟帥苦笑著拉住了一刀砍過去的陳前,順便推開了馮源,讓他離著兩個危機四伏的火藥桶遠點兒,道:「段兄,慎言。一是自己兄弟,開開玩笑即可,但也別太過了。譬如你總逮著他玩笑太乏味,偶爾也可以開我的玩笑,或者自嘲一下。氣氛才好活躍。」

    他接著道:「還有一節,你們別笑,這裡們有個無法解釋的玄學問題。這就是好的不靈壞的靈,隨便說不吉利的話,會實現的。」

    這時他感受到了兩道鄙夷的目光,馮源很給面子,沒有表現出公開的鄙視。但孟帥還是道:「不是開玩笑,以前也有明例,遇到青蛙那次,還有遇到陳前那次,都是說著說著就遇到了敵人……」

    正說著,段凌夜神色突然一變,孟帥的半句話也戛然而止,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色。

    陳前看到這種情況,先是一怔,緊接著想到這兩個人都是各自擁有領土,對外面的事情遠比其他人敏銳,沉聲道:「怎麼回事?莫非是……」

    孟帥搖了搖頭,一臉哭笑不得,道:「我看你們誰還敢不信?這哪裡是玄學,這是召喚術。走吧,去海邊看一眼。」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7-20 14:44
千八零 臨泰山壓頂,當眾志成城

    站在望海台上的時候,原本有些歡樂的氣氛凝重了下去。段凌夜也收了戲謔的神色。

    「段兄……」孟帥嘆了口氣,「以後話不能瞎說。」

    段凌夜嘴角抽搐了一下,並沒有接著調侃下去,他沒有孟帥那麼心大,現在的全部心神都關注在海上迎面而來的怪物身上。

    那怪物是他們在海上漂流多時,從沒見過的。

    一眼看來,段凌夜和陳前會想到異種大蜥蜴,而孟帥則想到了西方的巨龍。

    鱷魚一樣的頭,壯碩的肢體,還有隱隱可見的翅膀,都和西方傳說中的龍惡龍一模一樣。不僅如此,還有那標誌性的火焰。

    巨龍背上,竟不見土地,只有燃燒的火焰。雖然只是遠遠看去,卻也能看到火焰燒通了半邊天,紅霞漫天,燦爛奪目。

    然而看天上美麗,看龍背上的火焰,卻已經感覺到其中的酷熱和霸道,彷彿地獄裡噴出的焚滅火舌,吞噬者萬物。

    如此火焰,已叫人心驚肉跳,更別說那巨龍本身,又是如此的龐然大物。

    孟帥的神龜是經歷過幾次成長的,和一般的怪物比起,已經是巨無霸級別,但那怪物的身軀,又比神龜大兩圈,何況神龜的體積都在殼上,那怪物卻體型偉岸,相貌猙獰,看來更如獅子和山羊一般差距。

    段凌夜道:「這傢伙是靈獸的同類麼?我指的是背負世界的那些靈獸。」

    孟帥道:「我知道你的意思。這也許只是個單純的……捕食者?」

    背負世界的靈獸們,卻就是獨立的一群,雖然會弱肉強食,但本質還是一個體系,但因為他們所見所有的靈獸都有一樣的習性和責任,只有外形的不同,以至於認定海上所有的海獸都是一類。但可不可能在這些背負神土的靈獸之外,還有專門一類只是捕食靈獸的獵手存在?它們是食物鏈上端的一環?就像是自然界中的鯊魚和蝦米,不是一個層面上競爭者。

    如果是的話,那麼一般的靈獸遇到了惡龍,應該是遇到了天敵了吧。

    孟帥運了口氣,再次仔細觀察,道:「不過也不一定。還記得你的世界麼?所有都是金屬,那可算金之大陸吧?這傢伙背上全是火焰,就算是火之大陸了。」

    說到這裡,他提高了聲音,道,「別看它這麼威風,本質上也不過是個殘缺的世界罷了。」

    段凌夜道:「既然都是殘缺的世界,為什麼差距那麼大?」他也不想漲別人的威風,滅自己的銳氣,但差距實在是一眼可見,若說沒有,那就是自欺欺人了。

    陳前一直專注的看著,突然道:「倘若也是靈獸,應該也是有主的。」

    孟帥經他提醒,方注意到了那惡龍的神態。

    之前他有過自己的判斷,凡是有主的,都比野生的有靈性。野生的往往只有殘殺的本能,而有主的會表現出更多的情緒乃至情感。這之間的差距,一望可知。

    他目光下移,移動到惡龍的頭頸,突然睜大了眼睛,似乎不可置信的又看了一遍,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段凌夜道:「怎麼了?」他感覺到孟帥這口氣中帶著濃濃的抑鬱。

    孟帥道:「看來我們真是惹上了麻煩,不但是眼前的麻煩,還有以後的麻煩。若我沒猜錯,從現在開始,我們就不用擔心無事可做了。」

    一向樂觀的孟帥說出這樣的話,讓氣氛陡然往下沉了幾度,連陳前的嘴角也不自覺的往下撇去。孟帥長出一口氣,道:「不管了,火燒眉毛,且顧眼下。」他一伸手,一道光芒打在望海台的欄杆上。

    叮鈴鈴——

    鈴聲大作,響徹了黑土世界。

    這是黑土世界的預警鈴,是整個世界的第一道警報。也是孟帥為數不多的預防性建設,連馮源也稱讚孟帥還是用心了的。

    這鈴聲傳的極遠,在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都能聽。但不是每個人都能聽到的。它以修為實力為篩選條件,只有混元期以上,才能聽到。即使是孟帥這樣成立最早的世界,也只有一個土著能達到這個境界,也就是說,這主要是針對從海上誕生的人的。一旦聽到鈴聲,所有人都要到望海台集合,做戰備準備,這是黑土世界受到真正威脅時才會用到的措施。

    這還是有史以來,預警鈴第一次響起。之前遇到過不止一次怪物,孟帥卻沒有搖響過鈴鐺。因為之前遇到靈獸,都是神龜的獵物,直到今日,方有捕獵者出現。

    雖然第一次啟用,效果還可以,一盞茶時間內,人都到齊了。雖然時間參差不齊,來的時候也有精神不濟的,但孟帥沒有苛責——這是他自己的鍋,他又沒有強調過紀律,也沒組織過訓練,無組織無紀律,那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過在這一瞬間他意識到,這樣下去不行,不然以後再遇到什麼危險,他搖鈴叫來的,也就是一群觀眾,連站腳助威都不會的那種。

    現在來到平台上的有七個人,任盼盼,加上四個零零落落收的手下,一個布衣青年,雖然面目年輕,但頭髮半黑半百,顯得發灰,人也有些滄桑氣息。這是孟帥神土中第一個誕生的土著混元期,當初還是陰陽期巔峰,卻已經高過儕輩太多,孟帥考察了一下,認為是個人才,心性也不錯,將他帶到神域中指點修行,助他突破混元,也算孟帥的學生。後來他學業有成,孟帥將他安排到神庭工作,專職收集凡間的情報,不歸任何人統屬,包括任盼盼,也算委以重任,這是孟帥在培養人才上唯一做的成就。

    還有一個,就是馮源,一個凡人居然跑到望海台上,也不知他怎麼上來的。

    孟帥皺眉,先讓馮源撤下來,離著海邊遠點,然後一指海面,道:「看吧——」

    大海上,猙獰的惡龍渾身冒火正在急衝而來,這可怕的景象展現在眼前,危機自然降下,也不用孟帥多說了。

    眾人見了,都倒抽一口冷氣,任盼盼道:「這……這是……」

    孟帥道:「我也不瞞你們,我們遇上強敵了。這是我建立神土以來,遇到最強的怪物。之前的神獸之戰,你們也知道,失敗的下場怎樣,也不用我多說了吧?如果這一次失敗的是我們,所有的一切,包括你我全都葬身大海。」

    彷彿在為孟帥的話做註腳,一聲咆哮穿過海岸,撲面而來。

    那咆哮就像龍吟,充滿威嚴,但比真龍的龍吟更霸道,戾氣十足,充滿攻擊性。

    是真真正正的攻擊性,連孟帥心中都是一毛,彷彿被熱氣撲了一下,便有人抵受不住,連退幾步,神色露出幾分驚慌。

    隔著這麼遠,眾人都覺得渾身發燙,可見那火焰是多麼強烈,若是近距離靠近,只怕有人的護體真氣都要頂受不住。

    想到面對如此強敵,不止一人面上露出了退縮之色。

    孟帥呵呵一笑,道:「怕了麼?」

    他平時慈眉善目,甚少露出負面情緒,笑便是笑,很少用笑來嘲諷、恐嚇。但今日一笑,連陳前都不由心中一凜,握住刀的手緊了一緊。眾人更覺得有千斤巨石墜入心中,說不出和遠處的惡龍相比誰更恐怖。

    孟帥點到即止,收起笑容,沒了之前的恐怖,卻同樣有不怒自威的氣勢,緩緩道:「怕是正常的,我也怕,我若不怕,就不會搖動鈴鐺,將大家叫過來。」

    「我怕什麼呢?我當然怕死,怕那個傢伙衝上來,一把火把我燒成灰燼。」

    「我更怕我膽怯。怕我後退一步,凶獸毀了我的家園。怕我一切努力付之東流。怕我失去了前進的勇氣,膽氣全滅,如喪家之犬,倉皇流離,生不如死。」

    「我最怕我猶豫,進退不得,進則恐懼,退又不甘,糊裡糊塗,束手待斃,成了庸懦之徒,我便不是我,不是孟帥,只是一個恰好和以前的自己重名的行尸走肉。」

    「所以」他轉過頭來,看著所有人,「我請大家來,希望有人告訴我。此時此地,該沖上去?還是退下去?」

    眾人一陣沉默,片刻,一個灰髮青年越眾而出,道:「秋言願追隨主神,抵擋凶獸,守護家園。」

    這句話說得情真意切,所有人中,唯有他是真正成長於黑土世界,也唯有他要守護自己出生成長的家園。

    有他帶頭,無論其他人是否猶豫,都異口同聲道:「願追隨主神。」

    陳前淡淡道:「我就說麼,怎麼可能有人想跑?」

    心中有猶豫的人齊齊打了個冷戰。

    孟帥點了點頭,道:「既然大家都有決心,我也絕不辜負。在我的能力範圍內,不會叫大家送死。」

    「我直言,這凶獸非我一人能對付,需要群攻。但也不是大傢伙一起攻上去。一來要講究策略,對付這等凶物,我們能依仗的,也不過是作為人的謀略和合作。二來,大地也需要值守。至少要保障戰鬥的餘波不會造成太大的破壞。還有……最後若不能保全,至少要保留火種。這個任務交給……段兄如何?」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7-20 14:44
千八一 託付身後事,臨兵列前行

    段凌夜詫異道:「你叫我留守?」

    不僅是他,眾人也都很吃驚,在所有的戰力當中,段凌夜也是數一數二的,要把他放在留守的位置,無疑是去了一大助力。

    孟帥正色道:「除了你,其他人不行。你要看守的是兩個世界,你的世界,我們的世界。我們的世界還有大量凡人,他們脆弱的連一點震盪都很難熬過去,這是個艱難的任務,除了你,旁人我都不放心。」

    段凌夜停了一下,道:「火能克金,你是不是要照顧我?」

    孟帥道:「是聽說了火能克金,倒是沒聽說過火能克夜,何況你是段凌夜。」

    段凌夜笑了一下,道:「有你這句話,交給我。兩個世界,當以你的世界為先。」

    孟帥拱了拱手,又道:「盼盼你留下,輔佐段兄吧。」

    任盼盼知道,這是照顧她,道:「好。」

    孟帥道:「其他人過來,我來部署一下任務。」

    孟帥叫這麼多人來,當然不是來圍觀的,但若用不好,圍觀都不夠,只能添亂。好在他已經有腹稿,將眾人安排好。

    安排之後,孟帥道:「準備出發吧。」

    這時馮源上前,道:「公子,你們打鬥的時候,景象能不能披露給旁人?」

    孟帥道:「你要現場直播?最好不要,萬一輸了呢?」

    馮源微微一笑,道:「公子所見與屬下相同。屬下只會將公子光輝的一面展示給眾人的。」

    孟帥道:「那還罷了。你要權限?」

    馮源道:「只要公子同意。」

    孟帥道:「也好……本來說讓你幫忙,也可能出師未捷身先死——罷了,大戰之前,不能說喪氣話,你注意自保。」

    馮源一禮,道:「公子福星庇佑,遇難成祥。用得著屬下的地方還多著呢。」

    交代好後勤,孟帥率眾迎出大海。以往的戰鬥,怪物和怪物戰鬥,他只操楸神龜撲殺對手,這一回卻不行。若等那惡龍過來肉搏,神龜背上將成一片焦土。

    別說凡人,就是他們這些混元武者,靠的近了一些,也覺得灼熱無比,口乾舌燥。孟帥還罷了,陳前寒氣逼人,也能抵禦,其餘人卻是越來越萎靡。而此時離著火焰惡龍至少還有上百里。

    天生十日,赤地千里。孟帥突然想到了這個形容,又覺得自己等人彷彿用蠟做翅膀,企圖接近太陽的伊卡洛斯,等到蠟被太陽融化,就會一頭栽下去。

    到了百里線外,孟帥見其他人已經到了極限了,一揮手,道:「就在這裡吧。你們散開,記得陣型。」

    眾人如蒙大赦,紛紛去了。不一會兒隱沒在波濤之中,海平面上登時一片平靜。

    孟帥看了一眼剩下的秋言,道:「沒想到你還比他們強些。」

    秋言是本土的唯一一個混元,但只是新進,實力比海上來的人還是薄弱了一些,不能真正獨當一面。孟帥有心栽培他,沒留他在島上,也沒給他安排具體任務。只是將他放在身邊,遠遠看著,體會一下真正的大戰。

    但這圍觀群眾,也不是那麼好當的。面對焚化一般的火焰,實力差些的,不等人動手,自己先抵受不住。

    秋言的表現出乎孟帥的意料,在其他人都委頓的情況下,他居然還能支持,雖然大汗淋漓,但沒有要支持不住的意思。

    秋言道:「小子平時練功也曾試過高溫,因此有些抵抗能力。」

    孟帥想起了起來,秋言而是真正的苦修士,對自己狠到殘忍的那種,為了追求苦修,多少年不休息,往最嚴酷的環境中行走。曾在黑土世界的火山下修行數年,不吃不喝,瘦的形銷骨立,頭髮都灰白了大半。後來還是孟帥覺得過分,傳他修養之術,叫他懂得勞逸結合,才稍微好些。

    畢竟是從岩漿中滾過的,對酷熱耐性很強。但這種耐性來自意志而非身體。有的人可以被刀砍了?聲不吭,但不代表挨了刀就不會死。

    孟帥一伸手,一道流光打在秋言身上,化作一條游蛇在他身上流動,道:「我們繼續前進,等到流光斷裂,一定要停步。」

    秋言答應了,孟帥回頭跟陳前示意,陳前留在原地,身影虛化,也消散在了空氣中。唯獨孟帥繼續前進。

    此時那惡龍也在靠近。不知是否太有底氣,那惡龍的前進速度始終不緊不慢。它可能沒發覺孟帥他們,因為人類的身軀和這些怪物比起來,實在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計,但它一定發現了神龜,因為它改變了方向,直直的往神龜那裡游去。

    但它又不著急,似乎不急著捕獲獵物,反而像貓捉耗子一般戲耍著玩兒。

    不過貓捉耗子,是捉到了之後才玩,它這還沒入手就這麼划水,也不知是自信滿滿還是蠢。

    可能真是因為蠢,孟帥他們到了很近的時候,那惡龍才抬起頭,一雙黃色的巨目打量著孟帥他們。彷彿在看幾隻飛繞的蒼蠅。

    它這般輕敵,雖令人氣憤,也是好事。孟帥止住了秋言,讓他在這裡等候,此時他身上的流光也到了斷裂的邊緣。

    孟帥獨自一人,緩步到了近前,以居高臨下的視角俯瞰惡龍。

    這個姿態絕對稱不上友好,惡龍雖然沒把孟帥放在眼裡,但被眼前這小蟲子激怒了,稍微抬起頭,從鼻子裡噴出一縷火焰。

    酷熱——

    一股灼人的熱浪撲面而來,孟帥只覺得瞬間失去了水分,成了人幹。

    這只是他的錯覺,感受酷熱的同時,水浪已經從四面八方升起,將他團團圍住,形成了一道堅不可摧的屏障,擋住了火焰。

    火焰溫度奇高,瞬間將屏障蒸發,化為白氣滾滾而去,但孟帥的屏障取材******,海水不盡,屏障不滅,火焰穿越了十餘丈的屏障,終於熄滅在浪濤之中。

    感覺到了一絲威脅,惡龍抬起頭,露出了敵意。

    隨著敵意的釋放,它背後的火焰轟的一聲,漲起了一倍多高,從紅色漸漸變淺,向著純白色發展。

    顏色的變化,讓空氣急劇升溫,孟帥清楚地看到它身邊的海水被蒸發,而外面的海水甚至來不及補充進來,海面瞬間出現一個凹陷,整片海域被出現的高度差調動起來,瘋狂的湧動。而蒸騰的海水化為白氣凝聚在周圍,一時間雲霧繚繞,視線受阻。

    在白氣中,孟帥聽到了輕輕的咔嚓一聲,那是他給秋言的保護光斷裂的聲音,不過此時他也沒時間管了。之前他留了一手,流光斷裂會迅速發動瞬移,將秋言移到百里之外,然後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雖然白氣蒸騰,火焰酷熱,但這還不能動搖孟帥,他受海洋保護,雖然沒有火焰熾烈,卻無窮無盡,永無止境。

    那惡龍顯然也看出來了,猛然張大了口。

    血盆大口極深,紅通通看不到裡面,只看見外面倒鉤的獠牙,一根根比陳前的刀更鋒利。這一口咬下,恐怕天都能咬出個窟窿來。

    在血盆大口深處,一股熱流正在醞釀。

    那是等待噴發的火焰,不是白色,也不是紅色色,也不是藍色黃色這樣人間火焰的顏色,而是黑色,濃郁的黑色,比夜色更黑。黑色充滿了口腔,讓血盆大口瞬間變成了名副其實的黑洞。

    這是真正的地獄之火,從地下最深處來的最極致的酷熱。

    只張開了口,孟帥就覺得渾身像燒起來一般,從骨頭中熱出來。彷彿一張口,就要把燒熟的內臟吐出來。

    這還只是火焰未出口的熱度若是真的噴出來,又會怎樣?焚天煮海,絕非大言。

    正常人看到地獄火即將噴發,第一個反應就是要逃命。

    但是逃得掉麼?

    看著那巨大的凶獸笨重,但其實從它張口到噴出火焰,只是短短一剎那,甚至比大部分人的神經反應更快。

    想要在短短一瞬間逃開,甚或還有其他動作,必須是有準備的。

    孟帥就是有準備的人。

    在惡龍張口的一瞬間,孟帥是感到欣喜的。

    賭對了,惡龍果然是從口中射出攻擊的,張開口的瞬間,也露出了最脆弱的部分。

    欣喜是欣喜,但若等他欣喜之後再做動作,那是黃花菜都涼了。所以孟帥的欣喜和他的動作是同時進行的。

    張口的瞬間,孟帥彈出一滴濃黑的水珠,射入了惡龍口中。

    水滴落下,地獄火焰也到了。

    黑色的火焰,對上了黑色的水珠。

    雙重濃黑,一瞬間的碰撞。

    火焰彷彿火山噴發,水珠卻只有一滴,這強弱懸殊讓勝負幾乎失去了懸念。

    但是就這麼一滴水,落入火焰,卻如同冷水進了熱油鍋,刺啦一聲,沸騰了起來。

    火焰在瞬間失控,轟的一聲,在惡龍口中爆炸,此時離著火焰噴出,只是一閃念的時間。

    但是火焰爆了,就再也出不去了。

    即使是惡龍,也無法承受火焰的狂暴,它翻滾著往水下沉去,速度極快,瞬間沒頂。在水面上能隱隱看見它翻騰的身形。

    孟帥也受到了波及,往後退去,此時他的衣服都干的險些自燃,頭髮捲曲了起來。

    但他還是很高興,也按耐不住得意。

    地獄?

    讓你知道,哪裡是真正的地獄!

    那是來自黃泉,主宰死亡的力量!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7-20 14:44
千八二 轉戰千里路,一刀兩敗傷

    一滴黃泉水,滅了那惡龍多少氣焰!

    看著惡龍在海下掙扎,幾乎引起了海嘯,孟帥有一瞬間,甚至希望就這麼結束。讓天下至毒的黃泉水把惡龍毒死,省下多少事。

    可惜事實沒有那麼如意。

    一番掙扎之後,惡龍又浮出了水面,雖然狼狽,但毫無疑問還活著。它口中還冒著絲絲黑煙,一股黃泉水本身混合著腐爛的味道撲面而來,令人作嘔。

    顯然,惡龍憤怒了,不再如之前只是敵意甚至不屑,它顯然充滿了滔天怒火,恨不得將孟帥咬成一團肉泥。

    「我就知道,沒這麼方便的好事兒。」孟帥無奈,「至少也要有點用處吧?」

    那惡龍張開口,濃濃的黑煙冒出,和還未散去的白煙混合在一起形成了渾濁的煙霧。它似乎是想要噴火,但只有一股股煙冒出來,再不見火苗。

    孟帥暗喜:這傢伙的火焰炮廢了!

    口中吞進去的黃泉水,雖然沒毒死它,卻腐蝕了它的口腔,如果運氣更好,應該還是食道,至少一時半會兒它無法噴出火焰了。

    可惜,這黃泉水只是孟帥領域中的黃泉精華,終究不是真正的黃泉,若是真正的黃泉水,這傢伙不死也要脫一層皮。

    張了張口,惡龍發現噴不出火焰,突然一躍而起。

    這麼大的身軀,竟能躍起,有多大的動作可想而知。孟帥只覺得眼前一黑,彷彿泰山壓頂,身子虛化,移出數百丈,驚險的避過一擊。

    轟,惡龍落水,濺起滔天巨浪。周圍的海水被激得四散洶湧,又形成了一波海嘯。

    躲過了攻擊的孟帥只覺得背後一陣火辣,卻是剛剛那一擊帶起的酷熱勁風,竟將他背後掀去了一層油皮,雖然沒傷到血肉,卻也變得通紅,如烤熟了一般。這還是孟帥成神以來,第一次收到傷害,僅僅因為受到波及。

    果然是從所未見的強敵。

    帥心知到了撤退的時候了,不僅僅他不適合正面周旋,他剛剛看了,海嘯有一部分已經向著神龜去了,恐怕到時又是一場天災。隔著幾百里,竟還被牽連,看來這裡果然不適合做戰場。

    當下孟帥也不猶豫,掉頭轉身,往另一個方向飛去。

    若在之前,他一個小蟲子,那惡龍未必在意,但此時他已經是惡龍欲殺之而後快的仇家,惡龍毫不猶豫立刻追了上去,背後拖出一條火光和白浪交織的綵帶。

    若論逃跑,誰也比不上孟帥。

    孟帥之前自己也是這麼認為的。

    他擅長空間之道,能隨時挪移,等於是在空中抄小路、走捷徑,這樣的速度誰能匹敵?

    除了眼前這惡龍!

    那惡龍帶著一流火光追了過來,當真比風還快,比電還猛。孟帥每一次空間轉移爭取的時間,一轉身就能看見惡龍已經追上,雖不能噴火,那一身火焰也燎的他生疼。

    其實若是一瞬千里,孟帥也能做到,只是他不能,雖然不能正面對敵,但也不能脫離戰場,不能放任這龐然大物失控,尋找其他目標。

    好在他漸漸摸清了惡龍的速度極限。每一次瞬移把握好了距離,出現在惡龍可以追趕但一定趕不上的距離上,漸漸地掌握了節奏。

    這個節奏,在他前世叫「風箏」,當然比起一邊風箏一邊消磨怪物的高手,他這風箏實在狼狽了一點兒。好在仇恨是拉的真穩,一點兒不怕惡龍跑了。

    就這麼一路風箏著,漸漸地也飛出大幾百里。

    就要到了……

    孟帥心中算定,身子微微一偏,第一次偏離了惡龍正中軌道——讓出了一片攻擊的空間!

    刀光一閃,寒氣降臨!

    被惡龍灼燒的空氣陡然降了幾度,一道雪亮的刀光降臨,以破竹之勢劈向惡龍的頭頂。

    極致的刀光,極致的攻擊,那是孟帥所見過,所聽過,所能想像的,最迅捷、最純粹,最強大的刀。

    這樣的一刀,劃破了熱浪和白霧,劃開了所有虛像,直達惡龍的頭頂。

    刺啦——

    鮮血從惡龍頭頂濺起,飛濺幾百丈高,持刀的少年刀上濺滿了血液,手臂上也濺了數點。

    瞬間,堅毅的臉上變色,少年按住了手臂,發出一聲悶哼,手中的刀拿捏不住,直直墜入海洋,身體也不由自主的往下墜落。

    孟帥大吃一驚,本已經往另一個方向飛去的身子又返了回來,伸手抓住陳前。

    一抓陳前的手,孟帥差點鬆開,原來他渾身滾燙,像燒著了一般,在看他手臂上被惡龍血液濺射到的地方,都是燒焦的痕跡,有的地方已經腐蝕的可見白骨。陳前硬氣,之前悶哼之外一聲不吭,若是其他人,譬如孟帥,恐怕早就哭爹叫娘了。

    孟帥顧不得其他,伸手一點,一道水流將他整個的包裹起來,水流滋潤著陳前的身體,一點點把他身上附著的熱毒吸取出來。

    這邊陳前陷入了危機,那邊惡龍也受了傷。一道刀痕出現在它頭上,血就是從那裡冒出來的。可惜那刀痕只是皮肉之傷,劃開了皮肉,並沒有深入,那惡龍不停的咆哮搖頭,也只是一時痛楚,並非真的受了致命傷害。

    孟帥心頭一沉,陳前剛剛那一刀不是神通,可也不是隨手一刀。他早埋伏在這片海域,只等惡龍到來,發動雷霆一擊。這一刀是他蓄勢已久,幾乎超過他平時刀法十倍的大招數,卻也不過造成了這麼點傷害,而他自己反而被惡龍的血液傷害,當真是殺敵一百,自損一千。

    此時水流漸漸褪下,陳前的身體顯露出來,一身濕淋淋顯得狼狽不說,臉色也蒼白如紙。好在傷口被水流滋潤之後不再惡化,漸有愈可之勢。

    只是他狀態恢復不到從前了,若是再有一刻鐘的水流治癒,或可恢復如初,但現在沒有這麼多時間,能脫離危險已經僥倖。

    孟帥問道:「怎麼樣?」

    陳前咬牙道:「我的刀沒了。」

    孟帥苦笑,不愧是陳前,自己怎麼樣不說,先關心刀,只得道:「人沒事就行。計畫有變,你先撤。我繼續帶著它走。」

    本來按照計畫,陳前出來吸引怪物注意之後,引著怪物往前走,孟帥趁機喘一口氣,等陳前吸引一段時間,孟帥再接過來,兩人交替吸引,分擔壓力。現在陳前刀沒了,人也重傷,恐難以承擔著危險任務,還是先撤退的好。

    陳前略一沉默,道:「對不起。」

    孟帥搖頭,道:「是我拖你進來的。本來和你何干?暫別一程,回頭請你吃酒。」

    陳前點頭,留下一句:「干死它。」轉身離開。

    此時那惡龍已經抬起頭來,鮮血披面,讓它看來倍加猙獰,顯然吃了第二個虧之後,它更生氣了,看到陳前要走,它怒吼一聲就要追上。

    此時孟帥也動身了,長笑一聲,引起了惡龍注意,轉頭往另一個方向飛走。

    惡龍顯然猶豫了一下,孟帥和陳前都很討厭,都前所未有的傷害了它,倒讓它一時不知道該追誰。孟帥見它猶豫,反手一道光線揮出。

    那光線雖細,卻是炫目異常,速度也是光的速度,眼睛一眨,已經到了近前,狠狠地往惡龍頭上扎去,正好紮在那惡龍頭上的傷口中,如鉤子一般勾住了血肉。

    這是星光錨。孟帥一抖手,星光鏈抖得筆直,拉住了那惡龍。

    星光錨快、准、穿透力極強,但並不是攻擊性武器,殺傷力也極其有限,它最大的作用是標記,一旦被星光錨釘上,上天入地也擺脫不了。那惡龍頭本硬,有幾分可能擺脫星光錨的穿透,但它頭上裂開口子,堅硬的皮膚出現破綻,自然就被釘個正著。

    釘上了,倒也沒什麼用。雖然孟帥拽著星光錨的一頭,就像牽一條狗,但就算是遛狗,狗力氣大了也能拖拽主人,孟帥無法通過一根細細的鎖鏈控制惡龍。

    但顯然,這是對惡龍極為嚴重的挑釁,也幫助惡龍做了決定——先追孟帥!

    於是又重複起了之前的那一幕,孟帥繼續逃,那惡龍在後面追。只是孟帥手中多了一條星光鎖鏈。無論那惡龍怎樣擺脫,孟帥怎麼瞬移,星光鎖鏈始終沒斷,一直鏈接著他們。且孟帥始終保持著讓鎖鏈堪堪拉直的距離。

    這種帶著戲耍的牽引,顯然越發激怒了惡龍,它越追越喪失理智,越追越顧不得其他,以至於不知道被孟帥溜了多少裡地出去。

    直到某一刻,孟帥停了下來,轉過身來,正面面對惡龍。

    惡龍愣住了,隨之停下。它看到孟帥漠然的神色,即使已經氣昏了頭,失去了本就不多的理智,也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然而海面還是和之前一樣,有波瀾,總體還是平靜。

    這就是大海的廣闊,無論在哪裡,海就是海,總是一樣的。即使海面下暗潮洶湧,海面依舊保持亙古以來的水平。

    惡龍遲疑的瞬間,孟帥已經牽住了星光錨,使勁一抖。

    嘩啦一聲,如鐵鏈碰撞,更是啟動的提示音——

    莫名的海水從四面八方纏上來,水流如一層層的繩索,霎時間已經將之完全裹住。之前劇燃燒的火焰,在海水的席捲下壓縮到了極致,一起捆在了中央。

    大海上,一個巨大的封印圖若隱若現,而在正北方,一道門戶在海波中央漸漸形成。

    「休!」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7-20 14:45
千八三 大陣翻天海,直言驚鬼神

    「休門——封!」

    紅光閃爍,宏偉的門戶從天而降,壓在封印圖上。

    原本被海水纏住的惡龍本在瘋狂掙扎,被門戶狠狠壓上,掙扎的動作越來越小了。原本排空的巨浪變成了隱隱的波瀾,最後連波瀾都沒有。

    瘋狂的大海,漸漸歸於平靜,平靜的好像之前的惡龍鬧海只是做夢。

    光影一閃,孟帥出現在封印圖上,腳下踏著高大門戶和萬頃波濤,還有那沉在深海中的龐然大物。

    他的身上,浮現著一層淡淡的金光,迷迷濛濛,氤氳難測,讓他看起來蒙上了一層神秘乃至神聖的色彩。

    孟帥的神色莊嚴,也凝重。凝重是因為現在看來風平浪靜,其實是最關鍵的時刻。

    千辛萬苦將惡龍引進了埋伏的陣法當中,為的就是借力將之鎮壓,哪怕付出沉重的代價。

    空中,四個人影顯現,正是早早埋伏下的四名武者,他們各自壓住了陣法一角,一圈若有若無的血光將他們連接起來。

    四人面上都很凝重,甚至臉色蒼白,汗水淋漓,顯然發動這麼巨大的陣法極其吃力。

    然而最吃重的,其實是站在門上的孟帥,因為籠罩在金光中,旁人看不出他的艱難,也不知道他付出的代價是所有人中最慘重的。

    他是主持,也是祭品。

    現在他佈置的陣法,是乾坤八門陣中的「休」門大陣,只有一個功用,就是封印、鎮壓。鎮壓超過武者本身十倍以上的強大存在。付出的代價是陣中人的性命。

    雖然是以命換命的慘烈陣法,卻也是以弱勝強的奇陣。付出的代價雖大,效果也是一般戰鬥中犧牲更多人都換不來的。

    當然,換命固然值得,但輪到誰頭上,誰也未必願意。

    只有孟帥親自登壇為祭。

    不過孟帥到底是孟帥,他是神,不管旁人願意不願意,他的命比較尊貴,尤其是還能和神楸共享壽命,神龜不死,孟帥不滅。只有他登上祭壇才最合適。

    在金色光芒下,孟帥眉心印堂閃過一層層的青氣,那是壽命在流逝。比起黃金眼,這門戶抽取壽命的方式更暴力,幾乎是連生命力一起抽出的。縱然孟帥可以轉嫁給黑土世界,這一過程也漫長而痛苦。

    突然,孟帥一張口,口中不知何時含著一根珠子。一道璀璨的光芒從中發出,籠罩在孟帥身上的金色氣息漸漸往他口中聚集,到最後,孟帥恢復到了本身的顏色,唯有口齒間一點璀璨的光芒,如啟明星般照耀海面。

    門戶微微一震,似乎受到了什麼波及,但緊接著穩定住了,陣法下面的惡龍也沒有趁機做出什麼亂來。

    孟帥心中暗喜:他這顆珠子不知從哪裡得來的,居然可以代替他獻祭,效果也不錯。他本以為這一番不死也要元氣大傷,現在看來,似乎能解脫不少。

    這珠子叫什麼來著?神武舍利?是吧。

    對自己擁有的奇特寶物和莫名優勢,孟帥從驚喜也漸漸習慣了,能夠獲勝,能夠保全自己和所有人才是最要緊的。

    雖然鎮壓了惡龍,卻也還未到放鬆的時候,這個陣法從起到落有一個完整的過程。不到最後一步,是不能說完整的鎮壓了惡龍的。

    孟帥一邊從珠子中吸取生命力,一邊全身心防備著這怪物的最後掙扎。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封印越來越完善,離著大功告成也越來越近。壓住陣腳的幾人雖然辛苦,也沒有不支的跡象。孟帥說沒有漸漸放下心,那是騙人的。

    此時,一個人影從遠處飛來。落在孟帥旁邊,道:「怎麼樣?」

    孟帥一聽就知道是陳前,雖然分開,但還是關心這邊情形,特地趕來,當下也不說話,點頭致意。

    陳前從之前的狼狽中恢復不少,神態堅毅,氣質穩定,似乎一點兒也沒有受傷,但孟帥能感覺到他的氣勢弱多了,彷彿下降了一層次。

    看到孟帥平安無事,陳前顯然也鬆了口氣,道:「怪物被鎮壓了?」

    孟帥依舊沒說話,點了點頭。他不是不說話,是嘴裡咬著珠子沒法說話。

    陳前發現了這一點,嘴角一抽搐,道:「你不是有手麼?叼著個東西好看是怎麼著?」

    孟帥聞言,將口中的珠子抓住,道:「有道理,我怎麼沒想到?」

    陳前道:「你有病。」

    這是玩笑。從口中拿下珠子,到底還是有所觸動,海面又翻起了浪花,孟帥雙手將珠子一點點兒捧下來,和胸口平齊,這才穩定住。

    一切恢復如常,孟帥道:「好了。眼前的危機有著落了。」

    陳前道:「為時過早。」

    孟帥道:「是了,那你替我盯著點兒,我太累了。」

    陳前惱怒的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道:「也罷。反正我如今也別無他用。」

    孟帥道:「養上三天,又是一條好漢。」

    陳前不再接話,盯著水裡,突然道:「你之前說過,以後有麻煩了是什麼意思?」

    孟帥目光一動,道:「我正要說。咱們有麻煩了。這怪物只是眼前的麻煩,拼著元氣大傷鎮壓了它,後面還有更大的麻煩等著。」

    陳前道:「何以見得?你之前說那傢伙有主,現在將它封入陣法,它的主神在哪裡?莫非離開了,還要找機會報復回來?」

    孟帥道:「我說它有主,並非說它有主神,而是有主人。」

    陳前目光一跳,孟帥用沒有拿珠子的手摸了摸脖子,道:「你看見那惡龍的脖子沒有,那上面有一個項圈。」

    陳前一震,道:「馴養靈獸?」

    孟帥點頭,陳前的神色也沉了下來。成為世界神獸的主神和主人全不是一個概念。成為主神,只是得到了神獸的認可,與之成為共生關係,人和獸是一體的。世界消散,神也跌落神位,不足為懼。

    但若是主人,那就完全不同了。雖然說靈獸是馴獸師的夥伴,但可以說馴獸師是高於靈獸的。還有一個「馴」字在,說明馴獸師能夠支配靈獸,本身的實力更比靈獸強大,說不定還不是強大一點半點。更別說還有項圈這個作證,有項圈說明這是馴獸師強力馴服的,甚至連從小馴養的都不是。

    更重要的,靈獸死亡和馴獸師沒什麼關係,雖然多少會影響到馴獸師的精神,但遠非神土與主神的共生關係可比。就算在這裡把惡龍消滅,依舊不會牽連到它背後的主人,只會激怒對方。等到更強大的主人出場,情勢比現在更要惡劣十倍。

    陳前突然道:「下次他來了,就消滅他。」

    孟帥笑道:「很好,不管別人怎麼樣,你永遠是自信滿滿的樣子,能安定人心。」

    陳前道:「不是我,是你。下次敵人來了,你要消滅他。」

    孟帥道:「我?你可真有信心。」

    陳前道:「不是我有信心,是你沒有信心。你明明已經如此強大,為什麼意識不到?我以前就說過你意志薄弱,這麼多年,你還是意識薄弱。」

    「你已經是神了,為什麼不自信。為什麼不拿出神的氣勢來?」

    孟帥重複道:「神的氣勢麼?」

    陳前道:「神是唯我獨尊的,神的話就是真理,神所厭惡的就是邪惡,邪惡就應該被滅殺。拿出這樣的氣勢,將跳樑小丑都掃乾淨,那不是你身為主神應該做的麼?」

    孟帥沉默,陳前的話擲地有聲,但其中微妙的強盜邏輯和他本身背離的太遠,哪怕他的熱血有一點兒被感染,更多的還是無法認同。

    他輕輕搖頭,道:「如果神祇有一種,就是你說的那樣,那世上只有你適合成神了。」

    陳前眉毛倒豎,顯然是怒極,喝道:「但現在你才是神,是世界的主宰,是我們的領袖。我們認可你,是因為相信你,你要對得起我們的信任!如果你對自己的信任還沒有我們對你的信任多,你就等著帶著世界一起毀滅吧。」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憤怒,卻沒有揮刀相向,只是歇斯底里的怒吼著。孟帥顯然也被他嚇了一跳,緊盯著他,觸動有之,更多的是詫異。

    陳前喘著氣,聲音低了下來,儘是爆發之後的無奈,道:「孟帥,你很強,是我認識所有人中最強的。可是你還沒意識到自己掌握的力量。暴殄天物,必受其咎。這次就這麼解決了,畢竟事起突然,如果有下次,試試用實力碾壓他們。你還沒意識到,自己掌握了多強大的實力。」

    他平靜下來,孟帥也平靜了,道:「如果有機會,我會試試。我希望這個機會越晚越好。」

    陳前道:「誰知道呢?危機還等著你?」

    孟帥道:「至少等我掌握了神通……」

    突然,底下白浪一翻,一道流光射出,快如鬼魅——

    孟帥一驚,手中的珠子動搖了一下,底下的白浪更洶湧而起。

    他忙穩住陣法,定下神來,並不慌亂,甚至也沒有應敵。他身邊還有陳前,用不著他倉促動手。

    果然陳前上去,手中已無刀,以真氣化為寒刃,猛然斬去。

    「當——」金屬交鳴。

    那流光被陳前打飛了出去,順勢而上,撲向了另一個方向。

    孟帥一怔,大吃一驚,道:「不好,他的目標是——」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7-24 14:48
千八四 嘆息故人變,驚心生死關

    那道流光和陳前碰上的時候,速度雖快也不過如此,陳前的刀光還要更快一籌,但一斬之後速度陡然變快,快到了連孟帥都沒反應過來的地步。

    它撲向的方向,不是陳前也不是孟帥,而是另一個人。

    另一個組成陣法的人。

    一個高個子武者正在陣法的一角上奮力支持,突然流光到了近前,寒光一閃,刷的一聲——

    血光四濺,那人已經倒了下去。

    此時孟帥的身影出現在他旁邊,伸手去抓他,卻只抓到殘軀,鮮血狂湧而出,將孟帥的衣衫也染得血紅。

    孟帥反應已經極快,更是瞬移而至,卻仍慢了一步,那武者身子綿軟,已經沒氣了。

    孟帥眼睜睜的看著同伴死去,只覺得時間彷彿凝滯了。

    轟——

    一聲巨響,把他拉回現實。

    原本宏偉的門戶瞬間劇烈搖晃,搖搖欲墜。海水劇烈的翻騰起來,彷彿瞬間在海底爆發了一場大地動!

    這才是那流光的目的,不為殺傷主要敵人,只為了破壞陣法!

    孟帥又驚又痛,卻是顧不得其他,站在原地,幾個法決打下,血色鏈條牽連在自己身上,好歹壓穩了陣腳。

    但這只是權宜之計,那流光還在,還可以繼續襲擊其他人,孟帥卻給陣法限制住了,不能分身去抓它。

    好在還有一個陳前是自由的。

    在流光出手的同時,陳前怒吼一聲,真氣刀光閃過。

    刀光依舊寒光奕奕,孟帥心中卻是一涼:慢了!

    陳前的刀,一向是快、准、狠,三樣絕頂,缺一不可。然而現在的陳前,已經不是最好的陳前。他剛剛傷了元氣,又沒了刀,雖然刀光一樣犀利剛勇,卻是不如從前。

    若是一般的對手,這一刀也夠了,但是流光的速度太快,陳前追不上,陳前的刀也追不上。

    果然,刀鋒到時,那流光已楸離開。

    陳前竟反應不過來,刀鋒已經下落,而落下處是孟帥的位置!

    孟帥雙目圓睜,一伸手,如托山嶽,硬生生將陳前的刀托在手中。

    陳前這才停住,孟帥一拉他的刀,將他拉往自己的位置,道:「你站著,別動,交給我!」

    陳前答應一聲,和孟帥交換了位置,孟帥一得自由,立刻向那流光抓去。

    那流光此時已經到了另一處陣腳,另一人眼見流光到來,大叫一聲,轉身就要跑。孟帥怒斥一聲,手指往下一劃。

    只見光芒一閃,那流光和壓陣武者已經憑空分離,卻不是那壓陣武者被轉移,而是流光瞬間被移動到孟帥眼前。

    空間置換!

    如今的孟帥對空間一道掌控真正出神入化,雖然很少實戰,但實力底蘊在,手段自然多樣,一伸手已經將流光抓入自己的掌控。

    那流光被置換到孟帥身邊,想要移動,卻是動彈不得,在原地化為一團光芒,流光溢彩,倒也炫目。

    空間禁錮。這是孟帥另一種手段,一下子發動成功,也堅定了他的判斷——那流光最強大的是速度,只要限制了速度,其他的都不過如此。

    這時,一個灰髮青年從旁邊過來,來到剛剛那壓不住陣腳的武者旁邊,喝道:「讓開。」卻是秋言趕了過來。

    那武者皺眉道:「幹什麼?」

    孟帥在旁邊沉聲道:「杜和,你把位置讓給秋言。站到一邊去。」

    那武者見孟帥開口,不敢爭辯,只得退開。孟帥森然道:「這一回是我沒有強調,便不追究。現在我說了,你們都記住,再有不聽命令、臨陣脫逃者,殺無赦。」

    那人面如土色,灰溜溜退走,孟帥等著秋言把位置接好,陣法穩定,方轉頭看向流光,道:「這是什麼鬼東西?讓我看看。」

    光華漸漸淡了下去,露出流光下面的真相。

    果然一個人,只是身材矮小,比一般人還要矮上不少,沒看清楚模樣的時候,孟帥以為是其他種族,看清楚之後,卻是大吃一驚。

    「衛蟬玉?怎麼是你?」

    流光下露出來的嬌俏容貌,竟是舊識,讓孟帥大吃一驚,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但看到她背後那流光的來處,那柄比她個子還高的劍,才知道自己並沒看錯,真是自己之前見到那個活潑可愛的小丫頭。

    一股寒意從心底上湧,孟帥暗道:莫非她是惡龍的主人?

    然而緊接著他自己否定了,不是他看不起衛蟬玉,這麼大的惡龍,不是衛蟬玉可以駕馭的。她連主神都未必當得上,更不必說直接馴服了。

    然而她和惡龍又是什麼關係?之前藏在哪裡,最後從哪裡出來的?

    上下打量衛蟬玉,就見她神色漠然,眼神空洞,瞳孔完全沒有焦距,不由低聲道:「難道是被控制了?」

    然而,衛蟬玉突然道:「沒有。」

    孟帥一怔,衛蟬玉已經道:「我並沒有被控制。你們先動手害的小火被壓起來,難道我不能反抗?你快把小火放了。」

    孟帥沉默,心頭煩躁起來——雖然他不記得和衛蟬玉交情的過往,但記得衛蟬玉和自己關係不錯。縱不如陳前,也好比任盼盼。可是一見面就是仇人,讓他心裡並不好受。

    但是,晚了。

    倘若衛蟬玉一開始出現,沒有造成什麼傷害,他固然可以將她接納過來,但她現在已經殺了人。不管死的人和孟帥交情怎麼樣,他都是孟帥的同伴。

    死去的才是孟帥的同伴,衛蟬玉不是。這樣的選擇,結果分明。

    孟帥搖了搖頭,道:「不光是不能放你的小火,你也走不了。把劍扔出來,我不讓你受苦。」

    衛蟬玉撫摸著自己的劍,道:「你要我的小夢?」

    孟帥道:「已經改成小夢了麼?我不管它叫什麼,把劍交出來,對你有好處。」

    衛蟬玉眼睛一動,道:「那你過來拿。」

    孟帥提高了聲音,喝道:「拋出來,我不想說第二次。」他心下不住地煩躁,這種煩躁並非僅僅是對熟人成為敵人的不爽,還有一種更深的情緒。似乎是……擔憂?

    這種憂慮令他十分煩躁,但他又說不出憂慮的是什麼,這種感覺又加深了他的煩躁,他少見的疾言厲色起來。

    衛蟬玉撇了撇嘴,道:「交出來便交出來。這可是你要的——」她手微微一揚,長劍向外飛出。

    孟帥伸手一指,長劍從空間禁錮中分離,穩穩的懸浮在空中。這一下控制的恰到好處,無論是衛蟬玉還是長劍,都沒有任何機會脫離掌控。等到將長劍重新禁錮,孟帥微鬆一口氣,衛蟬玉的實力都在劍上,劍既然沒了,她本身不足為懼。

    雖然鬆了口氣,但孟帥並沒有做其他處置。因為幾次變動,封印陣法的進程大為拖延,現在還沒有完成封印。只要封印沒完成,就不能說高枕無憂,那惡龍隨時都有翻盤的可能。

    他作為陣法的一角,自然要專心的操縱陣法,何況還要管犧牲,對衛蟬玉只能分心第三,未必保險,當下道:「陳前,你看著她。」

    想陳前實力強大,縱然現在還未恢復,看著一個沒有劍的衛蟬玉綽綽有餘。尤其是陳前性情剛硬,絕無憐香惜玉之心,更不怕出什麼幺蛾子。

    陳前哼了一聲,道:「直接殺了不省事?」孟帥目光一沉,道:「看你的判斷。」

    陳前拿到了衛蟬玉性命的審判權,但還是沒有直接動刀,飛過去看著衛蟬玉。

    有陳前在,孟帥自然放心,專心盯著封印。休門是一座巨大的門戶,封印每完成一寸,門戶上的門頁便下降一寸。等到門頁落地,嚴絲合縫的卡死,就是封印完成的時候。

    幾番震盪,門戶還差一半才能卡死,有孟帥主持,門頁落下的速度大為增加。而越到後來,封印之力越強大,速度越來越快,也越來越安全。

    唯一擔心的,是有人後力不濟,致使功虧一簣。孟帥特意看了修為最差的秋言,見他雖然神色凝重,但氣息穩定。想到秋言強大的意志力,他稍微放心。

    七成……八成……

    門頁一寸寸落下,海面也一直平靜。

    一直到九成的時候,海面突然狂湧起來,似乎有東西在奮力突圍。

    孟帥冷笑道:「垂死掙扎,不足為慮,給我落!」

    門頁陡然墜下三寸,只剩毫釐。海裡的掙扎痕跡也不如之前兇猛。

    一陣風吹來,背後絲絲軟語傳入耳朵:「你叫陳前是不是?和孟帥是好朋友吧?」

    就聽陳前道:「是。是。」第一個是是回答第一個問題,後面回答第二個問題。

    孟帥微微一怔,暗道:衛蟬玉居然和陳前搭訕?陳前居然理她?

    衛蟬玉要說話不稀奇,稀奇的是陳前。陳前可是如石頭一樣的傢伙,怎會隨意答應敵人的問話?哪怕是兩個「是」字,也很不尋常。

    莫名的,他心頭掠過一絲陰影。

    衛蟬玉接著道:「你是用刀的吧,刀呢?」

    陳前道:「剛剛被那傢伙廢了。」

    孟帥一震,如果說剛剛只是詫異,現在就是震驚。陳前居然回答這種問題……

    衛蟬玉笑道:「你過來,我這裡有好刀給你。」

    等等!

    一個念頭閃過,孟帥駭然回頭。

    陳前居然真的靠近了衛蟬玉,孟帥驚喝道:「不是她——是她!」

    莫名其妙的吼聲未落,異變陡生!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7-24 14:48
千八五 慼慼傷手足,熊熊燃鬥志

    一道耀眼的光芒在背後閃過,孟帥親眼看見衛蟬玉的手洞穿了陳前的身形,鮮血飛濺。

    陳前的身體如殘葉一般落下,噗通一聲,落到了海裡。

    孟帥只覺得嗡的一下,彷彿被人用鐵錘狠狠錘了一下,腦子霎時間一片空白。

    過了片刻,他恢復了精神之後,突然見一道光芒撲面而來,不及細想,一指點去,周圍的水汽在瞬間合攏,化為一道水箭向前刺穿,光芒被射個正著,啊喲一聲,退了開去。

    動手之後,他的腦子也清醒了一些,雖然還是驚怒難抑制,但已經回過神來。

    事實也不允許他糊塗下去。

    清醒過來的第一秒,只聽轟的一聲巨響。海面上血光衝天!

    孟帥一轉頭,就看見海面上的門戶轟然倒塌,封印圖光芒黯淡,如風中殘燭,搖了兩搖,晃了兩晃,突然雪崩一樣粉碎,沒入海中。

    再抬頭,只見四個角的武者,除了自己,只有對面的秋言還在,其餘兩人都不見蹤影——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只餘下海面上絲絲血氣。

    耳邊,傳來一聲咆哮,那是惡龍的吼叫,聲音來自海底,白浪分開,火焰一般的背脊已經若隱若現。龐然大物重現人間,已經是早晚的問題。

    崩潰!摧枯拉朽般的崩潰!

    只是眨眼之間,由勝券在握變成潰不成軍,幾乎就是天崩地裂一樣的巨變,孟帥竟不知是怎麼回事。

    唯有一個念頭,開始他就在懷疑,現在終於准了,再無其他可能。

    他抬起頭,看向眼前被擊退的光芒,光芒中,是衛蟬玉的嬌小身形。

    但孟帥透過熟悉的身形,卻彷彿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那影子站在衛蟬玉身後,向自己微笑,笑容充滿了高高在上和不屑一顧。

    「是你……」他咬牙切齒的說道。

    衛蟬玉笑道:「一直是我啊。」

    孟楸沒出聲,往下沉去,一頭紮進了茫茫大海。

    此時此刻,上一盤是輸了,挽回也沒有意義,與其抱殘守缺,不如破而後立。現在最關鍵的是,要把沉在海裡的陳前和其他人找到。只要人還在,局面總有扳回來的機會。

    衛蟬玉冷眼看著他落水,半陰半陽道:「我相信你是不會跑的,記得上來玩啊。」

    海水寒冷,冷入骨髓。

    孟帥以前一直沒發覺海水竟然這麼冷。從海水中誕生以來,他一直認為海水是生命的搖籃,搖籃是溫暖的。他又掌握了水,感覺回到水中,就像回到了家裡,十分舒適安全。

    直到今天,他才發現,水下不但蘊藏著生命的力量,更隱藏著巨大的危險——寒冷,黑暗,廣袤,每一項都是激發恐懼的根源。

    目光微動,孟帥已經鎖定了一個人形,摸了過去,卻是陣法中的一個武者,入手便知道沒救了,心中一痛。連續失去戰友,感覺極差。

    之後他又找到了兩具屍首,才在海水中找到了漂浮的陳前。

    向陳前游過去的時候,他是有些手忙腳亂的,像個初學者一樣笨拙,撈到了陳前,一顆心才終於放下一半——陳前還有氣。

    只是有氣,也不過是最後一絲氣息,無論誰胸口被洞穿一個血口,都不會很好。陳前也是生命力極其頑強,且已經邁入神武道,生命的本質有所不同,這才掙扎活命,但也是氣若游絲,一息尚存而已。

    一伸手點指,陳前身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氣泡,將他整個包裹進去。氣泡中也有水,卻不是腥鹹的海水,而是生命之泉,有它保護,陳前的生命至少不會消逝。水中的生命物質一點點的修復他的傷口。這一過程雖然緩慢,還算有效。

    保護好了陳前,孟帥並沒有將他帶出水面,而是留下他在水底,自己浮了上去。

    浮出水面之後,孟帥深吸一口氣,喝道:「秋言,過來。」

    秋已經離開了陣法,獨木難支,連孟帥都離開了自己的位置,他還能守著又有何益?且那裡離著怪物太近,若怪物衝出,自然首當其衝,他也要為自己的安全考慮。

    但秋言並沒有離開,雖然面臨巨大的危險,雖然強敵在側,孟帥也不知所蹤,但他還是留在海面上,神情複雜的打量著周圍的局勢。

    突然聽到孟帥叫他,他鬆了一口氣,道:「主神……」

    孟帥向他招手,等他過來,一拉他,和他一起沉入水下。上方的衛蟬玉依舊只是冷冷的看著,甚至還帶著一絲笑意。

    到了水下,孟帥帶著他趕到了陳前那裡,道:「你帶著他先回去。」

    秋言驚道:「回咱們的世界?」

    孟帥道:「是的。」

    秋言道:「只能據土死守了麼?」

    孟帥道:「還不至於。我若死了,再死守不遲。」

    秋言這才反應過來,道:「您……您不回去?」

    孟帥笑了一聲,道:「我怎麼回去?我帶著所有人出來,折損一大半,沒傷到這畜生分毫,還害了自己的同伴,我怎麼有臉回去?」

    秋言無言,又道:「這非戰之罪。」

    孟帥道:「自然非戰之罪,是我之罪也。我不能回去。」

    秋言道:「您若死了,世界也要消散的。您為世界,為蒼生考慮,不可意氣用事。」

    孟帥道:「世界若消散,我會死,我若死,世界卻未必消散。再說,我難道一定會死?你覺得我一定如雞蛋碰石頭,在一心找死?」

    秋言默然,但顯然剛剛那一幕功敗垂成給他的刺激很大,讓他說對孟帥戰勝那樣的龐然大物有信心,他也說不出口。

    就聽有人沉聲道:「消滅她。」

    兩人同時回頭,卻是陳前的眼睛睜開,依舊亮如星辰。這一瞬間,孟帥幾乎以為全盛時期的陳前又回來了。

    然而那樣的明亮畢竟只是一瞬間,彷彿蠟燭將盡前最有一爆燭花,緊接著,他的眼睛漸漸黯淡下去,幾乎成了灰燼的顏色。

    孟帥心往下沉去,滿腔悲痛和憤怒發洩不出來,憋在胸口如一團火在燃燒。但在陳前面前,還是勉強放緩了聲音,道:「怎麼樣?」

    陳前不回答,只是盯著孟帥,道:「去消滅它,消滅她。你可以的。」

    秋言在旁邊看著,深感憂慮,暗道:這位是不是也糊塗了,自己要死不活,還攛掇主神去送死。

    孟帥道:「你總是這麼有信心。」他之前也說過類似的話,如今再說,之前的輕鬆一掃而空,唯剩下漸漸與陳前相近的堅定。

    陳前一動,似乎要伸出手,但力有不逮,咳嗽兩聲,已經咳出血沫,孟帥主動伸出手去抓住他,就像給溺水的人遞上一根堅固的浮木。

    陳前手一緊,死死地抓住他,道:「你可以消滅他們……只要有信心,你有實力……用神力……用神通……消滅他們……」說到最後,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孟帥低聲道:「神通麼……」之前他和陳前研究神通不是一日兩日,卻總是隔了一層。陳前開眼的時候處在神妙狀態,實力是不講道理的,因此他也很難說清楚神通的往來,給孟帥的參考也不大。

    之前雖然有所阻礙,但孟帥也不著急,只道時候到了,自然水到渠成。沒想到今日危機之刻,陳前又提到了神通。

    陳前急促道:「神通,沒有什麼難的。你可以的,你是神……」他說的急了,聲音急促而漸漸低沉,聽在耳中模糊不清。

    孟帥不再多言,短短吐出一個字:「好。」

    將水泡推給秋言,孟帥道:「帶他回去。我去消滅他們。」

    秋言看到這樣的情形,知道自己勸不住他們,且明明是沉重的對話,他竟覺得有些熱血沸騰,反而有些期待,想要跟著說一些豪言壯語,最後也只道:「主神,一切保重。」轉身推著陳前,頭也不回的去了。

    目送他們離去,孟帥最後一絲溫和消散,眉毛上豎,神態崢嶸。他仰頭向上看了一眼,緩緩上浮,就像從水中升起。

    只是露出水面的瞬間,他收起了冷峻的神色,反而露出淡淡的笑容。

    笑意不見了平時的和氣,反而有一絲鋒芒暗藏其中。

    到了水面上,又似回到了人間。

    此時,他是獨身一人,而對面已經是一人一獸。

    此時火焰惡龍已經完全從封印中解放了出來,伏在海上,如同海上升起了火焰山。「衛蟬玉」就坐在它背上,熊熊火焰在她身下燃燒,傷不得她分毫。她神色高傲,明明坐在火山口上,卻如同坐在寶座上。

    見到孟帥上來,她笑了起來,道:「喲,出來了?可是給朋友發完喪了麼?」

    孟帥神色不動,道:「我讓他先回去了。畢竟殺雞不用牛刀,回去還有更重要的事。這裡留給我就夠了。」

    「衛蟬玉」眯起眼睛,笑道:「是麼?那有些可惜了。畢竟你是那麼喜歡湊熱鬧的人,死之前冷冷清清,連一個哭喪收屍的人也沒有,不覺得遺憾嗎?」

    孟帥笑道:「我是照顧你啊。我記得你每次出來做齷齪的事,都要選擇黑燈瞎火的地方,用藏頭露尾的方式,只為了保有你那點可憐的假名聲。讓人圍觀你畫皮撕掉,不覺得難堪嗎?聖女閣下?」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7-24 14:49
千八六 蛇蠍非桃李,烈火遇海洋

    「衛蟬玉」微微一笑,綻放出一抹嬌豔的笑容。

    這笑容如此嬌媚,如海棠滴露,絕非一個十來歲的女孩兒所能擁有的,只有成熟而有了自家風韻的女人,才能挑出如此微笑。

    她果然不是衛蟬玉。

    聖女笑道:「不愧是孟公子。你我雖然是舊識,可也不怎麼親近,我還換了副容貌,你竟然記得我,妾身真是受寵若驚。」

    孟帥道:「自然忘不了離姑娘。除了你,天下還有第二個能把其他人玩弄於股掌之上的麼?陳前心如鐵石,能讓他有問必答,甚至失了防備的,恐怕也只有身懷異能的離無憂了。」

    離無憂微笑道:「過獎了。」

    她笑容甜美,不誇張的說,她對神態表情的駕馭,勝過衛蟬玉何止十倍,甚至烘托得衛蟬玉的容貌都比之前俏麗幾分,但孟帥只覺得發寒,寒意之中,還有幾分噁心。

    他沉聲道:「你把她怎麼樣了?」

    離無憂道:「她是誰?」

    孟帥道:「你知道我說的是誰,你佔了她的身體,把那孩子怎麼樣了?」

    離無憂笑吟吟道:「孟公子還真是多情,對著鴻鵠深情款款,連個小丫頭也放在心上,不怕鴻鵠喝醋嗎?」

    孟帥低聲道:「鴻鵠……」這個名字他也有印象,但就像其他記憶一樣,有人提起,或者眼前看見便想的起來,沒人提起,他腦中就沒這根線。

    但是……怎麼離無憂好像不一樣?怎麼她似乎有全部的記憶,還能如聊天一般說出來?

    似乎擁有全部記憶的還有一人,就是馮源,但馮源明顯受到了制約,許多話不說也不能說,哪像這傢伙一般口無遮攔?

    憑什麼她保有記憶還不受制約,難道她是走後門進來的不成?

    這念頭一閃而過,他便不再理會,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別管離無憂怎麼進來,就是爬進來的,今天也得躺著出去。

    如果還有一點他念,就是由衷的感到離無憂噁心。

    所以,他直言道:「聖女閣下,雖然我一直很討厭你,但今天看來,你的無聊、卑劣和噁心還是超過了我的預料。」說完這句話,他閉口不言,不再和離無憂說一句話。

    此時,他已經不再想從離無憂口中得到衛蟬玉的消息,顯然離無憂不把衛蟬玉當一回事,無論是生是死,甚至都不值得一提,與其在聽離無憂把一個尚在沖齡的小女孩兒當做惡意嘲諷孟帥的工具,還不如直接弄死這賤人,哪怕衛蟬玉死了,也能稍稍告慰她的在天之靈。

    離無憂向來只有她肆意譏諷或者調戲他人,從沒被人斥罵過,聽到孟帥的話,神色頓變,怒氣上升喝道:「孟帥,你是不打算好死了。我便成全你——」

    她說完,卻並沒有上前,依舊安穩的坐在火山上,周圍的火焰卻騰地竄起,如紅蓮盛放,然後的半邊天。

    「吼——」

    一聲咆哮,那是惡龍在嘶吼,龍吟聲化作一層層聲波,遠遠地傳來開去。海面上被震出一波波的濁浪。

    震撼的吼叫之後,惡龍的背後騰起的火焰分化開來,化為一團團小小火苗。撲向孟帥。

    那些火苗開始沒有形狀,到了空中,突然變為一條條惡龍——因為太過迷你,稱為惡龍實在勉強,倒像是一條條蜥蜴。

    縱然是蜥蜴,也是火蜥蜴。每條蜥蜴張牙舞爪,帶著熾熱的烈焰,向孟帥撲來,好像要把孟帥燒一個窟窿。

    雖然兇猛,但這些蜥蜴倒也不大,一個個也就是足球大小,哪怕是來自地獄的高溫,也不足為慮。

    然而,一頭不足為慮,一百頭呢?一千頭呢?

    上萬頭呢?

    成千上萬,絕非虛言,那些蜥蜴是從火中生出的,火焰不滅,源源不斷。一眼望去,天空都被火蜥蜴鋪滿了。火蜥蜴飛上去,靠的是火焰的蒸騰,落下來,只需要重力就行。只需要自然落下,就是海面也能蓋住一層。

    蟻多咬死象,而這些火蜥蜴,每一個都比最凶狠的行軍蟻都凶殘,哪怕一隻,都可以燒死大象,成千上萬的火蜥蜴能咬死什麼?只怕能滅絕一個世界吧。就算是黑土世界這樣廣闊的土地,覆蓋了一層火蜥蜴,只怕也要赤地千里,焦土遍地。除了強大的武者,沒有生物能夠生存。

    這是專門為了毀滅世界釋放的滅絕武器。

    而孟帥則只有一個人。

    攔在千萬火蜥蜴前方,孟帥的身影顯得十分單薄。別說所有的蜥蜴,就是分出來百分之一、千分之一,也能像落石一樣把他活埋了。

    可惜,若是眼睛能分出強弱,事情倒也簡單了。

    孟帥看著滿眼的火紅,笑道:「太鮮豔了。我可是個文雅的人,不喜歡大紅大綠的顏色。所以,給我滅了吧——」微微一抬手,海水瞬間湧動——

    白浪排空!

    原本一直被火焰牽動的海水,瞬間向上飛濺。

    白浪滔天,瞬間將火焰壓得往下一黯,連同火蜥蜴的顏色都暗沉了幾分。而同時,白浪一部分捲上天又落下,另一部分也如火焰一般分裂,化作一個個小團,長出了手腳。

    不過片刻之間,天上除了密密麻麻的火蜥蜴,還多了無數藍色的小水龜。

    若論形象,烏龜似乎不如火蜥蜴威風,一個個團作一團,看起來可愛有餘,攻擊不足。然而這些烏龜形象都是孟帥設計的,無論是從他的武功還是現在存身的世界,創造兵員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烏龜。

    形象算什麼,武力才是最重要的。

    霎時間,烏龜和火蜥蜴在空中發起了搏殺,那並非是一對一的撕咬,而是兵陣一樣的衝鋒對壘,只見半邊天是藍色,半邊天是紅色,雙方對沖在一起,紅藍二色混雜相間,不斷變換,一時藍色壓倒了紅色,一時紅色壓倒了藍色。

    戰局一開始就很慘烈,那些兵員被撕碎、吞噬、打爆、但緊接著又會補充進來。水和火是沒有形狀的,所以無形可以化為有形,零星可以捏成整體,整體分裂成碎片,其中變換的玄妙,就算是真正的戰爭兵陣也遠遠不及。

    一開始戰局是焦灼的,但是漸漸分出了勝負。烏龜水陣漸漸佔了上風。

    雖然火蜥蜴來勢兇猛,但是烏龜強在韌性。而且火蜥蜴的源頭是火焰山,只有一處,也就是限制了來的方向。只能從一個地方補充,而孟帥的兵員來自******,大海無處不在,四面八方都是水,每一滴水都能化作一頭小小的烏龜,都是繼續衝鋒的生力軍。尤其是先來的那批火蜥蜴滅了之後,後來的火蜥蜴不能成片,從火焰山到主戰場,拉成了一條長長的帶狀陣勢,無法衝出四面八方湧來的包夾過來的水龜陣,漸漸被包圍在中間,成了守勢。

    孟帥冷眼看著,微微噙著一絲笑容。

    這時他才發現,他原來懂兵法。

    因為記憶的關係,有些技能他想不起來,但真到用的時候才自動發揮了出來。他一心多用,很自然的就會排兵佈陣,把烏龜群調到最合適的位置上去,包抄合圍,信手拈來。

    比較起來,對方的指揮就有點原生態了。火蜥蜴一味的猛衝,絲毫沒有章法,若非火焰自動能融合,有神力的加持,只怕連自己人都打。

    孟帥開始以為對方是惡龍在自發衍生,後來發現還是有人指揮的,至少那指揮者也有變陣的想法,只是水平不高明而已。

    相來對面的指揮者應該就是離無憂了,離無憂實力不差,但是術業有專攻,武者的指揮水平永遠趕不上軍人,哪怕是最頂尖的武者對上半途而廢的「前」軍人。

    終於,火蜥蜴被烏龜大軍圍住,逼回了火焰山附近。若在戰爭中,這就是野戰失敗,被人兵臨城下了。

    可惜這城是巨大的惡龍和它背後的火焰山,不是四面楚歌的圍城,不是圍住了就能攻下來的。但不管怎麼說,一個圍困一個被圍困,哪方面佔了上風一目瞭然了。

    孟帥跟著自己的烏龜大軍到了城下,正好對上了坐在火山上的離無憂,此時的離無憂多少有點憋悶神色,剛剛那一陣,總歸是她吃了虧。

    但也只是暫時而已,眼見孟帥看來,她沮喪之色立刻不翼而飛,只剩下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也就是最令人煩躁的笑容。

    她款款站起,道:「不錯,孟帥,你的實力在我想像之上。我記憶中你沒有這麼強。」

    孟帥笑了笑,道:「你記性不好。我自誕生以來,就是這麼強大。因為我是神。」

    離無憂被孟帥直言不諱的吹噓震得一愣,便即笑道:「有趣,連你也稱神了,這臉皮的厚度倒是和當初一樣。你也能成神,那世上的神便如海裡的烏龜一樣多了。」

    孟帥道:「海中神龜,就我一個。如果算上王八,你也可以算一個。」

    離無憂臉色緋紅,卻是氣惱的,壓了壓火,才冷聲道:「很好,你有自信,不過剛剛只是小小的熱身遊戲而已。現在遊戲結束了。真正的恐怖現在才開始。」

    她一字一句道:「你說你是神,你有神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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