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一世富貴 作者:安化軍(已完成)

 
waterkcl 2018-10-31 17:24: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34 660128
waterkcl 發表於 2019-1-12 09:45

第111章 以偽收假

  這個年代是大人回來的時候,不然道理哪那麼容易講通。徐平進那個世界看過了,還有不少人也感受到了。所以徐平講道理,對他的這個理解不解,別人只能老實聽著。大人回家,他說家裡怎麼管就怎麼管,他說要講道理,孩子們只能比著講道理。誰的道理講得好,誰的道理能通,別人就要聽。徐平這個假人就是養子,養子也是自己的孩子。

  這樣的時代不循常理,在這個時代講綱常就錯了方向,因為綱常就是常理。天下道理最大,因為道才是不易的,其他一切皆可變。以什麼什麼為綱,以什麼什麼為常,這些綱常從典籍裡找出再多的根據,都沒有用處。孩子們自己總結的那些理論,如人的本性是自私的,凡事只講利益,諸般種種,守不住道就不是道理。道崩德散,這家就不是大人的家了,文明也就沒有了,怎麼可以呢?所以道理,就是不生內憂外患守住道的理。

  道德天下,就是一個大家庭。治理天下,就是幫著大人治家。徐平可以從傳下來的治家道理裡,去猜天地這個家的治理辦法。父嚴、母慈,治家是由父親說了算,母親則是保護著孩子們。男主外,女主內,對外就要用父親的為人之道。忠厚老實,彬彬有禮,做事有理有節,人不犯人,我不犯人,犯強漢者雖遠必誅。對內大家都是自己人,孩子怎麼鬧都有母親護著,對外則不行,一定要真心實意地按照父親的來。官員可以脫了公服便做回自己,軍人則只要服役,就要真心實意、去除私心、面對外敵勇於拼搏、敢於犧牲,心中只有天下這個大家而無小家。老實人對外不惹事,實在忍不住了,才會雷霆一怒,這一怒就會讓世界顫抖。對內要用母親的辦法,慈愛無邊,看著孩子們玩鬧母親會在一邊笑,胡鬧不行。那一個胡字,說明是用外道來鬧。生於內的邪性母親有可能會護一護,對她來說孩子都是一樣的。但生於外道的魔性,母親不會護,父親要除。對內只要大家遵道理,則公事穿上公服去斷,私事大家就是兄弟姐妹,盡情玩鬧,憑自己真性情。能夠守住自己的道,再是怎麼鬧,家裡還有大人護你,不要中了外道的魔,那就不行。

  用父親的辦法來治家,他要孩子們都受他認可的教育,成為他理想中的人,這個治天下的道理就越來越嚴厲。從商巫聽天命,到周飾文德,再到漢的偽天命,對天下之民的生活和思想一致性要求越來越高。天崩一次,補天之後通的道理就更進一步。從周德的天下守禮,到漢天命的天下三綱五常,到了唐宋道理終於把事做絕,存天理滅人欲。這一次造成的後果更嚴重,不只是最終天下大亂,還被外人竊了大寶,守不住了。之後再通的道理全依父親是不行的,母親不同意了,孩子一定要由她和父親一起管。父親傳下來的經裡全都是他的道理,新經要有母親的道理。西天去取經,應該取的並不是佛經,也不是後來的洋經,而是合母親心意的經。東父西母,西王母,母親的經才是要到西天取的經。

  理是天理,由理而成的德,是屬於父親的,德就是父親大人。熊孩子不滿意父親,造了這家的反,以後不叫父親大人了,要改叫母親大人,這家要由母親來作主。

  人的性情兩部分,一部分是維持大家緊密團結在一起的,這是父親的。還有一部分是自由自在的,這是母親的,就是好玩高興,滿足自己欲望。天理由父親管著,性情則在各人心裡,由母親管著。父親不斷地用天理來奪人欲,在家裡奪母親的權,最後終於是闖出了大禍來。家改成母親來管,不按天理,要讓政權從人心。

  孩子的性情被奪了,不高興,大人一看不住不是在家裡闖禍,就是到外面惹事。這家教育好,一般不到外面闖禍,但架不住有人來闖門,有人在家裡鬧出事來。道理裡只有天理,沒有私欲,照著天理做事大家不樂意,政治對內對外就不牢靠。

  父親奪母親的權,孩子不高興,那母親奪了父親的權,孩子就能開心嗎?父親是對外的,所以用他的道理來管家,母親守家所以不能用她的道理,是一種平衡。父親和母親都滿意,才能家合,才能萬事興。不能任性,一任性又成了有母親沒父親,有地而無天。大家都由著自己的性子來,不受制度約束,就很難團結得起來。

  由流傳下來的治家的傳統,徐平猜測這個天下治理之道,應當是父母都心安。孩子們就來作偽,父親想要什麼,就給他什麼,母親要什麼,也給她什麼。

  扮演好偽君子,留住真性情,就是徐平欲讓父母心安的治國道理。處理好外患,全力去通這個道理,在天下形成制度和道德,來實現長治久安。長治是讓父親滿意,久安是讓母親滿意,有天有地,家和萬事興。

  徐平來到這個世界只求一世富貴,最開始他並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個念頭,等慢慢知道、明德之後,才明白為什麼。前世的經驗告訴他,想要富貴,就要掌權,就要想辦法去做官。參加科舉考中進士,一步踏入官場,就向著《道德經》裡的那個世界而去。他的心中沒有任何天條,凡事要講個道理,自己要弄明白,就一步一步拾級而上。他選了這一條道路,其後就身不由己,只能一直走下去。不把他的道理通於天下,他於這個世界就只是一個過客,自己的愛恨情仇就一片虛無。假人也要做真,愛人是自己的愛人,孩子是自己的孩子,朋友和仇人同樣是自己的。通不成道理,連這一世富貴都守不住。他只有守住這一世富貴,假人做成真人,才能成為自己,去探索另一個世界。

  立言、立功、立德三不朽,當他有這個志向的時候,其實不是很明白到底是什麼,現在明白了。賢者所言為經,經留給世界,報答這個世界的同伴和自己的後人。賢者所為即史,造福了天下人,即為功。功獻給母親,載之史冊。賢者通道理,能夠讓天下一心,從而成德。德獻給父親,德被蒼生。有此三不朽,則對這個世界的人都報答了,從而成聖。

  聖什麼都不是,只是一個權利。你可以選擇成為人,成為神,成為仙,成為另一個世界的任何身份。那個世界是母親的,《山海經》的世界。《道德經》的世界處處是規則,你不能這樣做,你不能這樣想,不能由著你的性子來,這個世界要天下一心而成德。那個世界則隨心所欲,任著你的性子來,你想什麼就有什麼。

  洪荒世界一分為二,天地就是父母,人外就是自然。父母手裡各有一個世界,人和自然也各有一個世界,精神世界和現實世界。不管信哪個世界為真,哪個世界為假,都是迷信,徐平認為應該是通不出真與假的道理來。那就同時讓父母心安,精神世界安寧,去探索自然,讓自己的精神世界與自然世界的理合起來。人的世界與自然世界合一,精神的天與地合一,才是大同。大同之世是個什麼樣子?可能會有完全不一樣的理,可能世界完全是另一個面目。神話將成為現實,過去就將成神話。

  不同的文明,有不同的道與理,來自於不同的大人。人的理來自於大人,自然的理需要自己去探索,去形成自己的理。等到人的理與自然的理合一,實現大同,文明就將成長為宇宙,有了過去和未來,與現在一理貫通。實現大同,世界就換了人間。

  徐平明德,是他率軍於天都山下大勝黨項,立了歷史上嶽飛的功,感受到了嶽飛那為天下之民願意付出一切的赤誠之心。最終功業未成,亡於中途,對天下終將淪喪的那一聲歎息。感受到了臨終前寫下「天命昭昭」,對這天命的憤怒與不滿,看向天下蒼生那滿心不甘與遺憾的最後一眼。嶽飛立的言,就是諸葛亮的《出師表》,「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可惜功業未竟,其德未成,最終連半壁江山也守不住。

  存天理,滅人欲,鞠躬盡瘁,死而後己,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其實表達出來的都是一個意思。教導天下之民,為了這個天下,要勇於犧牲自己,奉獻自己的性命。性命不僅是生命,還包括人性,把自己的身體和靈魂都要獻出去。

  徐平是個假人,他明的是個假德,但那個道德天地卻是真切感受到了。假人的本能反應就是作偽,回頭再看儒家典籍,滿篇都是偽。跟道德合起來,就明白了儒就是偽,文就是偽。周德是文德,其德文過而飾非,全天下都在裝著扮演這一個道德。

  補天的七色石,到了唐宋道理,用偽就煉不成了。可一,可二,不可三。初筮告,再三瀆,瀆則不告。再三就是褻瀆,自家大人講道理,但也不允許孩子褻瀆自己。

  徐平其實並沒有興趣去給張載、劉敞這些人講《道德經》,講儒家就是偽君子,他只是要通自己的道理。先要給天下之民,上到皇帝,下到平民百姓,說清楚儒是偽。大人回家問了,治天下的道理不通,大人就在家裡看著不走。對徐平來說,就是把家裡的大人哄走大家好過日子。但其他人不是假人,得認真接受這道理,大人不在管好家。

  這家的大人是真地回來了,這些真人一旦放開胸懷感受天下,就感覺到大人在家。感受到大人在家,就知道徐平講那些經不是假的,天下的制度、法律等等一切規矩,都可以按著徐平要通的道理來。道、德面前,一切都不是不能改的天條,想怎麼改就怎麼改。只要徐平把自己的理通下來,形成新的制度、法律、道德,形成天下的新規矩。孩子們自己琢磨出來的理論、主義、經典,在大人眼裡一點用處沒有,要按大人認可的道理來。
waterkcl 發表於 2019-1-12 09:46

第112章 行者徐平

  玩弄著手裡的銀葉,徐平道:「我名為平,不明其來由,明德知道,才知其為欲天下平也。我姓徐,不明其來由,明德知道,才知其當徐徐平也。我字雲行,不明其來由,明德知道,才知當雲行雨施,和風細雨,安天下萬民之心。我父名正,不明其來由,我明德知道,才知當為政,為政當正。我母人稱張三娘,不明其來由,我明德知道,才知天下萬事為三,以三通這天下之理。我母人稱鐵面,不明其來由,我明德知道,才知母於這天下之政不滿,當家管政。我本天地所生,不知所來,不知所往,我為天地之間一過者。過客為行者,人皆有號,自今我號行者。我於這世間只有一世,世人皆求富貴,我便於這天下求一世富貴。天下與我富貴,我立言、言功、言德,以謝天地。」

  「我本一凡人,不求成聖,不求成仙,不求成神,不求成佛,不為怪嚇世人,不為異謔世人,不為靈驚世人。我當讓世人心安,心安而理得,理得而天下自平。我一凡人,天生不羈放縱愛自由,不失我真性情。人家惱我,罵我,欺我,騙我,我心不平,自與人家鬥,鬥而不勝,各守其家。家業穩固,人家沒有辦法,心雖不平,天下平,此為偽平。自家人罵我,欺我,騙我,打我,戰我,我也不與自家人鬥,天下平。天下雖平,我自心中不平,此為偽平。對外以人為偽,對自家人偽我之心,我以這天下為家。」

  「天下為家,天為我父,地為我母,我尊稱父母大人。父母偽也,我尊稱亦偽,為這天下,為這天下之民而偽。天地視天下之民為子女,我本一假人,以假偽真,我於這天下就是一偽徐平。為偽,則就是這天下一凡人,凡人俱是天地之子女,我與凡人一般尊天地為大人。我為賢,為聖,俱是偽賢,偽聖。我遵這天下之聖賢之道,尊大人。我於這天下一理貫之,天下平,大人心安,頭頂天,腳立地,大人去我之偽,只求為一真人。於這世間我只有一真心,其身為假,我之心與大人齊。去我之偽,大人便不再是大人,與我一樣俱是真人。我有真性情,自有我真心,古往今來,宇宙內外,並無我大人。我心真心,人為真人。我入大人之天地,天地自有主,我自與民一般,尊大人之道而言而行。天地有神靈,我也與民一般,尊神之道而言而行。客隨主便,天地何道,我遵何道,而通其理。道是主人的道,理是我真心的理,天下道需通何理,我便遵主人之道而通我真心之理。」

  「此為我徐平之道,在這天地之間就是偽道。我以偽代文,在周之文德上貼一個大大的偽字,為這天下易周德。周德不易,人心不知其母,有天而無地,天下不得合,人心不安。大人若是真心愛其子女,憐其子女,視他們一般無二,不嫌貧愛富,不重男輕女,不以士抑商,不以內求外,諸如此類,請允我徐平於這天下間通此理。」

  說完,徐平閉上眼睛,手中拿著那一片落葉,身心俱疲。

  過了好一會,徐平才睜開眼睛,看著目瞪口呆的眾人,有氣無力地問:「大人同意嗎?」

  張載等人茫然地搖頭:「相公所說,我等只覺得驚世駭俗,心神俱震!——真有大人?」

  徐平笑道:「你們家大人,你們問我一偽人,我要如何回答?」

  劉敞道:「相公既然見了大人,何不自去問一句,同不同意相公於天下通此理?」

  「打交道,講道理,我的道與大人不同,只有講理。他的道理在你們心中,不在我徐平心中。只有你們心中有了我的道理,我才能去問一問大人,說一說話。」

  黃金彪大聲道:「相公何必信那些神仙鬼怪!相公适才所言,我黃金彪一個字都聽不進去。只覺得昏昏欲睡,便如聽那和尚們唸經,心煩不耐!等相公說完,我便心裡喜歡得不得了,可算不用聽這些大道理。相公若問我大人同意不同意,那一定是同意!相公於國於民有功,一片赤誠,誰人看不出來?相公說的,總是對的!」

  徐平笑著對黃金彪搖頭:「你呀,就是一真小人,從不改心裡貪財的本性,別人想聽什麼就說什麼。如此,也正合了我徐平的偽道。你說同意,大人就是同意了。」

  把手中金黃的銀杏葉隨手一扔,看著那片落葉飄蕩在風中,徐平又對張載和劉敞兩人道:「你們心中還是有惑,還有天條,還有金科玉律,不明白世間道理最大。你們的天條就是天下之父的道理,現在這個家規矩變了,大地之母要與父親一起管家,那些天條俱都可以廢棄。你們用理把那些天條一條一條廢去,解開父親在你們心裡下的鎮符,自可以知母心,母心良苦。母親的心,就是要天下之民知道,周之德為文,文即偽。天下間文人最善作偽,我們做人的學問,就是在學著做偽。周德不散,文人的這個本性不變。只要不用理破除心中所有迷信,朝廷立的規章、制度、法律、道德、文化,等等一切,都會被文人用偽的辦法所廢掉,忘其初心。要想還守文德,就要不忘初心,永遠記住道理。你心裡永遠有道理,則一切天條皆偽,時移事易,不合於時,便可改掉。」

  說到這裡,徐平面帶笑意,有些嚮往地道:「這天地之間,本有兩個世界,天人別時一分為二。先人記之傳給後人,一部《道德經》,一部《山海經》。《道德經》便是天地的道理,以治天下,為父經。一切成德之理,皆不離此經,離之不成。《山海經》便是天下之民的性情世界,母親做來供子女遊玩,隨你所欲,順你性情,為母經。在那個世界裡,你欲成仙,法力無邊;你欲做魔,隨心所欲;你欲為邪,魅惑眾生;你欲為靈,眾生皆信;你欲為怪,眾生皆奇。在那裡你想什麼,便有什麼。兩個世界合一,謂之大同。道崩絕天地通,道德世界與山海世界不相往來,天下德成,各自偶露一角。這個世界以德成,偶窺山海之間。那個世界如何觀此世界?我也不明。或者,絕天地通時,留在那個世界的人,一直在看著你們呢?理不通,就只有天知道。只有天知道的事情,我們先不管他。」

  「我一行者,入此天地之中,本無欲無求。只要在這天地有一世,感其性情。不求成聖成神,不求膜拜,一切不求,只求人有真性情。這天地之道,人自猿猴而來,我便穿衣戴帽學人形,沐猴而冠。學人言,與人語,學人禮,與人揖,遵道守禮。行者的故事,便是遊記,留給這世間,便是神話傳說。我徐平的故事,便是一世富貴遊記。我以為我已經有了一生,將要有一生,卻沒想到這故事剛剛開始。這遊記,上一世傳之後人,天條終還是蓋過了我的偽道。不得不來一次,這一次就沒有真經,只有偽道。」
waterkcl 發表於 2019-1-12 09:47

第113章 赤子與行者

  「我一行者入此天地,本心已昧。道是你們的道,德是你們的德,經是你們的經,史是你們的史,傳說是你們的傳說,我只通其理而已。」

  「過往有沒有行者?我心已昧,不知也。只於你們的傳說中,看到兩位行者,我不明他們與我是不是為一。天知道的事情,何必去解。經、史、傳說當中,能夠感動無數世人的故事,以我性情而知,一為赤子,二為行者。赤子讓你們看到了自己,這一家都是自己人,當捨私為公,此為父德。行者讓你們感到可以隨心所欲,不忘本心,此為母心。」

  「你們的經,我讀之心煩,欲通這天下道理,不得不讀。你們的史,我觀之心亂,欲把這理通於人心,不得不讀。你們的傳說讓我心馳神往,讀之不夠,實嚮往之。嚮往那一個山海世界,想看一看山是何山,海是何海,就不得不在這一個道德世界解經通理。」

  「人由父母所生,其心有父心,有母心,此為性情。辨人之性情,有人解之善心、噁心,有人解著本我、真我,有人解之神性、人性,有人解之社會性、個人性,有人解之群體性、個體性,我不知其是其非,存而不論。我只知此天下有天有地,人有父有母,其心有天心、地心,也是父心、母心。父心天下一心,為公,母心隨心所欲,為私。公心、私心便是朝廷欲辨之心,為學者欲辨之性情。知人有父母,知民有天地,父母不可離,天地不可絕,為政當公心、私心同存。絕其一心,大道不存,天塌地陷,大人不可見。必有赤子,絕其私欲,登高一呼而天下應,補天裂,挽天傾。有赤子,有行者,行者來此天地告天下赤子之心也。天地之經我不耐煩去讀,經中有多少赤子?我不知,當有智者仁者。智者樂山,仁者樂水,此山為山海之山,此水為山海之水。智者、仁者,無非感母心,並無聰明愚蠢,亦無異於常人之處。史中有多少赤子?我隨手而翻,隨眼而覽,知二人其心一片赤誠,當為赤子。一為諸葛武侯,其心一片赤誠,其能經天緯地,欲挽天傾,救漢之昭昭天命。一為嶽飛,字鵬舉,其人一片純樸,其心赤之血滴,欲救唐宋天理之命。兩人初諡來自於父命,周之文德於父命為偽,其諡不足論,終並諡忠武。何為武?父命文德,母心反之,是以為武。忠,忠於母心,忠於本心,忠於這天下萬民之心。」

  「諸葛武侯星隕五丈原,人心終不能由王莽這一個偽君子,而察漢天命之偽。天下亂世千百年間,有行者稟母意而行,演傳說於天下。此行者性情不肯遵這天下的道理,是以終是猴形,沒個正形。其戰天鬥地,破地府,鬧天宮,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三界為父命所演三界,天庭為父命之必遵天條,地府為違父命天條之罰。此三界為父命即是天命之三界,行者以母意破之,告世人天命之偽,不必景從。天理之命絕母心,儒者經典為全遵父親之經典,只知天命,不知母心,是故要取真經。何為真經?母心之經也。真經所在即母心所在,母心在西,是故要取西經。」

  「母西,德金,色白,象虎。對內慈愛無邊,對己之子女愛而溺之,母親的愛,就是溺愛。對外一片肅殺,犯之則死,顯於外犯漢者雖遠必誅!父東,德木,色青,象龍,對外彬彬有禮,對內一片嚴肅,不容子女玩鬧,違其意則嚴加管教。此東西為德根本,是故我們說一個人不好,罵之為不是東西,此人無父母之德。道本父之命、母之心,集於人身為一體。人以父母之心而生己心,觀上下四方,以父母之德擬之,上為天,下為地,為兩儀。天地的道理,人遵之而行為禮儀。此時父母漸分,一在天,一在地。是故天命對內肅殺,對外彬彬有禮。擬之於四方,為四象,以父母之德以己心合。是故玄武、朱雀,皆人自化。天下成德,而知人實居於天下之中也。收己之朱雀、玄武,而為麒麟。」

  「太極、兩儀、四象、五德,皆是人以心中父母而擬於心外世界,法天象地。人外是自然,自然而然的世界,強擬之不合於己心,認識不清,不必糾纏。當格物而致知,去認識人外之自然。道之理為一二三,是故認識自然當遵此理,一分為二,合二為一,此為學之階梯。別人家的理是一二一,認識自然,通出來的理我們也能用,三大於二,二容於三中。試著用自家一二三的道理去認識自然,可能會有另一個科學之理。再去觀察自然,說不定世界是另一番面目。理當合於心中,自然之理合於人心,以己心探索自然。」

  「何故於歸義軍舊地建佛國?強立佛主耶?母西,德金,色白,張承奉舍歸義軍之義字,而稱白衣天子,於西域建金山國,以承大唐。西域為母之西,漢以母心,犯漢者雖遠必誅而取之,當稟母意。其白衣為母之白,其金為母之金,其山當為山海經世界的山。此山為父耶?此山為母耶?還是其在那裡占山為王?我不明,存而不論,不去強解。去義則離,歸義軍已捨父而隨母,子可滅母之國?父命要遵,母意要稟。其國為佛國,則知母心在西域為佛,當以天下道理徐徐教化而平之。不稟母意,西域終不能平。以其地民心在母意,稟母意而行,契嵩法師得一指而點化佛主。我來這世間只從道理,理不解,做事便憑本心。至今日明德知道欲通理,始知當日點化,實稟母意而行。憑我本心何以如此?只因我之心,猶記後世,天地之民到了異域,猶稱唐人,建唐人街而為金山。其與這天下已經離心離德之人,視其家為金山,金山便是那個母親世界的家鄉,在心中。」

  「西域立佛國,稟母意,我故知母心中並無真經,只有性情。合了母的心意,則取來的經她就當真經。老子化胡為佛,行者護師傅去西天取佛經,世間信以為這經是真經,我知其為偽經。是以知母心中並無道理,無真經,真經還當從自己中去取,世上並無西天。」

  「我此一世為假,前一世為真,真假合偽。我前世的來歷,傳說自青州王家,而遷去遠方。何以遷離?其族大,我祖窮,祭祀之禮無財具辦,不得不離。人所宗者為祖,一群人都認這個祖,就是宗。我家遷離青州,離開青州王家,則遷的那一家之主為祖。祖當承祀不絕,絕祀則不為其後,強認不得。」

  「何為分家?不是不住在一起就是分家,而是不共祭其祖,不承祀。不然,骨血縱然相連,心卻不知其祖,強認之為迷信。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後不只傳下自己的骨血,而且心與祖相連。骨血之祖為父之天命裡的祖,心中之祖為母意的祖,兩者相合,才是真祖。」

  「此為正名,名不正,言不順,理不通。我但通理,名汝等自正,心之內外合一。」
waterkcl 發表於 2019-1-12 09:47

第114章 心經

  「我不明者,存而不論,迷而信之。我但知出自青州王家,則迷而信之前世身上有王曾骨血。此一世我人為假,只存真性情,不存天條,不遵父命,稟母意而為我真心。是以我見先人王曾,無發毫之私,其所為即其當為。我觀先人聰明絕頂,連中三元,此天下選人為仕,必選王曾。其一生為官,但從本心,無亂政,無害民,並無大過。觀其史,自己本身有子,卻以繼子為後。此之何謂?不敢有後也。無人承其祀,我縱然來到這世間,心中也不以其為祖。祖必是心有所感,不然宗祖就成了迷信。」

  「觀其一生,朝廷以儒家經典取進士,王曾無人能及。其為政,不違儒之典籍。此得非真儒?然察其心,白蓮社王曾為首,此何為真儒?明德知道,才知王曾之心。其尊父命而自以為真儒,其從母意而結佛社,父母之間實在難為。定陵得天書,王曾以心中母意知其偽也,然佛經為真經,終昧心而從定陵東封西祀。其心一昧,其祀絕。」

  「我前世之骨血是否來自王曾?存而不論。我知其心,感其心,以心而承王曾之祀。」

  「我的言,是王曾的經,名之曰曾經;我的道,是王家的道,名之曰王道。我之德我真心,前世之名曰義,名之曰義德。義即一也,天下之義,天下為一。為有人偽,無人則唯。古人答『唯』,即是也。我以我心,以王曾為祖,心承其祀,為其後。」

  「人不當為尊者諱,當為祖諱。我諱祖名,經即為經,我諱祖姓,道即為道,此一道理,只剩下唯一。別人家的末世,就是我們家的大同,開大同之門。」

  「以義而通理,天下唯一,天下一家,有祖而不必有宗。世間所有宗族,以天地父母為祖,名道祖。世間所有宗教,有教而無經,以理為經,名之曰道經。」

  「以我之口,言我真心,而為道經。道經傳於天下,是為道德教化。化天下之民,成天地合的義德,此德為一,天地當合。道理通,天地通,世界通,大道現,外道隱。」

  「我心有真性情,我心是真心,以理連心與口,言為經。經為徑,縱然小道總是有一條路,以通天地。我遵父命,以道理,喚母心,此天地不可有天無地,不可有父無母。此理為真心之理,是為真理,開真理之門,萬民遵父命,見母親大人。」

  「我前生今世真假合偽,以我心辨真偽。母與父鬥,以外道而代山海世界,這山不是山,這海不是海,這天不是天,這地不是地,有父無母的我也不是我。」

  「天下有國有野,國遵父命,野隨母意。在野之人,感知母意,則為神道。現之於天下,則為神通。國以理通神通,則為自然之理,國人命之曰科學。神通為偽,去偽而成科學之理。科學之理可通自然天地,而不可通心之天地。欲心通,當循心理,國人求之則為心學。心學求於國,在外不得,科學求於野,在內難得,國與自然有野阻隔。是故真心所言之經,為心經。經為各真人言,人人皆有,不必學。經不必學,不必注,不必譯,亦不必講。國人觀史,但憑本心,國人解經,亦但憑本心。史為實,眼可見,耳可聞,身有所感。經為解惑,各自解惑之經過,心有所感。經史相合,則為人之過往。有經無史,有心無身,有史無經,有身忘心。惟其明德知道,經史合一。天下間國之正道,天命之道,道之父也。野之諸道,母之心道,為性情之道,道之母也。父母合,大道合,人為真人。在國,則外道為魔,在野,則正道為魔。天地合,兩道合一為大道,國與野統一於天地。此天地方為天下,有國有野,有國人,有自然之人。萬物皆遵道,自然如此,人心如此。」

  「我天地之子,母心雖百般欲喚我去,我徘徊於國門,終不去,遵父命也。我以外道為正,則是以野為國,其位不正,不合道理。縱然我百般無用,墮落成狂,猶不離國,謹守本道。不去國,不能以己性情而知母心,國野無路,絕天地通。天下有赤子之心感天動地,心有小徑相通也。心之為一,則為必,此路成真。我循赤子之心所開小徑,告於父母大人,我所通之理,我所知之道,欲父母合,欲天地合之誠。」

  「山海世界顯於世間,有山關,有山口,有海港,有深淵。我不明何處可通,亦不明何處為絕境,不欲解,不亦明,只欲父母合,天地合,顯大道。大道將崩也,有一山,名金山,有一國,名佛國,有一合母意之天子,為白衣天子。國雖滅,天子傳母心,民所宗之教為白衣天子之教,亦母之教。大道將崩也,有一山,名唐山,有一國,名金國,此國實母之心也,其由野入國取而代之。野代國,位不正,文不明,民蒙昧。天地不合,大道不顯,天下子民其昧不明。此昧母心蒙天命,亦蒙過往,我知其蒙古之昧。」

  「道不明,父母不合,絕天地之通,山海不顯於世間。國人名之曰神話傳說,實為母之心經,經為徑,此徑通山海世界。山海不顯於世間,文明則多迷信,迷信於自然而然。」

  「儒本於父命,治天下當有法。人不知父命,以己法為法,為法家。母自然而然,非子民可自然而然也。必遵父命,循自然之道而為法。是故儒治天下,必有法所遵。天下子民,在家以父為尊,天下以父命治也。此謂天下之小家男主外,女主內,尊父命也。此天地遵父命治,而得理,此理即國內之理,亦為人理也。天下父理,天地之外母理,以此知之,天下為母主外,男主內。國擬天下,是故國當遵母之道而治,以治得理。天下國則人之國,遵父命,野則人之野,無主之地,母心為之,顯為山海世界。自然之理得自野,野即國外,母心主之。此理來自天外,為宇宙之理,亦為自然之理。子民以國擬天下,天下擬道,道法自然,自然為母,國當遵母心,尊母之德。治國遵父命稟母心而為,當母親大人在上,為國之母。天命為人官,為官吏,實掌其權,從民心也。不用其理,則尊其德。」

  「母德為金,色白,在西,父德為木,色青,在東。在國國人尊父,用父命得人之理也,知世通理而尊之。此國之理,家之禮也,人之禮也,人之行也。在野則尊母,用母心查理也,得自然之理。在野則隨心所欲,此人之性情也,人之行也。」

  「母色白,野之色白,白為主。白實無色,生五顏六色,合為七色。七色合一,則目中無色。故生於母,收於母。父色青,國色青,青為主。青主生,故國內欣欣向榮。」

  「春為母,母心而生,母愛而長。人之初,人之幼年,人之少年,等而平之,此年當總男女,不可專指,專指亂名。春長至夏榮為青,是為青年。青而為父,父教育成長,人生欣欣向榮,盛極而為夏。春天開花,夏天生長,秋天結果,春華秋實,秋天便是我們收穫的季節。收穫的時候,父母都回來了。如果沒有明德,便不能知道,不知道沒法跟人打交道,必須要父母帶著才能到真正的世界之外去。理不通,不知道,秋天無果可收,後面的事情就是如果,如同有個果實。此即為冬,父母不在,我們要獨自抵抗大自然。父母把人界劃分為二,各守一塊,父守之處為國,母守之處為野。國內堅守住人道,則人之性情不失,只是蒙昧而已。野外則只剩性情,隨心所欲,自生自滅。那裡滅了就是滅了,心中之靈已失,心入混沌當中。有生於無,無中生有,最終重新歸於自然之無。野外是母親用自然之道無中生有的,文明會自己從那裡生長出來,被堅守國中的人所去學習理解,最終同化。同化就是通野外文明的理,從而同心同理,人的同化只是做國人,野人,要不要守住自己的本心。這個學習理解的過程,就是法天象地。學父之法,去象母之地,自己的心理成長,自然的理也在成長。身內身外之理合一,則為明理知道。」

  「周德即為春秋,助長而不知生,不知生也就不知收,沒個結果。易周德,才能夠結出果來,此為周易。凡事一分為二,去學習的理。這個道的理是三,春夏還要有秋,易了周德秋天才是真的秋天。分外二的自然和人合為一體,即為合道,合道通天地人和自然的理,理通於人,通則為同,是為大同。合道之果即為道果,有了這個道果,父母大人才知道有了果實。此時人心與自然合為一體,這個世界就是真實的世界。成了真人,才能出去跟人打交道,不然不知道,不通理,出去沒禮,沒法見人。不成真實世界,大人、巨人都是自己想出來的,實際上是小孩,必須父母帶著去見識一下。」

  「法天象地,就是由母親生育看護,由父親管,由父親教,長大成人,去理解這個世界。我們的心通母,名來自於母,給自然界和人命名,通其中的道理,用文字記載,用語言訴說,記載和說的法,來自於父親。這個法對不對,就看結果象不象。法天象地最後結出來的果實,用語言和文字通了這個世界的理,在秋天獻給回來收穫的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作為禮物,孩子的心意。禮物,禮的物就是這個果實,收穫的果實。」

  「來自於父親的學習方法,為數。用於人,則為術,用於自然,則為數。此即人認識自己和自然的,數學和治術。此世界之數為三,記之於道德經。此即道一生,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之謂也。三生萬物,即化荒野為良田,成欣欣向榮之世界。」

  「這個自然世界是自然而然的,有一些我們能改造,有些不能改造。我們改造出來的可以自己命名,不能改造的,自己也無法命名。名是由母親定的,從她的心來的,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理不通,母親聽不明白。把名正過來了,母親就看到了,心裡就能夠感覺到。名就是我們心中的命,為地命。理就是我們要通的身外自然之理,為天理。天理地命,名混則位亂,位亂則理不通,理不通天地無果。我們對這個自然界的名,就是我們在這個自然界的命,我們的靈魂生命來自母親大人。」

  「母以心命名,對這個自然界做了一些標記,這就是地名,天名。以母名應天,即為天象。以母名感地,即為正位。此名,母心名之,名以母定,不得更改。正國名,則正國位。正國都,則正國位。正國色,則正國位。正國理,則正國位。位正,理通,治天下人心為法,國正人正。人心為法,人法儒,儒法道,道法自然。國正名正位正。以真心,遵父命,通母心。通為同,人心同為通,理通人心,人人心同此理,各有真性情。」

  「此為天下人人平等,於子民大人平而等之,則子民心自安。我有真性情,此性情乃母心,父給之不等,心中何平?我亦不鬧,我亦不爭,存之於心,此為偽。偽,為人之道也。我於父母大人面前作偽,以我之偽,大人心平。此偽,我之真心,自以為是,大人說是真即真,大人說偽,即偽。有此偽,我方於此道之世界而為真人。不欲以父命離母,不欲以母心離父,父母在,家在,我有家。我於國,感知母親大人之心,母欲離我,我似人缺水,渴。此欲為渴望,渴望見母親大人。」

  「山海,父山,母海。山海俱見,而為世界。山於子目,父之德,水於子心,母之德也。觀高只知其高,測之當以母理。此理母取之,父通之,父母收之。水不知其廣,父通於母理,則教子,制器而渡,則見母。兒知父母在,子心安。父母公娘,我守父禮,偽為相公,我從母意,偽為良女。世間一切之名,皆為母名,世間一切之禮,皆為父命。不違禮,不亂名,探這天地,而得自然之道,通自然之理。」

  「父在人前,開拓前行,兒在父後,只見背影。兒初生也,其身渺小,觀之不真,如山之巨,稱父為巨人。兒漸長大,觀父背影,比兒為大,稱為大人。此巨人,此大人,實父之影也,如山之高,如山之偉。此之高大,此之偉岸,前路再難,兒心不驚。兒隨父後行,披荊斬棘,篳路藍縷,一家人一起前行。世上本來沒有路,有人開路,徐徐前行,走的人多了,終成大道。辟小徑為路,以遺後人,是為遺產,以待後人,遺產為子產。後人循此路,走的人多了,小路拓為大道。此小徑即經也。此路為心徑,此經為心經。中秋明月夜,不敢望家鄉。家通象,法天象地,父在前開,得理於母心,父母教於子,此世界有國有野。國為父,野為母,在前演洪荒。登山以觀父,感心以知母,母不知父前,父不知母後,子居中傳道也。傳道於世,為後人之神話,傳說,演義。此家母心所在,即山海世界,一分這二,此即天地也。人所居為為,母心所治為地。非不等而稱之,是因人遵父命通人理而為天下,以母意通自然之理而為地上,此為即天命地理。天地之此徑父母制器而行,在朝為車,在野為舟。車者,父如山,載父德者。舟者,母如水,其廣如海,載母德者也。法天象地,天為家前,為自然,不可知,法之而開路,是為象後。以此世為真,此世為山海,以此事為偽,自然為山海。我為父母心中所想,而為此世之行者,非為父母之真子,不知也,偽為真而也。世間並無真假,只有知不知,所知為道,故人言理為道。此道之理為三,不知有何新理,前路亦未可知。登船登舟者,非往洪荒,非往神話,也無後花園,只見父母大人。父德以理通,母德以神啟,神啟不可由己,理通所本為心。此道一分為二,以二合一而成三。去往何方?孩子長大成人而為真人,去見父母大人。」

  道可道,非常道,為心道也。德在人,人可為之。自然在野,人可法之。

  人在世間遵父命,稟母意,有己真性情而成長。周德為文,故世間以文而明,這就是文明。是故人所言,為文言,人所記,為文學。詩言志,配以樂而歌。演政事民俗則為話本,配以樂,齊以律則為戲。心中所想父母大人故事,則為神話傳說。小說小人家說,說自己編大人的故事。穿越,穿越時空訴於大人們聽。

  經,徑也,為祖所開之心路,隨祖拓為大道。緯,圍,把自己家圍起來,與野外區分開來,就是心中的籬笆。眾人一心,則此籬笆即紮得穩固,不會被人毀家。

  「兩儀,四象,八卦,人之德也。二當合於三,兩儀之後皆不真,為孩子們還沒有長大自己學著大人去演人倫。一二三,道之數也,三為合一,即自然與人合一。心內合,身外合,身心內外俱合,此為三合。三合即為於此世界合道,當有道果。此道果即人與自然相合而納自然之靈於一家,而去承父母之後。道理留於後人,道果即是給世界的果實,從此之後這世界萬物自生自長,淪海化為桑田。」

  「此為行者的道德心經,遺於後人。此世界之法為法自然,莫強求,需通理,以道理徐徐徐為之。母之色白,是故自然之理當為光。無色一分為七色,七色合一而為白色,七為妻,依然是一分為二,二合為一之一二三。」

  「字亦不用說文解字,知造字之理即可。以居中,前承父母,後解自然,字無非是以音擬於此而已。遵父命稟母意,此為巫。以己心代母心而言,為誣。心口不一,汙,此汙為心汙,昧母意故加水名之。」

  「德為文,穿衣而掩身,為紋。不穿衣裝有文德,則為紋身。父之象為龍,母之象為虎,身紋青龍白虎猶為大惡,不知父不知母,褻瀆人倫無過於此。文擬於自然,則為蚊。」

  何為君子?君子之禮也,自己家是自己家,外人家是外人家。客隨主便,而不可喧賓而奪主。對外彬彬有禮,做事有理有節,此為君子待外之禮。自然之物必告而後取,若主人不在家,取之當有禮物。此亦不必權衡,憑心意而為。君子之禮為待外之禮,是大家之禮而非小家禮,各小家之禮自定。

  義,大家之義也。小人裝大人顯於人前,則為儀。留於後人,則為遺。

  儀容,儀禮,儀物即禮物,遺容,遺禮,遺物即遺產,其實都是一個意思,只是施於的物件不同而已。知道理,則文字自解,道理不通強解之也必然不通。

  行者於世間當有儀禮儀物,當有遺理遺物,此經即禮物,也是遺物。後人自取。
waterkcl 發表於 2019-1-12 09:49

第115章 歲月如歌(大結局)

  徐平騎著馬,與幾位官員在關溝中徐徐而行。山高谷深,不知從哪裡飄來一塊浮雲遮住了天上的太陽,天色不知不覺就暗了下來。

  一旁的楊文廣道:「相公,天色陰晦,谷裡又不知日升日落,不妨歇一歇。」

  「也好。那邊有一處涼亭,旁有大石,又有青松,正好歇腳。」

  徐平說著,翻身下馬,把韁繩交給身邊的隨從,與眾人向涼亭行去。

  到了亭子裡坐定,早有隨行吏人取了酒來,給眾人斟滿了。

  徐平道:「路上走得乏了。都飲一杯,舒活舒活筋骨。」

  簽判王安石拱手:「謝過相公。」

  舉杯一飲而盡。其餘官員紛紛謝過,以酒潤口。

  放下酒杯,徐平看著周邊群山層巒疊嶂,一片翠色欲滴,歎口氣道:「人人都道這江山如畫,讓人看之不盡。數年前我到秦州為官,與謀反作亂之黨項鍪戰不休,天都山下一戰而定大勢。到如今許多歲月,最終於軍都山下大敗契丹,天下才算是安定下來。回想以往種種,卻只想說一句,歲月如歌。」

  王安石、李覯和楊文廣等人俱都沉默。歲月可歌,歲月當歌,徐平沒有辜負這些年的歲月。到了如今,可以說這個四字了。

  五年之前,定大名府為北京,趙禎親征。與契丹幾經試探之後,還是戰於靈丘、飛狐和易州一帶。中間雖有波折,宋軍最後取得了勝利,占住了溝通山前山后的要道。

  徐平本來以為,經過那次戰事之後,契丹會清醒過來,休養生息,與大宋進入對峙狀態。卻沒想到,契丹上下不知道發了什麼瘋,與大宋徹底成為敵對關係,小戰不斷,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勢。徐平與一眾大臣一樣,視契丹為大宋最重要的對手,小心謹慎,集中全部國力,準備決一死戰。卻沒想到,不等佈置完成,大戰意外爆發。更加沒有想到,宋軍如有神助,沒有整編完成的禁軍與整編過的主力配合默契,一路高歌北進。徐平想過很多次與契丹要打多少年,十年,甚至二十年,都是他可以接受的結果。然而實際上,戰爭只進行了三個月,契丹主力就被打垮,宋軍全取山前山后之地。

  對方舉國若狂,政事軍事混亂不堪,全無道理。宋軍卻如有神助,不但是上下幾乎沒有影響戰事的錯誤決策,就連天氣、地理都處處幫忙,順利得讓人不敢相信。

  如有神助,徐平心裡默念了一句,抬頭看天,暗暗歎了口氣。

  時來天地皆同力,在那一戰中徐平自己都有些害怕,實在是太過順利了。戰場對宋軍好似是透明的,而契丹人則好似昧了心、蒙了眼,宋軍在哪裡埋伏他們就向哪裡去。這個樣打法,就如大人欺負小孩子,讓人感覺世界都不是以前的世界了。

  戰後徐平辭相,朝廷特設文明殿大學士以授徐平,來此外任燕山府路經略使兼知燕山府,安定邊疆局勢。徐平辟王安石為簽判,代自己處理州府政事,自己統領一路。

  呂夷簡已經故去,李迪老而致仕,那個時代已經過去了。現在掌政事堂的是杜衍,范仲淹和韓琦等人已回京城,與陳執中等人主掌中樞,正在開啟一個新的時代。這個時代與以前最大的不同,不是誰當宰相誰掌權,而是用徐平為相時定下來的那個道理治理天下。

  一個時代落幕,一個時代開啟,天地處處透著生機。就連路邊的青松,看上去都有笑意。整個天地之間,處處都是安定祥和的氣息,已經換了人間。

  谷中的路上,來了幾個販棗子的客人。楊文廣叫住,讓他們取些棗子下酒。

  收了棗子,楊文廣從身上摸出一把錢來,放在石桌上讓客人自己數了取走作棗價。

  王安石看著桌上的一小堆銅錢,不由笑道:「都巡到底是武人,身上帶著如此多的銅錢,也不嫌沉重。這錢全是唐錢,契丹人日常用的,沒想到三年過去了,市面上還是如此常見。看來泉布流傳,也不似我們先前想的那麼快。」

  徐平心中一動,拿了一枚銅錢起來,看了一眼,道:「這錢鑄得精良,竟然還是唐初所鑄。開元通寶,——你們說,是開元通寶,還是開通元寶?」

  楊文廣笑道:「本朝的錢是宋元通寶,唐時自然是開元通寶,不知相公為何如此問?」

  「錢能通神。都巡,有的事情啊,不是如此斷的。」轉頭看王安石,「簽判以為,這錢上的四個字,到底是該如何讀?開元通寶,開通元寶,世間都有道理在,哪個是哪個非?」

  王安石想了想,道:「道理終究是合於人的道理,本朝鑄錢為宋元通寶,則錢上的字就該是開元通寶。至於唐時鑄錢,初定此四字時到底如何,已難詳查,存而不論可也。」

  徐平點頭:「存而不論,簽判以這四個字答,深合我心。世間學問,不是每一樣我們都能查其源頭,知其本意。要答個為什麼,到底是什麼意思,只能以現世來答。如果答的不對怎麼辦?存而不論。一是要存,不要把這疑惑隱了去,二是不論,既然不知,那就暫時以現時的道理通一下,不去強辨。其間要義,不論是表,存則是根本。」

  說到這裡,徐平對一邊的提舉學事李覯道:「泰伯,於學問上,你與簽判正差在了這四個字上。能夠存而不論,心中包容,很多事情就豁然開朗了。你的年齡大一些,讀的書經過的事想來也要多一些,不過於道理上,卻不如簽判這般通達。便在這一個執字上,總想把世間的事,把想到的道理都明明白白通達下來。卻不知時移事易,滄海桑田,人世變遷,有的事已經搞不明白了。搞不明白,那便就先放在那裡,記下來,寫清楚,後人如果有機緣,自然會去明白。執著於要向別人講明白,便就把自己的學問搞亂了。」

  李覯拱手:「相公說的是。下官於學問上與簽判還可爭辨,於政事上卻事事不如。縱然心中千般不忿,事實就是如此,如之奈何?想來還是心中有執念,反而亂心。」

  徐平抬著看著天空,道:「到燕山府這三年來,我們如同苦行僧一般,幾乎日日不得閒。軍事、政事、民事,幾乎事事過問,凡有訴訟,每案必查。你們都是跟在我身邊許久的人,以前可曾見我如此?沒辦法,心中不安啊。對契丹一戰,打得太順了。福兮禍之所伏,碰見如此違反常理的事情,怎麼能夠安之若素?到底是為什麼,我搞不清楚,那就是簽判剛才說的那四個字,存而不論。但世間的事,終究是人的事,只要人事做好,治下如同花團錦簇一般,則一切都將煙消雲散。子曰,鬼神存而不論,又講祭神如神在,如果這世間真地有神,我們真心為民,則神自心安。」

  事情太順利了,順利得超出以前所認為的常理,徐平怎麼會心安理得?這就是他來燕山府坐鎮,下大力氣治理這裡的原因。世間的事有巧合,但巧得過分了,還是不要安之若素得好。便如光武帝,從起兵之後如有神助,事情太過巧合,說他是真命天子誰還敢不信呢?到最後連他自己都信了。不能不信啊,天幫他,地幫他,天下人心向他,打仗都會有流星雨,你能說出個道理來?一次也就罷了,幾次三番,一直做到皇帝。

  對契丹收復山前山后之戰,徐平真切有了那種感覺。他以宰相兼樞密使,在後方坐鎮指揮。下給前線的命令,如果契丹這樣當如何,那樣又當如何,計畫外又該如何,最後的結果就是契丹以對宋軍最有利的方案行事。到了最後,甚至在簽發宣命後,徐平在心中隨便一想,如果契丹大軍集中到哪裡,幾路大軍上去一圍,那個地方的戰事就結束了。結果契丹就真把軍隊集中到那裡去了,宋軍就真圍上去了,就真大勝了。徐平甚至產生了一種感覺,自己坐鎮都堂,只要在心中想一想,這場仗就打贏了。

  這天地不按照道理來了,但細想一想,又全部都合道理,徐平除了無奈,還能夠怎麼樣呢?那個時候回想自己的往事,才覺得自己對這個天地認識太少。當年在中牟白沙鎮種地的時候,他決定讀書去考進士的日子,每到天氣晴朗的夜晚,天上總是有祥雲,就在自己的頭頂上飄來飄去。徐平曾經指給秀秀看,開玩笑說自己命中是貴人,所以才有祥雲在自己的頭頂上飄。秀秀一本正經,徐平哈哈大笑。後來中了進士,唱名時天現瑞光,張知白一句恭喜成就了徐平在趙禎心中的地位。徐平不以為意,覺得張知白不過是提攜後進而已,趙禎莫名當真,自己賺了個便宜。然而當徐平執掌天下大權,天地向他演示了世間大事可以隨他心意,徐平還能夠呵呵一笑,置之不理嗎?

  徐平沒有那麼狂妄,以為這是自己天命所歸,甚至做皇帝都可以。歷史上留下的記載中光武帝神奇的事情都比比皆是,後漢又堅持了多少年?徐平自己的道理,漢天命是個偽天命,天命已經不在,道崩德散之後德在人心,自己怎麼會去違反?講道理的人,不會貪天功為己有,以己意代天心。徐平要在這天下通這一個道理,哪怕漫天神佛都站在他的面前,道理也要通下去。與趙禎在大名府的時候,徐平已經感覺到了另一個世界在他的面前露出了冰山一角,緩緩打開一扇門。不過徐平堅定地把那扇門關上了,他不能走。世間如果真地有天堂,那我心所在即是天堂。如果真地有神仙,這世間的人就是神仙。他相信自己與世界的所有人都一樣,成神都能成神,做仙都能做仙,他不例外,也不特殊。

  入朝為相,一道德的時候,徐平給了這個世界一個承諾,要通治理天下的道理,一個在爭而不止的小康之世維繫住人心不散的道理。哪怕要輪回千年,等待千年,徐平依然堅守這個承諾。連自己的承諾都放棄,徐平也就不是徐平了。

  見眾人都住口不言,徐平搖頭苦笑:「人都說老了,才會說些莫名其妙的話。我人雖未老,這兩年卻往往提及鬼神之事。不管是做宰相,還是地方為官,都是不應該的。我們朝廷做官的人,最忌講這些。但是不講,有的事還是應該做的。祭神如神在,很多人都已經忘記了這一句話。甚且有人強解,這只是孔子執禮,迂腐了一些而已。如果不是朝廷中的官員在祭祀的時候,只講儀禮,而失去了其精神,我又何必講這些惹人煩?事有其不得已,明知道惹人討厭,我還是做個長舌的人。」

  「現在朝中最重要的事情,是要在年後遷都西京,定都洛陽。正位中都,是因為那裡是天下之中,人心所向。什麼是人心所向?世間人說話,都以洛陽之音為正。人們所用的貨物,都以洛陽人用著好的為貴。就連百花,也以洛陽牡丹為尊。不遷都洛陽,天下人對於國都在開封,就永遠覺得哪裡好像不對。這就是正位,正位以安人心。遷都之前還有一件大事要做,那就是國祭國祀。唉,你們哪,還有朝中的官員,都覺得這是做個樣子,只要從舊書中翻些禮儀出來,照著做就好了。你們越是這樣,我就越是不得不嘮叨,嘮叨得你們煩,我也煩。國祭國祀,儀禮當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要心誠。心不誠,祭祀便就失去了其精神。活的精神沒有了,儀禮便就成了死的儀式,大打折扣。」

  「我為什麼問你們唐錢上的那四個字怎麼讀?古語說錢能通神,是不是真地能通神我不知道,兩可之間。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不要以己意強行去解經,實在想不通存而不論即可。祭祀古有傳承,我們不能斷了傳承,所以祭神如神在,重要的是心誠。唐錢上的四個字可以讀為開元通寶,唐史如此記,我們如此解自然無不可。為什麼是開元?因為大唐開始了一個新的時代,一個翻過漢天命舊篇的時代。只是漢天命不存,借來的周德自然也不在,大唐需要建立自己凝聚人心的道理。佛經道藏,釋道兩家在唐都極盛,雜揉文德冀以凝聚人心。結果知道了,玄宗以開元為年號,後人稱之為開元盛世,繁花似錦,也是烈火烹油。漁陽鼓動,天下大亂,那盛世一碰就散。後人讀史,看了史事脈絡,便自信滿滿地說如果當時不這樣,不那樣,不用楊國忠,不給安祿山那麼重的權,諸般種種一時之思,這盛世就能持續下去。能嗎?史書上記著的人都是傻子,就你聰明,我只要行一策就能國泰民安。自己想想可能性有多大?朝堂,是萬千人的心思,是天下人心。我們自己在官衙裡理事,看了許多奏章,諸般議論,是不是覺得這樣對那樣也對?有的時候,就是這樣定了,就這麼做下去了。為什麼?其實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就是那樣。當時人所看到的奏章,所聽到的議論,所認識到的人心,史書上並不能全部記下來。最有可能的事情,是你真地到了那個地位那個時候,諸般掙扎之後還是會做出同樣的事情來。可能換一個面目,但結果卻不會改變。要想真地改一個世界出來,就要去除掉各種私心雜念,以一個道理通於政事當中,按照道理來,才不會走偏。從這個道理上講,大唐開元,錢文用開元通寶自然能通。但是呢,還有其他錢上的文字,是按照開通元寶這個順序來讀的。開通開哪裡?不知道就存而不論,記下來讓後人知道還有這麼回事,一旦那樣也行呢?」

  「國祭國祀也是同樣的道理。子不語怪力亂神,但也祭神如神在,逢禮必問,這才是正確的態度。不知道,那就是不知道,只是守住傳承,留住其精神。世間有沒有神?你說有就有,你說沒有就沒有,憑什麼呢?要麼就堅定地認為沒有,不祭不祀,既然還要去祭祀就不要三心二意。什麼是不祭不祀?是連你家裡的宗廟也一起毀掉,破天下宗族,所有的人,都不祭祀祖宗了。不能夠家裡還祭著,國不祭了,那怎麼行?天下有難,多少好兒郎勇敢地站出來,拿起刀槍去守衛家園。這些英烈,很多是沒有後的。人皆有祖,可以承後,為國為民捐軀無後的英靈怎麼辦?我說,天下人煩,做得不對我又不得不說。」

  說到這裡,徐歎了口氣。

  另一個世界有什麼?如果真地有祖先英靈,作為一國執政,徐平進到那個世界面對無人承後的英靈們怎麼面對?作個揖說聲對不起?他能覥起那個臉來嗎?退一萬步講,真地人死如燈滅,並沒有什麼靈魂之類,無後的英烈們,曾經為國為民捐軀的英烈們,在身後冷冷清清,甚至被人羞辱謾罵,無人過問,國再有難,誰還會去救這個國啊。

  「明明理不通,卻堅信不疑,是為昧己心。以這不通的理,告訴人是當然之理,是為騙人。以此去對待過去未來,是為蒙天。我們做學問的人,當求真務實,不昧、不欺、不蒙而去求學,去通人的理,去通自然的理。存而不論這四個字,求學者當牢記,不明白就是不明白,不要自以為是,更加不要強迫別人相信。我不知道世上到底有沒有鬼神,但人來這世間,實際上什麼都不知道,是不是?關於人我們能確定的,是有父母,有祖先,娶妻生子之後有後代。這先和後是知道的,對後人且教且養,對祖先祭祀,牢牢守住了這一先一後,我們便就立住了,真地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不祭不祀,稱作換了人間,把以前的全部丟掉,一切都向前看就好了。不能瞻前顧後,六心不定,胡來怎麼行?」

  遷都是件大事,不只是朝庭搬過去,更重要的是要天下都認為理所應當。在這個天下安定,紛紛建宗族家廟的時候,還有一件大事是行國祭國祀。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天子只祭家廟就不可以了,因為家並不是國。國祭國祀,祭的是那些無後的英靈。

  天下有難,無數的仁人志士走上前線,拋頭顱,灑熱血,很多都年紀輕輕就獻出了自己的生命,沒有娶妻生子。前世的新中國重新崛起靠的是什麼?信念,理論,方法,許許多多,但最重要還是那無數勇敢的人們。多少人倒在了血泊之中,不要說後代,很多人連個名字都沒有留下來。從此之後不講宗族不祭祖也就罷了,一邊自己修家譜建祖廟,一邊對這些人不聞不問,天下間有這個道理?

  到底有沒有鬼神?靈魂到底是不是一個存在?對於徐平來說,並沒有答案。哪怕加上他前世的知識,加上他前世是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無神論者,依然沒有答案。這個問題要麼存而不論,繼承傳統,祭神如神在。要麼就是取消天下一切祭祀,從此之後天下人不祭祖不信神,既沒有祠堂和宗廟,也不許天下有宗教。後一點徐平做不到,那就只能按著前面一條去做。做就做足,事情要有誠意,不然你做給誰看?

  徐平的道理,是把天下一切的虛假全都收到政權的這一個偽字上來。偽就要誠心正意去做,不要假,一假全都虛了。人對自然的認識,對於人本身的認識都是有局限的,遠還沒有到能夠一清二楚的程度。這世間的事很多都不明白,不明白就是不明白,大大方方地說出來,先放在一邊,存而不論,專心致志於當前的事業。但是你用了一個理,就要把這個理通到天下人當中去,這是一個政權的本分。不能夠官員建家廟,不許百姓建。不能夠只安撫活著的人,去世的人就不管了,道理在就要去做該做的事。

  存而不論的關鍵是存,不能以不論為藉口,行不存之實。搞不明白的事情先記下來放在那裡,以後時機到了,說不定就能夠搞清楚呢。這就是不強解經,不改史的意義,留給後人線索,留給後人機會,不要斷了後路。

  如果,這個世界真地有先人離開,去找尋遙遠的出路。數千年之後他們回來,古經或失或改,史志不實,地理名亂,天象已經移位元,人心不古,語言不通,他們怎麼能夠確定這裡是自己的家鄉呢?自然界可以設路標,人的心也可以有燈塔,人心都不通了,對他們來說還有什麼是可以確定的呢?

  說是神或仙,人們覺得荒誕,那麼用徐前世的科學道理,太空船如何?這個道理能不能通?人類科學一直是發展的,我們都不能離開地球,以前的人更加不可能。這樣說有幾分把握?你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那又如何?那百分之一就斷了未來的希望。更加尷尬的是,認不出來這是自己家鄉,回來的先人還會認為是被強盜占了自己的地,他們會做什麼誰能講清楚?

  世界的本源到底是什麼?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古書上記載的,是亂講還是真實,拿不準就先存而不論。專注於自己能做的事情,知道有過去,有未來,要求總不高吧。

  徐平前世看過一部電影,說是地球上出現了不明飛行物,來了外星文明,當時的世界第一大國,派出了語言學家、物理學家諸如此類的了不起人物前去交流。他們與對方從一個一個符號開始,試著理解對方的意思。從梵文到古埃及,到兩河各種古文明,看起來非常是那麼一回事情。惟獨,繞開了人類傳承至今最古老的中國文明,有沒有意思?

  如果現在大宋境內出現那麼回事,無非是中書制國書,派位學士與一名武將,前去拱手而揖,執禮而問。來的是什麼人,所為何事。是自己人則待以國禮,是客人則客禮,是敵人則天下共逐之,如此而已。

  什麼是文明?中國字看不懂,根本就不會進入這方天地,這就是文明的記憶。哪怕是有其他世界的文明經過了這個世界,也只是擦肩而過,不會有交流,更加不會有戰爭,雙方根本就不會感覺到。文言、文字,不只是內部人交流用的,也是一層屏障。

  怕的就是,內部自己亂了,人心蒙昧,失去了文明的記憶,那就沒有辦法了。從記載得比較明確的周朝開始,除了國之外,還有野。國人野人都是人,沒有誰高貴誰低賤,只是國是有文明記憶的。國亂了,化國為野,文明記憶丟失,天下也就不是那個天下了。

  徐平實際喚開了一扇門,但他不敢打開。因為在門前徘徊的時候,他驀然發現,雙方的心通不能對上。真地跨出了那一步會發生什麼,徐平不知道。可能是祖先的英靈在守護的世界,成神成仙,也可能是一步出了天外,不知到了哪裡。還可能是,那根本就是一個虛實相間的世界,包括自己曾經生活過的,這個正在生活的世界,都是虛實相間,可以虛實變幻。人既沒有認清自然的時空,也沒有認清人自己,確定不了。

  道德世界之外還有一個山海世界,如果為真,則山與海與這個世界對不上。人會迷失自己且不論,真地拱出一個世界來,到處天災,這種後果根本不敢想。

  當然,還有另一個解釋,讓徐平既無奈,又沉重。

  人認識自然,改造自然的同時,自然也在認識人類,適應人類。也就是說,自然同樣是有靈的。人與自然本來就是生命的兩面,在這個世界互相學習,一起成長,當最後天人合一的時候,才一切成真。在那一刻,徐平感受到了秀秀,那個小時候與自己一起看著天上的星星,憧憬著未來,說著些不著邊際的話,對自己有些好奇又親切的小女孩。那個世界本來就是一個好奇的孩子,向自己打開,只是自己的一些想法成了真。

  人在探索自然,試著用一個道理來描述自然。而自然也在學人,學著怎麼做人。從哪裡學?從人的心裡去學。不管是人身之外的自然,還是人身內的靈魂,本來就包括著兩部分。這兩部分合起來,才是完整的人本身,合起來的那一塊,才是人真正的成長。

  輪回、時空、科學,諸般種種,都能包容進這一個可能裡面。有這一個可能在,徐平就必須放下自己的一切雜念,凝聚世間人心。人與自然,一起成長,等到瓜熟蒂落的那一天到來。小康、大同,本來只是一個漫長的等待,從天地初生起的一個約定。

  到底是不是這樣?徐平並不知道,他只能把一切思想分岐,收到最大的那一個可能裡面,留下人類最大能夠認同的共識。從這個意義上講,世界上的一切事,都是人事。人類所認識到的自然,只是自然的一部分,因為自然本來就在根據人的認識適應著人。

  古書、古史、古經,真地已經很多都跟眼前的世界對不上了,無法從經史之中去確認世界的真面目,徐平也只有等待。他要給這世界八個字,清平世界,朗朗乾坤。

  山海經中所記載的地名,有多種解釋,因為重名的地方太多了。不說別的,大宋與契丹重名的州郡就有不少。至於小村小鎮,小山小河,天下間就更加無數。滄海桑田,城市可以成為荒野,漁村可以成為都會,最早的山海經是記載哪裡,甚至根本記的就是另外一個世界,或者是兩個世界的交匯,已經難以確認。那就只好先放在那裡,把世間的人事做好再說其他。人心正了,世界自然就會正。

  人最怕的就是口含天憲,自以為是。我認為是這樣,一定是這樣,不是這樣那也要是這樣。把經史改掉滅掉,原先的世界也就從此遠去,一切面目全非。如果,真地是人本有兩個世界,這兩個世界互相學習,互相成長,能夠虛實變幻,人心之妄害處不可想像。

  前世的時候,有一部描寫這個時代的名著《水滸傳》,裡面的好漢一進酒店,動不動就要切幾斤牛肉來下酒。有專家就分析,這說明了好漢們的反抗精神。這種說法流傳非常廣,很多人都覺得講得非常好,顯示了學者的睿智。其實宋朝以後的物價並不難查到,直到徐平出生的年代,牛肉和羊肉的價格才剛剛超過了豬肉,新中國的前三十年牛肉價格也是最便宜的。道理其實簡單,禁殺耕牛,市面上能買到的牛肉多是老死病死的牛肉,味道自然不敢恭維,本來就是窮人的食物。新中國的管制力度,更加不要想有多少違法出售的牛肉,價格放開了,牛肉才能慢慢漲到作為正常肉食,與羊肉相比的程度。而以古代的生產條件和牛羊及豬的品種,豬的生產成本是高於牛和羊的,豬肉其實在歷史上絕大部分的時間段,都是一種奢侈的肉品。不要說是宋朝的生產條件,就是徐平前世,真正養中國傳統的豬品種,用傳統的飼養辦法,肉價也不會顯著低於牛羊肉,大多數時候是更高的。這並不需要查閱複雜的資料,只要有求真務實的求學精神,而不自以為是,口含天憲,黨同伐異,這個結論就擺在你的眼皮底下。在學術上求嘩眾取寵,立異以為高,結果就是把歷史改得面目全非,後人根本就搞不清從前的世界是個什麼樣子的。宋朝皇宮多用羊肉,學者說這說明了統治者的奢侈,竟成真言,假的也就成了真的。

  中國白酒有獨特的生產工藝,隨便查一本教材,都會告訴你固體發酵、固體蒸餾的才是白酒工藝。工藝是道理,蒸餾用具是器,白酒是用,最簡單的理、器、用的關係,理是核心。一種獨特的工藝已經說明了最核心的部分,沒有工藝,器說明不了問題,白酒之用更加無從談起。幾乎是戳著眼眶,還會在學術界爭論不休白酒是不是從西方學來的,考古查資料研究中國人是不是學了西方的蒸餾器才發明了白酒。

  人心就是這樣,不要以為假作不了真,以假亂真每時每刻都在發生。不過十年,最早發明好漢們吃牛肉說明反抗精神的人,其實曾經歷過豬肉價格高過牛羊肉的時代,但並不妨礙他們把自己想出來的事實,變成了人心中的真實。白酒工藝寫在教材裡,並不能解決歷史學界,苦苦研究中國白酒是自己發展的,還是外來的這個問題。如果千年百年,後人從經和史中認識的世界,其實已經完全不是前人所經歷過的。鑒古而知今,從這樣的古裡能夠借鑒到多少,恐怕就要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

  經為心路,史官記實,本來只是客觀的描述世界。當失去了本來意義,他們裡面的財富又剩下多少呢?如果說史官太久遠,用徐平前世的記者學者來作比,就更加清楚。學者本著求真務實的精神,自己探索出來多少知識就告訴別人多少,記者把事情的真正面目記錄出來給眾人知曉,世上會少很多事情。當學者失去了求真務實的精神,或者背離了遵循的道理,或者用思想曲解了自然,知識中又有多少可用?記者不再以記實為根本,而是醉心於自己想要編出來的世界,選擇性或者扭曲記錄世界的面目,又會發生什麼?

  如果把一個時間段發生的事情,跟人們得到的被描述出來的世界相比,會發現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世界。繼承與發展,又從何談起?

  人昧本心,以己意來認識、記錄、講解事實,再用這個事實講給人聽,最終把這個說出來的世界,代替了真正的世界。這就是昧心、蒙人、欺天,會換人間。

  我們要保持謙虛謹慎的作風,求真務實的精神,簡單的兩句話,一個書生可以打造出令天下顫抖的威武之師,改天換地。而昧心欺天的人,哪怕手中槍多人多錢多,也被對方秋風掃落葉一般趕得如喪家之犬。講一個道理,做一件事,定一項政策,永遠記住本來是要幹什麼。中國文明早就過了排排坐分果果的時代,從唐朝開始就要奔向一個新時代,去跟沒有文明底蘊的蠻人學,就是在走回頭路。回頭路的後果是什麼?宋朝的舊禁軍已經生動地演示了一遍,花掉了天下的財富,拖住了文明前進的腳步,最終天下不守。

  法律疊床架屋以致不能斷案,經濟成了玄學,不但不能促進發展,還使人成了經濟的奴隸,文明怎麼前進?記住初心,人人平等,天下一心,共同發展進步。

  徐平看著不遠處的青山,沉聲道:「山前山后,本為漢地,滿地腥膻不知多少年。如今朝廷收復,最難治理。不是政事難以處置,而是心難擺正。有的官員,以為這裡的百姓數百年間不少人與中原為敵,當加懲戒。這有道理嗎?棄地又不是百姓棄的,他們在異族治下生活本已艱難,回歸中原再受人白眼,心如何能平?唉,本來應該跟中原沒有什麼區別的,為了這一個心不平,只好我們來額外多做一些事。地不守,民被奪,這是朝廷的失職。不能說不是在我們手裡丟的,就可以不管了,對百姓來說朝廷還是朝廷。這幾年山前山后大修道路,各地皆通,民間不許有隱戶,都是為了不留下虛地。地回來了,人也回來了,還要讓百姓的心也要回歸朝廷。世間如果真地有神靈,這裡的山間到底會有多少冤魂在翹首以盼。深山聞鬼哭,你們要感受這一種冤屈與無奈。世間有沒有神鬼,孔子的那個年代就只能存而不論了,我們也存而不論吧。人哪,最怕黨同伐異,不許別人跟自己想的不一樣。只要心裡面有一個道理在,如果沒違道理,就當存。你舞著大棒,不許別人這樣想不許別人那樣想,以為是自己得計,實際上覺得踏入了天堂,就是進了地獄。你說世上沒有鬼神,真出來一個,天下都把你當白癡看,全成了敵人的信徒。中原是人的中原,天下是人的天下,入了這片地,神佛也要歸朝廷來管。所以一切宗教,無論道釋,無論是漢教胡教,皆歸於朝廷治下,不許自成天地。哪怕漫天神佛站在我的面前,我一樣明白這樣講,要麼帶信徒出這方天地,要麼就受朝廷約束。本朝不拜神,道理說服不了,存而不論而已。祭祖祀天,守住傳承,治理好人世間,給天下一個清平世界,朗朗乾坤!」

  徐平前世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爭得更加厲害,其實已經脫出了中國文明傳統。唯物主義一定要加上辨證二字,承認人的主觀能動性,不然就成了另一種宗教。認為我的思想就是世上的唯一正確,不一樣的要麼愚昧,要麼落後,要麼不該存在,就已經一隻腳踏進了別人圈子裡。你說沒神,出來一個喊得最響的那些人,就成了別人堅定的信徒。中原王朝的皇帝說自己是真命天子,被別人打爆了,立即無數人把這天命加到敵人身上,向侵略者跪拜。說自己是世間惟一正確,國門一開,國人三觀盡毀。說一切諸神皆假,真地出現一點神跡,不管真的假的,富貴者率先去頂禮膜拜。

  能夠存而不論,包容,同時堅守自己的文明傳承,才可以真正堅定自心。

  對面的契丹初起時,神神怪怪的事情很多,不能你認為是騙人那就騙人的。一旦錯了葬送的可是天下,受苦的是天下百姓,不只是自己的榮辱。契丹以燕山府為析津府,用的是星分野來象地理,徐平就用收山前山后人心來化,不能把天下當玩笑。世間如果真地有天地,那也是人心來通,人心收了則一切自化。

  站起身來,徐平看著青山道:「江山如畫,歲月如歌。數年爭戰,西成於天都山,東成於軍都山。冥冥中或有天數,我不知道,不強以為知道,也不去強求天意,世間事只於人心中去求。天下歸心,自然國泰民安。前些日子,朝廷以天都山為西安州,以邕州為南寧,又以營州為北平軍,告天地天下已守。至於東邊,地處海岱之間,河清海自晏,人安山自安,只能從人心中求之。現在我們要做的事情,就是檢遍人間一切角落,安茫然無去處之英靈,收天下人心,國祭國祀,結束一個舊的時代,開啟一個新時代。」

  人的血緣傳承到底是怎麼回事?搞不清楚的事情何必強求。哪怕後世有了基因技術去查血脈傳承,誰又敢說一定就是真的呢?就是真的,是不是就那麼幾個祖先呢?有多少人躲禍而默默沒於山林,又有多少人血灑疆場而沒有留下後人。祭祀不能忘了他們。

  「悲歌當哭,遠望以歸。人皆有祖,以承其後。世有英魄,為天下事,捐其軀而灑其血,而身埋黃土之間。國祭國祀,以告天地。魂兮歸來,天下以安。」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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