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補天道 作者:離人橫川(已完成)

 
BloomCaVod 2015-11-27 16:32:1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08 491137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8-30 11:09
千一一七 塵埃落定後,五方長別離

    這果然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一直到走過甬道,到了盡頭這才停下。

    儘管孟帥已經儘量刪減,且涉及到自己的金手指和水鏡界的秘密的事情更是一筆帶過,依舊跌宕起伏,尤其是最後和元化聞的決戰,更是繪聲繪色,比他現場更激烈了幾分。

    雖然他誇張起來像在編故事,但孟會凌等三人無不是經驗豐富的大高手,豈能聽不出真假?且孟帥戰鬥的方式絕非武者可比,更讓他們深深感嘆層次不同了。

    孟會凌心中感慨又欣慰,道:「孟某人一生驕傲,總想做出些大事,做來做去終究只是一群人中的一個,倒是有一個孩子能出類拔萃,彪炳汗青,那也很不錯了。」

    若是旁人誇獎,孟帥或許順桿爬,或者藉機吹牛,這也是他開玩笑表示謙遜的一種方法,然而聽到孟會凌認真且感慨的一番話,一時無話可說,略低下頭去。

    除了羞澀和感動,他還有一絲傷感——並不是成了神之後可以為所欲為,相反,他走到這一步,誰知道之後要面對什麼?說不定這一次來跟幾位師長就是永別了。

    雖然不吉利,但倘若真是永別,他是不是需要做點什麼紀念?還有其他想見的人呢?

    鴻鵠遠在南方,他恐怕見不到了,水思歸不會給他那麼長的時間。

    那麼……

    孟帥突然問道:「大哥沒來麼?」

    孟會凌道:「他在外面接應,你想見他?」他口氣變得嚴肅,孟帥突然提出這樣的要求,以他的敏銳,已經感覺到了什麼。

    孟帥似乎無意道:「能見一下當然好了,我成了大神,要在大哥面前炫耀一下。」

    孟會凌道:「你想見就見吧,我會叫他過來。」說罷給鐘少軒發了訊息。

    經過這麼一個插曲,幾人沉默下來,氣氛變得凝重而壓抑。

    突然血影道:「到了。」

    果然見山壁對面楸一扇大門矗立。大門通體晶瑩,彷彿水晶,但又不透明,穿過水晶只能看見深不見底的晶體深淵。

    孟帥一皺眉,道:「這是乾坤家族的重地?」

    血影臉色難看,道:「不是,家族的大門不是這樣的。這裡本來只有一道暗門。元化聞果然來過這裡,這大門是他新修的。」

    孟帥點頭,他就覺得麼,這大門的風格和外面的傀儡一脈相承,像極了萬印萬法山和鏡之宮。據他所知,元化聞對鏡之宮是有很深的執念的,後面的審美都受了影響,顯然這大門應該出自他的手筆。

    血影狠狠地一捶門戶,道:「該死的。」

    他伏在門上,久久沒有起來,從背影看來,似乎在微微發抖,顯然情緒激動。孟帥等都不知道他激動什麼。

    過了一會兒,血影起身,沉聲道:「我和姐姐母親去世得早,自我記事起,她就是家廟中的牌位。然而我們小時候,父親忙碌,我們有什麼事,也只好絮絮在母親靈位之前述說。母親的牌位不多,我們家中有一個,這裡供奉了一個。然而那天敵人進攻,家裡那個沒有搶救出來……我本來以為,這裡至少還保存著一個……」說到這裡,他聲音低了下去,又是一陣靜默。

    孟會凌手在他肩上按了一下,道:「打開看看,或許還留下了呢?」說著伸手推門。

    孟帥搶在前面,道:「我來吧。」神力一轉,整個山洞都盡在掌握,所有機關在瞬間被摧毀。他神魂直接透過山壁,觀察到了內中情形。

    看到山壁中的情形,孟帥一震,臉色也難看起來,孟會凌道:「怎麼了?裡面有危險?」

    孟帥壓下心中的噁心,道:「裡面有些不乾淨的東西。我要銷毀了。」

    孟會凌道:「什麼不乾淨的……」只聽門背後一聲悶響,水晶門戶震了一震,這才安靜下來,顯然孟帥說做就做,一瞬間將裡面毀了個乾淨。

    他詫異的看了孟帥一眼,倒有些好奇裡面都是什麼東西,讓孟帥出手這麼幹淨利索。不過這到底是小事,也沒多問,推門走了進去。

    孟帥鬆了口氣,不僅僅是怕孟會凌看到,他自己也不想看到一屋子他母親的模型,還是用別的和母親有幾分相似的少女身體做的。那種噁心和變態,只有前世島國的重口味小說中才找得到。

    推開門戶,但見滿地白色粉末,指甲蓋大小的殘渣都找不到。當然也完全看不出原本是什麼。孟會凌轉了一圈,嘖嘖幾聲,便不在意。

    卻聽血影一聲驚呼,從白色粉末中撿起一塊木牌,抱住木牌,雙膝跪地,嗚咽難言。孟會凌看了一眼,發現是個神位,在滿地齏粉中獨善其身,完整無暇,暗自對孟帥點頭,隔著一扇大門毀了全部,卻能將一塊木牌保留下來,這樣的力道控制實在不可思議。

    孟帥苦笑了一下,他也不會說,這個神位是放在哪裡的。一切的齷齪歸於元化聞,這該死的惡棍死後,一切痕跡消除,過去的就過去了。

    一切都過去了。

    等到血影悲傷地情緒平靜下來,幾人方把洞穴整理乾淨,看沒什麼遺漏,方才出去。除了血影的母親,沒有其他神位保存下來。大概是元化聞默認坤行雁是她妻子,對岳母的神位另眼看待吧。血影自然還有遺憾,但已不那麼掛懷,只在空蕩蕩的洞穴中說了一句:「乾坤家族,果然已經亡了。」

    抱著神位出了山,就見鐘少軒已經到了,正在組織人進行掃尾的工作。那些被牽連的武者都要一個個救治起來。孟帥見了,倒有些慚愧自己沒早想到這一步,神力運轉,風雲際會,一片雨雲聚集,立刻下了一場甘霖。

    那甘霖落在皮膚上,立刻緩解燒傷,皮膚重生,好比濟世甘露。這的確已經不是武者的身段,是真正的神蹟。

    鐘少軒詫異的抬頭,正好看見孟帥,十分高興,走了過來。孟會凌先問了幾句場外的事情,知道一切妥帖之後,道:「剩下的事交給我了。你兄弟要遠行,你送他一送。」說罷轉身離去。

    鐘少軒驚訝道:「不是剛剛遠行歸來麼?怎麼又走?去哪裡?」

    孟帥笑道:「就是去我師父那裡閉個關,不是大事。大哥也到了臨門一腳的時刻了,要不要閉關衝擊界主?」

    鐘少軒知道孟帥現在境界遠比他高,自然能看出他的修為,道:「回去就閉關。說不上臨門一腳,界主轉化是個漫長的過程。還需要磨練。」

    孟帥道:「我有些心得,和您交流一下?」

    鐘少軒自然欣然接受,孟帥便將自己在神武道中悟出的心得和鐘少軒探討一番。這些心得不僅僅能夠保證鐘少軒進入界主,對他將來進入神武道也大有幫助。兩人除了聊武道,也隨意聊些家常、過往的趣事,雖然時間不短,但和每一次兄弟閒話沒什麼不同。鐘少軒更沒發覺孟帥的異樣,只是真心高興兄弟有如此成就。

    兩人聊了很久,一直到天降擦黑,走出秘境,乾坤宗門的事情都已經定了下來。

    世上從此再無乾坤宗門。

    後面還有些瑣事,譬如乾坤宗門和乾坤家族的遺產分配,乾坤宗門的餘孽清除,還有論功行賞,廣而告之等等,都需要一一釐清。

    孟帥靜靜的看著,不發一言。事實上以他的身份和實力,尤其是跟乾坤家族和孟會凌之間紐帶的關係,只要說話還是舉足輕重的。只是他不會說,這五方世界的一切徹底與他無關。

    他靜靜地站著,看著這些從他來到這個世界以來最親近的人在忙碌著,默默地陪伴著他們。在他能得到的時間裡,儘量長一些。

    雖然和水思歸約定,必須要釣起魚之前回去,但孟帥第一次無視了承諾。比起可能是最後一次陪伴親人的機會,一個玩笑般的約定無傷大雅。何況他覺得,恐怕水思歸不會因此懲罰他。

    他此時大概也知道了,水思歸讓他回來,不只是為了救場,更是為了給他最後一點時間。今後他要面對的,是那些水思歸拼出性命都無法面對的敵人。今後命途走向何方,無人能夠預測,對他而言,也唯有肩負重任,喁喁前行幾個字了。

    直到深夜,乾坤家族的事情決定下來,乾坤家族分出乾坤二支。乾家留在中州乾坤舊領,由乾子率領,坤家則暫由孟會凌代管,那部分領地本就該歸於坤女,此時分給孟會凌也是正常。孟會凌本要孟帥回來接位,孟帥忙推辭,推薦了芷英庭華姐弟。

    等到俗事落定,孟帥再次跟孟會凌等說了神武道之事,又將在水鏡界中悟出來的一些法決交給他們,包括完整版的突破神武道的封印鏈,這才鄭重道別。雖然他有心每人大禮辭別,但那樣會顯得不祥,反而貽尊長之憂,故忍住只做常態,揮手道別之後,才登上通往水鏡界的門戶。

    門戶在背後關閉,熟悉的影子再也不見,孟帥才吐出一口氣。

    五方世界的事,也是過去式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8-30 11:10
千一一八 黃粱不長久,往事不可提

    「回來了?」水思歸背對著孟帥,淡淡問道。

    孟帥微微一笑,看了一眼旁邊空置的水桶,道:「看來我回來的還不遲。」

    水思歸道:「你去了不算很久。」

    孟帥一怔,輕聲道:「不久麼?」

    看水思歸的狀態,似乎孟帥只是去倒了一杯茶,轉身即回,其實他已經在外面過了一整夜。而他自己的感覺,還要更漫長,因為他經過了一張折磨的告別。

    「難道是黃粱一夢?」

    古人曾入睡,做大夢一場,從發跡到富貴,又到衰落,一個輪迴起身黃粱米飯還沒熟。如此真幻交織的情形,讓孟帥心生感慨。

    氣氛一時沉鬱下來。

    突然,水思歸躍起身,照頭給了孟帥一魚竿,罵道:「黃粱個鬼!不久個屁!老子讓你去去就回,你他麼一去一日一夜,讓我在這裡乾等,這是你尊師重道的道理嗎?」

    孟帥摀住腦袋,苦笑道:「對不起啊老師,我放飛自我了……」

    水思歸一伸手,擰住孟帥的耳朵,把他拽到桌邊上,道:「之前我就想揍你,看在你累了一場的份兒上先放你輕鬆幾日。沒想到你還精力旺盛,那咱們把之前的事兒好好聊聊。」

    孟帥臉都皺起來了,道:「您這就冤枉我了,我才剛剛見到您,哪就惹您不高興了?」

    水思歸一推孟帥,把他推到椅子上,自己坐在他對面,道:「坐著吧你。還說你不知道——你知道水鏡界是怎麼回事嗎?」

    孟帥道:「不是一個小世界麼?是真實?還是虛幻?」他遲疑了一下,道,「半虛半實?」

    水思歸道:「神力形成的世界,本就在半虛半實之間。所以,你就該知道,那是水鏡世界,是我的世界,一切該由我掌握。」他瞪著孟帥道,「誰允許你自己加那麼多戲了?」

    孟帥「唉?」了一聲,道:「什麼戲?我可是按照您楸吩咐來的。」

    水思歸哼道:「我的吩咐,你看別人是怎麼出生的?從海裡出生,一窮二白,在海上漂流,慢慢積蓄實力,尋找神獸,煉化世界,這一套功夫下來,少說幾十年。你倒好,自己帶神土,自己帶神獸,神獸還早就和自己一心,連馴服和煉化都省了,直接當了地主把別人拉來打工,你怎麼那麼能?」

    孟帥啊了一聲,道:「什麼?那不是您給我的特權嗎?我還以為因為我是您親徒兒,您就是給我金大腿呢。」

    水思歸死不打一處來,險些再給他一釣竿,道:「我給你特權?你師父我是營私舞弊的人麼?就算給你特權,也最多幫你一點兒,大家都種地,我分你一塊沃土還罷了,也不能別人還在種麥子,直接給你餅吃啊。你不知從哪裡掏出塊神土的時候,老子的計畫都給你毀了。」

    孟帥撓撓頭,道:「原來如此。」原來不是水思歸給他的金大腿,是他自己帶了金大腿。

    他小心翼翼道:「我記得之前我收服神龜,建立世界的時候,有人在我耳邊怒吼……」

    水思歸直言道:「就是你師父。我吼你一句還輕了。我還想直接拉你出來揍一頓呢。」生了一會兒氣,道,「你成長的太快,要這麼發展,別人早就跟不上你的腳步了,哪還競爭什麼?我只好將所有人的時間線都調快,讓他們遇到你之後才變回正常,所以後面才能出現像樣的人物。」

    孟帥點頭道:「原來如此,那還好,還有辦法彌補。」

    水思歸氣道:「彌補個屁,全給你毀了。你自己也在水鏡界裡說過,感覺進度如飛,快得不可思議,其實根本沒有那麼強大吧?如果你按部就班,按照我的計畫,在水鏡界裡一點點的磨煉,是根本不可能有身心不匹配這樣的事的。你固然可以進入神武道,其他人最頂尖的那一批,比如你的兩個朋友,甚至再下面的五六個人也沒有問題。都能在那種環境中衝擊更高的境界。結果因為你的節?太快,其他人的修為和神魂都脫節,連那兩個小子都沒進入神武道,就你一個人進了,這都是你害的。」

    孟帥頗感愧疚,其他人也罷了,最親近的朋友被他連累,說不慚愧是不可能的,道:「不過他們現在也快要神武道了。在神龜世界裡……」

    水思歸道:「我知道——把水鏡界的東西往外帶,那也是你的首創,不過那本就是你的,最多沾了水鏡界一些光,我便不和你計較。我怎麼不知道,元化聞和你有那麼深的糾葛?」

    孟帥再次詫異,道:「您不知道嗎?我還以為您知道才特意給我安排的呢。」

    水思歸道:「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是他自己找上門來的,我豈能早知道你們的恩怨?本來我想引導他和你對戰,沒想到你們倒自覺,直接不死不休。他還那麼早就伏擊你,還拉來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當初他若把沒長成的你做掉,我不得不出手干預,這個計畫更要半途而廢。」

    孟帥道:「您徒兒雖然不是什麼大好人,但和元化聞的恩怨,絕對是他混蛋在先。此人多卑劣噁心,您早就知道了。和這樣的人結仇也不奇怪吧?」

    水思歸道:「不說他了,那個白也是從哪兒來的?」

    孟帥奇道:「啊?不是您派他來給元化聞提升級別的嗎?」

    水思歸扶額,道:「咱們說了半天,有一句話是對得上的嗎?我幹什麼要給元化聞提升級別?你橫掃了他我更高興。白也……」

    他神色沉了下來,露出真正凝重之色,道:「白也不受任何人的控制,是個混亂的元素。水鏡界在我的掌控之下,他卻能自由出入,在海中生造不周山的手筆,連我也比不上。我看不透他。他到底是誰?為何而來?做這些事情有什麼意義?」

    孟帥道:「他不是咱們世界裡的吧。」

    水思歸蹙眉道:「那肯定不是。嗯?」他盯著孟帥,「你不知他底細嗎?」

    孟帥攤手,道:「您都看不出來,我哪有本事看出來?」

    水思歸瞄了他一眼,道:「我記得幾年前你們就在一起,相處幾年,你還探不出他趕腳,卻還關係融洽,你夠可以的。」

    孟帥道:「他跟我沒惡意,也不用尋根問底了。」他突然想起一事,道,「我覺得真要尋他的根底,那不周山三個字是關鍵。」

    水思歸思索道:「不周山……」他露出思索之色,突然起身道,「我出去一下。」

    孟帥跟著站起,水思歸道:「你坐下。吃魚膾。」

    孟帥這才發現,桌上已經擺了一盤白生生的東西,他本以為水思歸一日一夜沒釣上魚,卻不想不但釣上來了,還已經切了一盤,

    這一盤生魚片切的,讓孟帥想到了扒開的柚子,以牙一牙的,參差不齊,看起來不大好入口。好在水思歸先離開了,吃不吃在他。

    嘗試的吃了一小片,入口鮮甜嫩滑,細嫩無比,居然十分美味,孟帥大喜,吃了一片又一片。一邊吃一片看著外面的水景出神,一直到吃完了一大盤,水思歸也回來了。

    水思歸回來之後,神色平靜,看出什麼變化,孟帥也好奇他找到答案了沒有,還沒問出口,水思歸先問道:「你想什麼呢?」

    孟帥道:「我沒想什麼……嗯,這個海景很漂亮啊,和水鏡界裡的假海不一樣。」

    水思歸看著他道:「看來我們師徒真沒有默契——誰告訴你這是真海了?」

    孟帥又呆了一下,水思歸道:「海上風浪有多大,你知道麼?在海上吃魚膾,也不怕咬了舌頭。這是我小小別墅,造了點風景而已。」

    孟帥道:「是麼?我還在想,要把我的小龜放在哪裡呢。」

    水思歸搖頭,道:「放哪裡?就放在我的別墅裡。你還想放到海裡去?我說過,海上風浪大。你的小龜或許將來是個神獸,現在還不是,只是一頭幼獸。在海上這樣的幼獸是神獸最喜歡的食物,運氣好也撐不過幾日。」

    他緩緩道:「讓它在這裡學習一陣,學會了海上生存,再在我神龜的庇護下嘗試下海,等到真正成為獨當一面的神獸時,不知道還需不需要它。」

    見孟帥有不認同的神色,水思歸道:「你肯定在想,你的小龜已經能獨當一面了,是不是?差得遠了。你那點兒神土,最多建一個花園,現在卻想用這個花園和列國爭霸,真是可笑。來。」說罷當先站起,「我叫你看看真正的海是什麼樣子的。」

    孟帥一躍而起,道:「現在能去看海了?」

    水思歸道:「這個神州上,能看到真正的海的,只有只有兩人,一個我,一個你。沒有其他人了,再有其他人,除非你死或者我死。」

    孟帥一凜,道:「將來我的朋友也成了神武道,他們不能看見海麼?」

    水思歸道:「以什麼身份?」

    孟帥遲疑了一下,道:「守護世界的人。」

    水思歸冷笑一聲,道:「看來你還是不明白。人的力量在海上不值一提,就算是神,脫離了神獸和世界也沒有存在的可能。跟我來吧,讓你看看你生存在什麼樣的世界中。」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8-30 11:10
千一一九 風暴海上來,火焰天崩去

    兩人繼續前進。孟帥跟著水思歸,一路沿著長廊往前,兩邊的海水越來越深,再沒有像水晶宮一樣的夢幻氛圍,反而越來越像是深海靜謐、壓抑、黑暗的深海。

    當初他在網上,也看過一些深海的照片幽暗的環境、巨大的冰山、奇詭的生物,孟帥知道有一種叫做「深海恐懼症」的症候,當時他不能理解,看照片雖然有一時震撼,並無深層感觸,直到身處其中,才漸漸有了瑟然之意。

    這時,遊廊到了盡頭。眼前一片漆黑,似有黑洞將所有的光芒吸去。

    沒有看到門戶,孟帥也不奇怪,很多時候秘境的門都是封死的,以空間為屏障,打開門戶,直接就跨入了新世界。

    水思歸停了下來,道:「準備好了?」

    孟帥奇怪,為什麼要準備?水思歸將手放在空中,輕輕一按,一道縫隙裂開。

    狂風!

    劇烈的暴風狂湧而出,吹得孟帥倒退幾步,緊接著一道白浪撲面而來,打了他一身水。那浪頭有急又凶,孟帥眼睜睜的看著它打過來,被猛烈地風暴逼住,竟沒能躲開。

    還沒拂過浪花,孟帥眼前金紅一片,卻是流火撲面,他雙手齊按,神力將流火引開,偏過了身軀。這也是他能做到的極限了,在如此狂暴的風中,立足難穩,何況照顧周全?

    他只覺得迎面吹來的不是風,是純粹的力量,來自於暴力本身的力量,人的力量在這種力量前如此渺小,就好像凡人面對龍捲風一般。一瞬間,他眼前只有風、只有浪、只有火,除此以外,還有在狂暴縫隙裡透出的無盡黑暗。

    水思歸一拂袖,門戶重新關閉。此時孟帥已經退出了好幾步,滿身是水,看起來狼狽不堪。

    即使和元化聞決戰,孟帥都沒這麼狼狽,更沒露出這麼驚慌的神色,他呆呆的站了一會兒,抹了把臉上的水,道:「剛剛……那是什麼?」

    水思歸面無表情道:「海。」

    孟帥回憶了片刻,依舊只記得風暴、驚濤、還有火焰,彷彿世界末日。他難以置信道:「可是我還什麼都沒看見。」

    水思歸道:「等你看見了,你還有命麼?我再把開口擴大一倍,你現在就要栽倒在水裡。」他深深看了孟帥一眼,猶嫌不足,道,「更何況這開口封印了三層,我只打開了第一層封印。」

    孟帥心往下沉去,雖然說他本性豁達,但不代表他不會沮喪。辛辛苦苦但也算順順利利的成神,他自然是躊躇滿志的,卻未想如此積累到如今連看一眼海面的資格都沒有,這打擊實在不小。

    儘管他裝作不在意,但心中的沮喪如何能瞞得過水思歸,水思歸放緩了口氣,道:「知道差距就好,沮喪大可不必。你第一次沒準備,做了準備之後,情況會好很多。我第一次見到海的時候,比你更加不堪。簡直一路退到長廊外面去。若非恩師開解,我都不敢承擔這樣的重則。」

    孟帥笑了笑,恢復了神色,道:「是。」

    水思歸知道他不可能立刻渾然無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回去吧。知道目標在哪裡就行。你的起點比我強,將來前程也遠在我之上,只是還沒上路。這條路,我送你上。」

    孟帥正容應是,突然又問道:「師父,我知道外面風大浪大,有疾風暴雨不奇怪,但為什麼有火?」那火焰還很熾烈,孟帥記得見過最強大的火焰是元化聞的火種,但似乎也沒有這樣厲害,那一瞬間恐怖的高溫,現在還在他腦海裡徘徊。有一瞬間他甚至以為自己會被化為灰煙,就像人接近了太陽。

    水思歸神色沉下,一時默然。過了一會兒,方對孟帥道:「因為天漏了。」

    孟帥愕然,道:「天漏了的意思是……」

    水思歸道:「就是天塌了。之前你不是見過一次麼?水鏡界開的那一次。」

    孟帥立刻回憶起來,水思歸指的是他在一元萬法宗經歷過的大地動,那時天崩地裂,整個五方世界沒了一半。然而地震再劇烈也是可以理解的,天塌了卻在想像之外。因為他的天地觀是浩瀚宇宙。宇宙無限,如何塌陷?難道是宇宙大爆炸?

    水思歸道:「天塌了有很多年了。我繼承這個位置的時候,就有徵兆。但事情的惡化是在我的任期當中。天從遠處開始塌,每塌一寸,就有一片世界毀滅。所有的神獸都在逃跑,往相反的方向跑,跑得慢了,就會被天縫吞噬。這是和生死的競速。你所感覺到的地震,大部分都是因為神龜被天塌的餘波波及,無法穩定造成的。我也阻擋不了。」

    孟帥由衷的敬佩道:「您真了不起。」

    水思歸說無法阻攔,可是他在暗中不知阻攔了多少危險。大海如此風險,他這個層次在風口站一站都困難,若是封印裂開一點兒口子,神州之上還有幾個活人?然而連大荒的凡人都可以平安無事的生活,是誰在庇護他們?

    而水思歸做著一切,都是無人知曉的,孟帥這一聲感佩,可能是他這些年受到的唯一一聲感激。

    水思歸道:「倒不必覺得我有多強大,是我們的運氣好。」他指了指孟帥,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周圍,「我們的世界位置好。當初天崩的地方,和我們恰好在相反的方向,最開始的混亂逃了過後,後面按部就班的走,並不算太困難。」

    說到這裡,他神色嚴肅起來,道:「然而最近的處境越來越危險。我已經感覺力不從心了。下一波大危機近在眼前,那時還有沒有好運氣可就難說了。」

    孟帥道:「您先撐著,回頭換我來。您有徒兒還要這麼操勞,徒弟豈不白收了?」

    水思歸一笑,道:「行,這麼說我就放心了。這個徒兒沒白收。」他高興的不僅僅是孟帥敢於承擔責任,更是因為孟帥剛受到打擊,卻毫不畏懼,依舊肯銳意承擔,說明他從內心也強大了,這樣才能看見希望。

    水思歸接著道:「不過大話說得再漂亮,也不如踏實做事。還記得我離開之前,曾花了一個月的時間給你灌了許多知識麼?」

    孟帥點頭,他當然記得,水思歸返回水鏡界之前,給他日夜補習,強度之大,時間之緊,至今還深深記在腦海中,可說是一場噩夢,當然也受用無窮。

    水思歸道:「現在情形比那時緊張百倍,你也大了,知道輕重緩急,要加倍緊張起來。我會好好你的。」

    孟帥道:「是。我知道輕重。」

    水思歸點頭微笑,道:「以你的稟賦,提升起來很快。我是信心十足地。之前你不曾以神武道的方式修煉,因此空自到了那個門檻上,並未更進一步,真正像個神明一樣使用實力這已經是一錯。好在你沒跟元化聞一樣,踏入歧途而不自知,越走越錯,越走越窄,一錯到底。現在及時給你扳回來,一飛衝天,指日可待。」

    孟帥道:「是。聽您這麼一說,我也信心十足。」

    水思歸道:「關於你的朋友……我這裡不需要這麼多人。」

    孟帥忙道:「他們馬上進入神武道了,武道的修行有對手會來的快一些。」

    水思歸道:「是麼?沒聽說過。有師父會修行得快一些我倒知道,對手這個還真不知道。我就沒有對手,不過既然你喜歡……你想好了,一旦進入我水鏡界,想要出去可就難了。水鏡界是這個世界最大的秘密,我喜歡萬無一失的保密方式。」

    孟帥早有預料,道:「我會問他們自己的選擇。我是沒有選擇了吧……下半輩子就在水鏡界中為蒼生福祉奉獻一生。」

    水思歸道:「那當然不是。你可以自由進出我說的是別人。你是我徒弟,怎麼能和其他人相提並論?」

    孟帥絕倒。道:「這麼說……我以前的親友也可以見面麼?」

    水思歸道:「當然,只要你好好修煉,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我們龜門的人,本就是這個世界的主宰,難道還要苦大仇深?當然我說是你好好修煉,不然你知道後果。」

    孟帥聽了有些小爽,水思歸道:「既然如此,你還堅持留朋友下來麼?」

    孟帥道:「我還是想問問他們自己。」

    水思歸道:「隨便。你一共就兩個朋友吧。」

    孟帥道:「能做戰友的大概就兩個吧,其他人也是朋友啊。」

    水思歸訝道:「這麼多朋友?你開了我龜門先河啊。」

    孟帥心道:莫非龜門前輩都人憎鬼嫌麼?道:「其他人大概是不適合擔當重任的,送他們回去就行。」

    水思歸道:「本來如此。你的手段不錯,把他們都放在你的世界裡,沒見到水鏡界,也沒見到我。直接放他們離開吧。我本來也準備了些小禮物,你送給他們。等把他們都安置好了再來見我。我就不見人了。另外,看見咱們剛剛吃飯的那片海了麼?將你的世界放在裡面,什麼時候他們晉陞神武道,什麼時候帶他們來見我,若不能晉陞,早早離去便是,別耽誤我的時間。」說罷轉身離去。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8-30 11:10
千二百章 縱橫風暴海,半途遇黃泉

    天空黑如墨,狂風咆哮著,如上千把鋼刀來回切割著。

    海在狂湧,翻滾到污濁的浪一個個、成百上千的打上來,每一滴水都如利箭,戳穿了狂風。

    西方,半邊天在燒火,一道道比閃電更明亮的火焰炸裂著,彷彿有一群巨龍在肆虐縱橫,噴出一道道太陽般的烈火。

    上有無盡蒼穹,下有驚濤駭浪,又有火焰和狂風摧毀著一切,這就是海洋上最尋常的情景。

    風暴當中,有一道單薄的身影身處其中,如狂風中的一張紙片。

    雖然單薄,但無論有怎樣的風暴,無論海水還是火焰,都不能動搖他分毫,他好像不是行走在風雨中,而是走在寬闊的大路上。

    一道火焰從他身邊擦過,那人伸手一抓,彷彿抓住了從身邊飛過的綵帶。如活龍一樣的火焰落在他手中,就像一條被捏住七寸的小蛇。

    隨手將火焰蛇團起,那人繼續向前進,白浪從他四面八方襲來,有的從身邊擦過,有的竟直接從他身上穿過,他的身軀似乎也是水做的,時而獨立世界之外,時而和水流融為一體。不管分開還是相融,他始終按照自己的步伐前進,沒有一點兒動搖。

    突然,他似乎發現了什麼,微一側頭,往另一個方向看去。

    看完之後,他略一點頭,手指反方向一掏,一道裂縫被他生生扯了出來,變成了門戶,他的身軀穿過門戶,消失在風暴之中。

    門戶的對面,是一個漆黑的空間,對面還有一扇門。

    再穿過這扇門,又有一個空間,同樣是封閉的,卻比之前亮一點兒,對面還是一道門戶。一直到穿過第三個空間,周圍才完全亮了起來,那人的相貌也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個圓臉青年,看來二十出頭的年紀,眼睛微微眯起,看來像笑,但更多的是與年輕面孔不相稱的沉穩和深邃。

    隨手拂開最後一)空間的門戶,他緩步而出。

    空間外面,又是青山綠水,藍天白雲,天氣晴好而溫暖。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如披了一層搏殺。

    他的眼睛又眯起來一點兒,就要白天裡睡眼惺忪的貓。

    「回來了?」對面一處搖椅上,相貌俊朗的青年正悠閒地吃著魚膾,有些驚訝:「怎麼這麼早?出了什麼意外了麼?」

    「師父。」孟帥向前一步,行了一禮,「我發現海上其他世界的蹤跡。」

    水思歸略一抬眼,道:「嗯?那可不容易,如今這海上活著的生物是越來越少了。不過那也不算特別奇怪,你這幾年來,難道沒經歷過麼?」

    孟帥道:「這個世界還是比較強大的。也許是遇到的最強的吧。」

    水思歸道:「要我幫忙?」

    孟帥道:「應該不用。我找他們試試。」

    水思歸道:「要我幫忙早說,別快死了才想起我,我可不想神兵天降,專為救命。」

    孟帥笑道:「我有分寸。」

    水思歸點點頭,經過這些年的經歷,孟帥的掌控能力已經徹底讓他放下心來,只道:「你有分寸就好。對了……」

    孟帥停了一下,水思歸搖了搖頭,道:「沒什麼——你先去吧。回來我要重要的事跟你說。」

    孟帥微笑道:「您這話可不吉利啊。好在我百毒不侵。」說罷一抱拳,身形一動,已經完全消失。

    在另一個空間中,孟帥憑空出現。那個空間中是一片海洋。

    風平浪靜的海洋,海水是碧藍色的,清澈見底,珊瑚、魚群清晰可見,海洋上漂浮著三個綠珍珠般的小島。

    這裡的風景,正如孟帥記憶中度假勝地的模樣,這個空間也是他一手打造。他一進來,也不去島上,直接在空中道:「兄弟們。有活幹了。」

    片刻之後,一個面目平凡的青年憑空出現,正是段凌夜,比之多年前,他?氣質變得內斂多了,原本懶散中的那一抹令人心悸的霸道完全隱藏起來,看起來就像一個完全的懶鬼。

    當然他變的再多,也不如孟帥多,孟帥已經從裡到外脫胎換骨,原本總是掛在臉上的笑容收縮,只餘下淡淡的一絲笑意噙在嘴角。

    孟帥道:「陳前呢?」

    段凌夜懶懶道:「你叫他,他不出來,就是沒空唄。」雖然時隔多年,孟帥已經完全成長為合格的主神,陳前也服孟帥的地位,但他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性情,還是一點兒沒變。當然也是孟帥沒真急切,陳前自然知道並非大事,不出來也是隨意。

    孟帥道:「他不來,咱們倆去。有個從所未見的大傢伙出來了。這是至關重要的一戰。」

    段凌夜道:「得嘞……」話音未落,旁邊光芒閃動,陳前的身影出現,道:「我去。」

    陳前的氣質和之前倒沒有什麼不同,如果有,就是更加犀利了。段凌夜和孟帥都是越來越內斂,唯有他是外放的更加厲害。這是個人選擇的不同,倒無對錯之分。

    陳前出面,孟帥點了點頭,道:「跟我去看看。」

    此時三人同時轉移,又從空間跳躍而出,來到了封閉的空間中。這是過渡的空間,就像換壓艙,一層層的遞進,才能正式進入外面的狂暴海洋中。這個換壓很有必要,對本人也是保護。除了孟帥幾乎可以不受影響之外,段凌夜他們若不經過這個步驟,實力必受損傷。而孟帥縱然可以免除也會按照流程走,他深知無故破壞規矩最容易出意外。為了完全,一時的麻煩不值一提。

    三人一起到暴風雨中,就看見了遠處來的一片黑影。

    那邊黑影看起來並不像任何生物,反而如一團烏雲,混在黑暗的天水中,極為不起眼。

    孟帥知道這是正常的現象。在水鏡界中,所有的神獸的外形就像神獸,那其實是一種最原始的狀態。神獸憑藉本能,都只會保持本體。但一旦有了神——真正的神之後,就大不一樣。神可以將神獸變成自己想要的形態,以此在爭霸中佔據上風。當初孟帥不會這個技巧,神力也不足以支持,現在他可以以心意讓自己的世界變成任何模樣。

    究竟變成什麼模樣,全看神的策略。大部分情況下,神獸還是會選擇隱蔽的外形,藏身風水之間,力求隱蔽自己、偷襲敵人。

    不過據水思歸所說,這種策略是早些年零散競爭的遺留。當初大家剛開始競爭,氣息都不濃厚,在漆黑的水裡一藏,本身再隱蔽一點兒,確實可能不被發現,但如今已經不可能,隨著競爭越來越殘酷,所有留下來的都是沾染了無數凶煞之氣的霸王,氣息衝天,簡直是黑夜中的一盞明燈,隔著幾百里外都能感覺到,也無所謂隱藏不隱藏。有的主神延續了之前的策略,儘量低調,而有的主神徹底放飛自我,怎麼威風怎麼來,有的還伴隨有金光雷霆,遠遠一看,就如同打得特效的魔神登場一般。

    孟帥當然也遇到過幾個典型,不過後來全被打碎,什麼魔神云云也不必提了。

    不過水思歸的世界又有不同,他龜門第一個本事就是斂息,最善隱藏氣息,蟄伏待機。在開頭的時候,依靠偷襲著實幹掉了不少和自己同樣水平甚至高於自己的對手。即使到了後期,依舊可以比其他神獸隱蔽的更好,爭取更大的空間,甚至在發現不敵的對手時快速轉移。可以說這是救命的本事。

    只是這門本領也漸漸地廢掉了。因為到了後期,氣息實在是太龐大,壓也壓不住了。孟帥取代水思歸之後,便放棄了純隱蔽的路線,當然也不會太高調。雖然他有一顆從未熄滅的裝X的心,但他更注重實效。他只要保證自己能夠比對方更早發現敵情即可,該露出威風的時候從不示弱。

    譬如現在,從他和戰友出現的時候,就沒打算隱藏,儘管他的身影在風雨中如此不顯眼,但他知道對方一定會發現他。

    果不其然,對面的烏雲湧動了一下,突然雲中起了變化。

    原本混沌一團的雲氣,凝結成了形狀,烏雲中升起一一個個鬼頭,大部分就像黃泉的惡鬼,另一部分像死去的人,被梟首示眾一般。烏雲就像大樹,頭顱就像樹上的果實,在緩緩旋轉。

    好一棵人頭樹!無盡的慘厲,無盡的血怨,凝聚成了這團烏雲。

    這是對方主神的威嚇,孟帥毫不動容——對於一個身經百戰的神來說,這也太小兒科了,只道:「莫非來的是個黃泉世界?那可真是撞手心裡了。」

    段凌夜冷笑道:「是個被黃泉侵蝕的倒霉鬼吧?之前我們也遇到過。」

    每個神獸世界都有黃泉,不是每個世界紅塵都能壓住黃泉的,有的世界裡黃泉世界反攻,甚至反噬了正常世界,把整個世界變成了厲鬼地獄。孟帥他們征戰無數,見過這種世界,也是隨手毀滅,黃泉也好,世界也罷,一發送葬。

    段凌夜皺眉道:「真是煩人。」

    孟帥知道他對黃泉有心結,當初曾被害過,道:「這回你先來?爭取速戰速決。」

    段凌夜道:「交給我吧。」獨自走出隊伍,向烏雲迎去。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8-30 11:11
千二一一 人面惡鬼身,殘影暗黑心

    感覺到了段凌夜的挑釁,烏雲人頭樹一下子瘋狂起來,無數惡鬼的腦袋脫離烏雲,如蝗蟲一樣衝了過來。

    只聽嗤嗤嗤的聲音響起,段凌夜身邊綻開了無數金屬刺,像糖葫蘆一樣,將人頭一個個穿起,甩了出去。

    這時,對面的烏雲陡然裂開了口子,一個個鬼怪從中爬出,向段凌夜湧去。

    剛剛是鬼頭,現在是惡鬼。惡鬼比鬼頭兇猛百倍。何況惡鬼的數量,比之鬼頭又多出百倍。

    密密麻麻的惡鬼,讓孟帥想起了鬼門關,當初他第一次見到鬼門關群鬼撕咬的情形,也是噁心的很久都緩不過氣來。

    不過這片烏雲爬出惡鬼的情形又和鬼門關不同,鬼門關的惡鬼互相吞食,這裡的惡鬼卻是兇猛衝鋒,好像軍隊一般。

    然而惡鬼沖得再猛,對面的金屬花綻放的越厲害。所有的惡鬼都在金屬花下被刺穿,掛在花上像最醜陋的裝飾品。

    不過那金屬花也很快會凋謝,每凋謝一次,惡鬼便被帶走,化為灰煙消失。

    看樣子金屬花和惡鬼都是消耗品,但孟帥知道不是。

    這惡鬼的穢氣太重了,正是真真正正從黃泉中爬出來的惡鬼。惡鬼由穢氣所化,是可以再生的,但遇到段凌夜的金屬花卻是一死到底,那是因為段凌夜的手段本有「破邪」之效。

    段凌夜的神通屬性加的不多,他和陳前一樣,追求強大的力量碾壓。但他偏偏在金屬的領域中增加了破邪,那是有所針對了。

    孟帥一直在觀察,也在估算對方的實力,一開始的雜兵碰撞不算什麼,但也能窺見一斑。對方的雜兵實力、排兵佈陣的能力還是恢復力、應變能力都能窺見一點兒。

    從現在來看,還是段凌夜穩佔上風。對方的應變也只是一般。

    到了後來,段凌夜的金屬花開放便不再凋謝,每一朵盛開,串著血淋漓的鬼頭在空中存在,如同一座座豐碑。不到片刻,周圍的空間被金屬花插滿,上下左右一片金光,密不透風,連漫天的風雨都不能穿透鋼鐵牢籠。

    而段凌夜也不再原地漂浮,一步步往前走,每走一步,周圍都綻放著巨大的金屬花。一朵朵綺麗迷詭,遍染鬼血,殘酷和美麗在這一瞬間交織到了極致。

    孟帥卻沒有欣賞段凌夜的釋放,他只看正面看不到的地方。

    段凌夜的金屬花並非只在前方綻放,另有兩道金屬帶往後方蔓延,如長城一般蜿蜒起伏,一直將烏雲籠罩在其中。

    這是迂迴包抄,也是段凌夜在前方盡情炫人耳目所要掩藏的東西。

    佈局到此……應該夠了吧!

    段凌夜停下腳步,手指輕輕一動——

    「刺——」

    瞬間,世界被淹沒了。

    一根根金屬刺同時綻放,原本綺麗的金屬花瞬間化為仙人掌,生出無數可怖的獠牙和倒刺。

    倒刺瞬間佔據了整個空間,原本密不透風的金屬世界被插死,一絲縫隙都沒有。金屬刺一根根的如積木一般插在一起,嚴絲合縫。

    而那團覆蓋萬里的雲氣,就這麼被插在了金屬花中。

    剎那,就是終結。

    孟帥喔了一聲,心道:「正主該出場了。」

    那金屬花的態勢當真碾壓,但這不過是剛剛開始而已。在神武道,神通固然是最強大的招數,但對此時的他們來說,神通有時只是一個試探。

    外圍的惡鬼一掃而空,金屬山靜靜地漂浮。

    突然,傳出了「喀嚓」「喀嚓」的聲音,那是金屬在一點點崩斷,只聽這聲音,就能想像金屬花的內部,已經佈滿了裂紋。

    段凌夜目光眯起,輕輕一指,一片金屬牆塌了下來,露出黑黝黝的洞口——他主動讓開了一條道路。

    只聽轟隆隆的聲音響起,無數金屬碎片爆開。原本狹窄的道路一下子轟出一個洞。卻是對方不肯接受段凌夜的道路,自己開出一條通路來。

    金屬崩開,金屑紛飛。露出一個巨大的身軀。

    身軀剛現出身形,孟帥和段凌夜都閃過一個念頭:鬼王!

    那龐大如山的身形,刺鼻辣眼的臭氣還有周圍陰森森的黃泉氣氛,能執掌這一切的主神,必定是個鬼王,甚至是傳說中的鬼帝。

    但沒想到走出來時,卻看到了一張人臉。

    那人臉實在太正常,還是一張比較英俊的青年面孔,但他的身軀確實是龐大醜陋的鬼王模樣,面孔配在鬼王身軀上,就像一個樹墩上放了個乒乓球。

    看起來是滑稽,但周圍如此陰森詭秘,這滑稽就變成了詭異、噁心,令人滿心的不適。

    到底是一個鬼王長了張人臉?還是人上了鬼王的身?

    不管那種可能,有一點是肯定的,這是個強大的神明。

    咔嚓,咔嚓,金屬爆裂聲還在響起。只是響的比較慢,跟爆豆一樣,一會兒爆一下,一會兒再爆一下。

    那人面上毫無表情,卻非冷漠,而是沉重。他的嘴唇緊緊抿著遏,似乎隨時都能吐出獠牙。

    而另一邊,段凌夜的神色也凝重下來,臉色變得蒼白,那些金屬聲每響一次,他的臉就更蒼白一分。

    在厚重的金屬世界中,有較量的暗潮正在洶湧。對方在攻破段凌夜編織的世界,而段凌夜則在反擊。每一聲金屬斷裂,都是段凌夜的損失,當然對方也在不斷損失,只是對方的損失是無聲無息的,不如金屬斷裂聽起來令人心悸。

    場面一時凝滯住了,孟帥和陳前都在靜靜地聽著,感受著這場較量。孟帥神色不動,似乎真是一個事不關己的旁觀者,而陳前的眉頭漸漸往上挑起。

    突然,段凌夜晃了一晃,金屬牆咔嚓一聲,坍塌一面,本來四面八方密不透風的包圍,現在只剩兩面半還在矗立。對方發出了一聲嘶吼,充滿興奮?意,雖然是從人口中發出來的,但聲音還是惡鬼的聲音。

    陳前轉頭看向孟帥,孟帥搖頭,陳前便不做聲。

    場上的較量還在持續,金屬牆時而倒塌,時而重現,顯然雙方正在拉鋸。

    一開始金屬牆倒塌的比較多,看來是段凌夜這邊落了下風,段凌夜的修復看來也綿軟無力。他並非在修復,而是在打補丁。每一個洞口移上一朵金屬花,堵住了漏洞,金屬花綻放連成一片時,新的金屬牆就誕生了。一開始兩面半的牆體不知不覺又恢復了大半,只是新生的金屬之間還有斷點,沒有重現當時淹沒全世界的壯觀。

    那惡鬼顯然也發現了不佔上風,突然低吼了一聲,吐出一口黑氣,腳步跺了跺,雙手舉起,竟持著一把長斧,似乎是想要撲上來,以真身直接結束這場較量。

    段凌夜見此情形,不但不慌,還露出興奮之色,隨手在空中一抓,金屬之花在他手中綻放化為一道長矛,遙遙指向前方。金屬矛頭寒光閃爍,矛身上有兩個大字:

    「破邪!」

    眼見神域的較量就要轉化為刀對刀、槍對槍的正面搏殺,孟帥突然道:「到此為止。」

    段凌夜驚訝的看了他一眼,略帶遺憾的搖了搖頭,隨手一拋,金屬長矛沒入虛空。

    而同時,漫天的金屬花一收,已經完全消散。

    風暴狂湧而來,又恢復了海上最平常的景象——狂風、濁浪、火焰。

    那人面鬼也很是意外,停了一下,緊接著興奮起來,往前衝去。

    突然,人影一花,有人正面向他衝去。那人面鬼吼叫著,一把大斧頭往前一揮。

    那人影直接往前衝去,任由斧頭砍在他身上。斧頭穿過了他的身影,就像穿過了空氣。

    然而那身影也沒有停留,更沒有攻擊,而是穿過它,穿過茫茫大海,一路往前奔去。

    他前進的地方,赫然是那團烏雲。他竟直接放棄主神,直取對方的世界。

    人面鬼楞了一下,顯然不知道對方的用意。他看起來魯莽凶狠,就像惡鬼一樣全無頭腦,但其實那是不可能的。他是人和惡鬼的混合體,有惡鬼的凶殘,也有人的智商,基本的事情豈能不知?能對抗世界的,只有世界,世界本是神的大本營,也是神的本體,何其堅固?對方單人獨騎往鬼門關裡闖,有什麼用意?

    但不管怎麼說,既然有人闖營,也需要回防,他瞪了三人一眼,就要回去。

    等等……三人?!

    他定睛一看,只見三人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一個不少。

    那麼剛剛過去的是什麼?化身?分身?投影?

    作為神,有這些都不奇怪,但用之來突破世界,闖對方的大本營就奇怪了。分身和化身再強都不能對抗神本身,更別說作為神本體載體的世界了。派一個化身過去,又有什麼意義?

    又或者說,留在這裡的才是化身,進去的是本體?

    他冒出了許多念頭,但這些都是遐想,最重要的是先把那個化身滅了。讓對面的小子知道胡亂挑釁的愚蠢。

    然而……

    人面鬼突然僵住了,本是他一體的世界,竟沒有任何反饋。

    沒有……不見了!

    那道殘影消失在了世界之中,人面鬼竟然連那人是誰的化身都沒看清楚,就失去了對方的蹤跡。

    「我說——你是找這個麼?」孟帥一攤手,手中有一團黑氣。黑色粘稠,不像是氣體,就像瀰漫起來的水汽。

    黑色水汽之中,有一顆心臟在跳動,砰砰的,就像活人的心臟。

    人面鬼臉色大變,按住了自己的心,叫道:「還我……」

    孟帥微笑道:「不還。」手指一合,心臟噗地一聲,被抓成了一團黑醬。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8-30 11:11
千二一二 不得見其面,不敢呼其名

    「不——」一聲怒吼,更多的是恐懼和絕望。

    然而,一個人的手從張開到合攏,只需要一瞬間,即使那隻手中握著心臟也一樣。

    孟帥合上手,人面鬼的嚎叫聲戛然而止,身體在空中停滯了片刻,接著發出了刺耳一百倍的慘叫。

    那慘叫聲太過淒厲,連空間都為之扭曲,狂風的聲音被蓋過,寰宇之內,只剩下一聲慘叫。

    隨著慘叫,烏雲震盪起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收縮著,崩潰著,鬼頭嘩啦啦往下掉落,就像樹上落下的毛毛蟲。

    而那鬼面人也在崩潰著,率先崩潰的是他的身體。巨大的鬼身飛快的腐爛者,露出了骨頭,流出了膿水,散發著惡臭。然而這鬼面人本來就很猙獰可怖,再噁心些也不覺得突出。

    更為詭異的是,那鬼面人的身軀朽壞了,人臉卻完好無損,在越來越敗壞的身軀下,隱隱藏著一個其他的身體。

    突然,那裡面的身體往上拔了一下,就像拔塞子一樣從腐壞的鬼身中拔了出來,反身往後飛去。

    他的目標是自己的世界,那個世界也在崩潰,但還有大部分餘存。那烏雲還很深重,籠罩著大半個世界。

    眼見他就要投入世界,突然,一個巨大的腦袋從世界中冒出,張開大口,一口將那人吞了進去。那人只是尖叫一聲,便即沒了聲息。

    緊接著,那個頭的主人從烏雲中爬了出來,正是一頭巨龜,它彷彿打了個飽嗝,噗地一聲,吐出一口氣來。

    隨著一口氣吐出,背後的烏雲轟的一聲散去,露出一片黑黝黝的海洋來。

    黑色的海洋,就是這個崩潰世界中最平常的海洋。也就是說,烏雲之後,空空如也。

    並沒有實體的世界。

    那澎湃洶湧的黃泉世界,似乎只有外面一層虛殼,裡面完全沒有內容。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虛幻。

    然而段凌夜知不是的,那烏雲下,的確有一個恐怖的世界,不過顯然已經被葬送了。

    大概就葬送在巨龜的一個飽嗝裡。

    不過,雖然知道那個世界是被吞噬了,段凌夜還是覺得意猶未盡——這個世界的崩潰實在快了些,甚至比之前的一些戰鬥還快。實在擔不起孟帥之前的重視。

    他只是這麼想,陳前卻已經說了出來:「這就是你特意找我來看的強大世界?」

    孟帥道:「很強大的,你沒看見嗎?我和凌夜兩人聯手才拿下來。」

    陳前不以為然,段凌夜道:「確實強大,我未必能戰勝。孟帥卻能摧枯拉朽的拿下——倒是你為什麼這麼發狠?以前你可不是這樣。」

    以前三人並肩戰鬥的時候,大多數是合力對敵,若有單挑,也是段凌夜或者陳前出手,孟帥只在兩人力所不及的時候從旁輔助,保證一個個敵對世界能被拿下,甚少獨自出手,更別提這樣的碾壓了。以至於兩人都對孟帥的實力沒底。今日見到他的手段,心中還是有些詫異的。

    但段凌夜更詫異的是孟帥改變風格的理由,難道是……

    他目光陡然犀利了起來,雖然沒有轉頭,卻已經開啟了不一樣的視角,觀看著天海之間。

    孟帥微微一點頭,抬頭看向天空,緩緩道:「這位朋友,何不現身一見?」

    只聽一個聲音緩緩道:「不錯,你能發現我,不同於一般神祇。我本不願現身人前,為了你,倒可以破例。」

    聲音中,海上的風暴為之一停。

    原本無處不在,無時不在的風暴,竟然就這麼停了下來。周圍百里登時風平浪靜,雖然一樣天黑如墨,但風暴一停,就如換了個世界。

    一道人影從風暴中款款走出。

    見到此人,連陳前腦中也是嗡的一聲,只有一個念頭:世上竟有這樣的美人!

    來人是個女子,誰也沒注意到她穿的什麼、戴的什麼,梳什麼頭,有什麼動作,最稀奇的,眾人甚至看不清她的容貌,所有人的念頭都一樣:怎麼有這麼完美的人?

    看不清容貌,不知道打扮,沒見到舉止,卻都覺得她完美無瑕,這算是一件怪事,然而此時人同此心,都不覺得奇怪,彷彿她的完美是世上的公理,不接受任何質疑,甚至產生頂禮膜拜的願望。

    孟帥看著她,想要看清她的容貌,但腦海中只有一片空白,突然覺得一陣頭疼,按住了太陽穴,道:「你是……你莫非是……」

    那女子微笑道:「何必說破?你恐怕也說不出那兩個字。」

    孟帥臉色抽動了一下,道:「是啊,我沒資格。那麼您老人家降臨有何貴幹?」

    那女子道:「我非為你而來,而是感覺到有邪氣,特來驅散,倒是被你捷足先登了。小傢伙,你是有功勞的。」

    孟帥道:「不敢當。它就是一身正氣,我一樣會滅了它,那時我就是邪道了。」

    那女子道:「你倒實誠。然而你確實有功。有功則賞,有過則罰,這是不會變的,這個——」她一揮手,一道流光飛過。

    孟帥想躲,但不知怎的,身子不聽使喚,流光撲面而來,霎時間入體,然後熄滅。他無從抵禦,神色極為難看。

    那女子道:「此為祝福,祝你一帆風順。年輕人,我看好你,只是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孟帥道:「賤名恐污尊耳。何況我區區小卒,縱然報名,您也記不得吧?」

    那女子微笑道:「既不願說,那就算了。反正將來我還會知道的。你這樣的實力,想必能完成那道使命——我在海盡頭等著你。」說罷身影淡淡消逝。

    那女子走了很久,幾人都呆呆不動,似乎還沒從短暫卻恍如夢境的會面中緩過勁兒來。

    過了一會兒,嘩啦一聲,平靜的海面像被扯破了一般,再次洶湧翻騰起來。激烈的罡風吹到幾人臉上,立刻讓人清醒過來。

    體陳前抹了把臉上的水,道:「這……是誰?」

    孟帥神色越發難看,道:「回去說。」

    三人同時沉默下來,反身回神龜世界。

    經過重重減壓,三人回到了清平世界,水思歸依舊在釣魚,看到孟帥道:「解決了?這次倒是干淨利索。」

    解決一個世界,肯定是神龜世界得利的,水思歸雖然退位,也有感覺,因此這句話並非疑問,只是隨口問了一句。

    孟帥卻直接走到他對面,道:「師父,我可能遇到麻煩了。」

    水思歸神色嚴肅起來,孟帥的實力是他看著長起來的,說實話出乎他的預料,尤其是他順勢讓位之後,孟帥的成長更是驚人。雖然沒有正面對敵過,他也覺得孟帥有青出於藍之勢。可是孟帥竟然說遇到了麻煩,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

    雖然知道孟帥的麻煩,可能是自己解決不了的,但為人師者,自然要為弟子撐腰,道:「怎麼了?不必緊張,坐下來慢慢說。」

    孟帥隨手從空中一拽,拽出三把椅子,給其他兩人各一把,自己也坐了一把,道:「剛剛在海上,我遇到了一個人。」說罷將剛才的事情一併說了。

    水思歸不聲不響的聽完,道:「你知道她是誰?」

    孟帥道:「我本來不知道。不過猜測……」他用手指在空中勾畫,一撇一捺。

    水思歸緩緩道:「你怎麼知道?」頓了一頓,問旁邊的段凌夜和陳前,道,「你們知不知道?」

    兩人一起搖頭。一是確實不知道孟帥的意思,剛剛那女人出來的時候,兩人都毫無印象,現在看孟帥的提示,依舊不知所謂。二來兩人也不會多說什麼,和水思歸同在水鏡界多年,他們的關係依舊是「不熟」。水思歸生人勿近,而除了孟帥也沒熟人。那兩位的脾氣也不可能主動跟人混熟,三人最好的關係就是沒關係。

    水思歸對孟帥道:「別人不知道,我沒跟你說過,你怎麼知道?」

    孟帥道:「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知道。我……」

    我還知道更多,記憶裡有大量的零散碎片,那個人的影子一遍遍在腦海中回放,異常清晰。

    但這話他不能說,因為無法解釋。

    水思歸長嘆道:「就是她。以前有些前因後果沒告訴你,怕給你太大的壓力,現在也該說個清楚了。」

    他正色道:「你覺得我們在大海中航行,到底是為了什麼?為了躲避天禍?驚慌失措的想要裡天塌處遠一些,在逃難路上慌不擇路,互相吞食?大海再大,也有邊際,我們就算逃到海盡頭,也有逃不過的那天。」

    段凌夜突然道:「對了,海盡頭。那女人說在海盡頭等他。」

    陳前道:「我記得水鏡界中,在海盡頭等著的是元化聞。這女人是現實的元化聞?」

    水思歸拍案而起,道:「胡說八道!」

    他極少發怒,跟不熟的人連看一眼都不肯,何況發怒?此時一怒,水鏡界為之一晃,平靜的海塘登時波濤狂湧,暴烈的狂風衝擊而來,比得上海上的風暴。陳前雖強,到底此時和水思歸還有極大的差距,也忍不住臉色一白。

    孟帥忙起身攔住,對陳前道:「不可胡說——那是人皇!」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8-30 11:11
千二一三 昔有不周山,萬物從此生

    水思歸一震,道:「你終於說出來了。」

    孟帥停了一下,似乎有些惶恐,周圍安靜了片刻,並沒有出現什麼波瀾。但氣氛是沉重的猶如泰山壓頂一般,連陳前都有些呼吸不暢。

    過了好一會兒,孟帥小聲道:「我說了……也沒什麼後果吧?」

    水思歸道:「你想有什麼後果呢?既然知道有後果,不該說的話就別說,這麼大了犯輕狂的錯誤,你要氣死我麼?」

    孟帥深深低頭道:「弟子錯了。」

    水思歸淡淡道:「坐下吧。」

    孟帥坐回去,陳前向他點頭表示歉意,水思歸道:「人皇本是尊號,稱呼一聲也沒什麼,不過我們一般避免談起她。如果不可避免的談起,再稱呼一聲人皇娘娘也沒錯。」

    孟帥頓覺逼格掉了一地,暗道:人皇娘娘?這稱呼有多土,我還天皇爸爸呢。

    但這話他是不能說的,他只道:「還是說她吧。我只知道她人神,創造人的神祇,和我們這些神明是不一樣的吧。」

    水思歸道:「那怎麼能相同呢?她是天生的神祇,我們是凡人成神——如果也能稱為神的話,或者說,我們只是劃地為神,有了一個稱呼而已,她卻是最高、最強大的神祇。」

    這時段凌夜道:「人神是最強大的神?就沒有天神、地神麼?」

    說實話孟帥也有些奇怪,他好像知道很多往事,但沒有天神、地神或者神話中常見的日神、雷神等等神明的記憶,似乎天地間只誕生了一個神祇,就是人神,她是人皇,也是天帝,是一切的主宰。

    不過孟帥自己也可以解釋,他記憶中的神話裡,開天闢地的是盤古,但盤古早化為萬物,並非後來的神祇。也許這個世界的天地創造者也化去了吧。

    水思歸道:「有天神,天神就是人神。」

    孟帥啊了一聲,道:「創造人的神和開天的神是一人麼?都是那位?」

    水思歸道:「我們這等小人物,年紀不過千歲……孟帥你還不過百歲,年紀輕輕,並沒經歷過上古時代,所有的事情當然也是看典籍記載,究竟典籍中的描述有幾分真,自由心證。倒是你們,從小連神話都沒聽過麼?」

    孟帥和陳前一起搖頭,段凌夜卻道:「我聽過神話,可是跟您說的完全不同。不知別的地方,反正東方世界說的是天神開天,龜神創世。說世界一片混沌,天神分開陰陽二氣,龜神從混沌之海中冒出頭來,龜背化成了現在的世界。」

    孟帥道:「對了,天神開天,龜神創世的話我也聽過,不過沒聽過完整的。」

    水思歸道:「胡說八道,胡說八道,誰編出來的神話?龜神創世,真是荒唐。」

    孟帥道:「不過如果從這個世界來說,龜神也確實很重要了。就像我在水鏡界裡創造的世界,儘管借用的是水鏡界的力量,可是對那裡的人來說,說我是創世神也不算錯。」

    水思歸道:「少在這裡得意了,真正的創世,可不是什麼小世界,龜背上那點兒世界,提都不值一提。真正的古神話中的神祇,留到現在的也只有人皇一人了。」

    「正如神話所說,世界本是一片混沌,在混沌中誕生了三個神祇,天地人三神。天神開了天,天地變為一半天一半海,就陷入了沉睡。此時天還不穩定,第二位神祇就在海的盡頭建造了一座山,支撐住了天海的縫隙。」

    孟帥脫口道:「不周山!」

    水思歸道:「正是。之前的神話很少提到山名,我便也沒特意記住,之前回看古籍,果然是不周山。所以……」他盯住孟帥,意思很明白:「白也。」

    孟帥哈哈兩聲,道:「莫非是他知道這個掌故?給海盡頭的山取名不周,就跟給自己的書房取名藏經閣,臥室取名仙人洞一樣,也算風雅。」

    扯完兩句誰也不信的鬼話之後,又是一陣沉默,楸思歸道:「建立了不周山,天地穩定下來,地神也沉睡了。此時天地還是一片荒蕪,有日神、月神、風神、雷神等一個個從不周山頂誕生,圍繞著不周山,形成了自然的順序。但地上還是一片荒涼。」

    「那時候的地面也只有不周山下的一片土地。人神看到如此荒蕪,便創造了萬物生靈。她第一批創造的,是海中的眾生物,就是我們所生存的神龜,還有你打敗的種種神獸。它們都是人神的寵兒,天生能負載世界。第二批創造的是人,然後才是種種生靈,所以人雖不及海中神獸那般得天獨厚,卻是萬物靈長。」

    孟帥道:「所以說,最開始的時候,人們都快快樂樂的生活在伊甸園……不周山上?後來呢?發生了什麼?」

    水思歸道:「天塌了。」

    說到這裡,他補充道:「我說的天塌了,可不是這一次。是上一次,天塌過兩次。上一次天塌是傾天大禍,比這一次還要迅猛。天神不知為何突然隕落,身軀在天空燒燬,將蒼穹燒出一個大洞,掉下的殘骸砸到了不周山,砸殘了沉睡的地神。」

    「為了堵住這個天窟窿,所有的神明一起上陣,甚至投身入天坑,都徒勞無功。地神因此隕落,眾神一個個墜落,最後只有人神獨木擎天。」

    「人神開始以身軀頂住天坑,但她後來發明了丹鼎之術,以自己的骨頭為材料,製成了第一個丹爐,熬煮不周山上的五彩石補天,終於力挽狂瀾。」

    孟帥道:「所以所有的神都在大禍中死去,只有人皇獨存?」不知為什麼,他的感覺有些微妙。

    水思歸不知感覺到了孟帥的異樣沒有,但他沒說,只道:「只是人皇這一補天,傷了不周山的根基。人類也在不周山生存不下去了。因此人皇想出了辦法,將不周山震塌的余土分給眾海中生靈,任由神土發育,將人類遷移到各個世界中,在大海中漂流。而她留在不周山,支撐天地。」

    「這一局面不知過鄞幾千幾萬年,直到這一次再次天崩。」

    「這一次天崩,大概是上一次天崩的後患。終究破鏡難圓,天崩之後打了補丁,終究不比之前穩固。好在這回並非束手無策,有上一次的經驗,還是人皇補天。只是不周山上次已經傷了元氣,搖搖欲墜,若是繼續摘掉五色土補天,恐怕會塌,那時可不是一個天洞的事兒了。所以……」

    孟帥臉色突然很難看,道:「所以要收回之前散出去的五色土?那些世界靈土?」

    水思歸輕輕一嘆,道:「人皇法喻——召萬類生靈回來補天!」

    場面一靜,幾人都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孟帥道:「所以我們上趕著是去……是去……當炮灰麼?」

    水思歸起身,在水邊慢慢踱步,斟酌道:「也不能這麼說。從大義上來說,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大家都不回去,天真的塌盡了,誰能倖免?我們的世界本是從五色土中來,天生背負著使命,要還回去也是正道。從小利上來說,人皇有喻,並不會抽掉每一個生靈所有神土。只會每個抽掉一部分,然後補天成功反哺神力,能叫神獸強大百倍,世界強大百倍,封神君,升神力,好處眾多,更不必說其中榮耀了。」

    孟帥道:「然則誰也不知道補天需要多少神土。倘若只需要一部分,大家分分,那也能自保,倘若補不上來,那麼有多少用多少,抽乾淨了算。」

    水思歸露出一絲苦笑,道:「慚愧的說,大家都是這麼想的。雖然補天是大義,但大家都想叫大義落在別人身上,自己坐享其成,因此一個個都拖延推諉,多年不回。而且都瘋狂捕殺其他靈獸,多吞神土,萬一最後不得不回去補天,一來排在後面,二來用別人的神土上繳,省的減損自家。」

    孟帥點頭,原來這才是海上血雨腥風的來歷。

    水思歸道:「但是時間真的不多了。再怎麼推諉,一是天時越來越差,天傾之禍就在眼前,寧可大家抱著死也不肯回去求生機的畢竟還是少數。二來人皇法喻急切,措辭越來越嚴厲。人皇不動手,並不代表她不能動,她是天生的神祇,神獸都是她創造,要想毀滅哪個,也不費吹灰之力。真要觸了她的底線,死的比補天慘過百倍。」

    一片沉默中,水思歸道:「你們知道麼?神獸是沒辦法違抗人皇的意志的。」

    孟帥一驚,道:「神不是能控制神獸麼?」

    水思歸道:「那是人皇的命令並非特別激烈的時候。人皇到底是人皇,生靈由她創造,而神獸更是她第一代的血脈,永遠受她節制。她當真催動命令,神獸會奮不顧身的撲向不周山,我們能做的,最多是改變些線路,拖延些時間,最終還是要回去的。」

    說到這裡,他回到桌前,道:「何況現在你沒有別的選擇了。人皇見過了你,你在她面前掛了號,更無推脫餘地。從今日起,神龜必要直回不周山,這一路是你最後積累的機會,好好把握吧。」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8-30 11:12
千二一四 黃金生結界,義氣蕩層雲

    水思歸的談話時間不長,但散去的時候,氣氛異常凝重。

    回到了翡翠島小世界,三人方透過氣來。互相對視一眼,均覺對方臉色難看。

    段凌夜長出一口氣,道:「真他娘的不爽。」

    三人同時點頭,只有在自己同輩面前的時候,才會把這樣的不爽說出來。

    為什麼不爽?因為命運操於人手,無法抵抗。就算明知是死路,也不得不自投羅網。即使是為了大義,這種被壓迫的感覺也令三個意氣風發的年輕人滿心不快。

    水思歸顯然對人皇保持敬意,而三人則沒有。尤其是孟帥,不知是他自己想的,還是哪裡繼承的,都對人皇隱含敵意。

    陳前道:「你說我們和人皇差距有多大?」

    段凌夜詫異道:「你還真敢想。之前你不是感受過了麼?在她一個化身面前,你能喘一口大氣嗎?我還只想著逃跑,你就想硬扛了。」

    孟帥也道:「這就別想了,硬槓也要遵守基本法。不是一個層次的。」他想了想,道:「我說句自大的話,給我足夠的時間,給我足夠的資源,我或許能在遙遠的某一天獲得一戰之力。但我們沒有時間了。旅途的終點就在眼前。拖個一年半載,對活了幾千幾萬年的她來說好比一瞬間。於事無補。」

    陳前道:「你不是能調動時間?」

    孟帥道:「那也是小打小鬧……」說到這裡,他突然心中一動,時間法則因為過度調動被封了之後,他還真的很少動了,現在也該解封了。他又有了長足的進步,以神的力量調動神的力量,應該更得心應手才對。就是不知道能做到什麼地步。

    想了想,他還是搖頭道:「就算把黃金眼廢了也是夠嗆。指望真的不大。」

    陳前道:「再加上爆發呢?」

    孟帥大奇,道:「爆發?怎麼爆發?像你那般開眼麼?我可不是你,我不會爆發。」

    *前道:「你有我這樣的眼睛,你也能爆發。」

    孟帥好笑,道:「這不是沒有麼。這又不是火影的世界,眼睛骨頭血統什麼的隨便亂按,按上誰就能用。」

    陳前道:「總有辦法的。」說罷轉身離開。

    孟帥愣了一下,叫道:「喂——喂,你不是開玩笑吧?」他轉頭對段凌夜道:「他開玩笑吧?」

    段凌夜抱著胳膊,道:「開不開玩笑,全看需不需要,我覺得他做得出來。」他正色道,「你努力吧,作為我們的希望,我們所有人都會全力支持你的。」說罷也返回自己的島上。

    孟帥懸在空中,突然覺得呼吸困難。哪怕遇到生死關頭,他也沒這麼難以承受,但當背負著親友的期望時,壓力真的如千鈞壓頂一般。

    調整了一下心神,孟帥也回到了島上。坐在自己的靜室內,輕聲道:「白兄。」

    一道綠光,白也出現在他面前。

    水鏡界是個密地,誰也不能進來,除了白也。白也是攔不住的,任何禁制於他都如無物。不過近些年孟帥專心修煉,幾乎沒怎麼見過他,似乎白也如泡沫一樣消失了。但孟帥又覺得他還在,嘗試呼喚他一下,果然還是出現了。

    白也已經很多年沒變化了,一直保持著青年模樣,神色淡淡的,眼睛沒什麼情緒。

    孟帥道:「白兄,你先看看,我有什麼不同嗎?」

    白也難得露出疑惑之色,打量了他半日,道:「什麼不同。」

    孟帥鬆了口氣,道:「還好,我還怕……」

    白也突然站了起來,道:「你遇到她了?」

    孟帥心一下子提了起來,道:「有什麼問題嗎?我就知道……」

    白也道:「沒有什麼問題。你想有什麼問題?我只是說,你身上有她的氣息。」

    孟帥有些拿不準道:「我就是說氣息啊,我好想給她打進一道氣息,說是祝福什麼的。」

    白也道:「應該沒事。」雖然如此說,他還是走上一步,手指按在孟帥印堂上,綠光閃爍,過了一會兒,方道:「祝福而已,這道氣息會讓你修為提升的更快,悟性更高。如果你不想要,我可以給你抽出來。」

    孟帥道:「那煩你幫忙了。」

    白也道:「當真要如此?其實大可不必。她雖然不是什麼……但你還沒到她用心思的地步。」

    孟帥道:「我還是不想要,你幫我個忙吧。」

    白也不再做聲,綠光在孟帥額上一轉,一絲白色順著綠光流了出來,像水銀珠子一樣流到他手中。白也把玩著白色的流光,道:「又變得強大很多。」

    孟帥看著他信手玩著那道祝福,問道:「比你怎麼樣?」

    白也搖了搖頭,道:「我不行。」

    孟帥嘆了口氣,雖然知道作為唯一的天生神祇,人皇無人能及,可是他還是希望深不可測,現在都看不出跟腳的白也能至少抗衡一下,現在看來果然還是不行。他也不再寄希望他人,只道:「上次我問你,你說沒想到自己是誰,現在想起來了麼?」

    白也依舊搖搖頭,道:「不知道。」

    孟帥道:「你連她都記得清清楚楚,還知道她長進了,這麼說一些細節你也瞭如指掌,為什麼想不起自己是誰呢?」

    白也道:「想不起來。我也沒辦法。」

    孟帥道:「你介意我幫你窮舉一下麼?能和人皇有交集的,無非就是那些先天神祇。日神、月神、雷神……你不會是地神吧?」

    白也一怔,搖頭道:「不是……不知道。」他突然帶了些異樣的情緒,聲音也落地,沉了下來,「我是誰都不要緊。當年必然是她的手下敗將。你看到廢墟了麼?那就是失敗者的下場。現在我還是比不過她,當年不是榮光,現在不是榮耀,想不想的起來無關緊要。」

    他突然變得沉重,孟帥反而要安慰他,道:「當年輸了不要緊,現在贏回來也不遲……」

    白也道:「你替我贏回來。」

    孟帥詫異,這話不稀奇,稀奇的是白也的口氣,白也甚少對孟帥要求什麼,有時簡直就像一本書,靜靜地放置在一邊,不翻開就不知道里面蘊含著海一樣的知識,道:「我也想。哪怕不是為你報仇,我也想有一戰之力,不任人宰割。可是事實如此。」

    白也道:「我幫你,盡全力。」

    孟帥道:「怎麼幫?就算你有通天之力,我的時間也不多了。」

    白也盤坐在地上,目光一片明亮,隱隱然透出一片碧綠色,掐指暗算,道:「以現在的航行速度,還有一年的時間。如果加上半路的搏殺和戰鬥,能推半年。最好不超過半年,這樣趕到時便排在中游。若落到最後幾位,反而顯眼。」

    孟帥點頭,道:「不知道最後還有幾個能平安到達。」

    他本是一句感嘆,白也卻當成了問句,道:「不會很多的。平安到達的不知道多少,但最後經過混戰能登上不周山的,不超過一手之數。」

    孟帥詫異道:「五個?那夠用嗎?神土兼併的時候損失很大。能保留下來的神土有一半就不錯了,最後剩下的神獸越少,補天的材料越少。到時候別都填進去也補不回來,那就糟了。」

    白也確信道:「一定會少,多了她嫌麻煩。甚至她會將勝利者減少到一個。」

    孟帥道:「孤注一擲麼?太冒險了吧?」

    白也重複道:「她有辦法。人越少她越高興。如果你想要成為最後一個倖存者,那麼普通的修煉加上我幫你就可以,如果想要更進一步,能偷得命運的一線生機,那需要更多的手段。」

    孟帥道:「我的目標當然不是成為獨一無二的倒霉蛋了。」

    白也點頭,道:「你的黃金眼拿來。」

    孟帥之前就已經想過在扭曲時間的黃金眼上打主意,手指一轉,金光流動,兩隻眼球在他手中轉動。這兩隻眼睛之前完全融入了他的身體,不過他成神之後,身體寄託於神魂,完全受神魂操縱,已經能隨心所欲的改變形態,自然也能把兩隻眼睛剝離出來。

    白也接過,道:「毀了它,你介意嗎?」

    孟帥道:「身外之物,何足言道?」

    白也點頭,道:「我會用它佈置一個結界,時間的結界。分三層,內外的時間比試十、一百、一千。」

    孟帥訝道:「一比一千?一年等於一千年,能做到麼?」時間的改變,當然是幅度越大越困難,當初他只是氣武道,對黃金眼只覺得深不可測,但當他達到神的境界時,對神器的強度已經有了概念,黃金眼能做到的事情畢竟還是有底線的。

    白也道:「我希望用不到一千的,那付出的代價會很大,維持的時間也會很短。除非實在趕不上。主要以百年結界為主。你的朋友也要來,他們在外層結界修煉。我希望這段時間你專心修煉,別管外面,那些挑戰要由他們替你接著,所以他們一定要提高實力,不能叫你分心。」

    孟帥道:「我相信他們的實力。但是光有時間不夠吧?一百年時間也不多,究竟修煉什麼才能提高到那種脫胎換骨幾十輪的程度?」

    白也道:「非關筋骨,你需要的是大徹大悟。」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9-5 13:00
千一二五 大海有時盡,盡頭皆獠牙

    海上的風遮蔽了日月,遮不住歲月變遷。轉眼之中,一年時間將要過去。

    大海也有盡頭,正如時光也有終點。

    當看到無窮無盡的黑暗風暴漸漸平息的時候,神龜上的人心中皆百感交集——這一路辛苦,終於到了盡頭。

    這是辛苦的一路,也是凶險的一路。這一年的時間,沒有一天是平靜的。即使看到終點,有一種對未知的恐懼,卻也有一種對一路旅途辛苦的解脫感。

    段凌夜有些好奇的看向海盡頭。他還沒見過不周山,連白也偽造的都沒見過,雖然如不周山今非昔比,卻也是擎天柱,應該也是一番壯麗景色吧?

    然而天不遂人願,無論他怎麼看,天盡頭除了一團烏黑,就是稀薄的霧氣。霧氣一絲絲飄來,漸漸將海面全部蓋住。

    「這是猶抱琵琶半遮面麼?」段凌夜遺憾的搖搖頭,被人推了一把。

    他很不耐煩道:「幹什麼?」如此蠻橫無理,自然只有陳前了。

    陳前冷聲道:「你還在這裡發愣?進來看看,翻天了。」

    段凌夜一驚,回到神龜世界,剛一進去,便覺得一陣震動。

    天地抖成一團,所有的東西都在動搖,讓他想起了那場天塌地陷的大地動。然而地動那次只是一波高峰,塌陷之後就只剩下餘震,而這一次在不停地動盪,彷彿天地在瑟瑟發抖。天地一動,萬物跟著動,搖得日月無光,山河崩碎。

    段凌夜先是一驚,緊接著暗道:「壞了!」忙道:「五方世界怎麼辦?大荒呢?」他們在水鏡界搖得再厲害,畢竟不至於有性命之憂,最多適應一下也罷了,五方世界和大荒世界難免傷亡慘重,上一次地裂天崩的慘狀歷歷在目。

    陳前道:「不知道——去搶救一下吧。」

    就聽有人道:「等你們去搶救,天都成土豆球了。」卻見水思歸匆匆趕來。

    水思歸的身形有些模糊,看樣子不像真人,像個影子。段凌夜和陳前見的多了,知道這是水思歸的化身,至於水思歸的真身,大概去五方世界安撫眾人了。

    果然如水思歸所說,這幾個人中,也就水思歸還有些主神的自覺。雖然他已經不是主神,退位之後,責任本該比任何人都輕,但真有大事,還要勞煩他出馬,後面的小輩全不管事兒。

    憤怒的瞪了兩人一眼,他喝道:「你們還在這裡幹嘛?」

    段凌夜好歹有點崩不住,道:「我去五方替您吧……哪裡去?」

    水思歸喝道:「誰讓你們去五方世界?還不快去外面看看情況?到底出了什麼問題,這裡我先看著,若有外敵乘虛而入,你們就是死也要拿屍體把門給我堵死了。」

    段凌夜揮了揮手,道:「得令。」轉身和陳前出去了。

    又回到了海上,天還黑著,霧氣更濃了。之前在海上,也曾暗無天日,但習慣了黑暗,抵禦住風暴,他們也能看個幾百里遠,但如今霧氣濃郁,還是如此黑暗,雙重遮蔽下,當真是伸手不見五指了。

    可能是眼睛看不清楚,耳朵就分外靈敏,霧氣中傳來「嗚嗚」的聲音,一縷縷鑽入耳膜。

    那不是風聲,風已經停了。也不是其他任何來自自然界的聲音,那是……

    「咆哮——」

    陳前皺眉道:「誰在鬼叫?」

    不必段凌夜回答,他自己也知道,能在霧中嚎叫的,必定也是神獸,聽聲音似乎很遠,但霧裡的空間感一片混亂,誰也不知道聲音從何處而來,只知道聽起來不像好事,明明有威懾力的吼叫聲,聽起來像是掙扎嘶叫,悲愴而淒厲。

    段凌夜揉了揉鼻子,道:「聽起來不妙啊。」

    白也對最後名額的分析,孟帥也說給過兩人知道,只是那畢竟只是分析,毫無證據,全憑白也一張口。孟帥還挺相信白也的,其他人未必這麼想,段凌夜就將信將疑。

    ?然而此情此景,那一聲悲吼,配合愁雲慘霧,著實渲染出了悲涼的氣氛。

    「倘若真有淘汰,是面對考驗,還是繼續互相殘殺?」他自語道。

    陳前道:「怕什麼,就是戰。」

    段凌夜挑眉道:「誰怕了?這一路上我難道出力比你少?難道我輸過麼?你看……這不就來了?」

    黑霧中,兩道光芒亮起,彷彿燈塔上的海燈。

    那不是燈光,那是神獸的眼睛,亮如恆星,掃視四方。

    段凌夜和陳前對視一眼,都感覺到了對方一瞬間的放鬆。

    即使是一往無前的陳前,叫他選擇,也寧肯面對同樣的神獸。畢竟多少年來,神獸對抗,戰鬥過不知道多少次,再凶橫強大的也有,兩人從沒怕過,也從未輸過。就算換了一個環境,來了一群更兇猛的神獸,他們又有何懼?

    然而若直面人皇的刁難,又是另一回事了。最可怕的就是未知,何況還是人皇這樣高高在上的存在。不得不說,水思歸在這一年中沒起到什麼好作用,講述人皇故事,總將之描述的無所不能,強大到不可思議。段凌夜和陳前再不服輸,也還是人,總會收到潛移默化的影響,何況孟帥也珍而重之的全力修煉,一派寧為玉碎的姿態,或多或少都影響了兩人的心理。這一來二去,面對人皇都有些發憷。

    好在現在面對的還是神獸。

    按照約定,孟帥要應對的是人皇,其餘的障礙兩人會盡力掃除,獠牙猛獸當直面相迎,粉身碎骨,死不旋踵。現在來的敵人,還在他們的防線之前。他們不倒下去,防線就不會崩潰。

    雖然聽來慘烈,但兩人都沒有感覺到悲壯,反而很興奮,他們都想知道,能和他們一樣走到最後的神獸,和之前那些橫死路邊的炮灰,究竟有什麼不同?

    「你不覺得麼?這神獸忒小了。」陳前率先發現了問題。

    確實,到了後來那些神獸早就不是獸型了,個個比天地還大,一隻眼睛如一輪圓月,這雙眼睛卻只是小山大小,在世俗可能算龐然大物,在海上卻像芝麻一樣,早該被沖垮了。

    段凌夜的聲音有些發緊:「不奇怪,你往後看。」

    陳前回頭一看,大吃一驚。

    只見背後的海面上,靜靜地趴著一隻巨龜。

    那巨龜確實巨大,將海面擋住了一大片,和小島一樣。然而再大,也看得到邊際,頭顱和身軀分明,是十足的獸形。

    陳前瞪大了眼睛,看了又看,道:「神龜?」

    無怪他震驚,神龜雖然是神龜,但存在的形態不是這樣的。

    神龜的形態多變,自從孟帥進入時間結界,神龜又再次收斂了風貌,化作一團水土,在暴風中飄蕩。在水思歸和孟帥的庇護下,這樣的形態幾乎不會給人發覺。

    就算發覺了,神龜還有戰鬥形態,那是在海上漂浮的巨大八卦圖,陰陽輪轉,卦象漂浮,在暴風雨中穩定如恆,更高深莫測,給對手巨大的心理壓力。

    不管什麼形態,神龜都是不會露出獸形的,其他神獸也不會,一旦露出,等於神土世界都暴露在外,基本就是垂死掙紮了。

    但現在,還沒什麼戰鬥,神龜居然露出本象,簡直不可思議。而且神龜的身軀比眼前這個要大上百倍,絕不可能僅此而已。

    段凌夜此時平靜下來,緊鎖眉頭,豎起兩根指頭,道:「兩個可能。」

    陳前道:「本質還原?」

    段凌夜點頭,道:「或者只是幻象。」他隱隱有些擔憂,如果是霧氣把神龜的本象以獸形幻化出來作為符號,那還沒什麼問題,倘若是本質還原,就是把神龜世界的一切打散,恢復到當初的神土狀態,那麼神龜世界之中已經生靈塗炭了。

    不過這不是他該考慮的。神龜世界若真有難,需要他們幫忙水思歸自會來呼喚,既然沒有,他們就不該回去。倘若劫難大到連水思歸報信的時間都沒有,那顯然他們回去也晚了,還不如專心站好自己這班崗。

    陳前突然冷笑,道:「不管是幻象還是本質,既然恢復了獸形,想必她要的就是神獸之間的搏殺吧?這是把這裡當鬥獸場啊?然而斗人還是鬥獸,還不由她做主。」

    段凌夜頷首表示同意,突然道:「不管怎麼樣,靠得這麼近了,還是對她尊重些吧,又不少塊肉。」

    陳前冷笑道:「你的口氣難道尊重了麼?」

    此時,那巨大眼睛的主人已經從黑霧深處靠近。

    霧氣似乎稍微稀薄了一點,能看見對方龐大的陰影。

    那是一頭巨大的鱷魚,也是完整的獸形,覆蓋方圓百里的龐然大物。它大半個身軀沉在水下,唯獨一雙眼睛暴露在水面上,黃澄澄的閃著凶光。

    鱷魚的周圍,並沒有其他人,沒有像段凌夜他們一樣浮在世界以外的進攻手。這和之前海上的眾世界一樣,神祇有最後才會出現,畢竟大多數世界只有一個神,無非是強大不強大。像神龜世界這樣的權力結構是很少見的。

    鱷魚微微張口,露出了滿口獠牙,顯然是在為鬥獸做準備。

    而神龜世界沒有獠牙。

    不過它有刀,刀為世界之牙。

    「上吧,陳前。」段凌夜道,「用刀先崩它一口。」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9-5 13:01
千一二六 規則由人定,生死隨神心

    神獸為體,刀鋒是牙。

    刀光劃過了迷霧,往鱷魚的巨吻上劈去。

    刺啦——迷霧向兩旁散開,天地間唯有刀光。

    如今的陳前已經不再用實體刀,他早與刀融為一體。神武道的精髓在神魂,神魂的根本在憑依。陳前的魂魄寄託在刀上,魂中有刀,外物之刀便不值一提。他為刀的世界,早已超過了領域。

    雖然陳前需要的時候,可以製造全是刀的世界,但他始終堅持天地之間,唯有一刀。

    這一刀,就是世界的終極。

    刀鋒所致,那巨鱷明顯感覺到了壓力,張開大口,想用利齒擋住刀鋒的侵襲。

    擋得住麼?

    刀鋒越來越近,巨鱷雖然沒躲開,但顯然起了一身顫慄,甚至變得有些閃避,巨大的眼睛裡透出恐懼來。

    突然,一道光芒閃爍,一個人影出現在巨鱷身前。

    主神!

    主神出現了,顯然是獸形本身扛不住壓力了。陳前一刀,就把對方隱藏在幕後的主神逼了出來。

    那主神是個瘦弱道人模樣,手中一把拂塵,微微一搖,萬千塵絲化作巨網,向陳前纏去。

    段凌夜略挑了挑眉,他還是有些驚訝的,畢竟那巨鱷氣勢十足,似乎走鋒利一流,竟然是個柔性的主神。不過想想他們背後是烏龜,陳前又哪裡和烏龜相似了?只是陳前不是主神,孟帥才是,孟帥和烏龜倒是能對得上。

    「百煉鋼和繞指柔啊,看看誰能克誰。」段凌夜帶著近乎幸災樂禍的神情看著。

    啪啪啪——

    萬千柔絲瞬間結成了密不透風的網,將刀光鎖在其中,迷霧中看不見刀光,只看見一絲絲的白絲。

    然而雖然看不見,卻能聽得到。段凌夜耳邊不斷響起啪啪啪的聲音,那是柔絲被刀光崩斷的聲音。只是柔絲無窮無盡,被砍斷了多少都看不出來。而神武道的交鋒也不看一城一地的得失,要看的是「大勢」。

    刷——

    一道刀光切開萬千銀絲,衝破而出,光耀四方,連漆黑的海洋和層層的迷霧都為之一肅。

    段凌夜一眯眼,身子一動,往前斜了一步。

    這一步看似不大,卻已經跨過了幾十丈的距離,正好到了一個奇妙的角度,他一伸手,抓住了一個從柔絲中偷渡出來的身影。

    那身影看樣子極其稀薄,卻不是化身,而是真正的本體,乃是個小個子,速度奇快,卻被段凌夜手以手刀的姿態架住脖頸。

    段凌夜笑道:「一個打完了一個才能打,不然不合規矩。我討厭不守規矩而且失敗的人。」

    顯然,那身影就是對方世界出來偷襲的人,大概和段凌夜及陳前的位置差不多,不是主神,但同擔負著守護世界的責任,他剛剛想要從柔絲的掩護下偷出一個空隙,卻被段凌夜一手拿下,且死死地卡住,動彈不得。

    眼見對方掙扎不已,段凌夜道:「急什麼,一會兒就完。等那傢伙給收拾了,就換你上去送死。」

    正說著,只聽嗤嗤嗤幾聲,柔絲被鐮刀一樣的刀光掃過,幾道絲網一起崩斷。陳前化身為刀光,橫指對方。

    那道人現出身形,此時他手上的拂塵光禿禿的,被陳前崩斷,但身上籠罩一層光芒,依舊氤氳縹緲,神秘莫測,身後的神獸一樣威風凜凜,自然還有一戰之力。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對方停止了進攻,抬手道:「且慢。」

    陳前刀光一頓,身影半隱半現,保持著半人半刀的形態,道:「嗯?」

    那道人緩緩道:「你們的實力我知道了,很強。你覺得我實力如何?」

    段凌夜不發表評價,陳前道:「還可以。」別看他剛剛佔盡上風,究竟給對方造成了幾分破壞,他自己知道。對方的實力確實還可以,在海上的眾世界中數一數二。

    那道人頷首,道:「我還了幾分實力。我知道你們也沒拿出全部實力。既然如此,是否還要打下去?」

    陳前皺眉道:「什麼意思?」

    那道人道:「意思就是,我們是否要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互相殘殺?誰規定了我們一定要你死我活了?雖然這個霧氣很濃,像個陰暗的鬥獸場,但是我們並非野獸,也不想做其他人的棋子,何不就此別過,各尋天地?」

    陳前默不作聲,段凌夜笑道:「倘若不是我們強大,你肯定是不會說這樣的話吧?」

    那道人並不否認,道:「倘若我的實力弱小,你們會停下進攻,聽我說話麼?都是一路拚殺過來的,弱肉強食,天經地義。老虎會毫不猶豫的吃掉羔羊,但未必一定要和獅子硬拚。誰知道之後的路上還有什麼?何必定要兩敗俱傷?」

    陳前厭煩的皺了皺眉頭。他從來不想什麼顧全大局,打斷他的攻擊就是不爽。只是這種時候他一般會交給更專業的人去處理,有孟帥就是孟帥,沒有孟帥段凌夜也行。

    段凌夜略一偏頭,突然冷笑道:「不怎麼樣……去死!」突然手中一用力,那小矮人的腦袋呼的一聲飛起,墜落在海中。

    那道人目呲欲裂,喝道:「我要殺了你們——」道袍鼓蕩,萬道金光衝天而起,巨鱷跟著大吼一聲,氣勢提升了何止百倍。

    陳前有些詫異,不知道段凌夜為什麼如此果斷,但這是合他心意的,再次刀光騰起。

    突然,只聽砰地一聲,對面炸了。

    那道人、那巨鱷,一神一獸。同時爆炸了,毫無徵兆的炸成了一團血肉。

    巨大的爆炸波及了段凌夜和陳前,兩人同時身體虛化,撤離了風暴中心,饒是如此,也被爆炸氣浪牽連,往後退了百丈,一直退到了神龜面前。

    再看對面,剛剛佔地百里的龐大身軀已經炸成了肉醬,正在緩緩下沉,血肉鋪開海岸,在昏暗的光線下變成了一灘暗紅色,慘不忍睹。

    雙方一死一活,應該是活著的人贏了。是神龜世界贏了。然而兩人一點兒都沒輕鬆。

    陳前遲疑道:「你做的?」

    段凌夜道:「你覺得呢?」

    當然不可能,兩人同時沉默下來。突然,一陣風吹過。

    彷彿頭上打開了一個開關,就聽有人道:「你們做的不錯,還算守規矩。」

    兩人同時一震,認出了那是人皇的聲音。然而人皇並沒有露面,聲音也從天上傳來,到耳邊嗡嗡直響。

    「然而我還要再重複一句。這是補天大業,非爾等私人遊戲。爾等自當遵守規則,執意向前。私自苟合串聯者,殺無赦!」

    冷冷的聲音在耳邊盤桓一遍,便即消失。只餘下裊裊尾音在耳邊迴響不絕。

    聲音停止好久,兩人才反應過來,段凌夜轉身拉開返回的通道,甩了一句:「回去。」鑽入了過度空間之中。

    兩人穿過了兩個過渡空間,陳前已經忍耐不住,道:「什麼玩意兒!」

    段凌夜也神色陰沉,道:「我建議你說話小聲點,你也想腦袋像西瓜一樣爆掉麼?我是攔不住她,你別牽連無辜。」

    陳前突然冷笑道:「所以你堅決的不肯和那人商量,是猜到了背後有人皇監視?你不敢違抗人皇的命令,才積極動手?」

    段凌夜提高了聲音,道:「沒錯!我早就知道不能在海上跟人皇對著干,不能給人皇動手的藉口,所以我當了她的馬前卒——怎麼?我選擇有錯麼?你是不是明知故犯,要用你的刀和人皇硬拚啊?你要是能硬拚,能把人皇一刀兩斷,我現在出去把她罵個狗血淋頭,你去給我擋災。你行嗎你?不行就給我閉嘴!」

    說到最後,他咆哮得歇斯底里,第一次比陳前更加強硬,目中全是血絲。

    陳前不再做聲,反身離開過渡空間,回到了神龜世界之中,一向意氣風發,連生死邊緣都不能半點示弱的他,此時顯得十分頹喪。

    段凌夜很能理解他,正如他以前也是肆無忌憚的性格,受不得半點委屈。那時候就算遇到了打不過的敵人,他也只會覺得憤怒,粉身碎骨也不會想到屈服。

    但後來他開始慢慢轉變,開始承擔責任,尤其是替孟帥承擔了平衡和穩定的責任,他顧慮的也越來越多,性情也不再如以前鋒銳。甚至有時陳前譏刺他成了第二個孟帥。

    但他自己知道,他承擔這份責任比孟帥更辛苦,天生的平緩性情要比把棱角關進籠子裡一點一點兒砍光好的太多。也許孟帥和他異地相處,很容易做出的決定,對他來說卻是千難萬難。

    段凌夜有些後悔,當時孟帥退了一步,如果他也退一步,那前進的一步,會不會落在陳前頭上?那時就是他殫精極慮,自己肆無忌憚了。

    略一暢想,段凌夜苦笑著搖頭,事已至此,除非自己死了,否則重擔交不出去。

    也許等自己死了,陳前就知道迫不得已的痛苦了。

    等等……

    他不快的想到:為什麼我要想到自己死?雖然壓力巨大,雖然有強大到絕望的敵人,但不是孟帥出來,自己就解放了嗎?

    「該死的孟帥,你他麼趕緊出來吧。我他娘的也像不分青紅皂白幹上一場。」一面狠狠地想著,一面推開過渡空間,回到了神龜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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