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一世富貴 作者:安化軍(已完成)

 
waterkcl 2018-10-31 17:24: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34 660149
waterkcl 發表於 2019-1-12 09:29

第101章 莫做儒巫

  劉敞是疑經派,歷史上他正式掀起了疑經惑注的大潮,最終宋儒走到六經注我,我注六經這一步。經典的價值在於其中的道理,世道變了,道理也要變。

  徐平前世,也曾經跟著小夥伴一起,笑話宋儒,連經典都自由心證了,還好意思厚著臉皮稱儒。現在明白,正是因為走到了這一步,儒家才在這個年代獲得了新生。把先賢當神供著,捧起一個又一個大儒,不斷添新經,儒家才真正亡了。神和鬼,不應該在這個文化體系中存在。以天命去諸神鬼,才形成了周朝的道德,這也是儒家的根源。重新把鬼神請回來,就是在走回頭路。回頭路走到頭,就是絕路。

  劉敞極是開心,有當朝宰相明確地說,一切經典皆可疑,皆可變,讓他欣喜非常。做學問要疑經,是需要勇氣的,免不了有人冷嘲熱諷。問你一句,你比先賢還高明?先稱稱自己有幾斤幾兩,人貴有自知之明啊。很多人,就這麼無聲無息地沉寂了。

  道理面前沒有高低貴賤,沒有什麼不可置疑的天條,存在了這種天條,說明文化出了問題了。學問是因為合了道理而正確,而不是因為某個人說過而正確。

  徐平道:「子墨子不滿儒之偽,而立新學,以天、鬼而立論。能成一時顯學,終究不能被當政者用,歸於沉寂。至荀卿、孟軻,儒而成兩家。荀卿以人性本惡,其善者偽也為根基,自成一家。國之命在禮,禮義生而制法度,隆禮至法則國有常,重法愛民則霸。其學以韓非、李斯承其後,行於秦國。荀卿既言人之善為偽,則何必取這偽善,直以法進而為律,一制度於天下,為天下大一統。去偽善,用制度,而變為法家。」

  說到這裡,徐平搖了搖頭:「秦二世而亡,天下皆知其亡於暴。其暴何來?既然人性只有偽善,而於百姓一律繩之,聽命役使如牧羊則可。荀卿之儒天人分,人事不再為天命所化,為其所得。當天命已經化入人心,天人之分已不可不行。因善是偽善,而取隆禮重法改人性,為其所失。善與惡,皆在民心,民之好者為善,民之惡者為惡。世間的男子好美色,則女子有美色為善。人人皆好美色該如何?天下之亂起於爭,弭爭者為善,勸人爭者為惡。善惡起於民心之中,是故人性有善有惡。萬千道理,皆歸於民心中,此為根本。」

  一切政治皆起於爭,無爭就無政治,人人自足天下自治,人類社會不需要治理。認為爭是源泉,這是中國文化的傳統。共產主義認為生產力發展,出現了階級分化,從而出現了階級矛盾,階級矛盾實際上就是爭。在階級鬥爭中生產力發展,最終進化到共產主社會是馬克思主義的原始觀點,與大同——小康——大同的三個階段是一致的。後來的社會主義認為可以先消滅階級,而後發展生產力,進而發展到共產主義,是一種變化。這種變化與荀子認為人性本惡,善是偽,有異曲同工之處。即認為人性的一切皆是社會性,非社會性的為偽。既然偽,那就可以用社會主義的法律,新時代的制度來規範。不只是要規範你的行為,還要規範你的思想,因為不合社會主義的思想是偽的人性。這就是另一種形式的法家,社會主義者愛法家,其施政具有濃厚的法家風格,不是沒有來由。

  荀子的思想解決了一個重大問題,即人的精神天地,跟自然的天地分開,換句話說就是唯物主義。孟子沒有解決這個問題,他的思想,還在人與天命的關係上。正是在這個關鍵的問題上分為了兩派,接受了孟子的民為本,但又同時接受了荀子的隆禮重法愛民。民只要愛就夠了,怎麼做事,怎麼思想,由禮和法來規範。最後的理學,實際上也走到了這一條路,存天理滅人欲,那就用禮法去滅民的欲。所以北宋這麼多政治人物,朱熹就拉著司馬光跟其他理學創立者一起,做道學先生。跟他一樣尊孟的,偏偏他就則看不上。

  王安石不一樣的地方,在於沒有遵循荀子的思想,而是在孟子的思想上進一步,實現天人分離,把天命從人世中摘了出去。這就形成了新黨和舊党最根本的一條路線鬥爭,是政治本於民心,還是民心本於政治。王安石認為政治要順民心,重德教,性無善惡,而情有善惡,百姓自己會處理善惡。你不能規定百姓的行為,約束百姓的思想,來推行政治的教化。司馬光則相反,隆禮重法,法在禮後,最重要的是三綱五常,規定百姓的思想和行為。把人的行為和思想都規範約束了,則天下自然就大治了,發展到後來成了理教。

  在王安石眼裡,反對者要規定人性,不但管民的行為還要管民的思想,是暴政,但最後自己去走到了以暴制暴上面。千年後的變革其實一樣,具有相同特點。

  「萬千道理,俱都歸於民心當中,這就是為政的法則。以民為師,找尋道理,圓滿學問,理通則為儒。先道理,再道德,再教化,再有禮儀,法度隨此而變,次序不能錯。先用禮治民,而後教化,再成道德,不求道理,是不行的。荀卿之隆禮重法治國,尚賢任能教化,只能害民,而不能大治。這便如先給天下之民刻下一個模子,讓所有的人都在這一個模子裡長,長得一個模樣,天下就大治了。世間無此道理。這個模子名之天命,實則巫鬼。其禮與律名為法度,其實殘民之術,用之則為天下大害。為政者不能夠從民心中找尋道理,而去求禮法,求教化,與治世南轅北轍。你們現在做的,就是以民為師,找尋道理。」

  改革就是要順應時代的呼聲,響應人民的心聲。與民心相應的時候,一切順利,背離了人心,則步步艱難。荀子留下了一個自上而下單線治理的政治框架,後世的統治者對此喜愛非常,在這個框架下不需要聽取百姓聲音。百姓不滿意,是法律執行不到位,是禮制教化不到位,只要用重法酷刑,森嚴的三綱五常,規範行為,約束思想,一切自然就好了。

  徐平歎了口氣:「為政而治,說到底,就是怎麼看人性,怎麼行教化,一切法度與施政都是由此而生髮出去。荀子之學也非無來由。殷商之時重巫鬼,君亦聽於巫,巫實掌天下之文。年深日久,巫有所謂聰明者,發覺以己意代天聲,君民亦事無不聽。此端一啟則巫終被萬民所棄。而此端必起,則巫必敗。巫之讓天下聽命於己者,由其聽天命,不聽天命了則以心中之鬼而代天命。後世文人,多有視己為巫者,讀聖賢書做聖賢巫,讀別的書就做別的巫。有真自以為得聖人之旨,而欲行聖人之志於天下而成狂者。但更多的,是心裡藏個小鬼,用這個小鬼來代聖賢。民有不聽,則把這小鬼拿出來,嚇唬世人。」

  說到這裡,徐平連連搖頭:「雄州張太尉,當日在樞府,憲台以其生有異相而攻之不己,趕出京城猶不甘休。蘇紳是我姻家,我也要說,就是他與孔道輔,一唱一和,用這些鬼把戲逐大臣。把禦史台的禦史當作嚇官員的小鬼,他自己做閻王,讓禦史台變成了個閻王殿!現在賈昌朝為禦史,有樣學樣,不講道理,鬼氣森森!」

  張載和劉敞幾個人忍住笑,不敢吭聲。他們在西北跟著徐平不短的時間,還沒有聽過徐平發牢騷,今天徐平終於是沒有忍住。

  徐平講政治原則,對禦史台的人事和事務不干涉,不過問,牢騷還是要發的。沒有哪個禦史來觸徐平的黴頭,這些日子,他們主要針對陳執中和程琳。陳執中治家不嚴,程琳好貪小財,都有些小把柄。趙禎幾次把禦史的彈劾奏章交給徐平,都被徐平以禦史不當探官員隱私為由,壓了下來。禦史台是秉制度查官員,不是東家長西家短的長舌婦,好好做本份的事。這幫禦史就有這個毛病,自以為跟商時的巫一樣,是用天命查皇帝和百官,人人都該聽他們的。實際上人人心裡有小鬼,不講道理,哪來的天命。

  徐平煩得不行,趙禎也煩。彈劾官員,沒有道理徐平可以置之不理。規諫皇帝,趙禎不理不行,他們會一直纏著不放的。到了大名府,趙禎頗有些樂不思蜀的意思,在這裡是徐平說了算,沒有那些煩心事。對趙禎的私事,徐平基本不聞不問,放任自流。

  趙禎曾經問徐平,為什麼不跟其他官員一樣死盯著他,是不是怕趙禎把他換了。徐平告訴趙禎,官員嚴格要求是因為在做公事,皇帝於國家則公私不分,這是制度上就這麼定的。正因為公私不分,皇帝與百姓就有了交集,皇帝既有官的一面,也有民的一面。皇帝在政權裡的地位,有一部分就是代表百姓,來監官的。另一部分,則是與官為一體來治理天下。如此一來,對皇帝的要求就只能位於官員和百姓之間,比官員鬆理所應當。趙禎深以為然,對天天規諫他雞毛蒜皮小事的台諫官員,更加煩得不行。只是政權中每個人都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趙禎煩歸煩,還是要老老實實聽著。

  徐平只是要天下有個道理在,這宰相做不做,他已經不在意了。
waterkcl 發表於 2019-1-12 09:31

第102章 何以道理最大?

  說到這裡,徐平對林照和岑希辰道:「不只是禦史台,以前的禁軍也是閻王殿。人人都有一套鬼心思,除了錢,不知道為什麼而戰。為什麼老有人講將要專權?就是要讓他們做閻王,來鎮小鬼。不把士卒當鬼看了,真真正正當作人,也就不需要閻王了。」

  林照和岑希辰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對於心中的鬼鬼神神,並沒有深刻認識。

  徐平又對張載道:「周失天下之德,殷商的那些巫啊鬼啊,就又都出來了。等到漢以天命立天下之德,以大鏡懸天,照散人心中的鬼。漢的天命不再,鬼又從心裡出來。是以我們每一個人,從一生下來,心中便有無數小鬼。初為學,都是在遍地鬼中,想成神。」

  「啊——」張載吃了一驚,不由嚇一跳。他從徐平初到西北,便就參軍從政,跟徐平接觸得多。徐平為人隨和,特別是最近一年來說話隨性,周圍的人慢慢也就習慣了。跟徐平在一起不用戰戰兢兢,想說什麼說什麼,不用裝模作樣,裝模作樣沒用。

  徐平道:「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你說,這是不是要成神?不是鬼,想成神做什麼?神只能鎮鬼,對人又沒有用處。」

  張載想了一會,點了點頭道:「此四句話雖然不知何人所說,但卻深得我心!相公一說,仔細想來,這種心思確實有成神的意思。」

  「就是啊,既得你心,說明你也有這個想法。有這個想法,就是因為心中有鬼。自己心中有鬼,則可知人人心中有鬼,於是欲成神而鎮天下人心中之鬼。子厚,我們求學,就是殺心鬼,求真人。當然,心鬼不除,都是欲要成神。我告訴你,君子求學,殺心鬼後當向人的那一邊走,萬莫要朝著成神的那一步走。不然到最後,就是巫,裝神弄鬼,於自己有害,於天下有害。怎麼向人去?就是一邊學,一邊時時與百姓一起,聽民聲,知民意。」

  劉敞道:「相公讓我們這些新進士,刪修小曲、雜劇,莫不是欲我們求真人?」

  徐平點頭,拍了拍劉敞的肩膀:「不錯,這樣想就對了。本屆進士,你們這些人於學問最有前途,所以才挑出來做這件事,做學問不要走到邪路上去。世人求學,學到了些知識便就以為自己比別人強了,看不如自己的就瞧不起。朝廷若是再隆之以禮遇,就更加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要跟周邊愚民分開。什麼東西跟百姓一樣,便就覺得受了屈辱。就是拿自己當神了麼,別人只有被自己教導的份。要別人膜拜,一有不敬,便勃然大怒,說是不尊重文人,這世間還有救嗎?這就是求學走上了邪路。朝廷再遂他們心意,那就心鬼顯露於外,裝神弄鬼,把人世間變成了鬼世界。做官的,不再想治天下了,一心做閻王,鎮世間小鬼。你們說,學問做到這一步,天下還有救嗎?」

  張載和劉敞面面相覷,小聲問道:「相公,那要怎樣才除盡心鬼,而成真人呢?」

  「明德嗎,當你胸懷天下,看見了德在民心,自然就不會再覺得高高在上了。那個時候才會知道這人世間,心中的神神鬼鬼,實際上只是個道理。你不知道理,這些就成了心中的神鬼。對神盲從,對鬼害怕,放眼望去,世間只有幾個神,滿目是小鬼。」

  徐平說得起興。這兩個年輕人前途無量,這番話說給別人聽,會把人嚇壞,讓人覺得徐平思想出了問題,徐平相信他們最後能夠想通。

  「我們做學問,來當官,就是要尋讓天下人都認可的道理。道理一以貫之,天下之民心中的神神鬼鬼,自然就會散去。家國天下,齊家治國平天下,不少人以為這是求學之階梯,一階一階拾級而上,最終天下平,自己的學問就到了。不對,若是如此,沒個家的孤兒還不能求學了。若是如此,官做得越大,學問越大,官最大的就是天下第一學問人。哪個官大沒什麼學問,便就說是朝廷有鬼。這就是階級,是小鬼一步一步去當閻王,是個鬼世界,哪裡來的天下?家國天下,一樣是執其兩端而得其中,核心在國。國治則家齊,則天下平。國治教化於內,顯於家則為禮;教化於外,顯於天下則為德。天下的人心齊還是不齊,天下之外的人看得最清楚。為學者,在野則能讓自家齊,為隱。在朝能讓國治,為仕。子曰,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可卷而懷之。就是這麼一個意思。天下無道則無理,不按照道理做事,可不就只能隱了嗎。所以說啊,不要在朝政中搞階級,更不要在學問中搞階級,才是正途。天下人俱都是一個樣,有人過得好,有人過得差,沒什麼了起,並不說明有貴賤之分。過得差的人不必覺得羞恥,過得好的人也不能高高在上,大家各自過日子,都向著過得更好去就是了。」

  張載道:「敢問相公,何為天下之道?何為天下之理?」

  「天下之道,就是這天下是誰人之天下。天下之理,就是如何守住這天下。是故君子用於邦國,必問,此邦此國,是何人之邦,是何人之國。若為邦人之邦,國人之國,則以天下之道盡心竭力而治之。邦主之邦,國主之國,則以客卿而治之。客卿乃受人錢財,為人所用,替人守邦國。錢財不足,則隱,國主不用,則隱,為客而已。此之謂,君子於別人之天下,只是一過客。你們讀先秦典籍,便就會讀到許多客卿所言。官員,是這天下的一分子,以理治國。客卿只是一過客,以術治國。喧賓奪主,田氏代齊。先秦之時各邦國有主有客,共治邦國,這可是不一樣的。後人為學,一定要知道他們是主是客,不然對於他們治國的辦法,就會迷惑不清。」

  什麼是道?非常簡單,這政權是誰的。理同樣簡單,怎麼保住政權不倒。道崩德散就是政權不再在主人手裡,其德自然就散了。漢借周德,因為周天子是天下共主,並不是天下的唯一主人,漢朝同樣也是如此。漢初的皇帝家裡同樣要種地織布,不會理所當然地視天下民財都是自己的,想取就取。違背了這道,理就立不住,人心要散。一直到宋朝,皇帝的內庫都是按照制度,從天下之財裡分一部分出來,天下並不是他趙家的。制度不一定能守住,但不表示制度不存在,這就是天下的道理。

  蒙古人來了,這天下不再是天下人的天下,道崩則德不存,理當然也就不在了。後來的朝代不循舊道,舊理自然就不在,拿著古人的典籍,讀得再好也不能治天下。這就是文明當中的道理,連道理都沒有的政權,凝聚不起人心。裝神弄鬼,對百姓連蒙帶嚇,是沒有用處的。明白了政權的道,再去找自己的理,把天下事一理貫之,人心才能齊。這就是為什麼道理最大,其他一切都要服從道理,要按照道理做事。
waterkcl 發表於 2019-1-12 09:32

第103章 徐平的道理

  說到這裡,徐平笑著對幾人道:「理通為儒,道理通了才能跟人講,不然就只是學與問。做學問,講道理,是不是很清楚?今天我在這裡跟你們講道理,你們覺得我通不通?」

  幾人一起笑了起來。

  黃金彪聽得雲裡霧裡,昏昏欲睡,見幾人笑,舉起杯來道:「相公說的,自然是天下間的道理,哪個不服!飲酒,飲酒!」

  徐平舉杯一飲而盡,對黃金彪道:「你啊,不許我做人,非要我做閻王。做人真難!」

  普通人不必要一定明白道理,他們只要覺得管他們的人按道理做事就好了,這個時候官員就有些像閻王。老百姓哪管你是閻王還是玉帝,只要能夠開開心心地生活就好。教化就是把道理慢慢深入到人民心中,大家都懂道理,自然而然按照道理做事。現在徐平自己也只是在完善自己的道理,教化只能留給後人,不知何年何月了。

  徐平是個隨性的人,對人生講究順其自然,不較真。所以徐平對天下的道理,滿篇都是虛偽,核心是偽。政治是扮演,人民喜歡怎麼樣就怎麼樣,只要合道理。存偽求真,就是徐平在小康之世,守住天下認同,向著大同社會而去的道理。大同會不會到來?徐平其實並不太關心,最少在他的有生之年見不到,何必煩惱?

  天下之德,外人感受最清楚,崩散之後反而是後人覺得虛無。前世的時候,新中國的德就是天下一心,眾志成城。平靜的年月,周邊國家感受就是和風細雨,忠厚老實,一旦發起怒來,地球也要跟著一起顫抖。

  徐平前世國家的道,就在國名裡,人民共和國。理是那個偉人留下的理,可以概括為九個字:為人民服務;造反有理。那個偉人不像徐平這麼隨性,他愛較真,他留下的道理也是一樣。為人民服務是國家的天,是對政權的要求,是天下之父做事的辦法。造反有理是國家的地,是人民的權利,是天下這個民心之母做事的辦法。父親做好了,母親自然也就心安,天下太平無事。如若不然,父親不對,母親就會把家裡鬧得雞犬不寧。國家的一切事情都在這個道理裡面,裝神弄鬼不行,理在則道不崩,德不散。

  想到這裡,徐平面上露出笑意。前世小時候,父親對家裡的事管得少,對自己同樣管得少。每當自己闖了禍,拿起掃把打自己的都是母親。嚴父慈母,說是傳統,那個偉人卻偏偏反著來,要慈父嚴母。他的理化成禮,便就走進了許多家庭裡面。

  家國天下,不是階梯,而是天下人的互動。以家為單位,組成國,家齊國治,兩者同時而成天下。家不齊,國不治,則天下不穩。不以家為單位成國,就成另一種天下。國也可以是以人為單位組成,也可以是以族為單位組成,也可以是以部落為單位組成,還可以是以地域為單位組成。不同的國家,有不同的道,有不同的理。

  天下的道有很多種,可以有主,也可以無主。有主之天下可以是神的天下,可以是人的天下。是人的天下,還可以是一個人的天下,或者一部分人的天下,或者是所有人的天下,甚至可以是外人的天下。

  守天下的理,更是數不勝數,不斷地出現,不斷地消失。

  這些道和理組合起來,便就是璀璨如繁星般的文明,這些文明創造了燦爛輝煌的人類文化。有道理,凡事講道理的人群,就是文明,否則就是蒙昧。

  各自文明繁盛,德理皆俱,人類相安無事。一旦失去文明,就會面臨戰爭動盪。畢意強者吞併弱者,弱肉強食也是道理。

  文明吞併新的人群,便就是化,用道理教化。認可了你的道理,成為自己人,文明就完成了擴張。如果化不了,早晚都要吐出來。

  野蠻是不是文明?拳頭大就是要做人上人,一樣是道理。這個道理在廣大的人群中一以貫之,照樣可以形成野蠻文明。自己的文明撐不起天地,天下缺德,一樣受欺負。大宋軍隊的德一直缺著,北方起來一個強權,就被欺負一次,一直欺負到死。

  徐平前世軍隊的德有了,文化上一群小鬼裝神弄鬼跳大神,便就不行,跪在洋人面前起不來。有道理,才有道德,有了道德才有文化。從被洋人打破家門,無數的仁人志士為拯天下危亡,冒著槍林彈雨迎著敵人的刺刀走了上去,以自己的頭顱,漓淋鮮血,挽天下於將傾。他們的精神,便就是這個天下面臨外敵入侵時的武德。

  當天下危亡的時候,武要戰鬥,文化上要大破大立。武上最終打贏了,文化上一直破不完,立看不見影子。當最早破除舊文化迷信的時候,破的是英雄。當要立的時候,還執著於破的,人民會認可嗎?沒有人民的認同,沒有自己的道理,算什麼文化人?

  文人的心中,兩種誘惑必須要去除。一個是巫,看了兩本書自以為得了天命,就要指點天下了,就要讓百姓膜拜了。一個是鬼,以為自己有法力,塗脂抹粉一番就要去做閻王。

  司馬光就是這個年代的巫,後來的蔡京等人就是歷史上的鬼,這巫和鬼,是徐平要想辦法斷他們掌權之路的挑戰。破山伐廟,偉人讓人們去砸的是廟,而不是裡面的神像。不是讓後人把神像砸了,留著廟自己打扮一番坐上去。你坐上去,不講道理,誰會服?理論爭論,不又成了小鬼打架跳大神。

  人怕鬼,鬼更怕人,一說人話小鬼們便就嚇得半死,恨得咬牙切齒。徐平說禦史台是閻王殿,就只是一句簡單的人話,但不能當著賈昌朝、孔道輔等人的面說。他們會以為徐平是在罵他們,心裡記恨的。不敢講人話,所以在朝廷裡做人,是非常不容易的。

  徐平抓住一葉飄下來的銀杏葉,看著那一片金黃,淡淡地道:「我的道理,其實很簡單。就六個字,偽君子,真性情。偽君子當朝治國,真性情留在民間過日子。偽君子們在朝廷裡且扮且演,維持住天下民心如一,渡過爭而不止的小康時代,走向大同。凡是要在朝廷裡找君子小人的,都到民間去,寫成文字儘管罵。罵有什麼,讓他們罵就好了,真性情本來就該想罵就罵想哭就哭。知道自己是偽君子,不要矯情,穿上公服好好扮演君子治理天下。脫下公服,就是平民百姓,百姓對錯自有國法,不能用私事來彈劾官員。」
waterkcl 發表於 2019-1-12 09:33

第104章 天下人之天下

  指著腦袋,徐平道:「人最難的,是這裡。人的腦子裡啊,有許多小鬼,求學就是殺腦子裡的小鬼,而去求真,做真人。君子是很久遠時代的事了,時代變了,按照古人的君子要求,天下哪裡有君子?是以君子於士大夫如北辰,且看且行,不必強求。在朝廷裡扮演君子治國,已經很不容易了,不能在私事上也如此要求。人當有真性情,有欲才是活生生的人,我們要做人。儒的關鍵就在偽,孟軻、荀卿皆是認為人不當偽,而去求真,反失了儒的方向。偽有什麼?拆開來,就是為人嗎,做官不為人,為自己啊?一切都為自己就不要做官了,農、工、商,什麼不好,都可以啊。穿上公服,這個人就成了偽君子,按照道理來做君子該做的事。脫下公服,就跟百姓一樣,有什麼不好呢?公私要分明,公就是公,私就是私,公德公事,私德私事,不要攙在一起論。偽君子治理國政,怎麼看是為公為私呢?按照道理看,道理最大。合道理,就是扮得像,演得真,官就做得好。」

  張載和劉敞兩人面面相覷,過了好一會,劉敞才小聲道:「其實偽字於上古之世,並無善惡。只是後人求真,以偽為非,以至到現在人人厭惡。」

  「是啊,本來就是如此。偽本是從天而行,遵天命有什麼錯?到了現在,天命已經沒有了,還認為有天命的,都是假裝。——定陵勤政愛民,一生之失,最重莫過於得天書而東封西祀,舉國上下如狂。又有什麼用呢?天命沒有了就是沒有了,沒了,沒了!」

  說到這裡,徐平搖頭歎氣:「總有人哪,腦子裡的天命去不掉,非要去找。這樣不是做學問,是為巫,學儒家的典籍就是儒巫。從浩瀚的典籍裡挑出來幾條,自己添幾條,視之為天條,照著做是天命。犯了天條,那可是了不得,他覺得天就要塌下來了!」

  「腦子裡有天命的人也可以做學問,可以在家裡編他的天條嗎,但不要來做官。天命沒有了,古時的天命現在到了哪裡?在人心,在天下人的人心。我們做偽君子,就是以民心為天命,以民心之道代天道,以民心之德代天德,以民心之理代天理。所以一切學問皆要從天下之民做起,合了民心就合了道理,明瞭民心就明瞭道理。你們這些人,修采風所來的小曲、雜劇,就是讓你們知民心。求學的路上,這比讀典籍還重要。從民心得來的道理與典籍不合怎麼辦?有什麼關係,我們編現在的典籍嗎。合著道理寫出自己的史,就是我們留給後人的典籍。你自己在家裡瞎編,又有多大用處?學問不是顯示自己高明的,而是去求道理的。世間的知識有的是。種田要不要知識?經商要不要知識?制車、制兵器要不要知識?都是知識。但那不是做官的知識,做官的知識稱學問,就是只有學和問。做官就是做學問,向天下之民學,向天下之民問,去通理。為縣則通一縣的理,為州則通這一州的理,治天下則通天下的理。所以世間知識裡,做官的知識最簡單,會做官,一點不比別人高明。百姓敬重,是敬重這一身公服,這個身份。因為天下之所以而為天下,就是最早由穿著這身公服的人,稟天命而凝聚人心,從一家一家而聚集起來的。」

  「世間為什麼敬重讀書人?不是你讀兩本書就比別人高明了,也不是你學了兩句聖賢的話就了不起了,而是讀書可以找出道理來。人家敬你,你要知道回敬,要把這天下治理得花團錦簇,來報答敬你的天下之民。」

  「知道、明德、通理,做官的學問就是這麼簡單,治理天下的學問就是這麼簡單。不懂經商怎麼辦?自有懂經商的人,客客氣氣請過來,向他們請教。你的道理通,人家說的到底對天下有利有害,你自然就會懂。不通道理,就或巫或鬼,朝政就成了小鬼打架,或是巫師鬥法,巫鬼互鬥,巫巫鬼鬼打成一團。遇到了不懂的事情,去請教就成了要麼小鬼請神上身,要麼巫問天命。百姓看見,就會無所適從,哪來道德?哪來禮儀?」

  「天下之人皆是一樣的,沒有人可以規定別人怎麼活,怎麼想。規、法、律,都要按著道理來,百姓認可了,民間自然成禮。想給天下定禮,什麼三綱五常,讓別人看著你定的法則來活,憑什麼?你比別人高明啊!我的道理,就是簡單,當官的做偽君子,百性留真性情。唯其百姓有真性情,偽君子們才能知民心,才能通道理,才能治天下。覺得我的道理不對,等到你總結出道理來,行於天下,可以用你的道理嗎。但不能你沒有道理,裝神弄鬼,扯什麼天條天律來愚弄百姓。」

  「為學者欲出仕,當要知道。什麼是這天下的道?天下非一人一家之天下,而是天下人之天下,這就是我們的道。這道要天下人皆知,做官的要牢記於心,時時遵道而行。」

  張載和劉敞慢慢有點明白徐平的意思,道是天下人定下來的,不可改。德是天下人的人心,無處可改。理是守天下的,只要在天下人中通,守住天下,誰的道理都可以用。理最要緊的是通,是人民認可,而不是從哪裡弄來什麼天條,不問人民認不認自己來。

  張載道:「離京之前,聖上親書『天下為天下人之天下』為大內之額,原來如此。」

  「是啊。我稟聖上,不要掛於大內,要掛在學士院和禦史台,聖上執意不肯。想來是怕嚇著他們吧,讀書越多,心中舊鬼沒去,倒是多了許多新鬼和天條。」

  總有人不通道理,不按道理做事,公私分不清,穿上公服不好好扮演。扮得不像和演得不真,都是公服裡套個小鬼,就由禦史台這個閻王殿鎮著吧。只要天下的學問,還沒有一理貫之,做官的不是每個人通道理,便就把那些巫鬼都弄到禦史台和諫院去。他們的嘴是最厲害的,表現欲是最強的,也是最煩人的,給他們充分發揮的舞臺。

  天下之道要明明白說出來,讓天下的人都知道,知道這個詞天天說無數遍,不能不知意思不去做啊。明德就是深入人民當中,在人民中學習,在人民中成長,終有一天你會看見天下,明白天下之德。明德,則就知道做事要通天下之理,且學且行。

  道和理很簡單,人人皆知,就看明不明,通不通。徐平前世的道小孩都知道,人民共和國,人民當家作主。理是那九個字,為人民服務、造反有理。道理簡單而且明白,當官的把握住這九個字就可以,其他知識都可以問可以學嗎,請人顧問嗎。比如鬧出無數事端的強拆,你為人民服務,人民不同意就造反有理。按照制度該怎麼拆怎麼拆,該怎麼補償怎麼補償,被拆的覺得不滿意,扯個造反的旗子在自己家的屋頂上。寫明白自己為什麼造反,大家來看,覺得你造反有理,大家一起扯旗子。家裡面插著造反的旗,日子該怎麼過怎麼過,不違法不犯罪,正常的社會行為,你又何必管他。等到天下一片反旗,自己也該知道拍拍屁股滾蛋了。官誰都可以當,當膩了就回去做老百姓,只要政事合道理。

  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政府為人民服務是公事,人民造反有理同樣是公事。公私要分明,不要公私不分,大家都無所適從。公私分明,不管是官還是民,皆兩得其便。政治沒有那麼神聖,也沒有那麼嚴肅,本來就該輕鬆隨便一些。
waterkcl 發表於 2019-1-12 09:34

第105章 各有道理

  讀書人都覺得很聰明,比別人明白。其實關於人的學問,到最後就是歸於平淡,學到頭發現自己一點也不比別人知道得多。人與自然,農業、商業、工業諸此種種,經驗都可以積累,懂得多就是懂得多。關於人的學問則不同,是逐漸去除自我意識,從而在心靈上擁抱全體人民的過程,最後就是化為平凡。

  每個文明都在通自己的理,都有無數的文化成果,不同的文明可以相互借鑒。當你知道、明德、通理,到世界去遊歷,看別人的書籍,這一個一個文明的果實便如同寶石一般放在那裡。你可以一個一個撿起來,回到自己的天下,豐富人民的物質和文化生活,點綴自己文明上方的那一片天空。人民懂道理,事事按道理來,文明就越發璀璨。

  文化是無私的,但也是最自私的。你有道理,則別人的一切成果都無私地給予你,你沒有道理,這些成果擺在你的面前,你也不知道哪些是寶石,哪些是砂礫。

  從五四運動起大破舊傳統,文化人中巫和鬼的思想一直去不掉,自己的文化也就無法成長。學習洋人的制度、法律、歷史等等關於人的學問,就把一些東西拿回來做天條,自己或者做巫師或者裝大神,就是不肯通道理。道理最大,制度、法律、管理方法,等等一切,都是從屬於道理之下的。有了自己的道理,別人的成果才能為你所用,沒有道理就沒有用處。強行去用,就是做巫師跳大神,歷史已經告訴了後人這是一條絕路。

  道理很簡單,就是那麼幾個字,只看你肯不肯去通。徐平前世那位偉人用了一生去尋找自己拯國救民守天下的道理,最終化為了九個字。他生怕後人忘記了,對政府的要求刻在每一個機關的門口,讓你天天看見。對人民的要求,他在生命的最後,自己去做人民的一份子,實踐自己的道理。這樣的好與壞,別人看在眼裡,他也同樣看在眼裡。好多事情明明那麼容易,為什麼不使用自己的權力和影響力去改正,去阻止?因為道理最大,道理豈可不通。沒了道理,天下是守不住的,走到最後就是一條絕路。

  沒有人天生是聖賢,有學習和成長,要在人民之中成長起來。人會說錯話,也會做錯事,會摔跟頭,承認錯誤不羞恥。同樣的,不能把偉人的話當作天條。天命已經不在,不在就是已經不在了,不能去做巫師假裝在。只要道理在,其他一切都可改,偉人自己的著作也是一樣。他說過的話都可以不做數,但那九個字的道理,誰敢動了,就必須有一套貫穿所有政事得到人民認同的道理,不然小康時代的治世就遙不可及。

  在生命的最後,那位偉人可能看著自己的戰友,不管支持自己還是反對自己的,要麼行巫要麼跳神,也是無奈吧。巫和跳神又有誰比誰高明呢?後來人即使明白,多半也是不想說的,說實話就會被人家認為是罵人,有什麼辦法?人生於世,本來就有兩種活法,做主人做客人,都一樣是活。作為一個過客,世間的事不過是一場表演罷了。

  不同的文明有不同的道理,沒有自己的道理,東取一塊西取一塊是拼不成衣服的。為人民服務,公務員不是人民公僕,因為僕人和主人是不平等的,也是有分別的。領導和幹部本身就是人民,是人民的一份子,自己同樣是主人的一員。

  守文明之天下,查治亂,辨性情,以此通道理。經濟增長,人民過得越來越好,國內沒有激烈的矛盾,是查治亂。還要辨性情,國民是什麼樣的人,將成為什麼樣的人。

  歐洲人從羅馬和希臘文明的廢墟,發展了性情中的自由、平等、博愛,形成了社會契約論的道理,同時容納宗教。有契約才有公僕,不是契約論的道理,哪來的人民公僕。納稅人同樣,是契約論這個道理下的,你有樣學樣拿來,是要放棄自己的道理嗎?放棄自己的道理,照著別人的道理,要通就要有樣學樣,學他們的性情,立契約,找上帝。走到最後,你就是不是你,變成了另一種人。不去通理,就是洋巫。一些人口含天憲,給天下的人刻一模子,你要這麼活,你要這麼想。你們這一些愚昧的人,那落後的文化,沒有契約精神,沒有這個精神,沒有那個精神,聽從大巫的啟示,從愚昧中醒來吧。

  人民一直在醒著,睡的不是他們。人民只是在等著一個合乎自己的道理,一起按著道理去生活,走向美好的未來。未來是什麼樣子?誰知道呢。你憑什麼規定一個未來,說走到最後就是這個樣子?說不定萬眾一心,走到大同,突然出現一扇大門,所有的人都進入一個神境呢。為什麼不可以?不要用這個主義那個主義的天憲來規定,講道理。

  不用自己的道理,而用一些手段在國內求治,先秦有無數的例子,這就是治術,用的人就是客卿。商鞅就是秦國的客卿,不能從客卿那裡找道理,客卿不用講道理。法家是沒有道理的,他們只是荀子道理的治術,有了自己的道理,用了可以強國。秦一統,漢代秦後發現天下沒道理不行,用儒家補上了道理。儒家就是一個偽字,真實只在典籍裡。所以儒家給大漢建的天命就是偽天,自己當真了這天也就沒了。

  沒有天下人認可的道理,治國者就是客卿,他們用的只是治術而已。統治者要去找自己的道理,找到道理,則世界上所有的治術皆可用。沒有道理,一切就只是權變。

  天地之民就是這樣,你把天下看作是自己的,則天下之民皆是過客。私天下要想守得住,那就好好待客。客人向主人付出自己的勞動和智慧,享受從主人那裡獲得的報酬,不滿意了換一個主人去做客。你不但把天下看作自己的,還把天下之民看作是自己的,那就對不起了,他們不會心甘情願地讓主人變成自己的主子。主人不讓客人走,那總有一天客人就把主人趕走,自己做主人,這就是可懷而卷之。

  人人都可以講道理,大方寫下來你的道是什麼,你的理是什麼,把這個理於世事中一理貫通,你就是一家。沒有道理,何必稱家?天地間的某家本來就是指道理的。你說古人的話是那個意思,現在意思可以變了,道德、道理、文化、禮儀,我們都重新定義。人家洋人的話裡道德是什麼,人家洋人的話裡道理是什麼,人家洋人的話裡文化又是什麼,我們按照洋人的來。那又何必呢?直接用洋人的話不好嗎?為什麼非要口含天憲,讓這裡的人民去按照你的話來生活,來思考?你們用洋人的話去說話,用洋人的文字去記錄,讓天下之民留下自己的文明記憶,在這片失去了主人的土地上,等待著他們的道理不行嗎?

  天下不一定非要有主人,也可以是無主的,大家都做客人,相安無事,也是一種活法。
waterkcl 發表於 2019-1-12 09:35

第106章 天下一家

  徐平看著手中的落葉,不無感歎地道:「知道、明德、通理,核心在明德。當你能夠胸懷天下,以天下之民心去自己心中之天鬼,你就能夠去通道理了。因為在你明德的那個時候,你看見了洪荒。看見了祖先怎麼從洪荒中披荊斬棘,篳路藍縷走出來,看見了他們怎麼戰天、戰地、戰敵人。看見了他們指天為父,指地為母,天地在,父母在,家不散!」

  「這個時候,你就知道要去通的道理,是天下為一家的道理。我們天下之民,家國天下,國治則有家有天下。國不治,則存家而守,齊小家待成一大家。子曰,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你的道理都是以治國為先。誠意、正心、修身、齊家,那樣做的是古君子。時代變了,你的誠意、正心,帶不來身修,也帶不來齊家。那個時候有天,他們自己在家裡就能夠明德。天沒了,看著典籍坐在書齋裡,是不能夠明德的。當到天下萬民之中,以天下人之心誠己意,正己心,修己身,來扮演一個君子。」

  「天沒了,儒家守這天下的辦法,就是一個偽字。需要天命便就造一個偽天命,這就是大漢的昭昭天命。偽天命也沒了,怎麼辦呢?還是一個偽字,做偽君子。我們只是一個普通的老百姓,為了守這天下,到朝廷裡來,穿上公服做偽君子。我們扮演君子,在公事中以君子的道理行事,以齊天下民心。脫下了公服,便是個普通的老百姓,沒必要裝著端著,明明白白說出來穿公服的那個自己是偽君子。知道了自己是偽君子,也就留下了自己的真性情,有了真性情才是個老百姓啊。天命不在,儒家的偽,便化為世間的偽,這世間處處都透著虛偽。世事什麼是真的啊,到處都假。假和尚假道士,假官假民,就連爹媽總是生自己的,教孩子也是按著別人說的來教,而不按著他們的真性情來教。夫妻難道不虛假嗎?你守著的那些夫妻相處之道,是自己的真性情嗎?天下之民需要真性情,我們這些偽君子,就收天下之偽入朝廷,留真性情於民間。你不認這道理,大大方方說出來自己的道理,看看天下之民喜歡什麼道理嗎。口含天憲不講道理,不容別人質疑也不容反對,那就是巫。不敢大聲說出來,躲在暗處指指點點,就是鬼。我們不要巫鬼,堂堂正正做人多好。這才是人世間,是小康時代的文明。小康無君子,你說是真君子,把道理說出來,看能不能讓天下大同。不要做巫鬼,沒道理裝有道理。」

  「守天下的道理有很多種,我徐平就是這麼個隨和性子,知道無法用真性情,到朝廷來治國,而齊天下民心。那就用這六個字,偽君子,真性情。你們找到更好的道理,便就可以拋掉我這個道理,只要天下之民喜歡就好。當你知道、明德、通禮,這些曾經通過的道理,便如同煉過的七色石,就放在那裡。你可以走過去拿起來,補到天上。」

  「世間並不是只有一種道理,我給你們講兩個其他的道理。偽天命能不能守住?也可以守住的。建一個天堂,建一個地獄,假裝我們這人世只是一瞬間,人終究會上天堂或者下地獄。找一個神,讓他指引人們去天堂的路。神是世間的主人,人人都是神的子民,神愛世人。在神之下,人人都是自由的,都是平等的,都是博愛的,互相愛著神的信眾。小康之世,大家有爭怎麼辦?那就立契約。契約寫好了怎麼樣就是怎麼樣,簽字畫押不得反悔。為什麼不能反悔,頭頂上有誰呢,不能瀆神。誰從這契約裡占了便宜,誰吃了虧,是各自的本事,不得埋怨。要有政治來治國,同樣立契約,百姓交稅,做事的官員都是他們雇來的,是他們的僕人。誰來看住這些官員呢?有人站出來說我來幹,又有人站出來說他來,讓大家投票,誰的票多誰來看住官員。」

  「這道理通不通呢?通啊,為什麼不通。只要有天堂,有地獄,人人想上天堂,不下地獄,道理就通。這個偽會不會成真呢?天知道。或許守過小康之世,大同來臨,真地有一個天堂,有一個地獄呢?你如果不當自己是神,憑什麼告訴別人一個答案。只有他們自己人能夠決定,要不要天堂和地獄。沒有天的世界,誰也不能決定偽的不能成真。」

  「我們天地之民,就是一把硬骨頭,不要外面的天,不要外面的神,不要天堂,不要地獄,要堂堂正正做人,守住人世間。大同,也是我們天地之民人的大同!要鬼,我們的人為巫作偽,要天,我們就立一個偽天命。偽天命沒了怎麼辦?我們自己來做偽君子!人人想求真,但是祖先在上古大同的真,小康之世守不住了,我們這些偽君子,就在朝廷裡把天下之偽全收到自己身上來,留下天下之民的真。我們這些偽君子們就是世間最好的演員,這個朝廷就是一個戲臺,我們要演得真,給天下演一場好戲。」

  文化是哪裡來的?一是詩言志,是人民表達自己的心聲,表達自己的喜怒哀樂,他們自己是演員,自己也是觀眾。再一個就是來自於政治,這個天下最大的舞臺。政治人物就在這個舞臺上面,扮演各種角色,人民就是觀眾。演得好不好,人民會鼓掌歡呼,會唾棄嘲笑。演員不能強迫觀眾有什麼樣的感受,則只能儘量演得真,去爭取掌聲。世間文藝娛樂諸般種種,音樂、舞蹈、戲劇、詩、詞、曲、歌、散文、小說各種各樣,要麼描摹著人民的喜怒哀樂,要麼模仿著政治的舞臺。在文藝作品中講人性,宣講大道理,其實不過只是對政治的模仿。政治中的人性,比文藝作品研究得更深、更透,你看到的人性,其實早已經被政治道理貫穿到政治中去了。天真地以為,自己看到了更深的人性,可以去指導政治了,就是中了巫的毒。政治的人性,在典籍裡,在歷史裡,想看就看得到。

  政治舞臺就是天下最好看的戲,人民看得不過癮,才會去看其他的文藝作品。人民的喜怒哀樂,最常見一個是音樂,一個是體育。有多少文藝作品,能比得過這兩種呢?人們想娛樂,看時事,聽音樂,看甚至去參加體育比賽,還有閒心才來看文藝的作品。人性和道理都在政治舞臺上,各種人性各種道理在各國的舞臺上。你還能比那些人性和道理更深刻?所以在文藝作品裡探究人性,講道理,是討人厭的,越多越討人厭。

  士大夫是什麼人?其實就是一群偽君子。知道是自己是偽君子,明白說出來,不強行端著去裝,還能留下真性情,沒那麼討厭。明明是偽君子,還要別人說自己是真君子,那就討人厭了。你作偽,在扮演,強行要觀眾說自己是真,有多少觀眾會買帳?士大夫們在政治舞臺上演著一場戲,這場戲演給人民看,也演給天看,一定要演得真。
waterkcl 發表於 2019-1-12 09:36

第107章 以偽收假

  「當你通了自己的道理,別人的道理便就鑲滿寶石如花錦秀,那些寶石隨手可以拿來用。信神的道理中,他們立契約弭爭,我們也可以拿來用。他們是神來監契,所以立下的契就是天條,絲毫不能違背。我們不信神,所以民間立的契,由官來監,由我們這些偽君子來斷。憑什麼斷?憑的是天下民心。你如果不通道理,看著人家以契約為天條,絲毫不能夠違背,自己天下契約卻可依民意而斷,說什麼沒有契約精神,就是裝巫跳大神。通了自己的道理,便就能夠懂得別人的道理,知道立契哪裡可以學,哪裡可以不學。他們立契交稅雇人來治理,稱治理官為人民公僕理所應當,這不是天條,不要學這個,而是學他們是怎麼在自己的道理下治理的,學人家的辦法。」

  「儒就是一個偽字,我們學儒的人,就是學怎麼扮演好一個偽君子。如果做了偽君子而不自知,以為自己是真君子,那就沒有了真性情。沒了真性情,世間一切皆假,官是個假官,民是假民,皇帝是個假皇帝。這天下什麼都是假的,假道,假德,假理,風俗禮儀什麼都是假的。就連父母祖宗,搞不好也會成了假的。假的不能承祀,怎麼辦呢?就只能靠著身上的那一點骨血,留住祖宗的傳承。你們都聽過滴血驗親吧,其實那靠不住的,只要選些人來試一試,便就知道了。假的成不了真的,不是天條,知道其假,找出其中的道理來,才能夠在條件合適的時候接著用。滴血驗親不成,總還有更能取真的辦法,祖先留下了這一點骨血,總能驗出來。世間一切皆假,這點骨血是真的,那就了不得。他們就驗自己的血,找到祖宗了便歡呼雀躍,找不到便黯然神傷。一定要骨血作數嗎?難道承繼的後人就不是後人了?過繼的子就是不是子了?收養的孩就不是孩了?以為自己可算是找到了真,那也就有新的假。偽,總好過假,是不是?不承認偽,那就只能想方設法做假。各行各業要找一個祖師爺,在那裡供著,自己手藝好不好,叫祖師爺賞不賞飯吃。管仲世之名相,做了娼婦的祖師爺,唐玄宗莫名其妙,做了唱戲的祖師爺。你們說好不好笑?」

  其餘的人皆面面相覷,也不知道是該回答好笑呢,還是不好笑。道理不同,對世事的理解就不一樣。那邊好笑的,這邊莫名其妙。那邊覺得理所當然,這邊覺得沒有道理,互相不理解。理要通,才能夠解啊,自己的理不通,怎麼能理解別人呢?

  「朝廷中人做偽君子,惟有收天下之偽於朝廷一身,留下天下的真性情,才算是有天有地。天地相應,其德自現。人人皆知朝廷中的官員,除了那一身公服,就是偽君子。他們用自己的真性情,來觀這群偽君子演得好不好。用什麼看?用道理看。所以天下人皆知道理,朝廷演得越好,則有德。百姓接受了你這一套道理,這個理在民間,就成禮。我們在朝廷裡做偽君子,父母在孩子面前做偽君子,天下人人皆演。我們演得不好,百姓看見了會心一笑,父母演得不好,孩子會心一會,通道理了這就是理解。家國相合,自有天下。」

  「如果朝廷裡的偽君子們,不給世間留真性情,不讓百姓通道理,有天無地。你以為你不講道理,拿著儒家經典,你就是儒巫了,百姓面前就口含天憲了?偽君子滿口道德文章,一肚子男盜女娼,偽君子,真小人,還不許百姓說你實際上是個小人,那怎麼行?你官做得好不好,只在你演得好不好,道德文章,那是公服之外的事。百姓自己可以互相評價你這個人好色好財,你這個人好吃懶做,憑什麼不能評價脫下公服的人?不讓百姓有真性情,有天無地哪裡來的天地應,天地不應哪裡來的道德?沒有道德哪裡來的文化?沒文化憑什麼教化別人?天地間沒有一個道理在,道德、文化哪裡會有,教化無從說起。」

  「沒道理,沒道德,沒文化,天下一切就都成了假的。這樣的假天下,假皇帝,假官員,假老百姓,過上幾百年會怎樣?偽君子,裝模作樣這些辦法就臭了,再用天下之民就不認了。那天下有沒有不偽的道理?有啊,有爭就鬥,鬥個天翻地覆。天與民爭,與民去鬥天,地與民爭,與民去鬥地,人與民爭,與民去鬥人。終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這天地是枷鎖,脫了這枷鎖,帶著天地之民建新天地。」

  「這有爭就鬥的道理,也是能通的。幾句話,人民當家作主,朝廷為人民服務,人民造反有理。百姓不是百姓,是人民,官員不是官員,是領導和幹部。領導和幹部從哪裡來呢?從人民中來。怎麼治理天下呢?到人民中去。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人民不造反,一有私心,人民就要造反。不滿意就造反,一點委屈不受。這個道理通,因為通這個道理的人,最終連自己都要鬥。與人民一起鬥自己,把自己鬥倒了,天下事就一理貫之。」

  「我們是官人,百姓也尊稱另一個百姓為官人,那是認可我們。你騎百姓頭上,做百姓的主子,他們不會稱另一個人為主子,騎在他們頭上的沒法才稱聲主子。成了領導和幹部了,他們也會稱領導和幹部。這就是道理通了,在民間化為禮,理不通不成禮。」

  「禮失求諸野,因為道理總在那些已經不在天下的野裡,作為禮在留存。我在邕州為官時,那裡的百姓遇到開心事,皆山呼萬歲。聽到這萬歲,當時心裡怕啊,因為我的心中沒有道理,心裡有鬼。萬歲是稱聖上的,怎麼亂喊?心中通了道理,便就明白,這就是曾經的禮留存於野。古時之人,認同一個事情、一個人的時候,呼萬歲。後來皇帝把萬歲加於己身,民間便就不呼萬歲了。有沒有道理?不讓人民呼萬歲沒有道理,他們從心裡認同了,就要允許百姓呼萬歲。山呼萬歲,天地相應,這是道德。天下皆通道理,理解萬歲!」

  說到這裡,徐平對林照和岑希辰道:「穿公服,穿軍裝,都是扮演。要扮得像,軍容要嚴整。古軍容不入國,國容不入軍,軍國不相容。軍是對外的,是對敵的,要凜然有殺氣。這殺氣之軍容,不入國,豈可殺自己的百姓?軍隊去對敵,才可讓百姓見殺氣。若是於國內,只見其嚴整。演得真,那就是不管自己的小心思,一心去戰鬥,去殺敵。得到了天下之民的認同,允許他們山呼『禁軍萬歲』,你們要答出來你們在演什麼,『保家衛國』!」

  「我們雖然是偽君子,但是不作假,接著道理來。不要被王莽這個偽君子嚇著了,他的道理沒有通,但卻演得很真。如果他通了自己的道理,偽君子不過是用禪讓的辦法用儒之偽,來守天下。王莽這個沒通道理的偽君子,對天下之理也比儒巫通得多。他做的事很多要一兩千年後才能看明白,不能罵一句,讓他做鬼嚇人。」
waterkcl 發表於 2019-1-12 09:42

第108章 另一個世界

  「不只是頭頂有天,腳下有地,在靈魂裡,還有一個天,還有一個地。祖先們指天地為父母,指出來這麼一個天地,留給了我們。頭頂的天,腳下的地,是自然之天地。我們天地之民有志氣,去認識這個自然之天地,去改造這個天地,讓其順我們的意。怎麼去改造自然天地?去通自然天地的道理,按著自然的道理來。既然是自然,這個道理是那個天地自己生成的,只能去認識,去掌握。格物致知,不懂裝懂是不成的。」

  「除了這個自然的天地,在我們的靈魂裡還有一個天地,是祖先們指出來的。盲從就是迷信,我們信祖先指出來的這個天地,也是迷信。天地間的什麼事情都搞明白是很難辦到的,有些事情我們迷信,為了這天下沒有辦法,那就迷信吧。祖先們為什麼指天地為父母,我們現在搞不清楚,便就迷信。或許有一天,我們能夠通了自然之理,與我們所守住的這個靈魂裡的天地之理,合二為一。我們不知道祖先那一指為什麼,但是一代一代傳下來,留在我們的靈魂裡面,這個自然的天地,跟我們的靈魂的天地已經是密不可分了。子曰敬鬼神而遠之,實在搞不懂的事情,便就先迷信著。天命沒了,天崩地陷,這個自然的天地跟我們靈魂裡的天地早已經漸行漸遠。儒者,最善作偽,那就先偽著,當作這兩個天地沒有關係。去格物,去致知,去分析,去研究,去通這個自然的道理。天人合一,我們對此迷惑,但也沒有確切的道理說一定不能合一,那就先敬而遠之。」

  人類認識自然的能力在增強,看終究是不管對天,還是對地,觀察認識還有一個界限在,看不見界外。有看不見認識不到的地方,你的理就沒通,你的解釋就有惑,一定要人相信還是一種迷信。自然之理和人的理合一,是什麼樣子是個迷信,迷信不妨先掛在一邊去,敬而遠之。誰知道到那一天,會不會發現一個新世界。

  「我們這樣作偽,一個不好,就把人世間弄成了假世界。一部三國史,就是說了有經天緯地之能的諸葛武侯,猶不能去救那個偽天命。為學者要好好去做王莽的學問,看看這個偽君子,為什麼沒有能夠通自己的理。還要去做三國的學問,看清楚,武侯都救不了的偽天命,你有沒有本事能再立一個偽天命起來。」

  「我們這些偽君子做的不好,演得不真,一樣會被後人寫成書,教育天下不能再信偽君子。那個時候,可能就只有鬥爭的道理才能破這假世界。我們對祖先的天地是迷信,鬥爭的道理要破世間一切迷信,這天地要崩,後人要立新天地了。」

  「有迷信,就是小道理。破人世間一切迷信的道理,是大道理。小道理,是講不過大道理的。有人把這個大道理通下來了,他連自己的反都要造,誰鬥得過他?我們只有講好自己的小道理,守住天下人世間,堂堂正正做人,讓我們的小道理從屬於他的大道理。他的道理再大,也無非是不讓天下之民受委屈,你做到了他就無可奈何。你做不到,他的大道理就要出來,就要破地府鬧天宮,從地上一路反到天上去。」

  徐平前世有四大名著,為什麼這四本書成了四大名著,什麼原因不必深究了。一部三國講了經天緯地之能的諸葛武侯無力回天,偽天命不可守。一部水滸講了造反,偽君子不可信。一部紅樓,講了假世界如何摧殘真善美,人間沒有真情在,人世成了鬼世界。還有一部西遊,講了一個無法無天的孫猴子,從地府打到天上,大鬧天宮,無人能制。

  偽天命守不住,偽君子信不過,世間沒了真善美,就要有一個孫猴子出來,戰天鬥地打遍一切。偽君子只有給天下真性情,天地相應德不散,孫猴子才會不出世。如來佛祖有從外面傳來成了自己的胡經,世人信了那是真經,把偽經當真就能鎮孫猴子。

  偽天命失,偽君子守天下失敗,人間成了鬼世界,就會有個一片赤誠的孫猴子,自天地而生。他打遍天打遍地,要打破這個舊世界。向西天取經,拿別人的經做自己的經,也得孫猴子破天破地保著你去。取經之前,孫猴了被一道符鎮住,那道符,就是祖先天下一大家的大道理。天地鎮著他,他也鎮著天地,他一樣有個大道理。

  不管舉著他的旗,還是反他的旗,都是對他唸緊箍咒。不管你唸的是土經洋經,你的緊箍咒都是假的,覺得有用只是心理安慰。鎮符是他給自己貼上去的,符是那個祖先的迷信,天下始終為一家。不管怎麼鬧,不破門,不拆家,他最後沒有狠心破這一個迷信,革了自己的命。洋經取來他總結成四個字,造反有理。偽君子們的天下,造反從來都是沒有理的,他的道理卻是造反有理,與為人民服務一理貫通。

  以什麼什麼為綱,以什麼什麼為常,就跟這個年代唸三綱五常一樣。按著道理才有綱有常,不按道理來什麼綱常都不對,綱常都是根據道理提出來的。不按道理提綱常,就知道沒有通道理,就跟徐平知道司馬光不通理,是一樣的。

  文藝理論就是政治的道理,覺得文藝與政治無關,只是不通政治的道理而已。四大名著好在哪裡?好在合了政治的道理。時代變了,一部電影,孫大聖自己帶上了緊箍咒,同樣受到廣泛好評。不知道理,用什麼現實主義、魔幻現實主義、結構主義、後現代等等一切天條向上套,還是不明所以。只好撇撇嘴,這些人啊,欣賞水準不高。

  人民群眾的欣賞水準哪裡不高了?人民群眾喜聞樂見,你冷言冷語,你算老幾?這樣說你不服。那把道理講清楚服又是不服?不講道理,搞洋迷信,從別人的道理裡面學兩句做天條,裝巫跳大神,人民群眾又何必理你。

  一部電影廣受好評,盛況空前,你在一邊冷言冷語,說迎合了這庸俗那低俗。沒文化又高明到哪裡去,那就是道德,明白道德才有文化,沒文化文藝就只是娛樂。

  文藝要服從於政治的道理,才能讓人喜歡。徐平的一生,如果回到前世,講給他前世的人聽,是非常不精彩,不吸引人的。因為道理不同,他現在通的道理,在前世確是心中的一個小鬼。說來到這個世界做偽君子,要被別人笑話的。要講得吸引人,那只能編造一個虛假,合於那個世界道理的故事。都做了偽君子了,再去編故事,太累了。

  宋亡,成後人名著的就是水滸,這部講偽君子害了起義隊伍的故事。宋不亡,名著就要換成嶽飛傳,講喚起民心眾志成城打敗侵略者的故事。

  不同的道理在人心,就有不同的名著。徐平這個偽君子守住了天下,通了道理,名著就會換個樣子。一部三國講武侯,經天緯地救不回假天命。一部兩漢更替,講赤眉大俠和綠林好漢,講偽君子王莽和真命天子劉秀。至於徐平自己,在這個世界並不會有個精彩故事,他的人生在這個世界只有道理,絕少真性情。真性情的故事,才好玩,好看。做一輩子偽君子,人民會寬容,會讓他留下真性情的故事。人民會用小故事,讓這個偽君子顯得可愛一些。他偽得越是累,人民才會看得越高興。

  文藝當中沒有道理,便就只能描神畫鬼,天馬行空。描神畫鬼面目可憎,天馬行空滿紙荒唐。一切文藝都是在寫兩個世界,一個是政治的舞臺,一個是人民的神話。政治舞臺寫得真了索然無味,惟有神話世界,才多彩多姿,有趣而精彩。
waterkcl 發表於 2019-1-12 09:43

第109章 補天裂

  說明:我沒事,我很好。對方太過,只好行天罰。天罰過去,一切平安。心安理得,此為心通。天地合,各守其家。

  「我們做官的學間,說到底就是兩樣。一樣是查治亂,要讓天下百姓過好日子,要國泰民安,要無內憂無外患。另一樣是辨性情,不能違了天下之民的性情。性情人自生,從祖先那裡帶一些來,自己活著又有一些,這才是活生生的人。性情起自人欲,不管你辨出來的性情是什麼,不能去滅人欲。朝廷要滅人欲,要去百姓的真性情,就是有天無地,要鬧出大事情來。會有一個孫猴子出來保著師傅取西經,取洋經中的造反有理鎮住你。」

  「不同的道,有不同的性情,道不同不相與謀,異道而謀,會出大亂子。唐太宗視夷狄與中華為一,便是異道而謀,天下盛世而崩,一亂就是兩百多年。天下之民應當牢牢記住這個教訓,緊守自己的道,不要在大道上面犯糊塗。安史這一亂,便出了個唐僧,找到了一個天地自生的孫猴子,一起去取西經。人民沒有真性情,取西經不會停,永遠會有造反有理的孫猴子,保著師傅去西經。西天不夠遠,那就再往西去,無非是到泰西之地,西無可西總能取到真經。真經千言萬語就四個字,造反有理。其他內容,無非是通這個造反有理的道理。自己把造反的道理通了,西經就可以扔掉了。」

  看著幾個人都目瞪口呆,徐平笑著道:「你們是不是覺得我說得很荒唐?沒關係,等到有一天你們明德,就可以到那個世界就去看一看。我告訴你們我看到了什麼,看到了洪荒,看到了祖先從洪荒裡走出來,看到了他們指天為地,指地為母。之後如何在這個天地之間掙扎,如何對抗各種邪魔外道。什麼是邪魔?就是自己人中不遵道的,這個道就是天地之間永遠是一家的道。外道不用講了,是別的人群的道。天曾經裂過好幾次,有聖賢通了道理,把裂的天補了起來。他們的道理把通過的世事煉到一起,便是補天的七色石。那裡有三塊七色石,商巫、周德、漢天命。還有一塊我們正在煉,叫作唐宋道理。」

  「我們這個天下有興亡盛衰,不進那個世界看著是一個樣子,進了那個世界,又看到了另一個樣子。補天的時候,盛世就要格外長一些。但天補起來,卻沒有地,沒有大地支撐著,天終究會裂。儒家是幹什麼?儒家就是去補天裂的。怎麼補?變換各種面目,用周德去補。周德是文德,文就是偽,文過飾非嗎。文的要義在偽,不要因為曾經補過天,把儒經抬到了諸經之上,就端起架子,不承認自己偽了,那樣是不行的。所以儒家要想把天真正補起來,就要去除心中的小鬼,承認自己就是偽。先賢的榮耀是先賢的,你不能去偷來當自己的。我們穿上公服一本正經,按著儒的道理行事,脫下公服,便放飛心靈,去找自己的真性情。——你們知道為什麼我就容易接受作偽,容易去明德呢?」

  眾人一起茫然地搖了搖頭。徐平微笑道:「因為我這個人是假的,假的好作偽。如果有一座聖賢的神殿,我就是把道理通了,裡面也沒有我,坐在裡面的會是你們這一屆進士的另一個人。他跟你們不一樣,不需要來整理小曲雜劇來正心。記住在道德世界裡,沒有上下高低,沒有聰明愚蠢,更加沒有貴賤,但找初心總有個簡單容易。有的人天生就不覺得自己高貴、聰明,跟別人不一樣,他就是容易理解天下萬民。視自己跟天下間的每一個百姓都是一樣的,不比他們聰明,不比他們高貴,不比他們富裕,也不比別人好看,這就是正心。這些所有的模樣、性情自己都跟別人一樣好,沒有更好或者不好,沒有上下。」

  說到這裡,徐平舉杯對張載道:「子厚,你們還要在民聲中觸摸民心,要正心。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你覺得這四句於心暗合,就是心還要到民中去正。為什麼?因為這不需要你來做,儒者也永遠做不到。」

  又對劉敞道:「六經注我,我注六經,原甫對此也是心有戚戚焉,是不是?同樣是心要到民中去正。為什麼?經不需我來注,我也不需經注。儒者穿上公服按照道理做事,則所言為經,所行為史。這經與史,記載的就是儒者的道理。經不需注,不需譯,注、譯之後都不是原經了。所以去取西天的經,永遠不是真經,除非你遵了人家的道,口裡說人家的話,手裡寫人家的字,心裡按照人家的道理去想。外道稱皈依,我們樂歸化。史要去修但不能改,修是把裡面的道理顯出來,改了史就不是史了。修過的史是正史,那個正字就是政,就是道理。不通道理,即使為官史,也不是正史,強名之正史就是假的。修出來的正史顯道理,留著未修的私史給後人,讓他們知道祖先是怎麼活的。是以我們到現在,只有一部正史就是《春秋》。等到我們把道理通了,可以再修一部史,天下就有兩部史。」

  「我們說的話,是用來跟別人交流我們所看所思,我們寫的字是同樣如此。所以道理就在這些字和詞裡,經不需注和譯便就因為如此。說著同樣的話,寫著同樣的字,我們就有同樣的道理。有同樣的道理,才可以去通天下之理。進入了道德天地,這些字和詞便如寶石一般,散滿天地之間,隨手可取。把些寶石拾起來,與自己通的道理煉成一體,便就是補天的七色石。天下一體,國泰民安,外無憂內無患,這七色石就補到天上去了。」

  「我們道的經,是不需注和譯的,要注和譯的是外道的經。自己的心中有道理,則隨手可取外道之經的寶石,煉到自己的七色石裡。注和譯自己的經,是沒通道理,沒有能夠明德,只是感覺到了那個道德天地,而沒有進去看一看。那裡面什麼都沒有,只有德這一個大人在那裡,其餘便是鮮血和大地,一片荒涼。裡面很無趣,大人的喜怒哀樂,他的憤怒和悲傷,他的掙扎和痛苦,他遍體鱗傷,奄奄一息,看見了讓人心裡很難受。我們是天地之間的孩子,大人的事,我不願意去看,也不願意去想。我不想裝大人,我只想在這個天地間做一個孩子,有孩子的真性情。但是沒有辦法,要守住這天地,就總得有人去裝大人,去扮演。我們在朝廷裡扮演,就是在裝大人啊,裝大人幫他管孩子,幫他去跟別人的道打交道。不知道大人們在忙什麼,家裡沒有大人不行,要受人欺負,孩子要被別人搶了去,被人拐了去,我們只好自己來裝大人。」

  「君子、聖賢、神、佛、仙,那些都是大人的事,我們小孩子的想像。大人的世界到底是個什麼樣子,小孩子會好奇,自己去裝自己去演。要演得真,要裝得像,但不要忘了自己終究是個孩子,並不真是大人。做官讓百姓叫自己大人,那就是自己當真了,偽的當真,就失了初心。偽君子,真小人,失去了文明記憶話都不明白什麼意思了。」
waterkcl 發表於 2019-1-12 09:44

第110章 小大人

  大人世界什麼樣?那是洪荒。道德世界只是孩子們裝大人的世界,那裡可以看見休息的大人,並不能看見大人的生活到底是如何的。徐平只能夠隱約看見商巫,大致看清楚周德,看清漢天命,自己回來煉唐宋道理的七色石。

  神話就是孩子們想像出來的大人世界,那個世界一定發生了特別的事情,各個文明先後沒有大人管了。孩子們無法無天,瘋狂地玩鬧,惹出了各種亂子。文明的興衰,多是孩子們在鬧。鬧得實在無法收拾,便會有大人回家約束一下,世界慢慢安定下來。等到孩子又忘了家裡有大人,又開始胡作非為,惹出來野孩子踢各家的家門。大家一起收拾完了野孩子,大人們才姍姍來遲,匆匆吩咐一句,各守家門過日子。

  不再用孩子的眼光,而是用大人的眼光,看世界其實另一個樣子。這個時候還有哪些國家在鬧,哪些國家在茫然,哪些國家開始收斂料理內事,便就能看出各文明家裡的大人有沒有開始露面。哪些是野孩子,野孩子哪些裝著家裡有大人,哪些茫然無措。在這潮水裡看清楚,等到潮退去收野孩子,去占無主之地。徐平對黨項毫不猶豫,懷而卷之。因為那是自己的地,被一群野孩子占了而已,收之即可。對交趾則自然而然不強求,因為那裡本不是他前世時的地,當用自家道理,徐徐化之。對契丹一再試探,就是要看清楚他家裡有沒有大人,叩門而問。有大人看著,是不是跟自己家同樣的大人,是不是其實是一家。

  在西域建佛國,是因為佛雖是胡,卻早已被化為自家。用這自己化了的胡教,去化外胡,再用自家道理去化佛國,對無主之地徐徐而圖。徐平的性情和而緩,不管是內事還是外事,都徐徐而行。和風細雨,雲行雨施,從而平天下。徐徐而平,就只好講道理。

  孩子好玩,好鬥,好到處去串門,這是天性。各自拾起自己的文明記憶,世界就會成為另一個樣子。在這樣的時期,比如漢初,比如唐宋,會留下很多神話志怪的傳說。那是文明記憶覺醒,屬於人民真性情,母親掌管的那一個世界,露出了一點邊角。

  神怪事件增多,對於有的文明來說,就是宗教復興的時刻。而對於中國文明來說,就是神話故事開始繁榮的時候。不要被自己思想裡的天條所束縛住,認為那就是假的,那只是精神世界的一部分,可能是真,也可能是假。但是各個文明的人都能感受到,不用嘲笑別人,按著自己的心意去活。不想要這樣的精神世界,便快快樂樂地活著,嚮往這樣的世界,就要麼去裝大人,裝得好了就是聖賢。要麼去真性情,感受一下神話世界。

  這個家的大人,不喜歡告訴孩子們要怎麼做,只是要你去學他。只要學得像了,就能感受到他們的存在。守道,講理,就是大人告訴後人的。只要講理,造反造到最後要破天地的時候,大人不在家,也能感受到道的存在,還是要去守道,不毀文明。

  文明的痕跡會在人民的語言裡。我們隨口而出的一些話,一下引起人們的共鳴,或者感同身受,或者就是文明的痕跡。這就是查民心,去收集人民常說的話,突然流行起來的民歌,大家都愛看的戲,等等,這些非常重要的原因。人心齊,這些就是真的,等到人心不齊了,就是大人離得遠了,德散了,就成迷信了。兩漢的讖緯,最後成了迷信,後人看著很可笑。其實沒有什麼可笑,因為最早的時候可能那就是真的。

  大人的性格多代表了文明的性格,宋朝這個大人忠厚老實,彬彬有禮,惹急了老實人發火,也特別厲害。這個大人重視教育,喜歡讓自己的孩子裝小大人。所以中國跟其他文明打交道,你學得越像大人,扮演得越是真實,就越成功。人民有真性情,但不要討厭朝廷裝,政權就是在裝大人,跟孩子不一樣。看見朝廷一本正經的樣子,口中說著言不由衷的話,做著違心的事,人民只要偷偷捂著嘴笑就可以了,裝的人同樣覺得彆扭。過於注重裝大人了,對於人的事情搞得好,對於自然的事情就比較失敗。等到有了真性情,真正認識到政治不過是孩子扮大人,對政治的熱情自然也就散了。大家有人扮大人,有人去認識自然,有人就只是瘋玩,隨各自喜歡。

  這個大人世界是想像出來的,還是真地存在?存而不論,就當是有。也可能只是文明沒有長大,人類用這種想像,讓自己記住自己還是個孩子。等到真地搞清沒有了,這種想像也就自然而然消失了。沒有搞清之前,沒必要強行去下結論。存而不論,信有是一種迷信,不信同樣是一種迷信。人類對於自己,對於自然,還沒有完全搞清,對於自己的文明記憶,就應理智地對一些問題存而不論,而守住自己的文明傳承。宇宙無邊無際,我們才看到了多少呢?自然的道理自家大人沒有告訴,要孩子們自己去探索,等到認清宇宙還有漫長的路要去走。把路走通了,就是留給後人的道。

  家裡的大人不一樣,各個文明對於事情的看法,做事的辦法也是不一樣的。有的大人不許孩子扮自己,只能聽自己的啟示,經不許改。中國文明鼓勵孩子扮大人,自己去找自己的道理。世間其實沒有什麼真經,就是孩子從大人那裡找來的,認識自然和認識自己的道理。其他文明有自己的道理,不同文明不必互相嘲笑、譏諷。不許改的經,一旦見到自家大人了,人家也會改。大人們是真的有還是想像出來的,還是存而不論,精神世界裡是真的有。打交道,打交道,我們的語言裡有許多這種詞,其實是裝大人來的詞。

  大人是神?還是仙?還是別人的佛、魔?還是乾脆就是前世認為的外星人?其實何必去管。大人的世界孩子可以任意想像,隨著自己的心意和認識去扮,去演,管他們到底什麼樣子在做什麼事呢。各文明的人可能是大人們收養的孩子,也可能是親生的。中國文明特別重視祖先傳承,我們就是親生的,大人不在家,好好守住這個文明之家。哪怕大人的世界就是憑空想出來的,那又有什麼關係?總之就是守住家不破罷了。

  大人一怒,天地顫抖。以前扮得太像,演得太真,家長制,一言堂,天地文明成了天下文明,有天而無地,失去了真性情。沒有真性情,對自然的認識落後了,精神生活不豐富。最終孩子也要造家長的反,要去取西經,取能夠有自己真性情的道理。

  這個道理反映在文藝上面,就是經和史的內容多,神話志怪的作品少。因為過於裝大人而失去了真性情,世界過於一本正經,不好玩。反映在科學上面,就是對於人的認識過於超前,而對於自然的認識又落後,等到別的文明一勃興,力量上落到了後面。這是大人性格的優點和缺點,只要感覺到了大人在家,自己找修補缺點的辦法出來。修大人性格的缺點,就是修德。要想過得好,就要試著去修大人的德。

  (備註:書慢慢開始進入神話世界了。神話,就是以為見到的大人是神,學大人說的事情,來玩樂。神話,就是孩子想像出來的大人世界。想像出來的,自己在大人世界裡發生的事情。故,就是過去嗎,以為自己也去過嗎。古人的故事本來就有經、史,還有各種各樣的靈怪傳奇和《神仙傳》。不過在這之前,徐平還要通他的道理,不住講經。順便,我應該是王曾的後人,後邊有機會,會借著徐平去感受一下祖先。徐平在這個世界,以祖認王曾為祖,王曾無後,則當承其後。大人眼裡,小孩和自己是平的,天地間地位一樣。無後不是說沒有骨血傳下,而是遵了父命而以母意昧心,他不敢有人承祀。後是什麼?後就是後嗎,承祀嗎,等後人來嗎。人的世界,就是中嗎,這個中在心,所以忠心就是心在中嗎。忠是忠於道,又不是忠於哪個人。祖認後為父,以待後人,這就是有前也有後。這就是做人的道理,不是要在人裡分上下尊卑,祖都可以後人為父,小孩哪來的尊卑貴賤!平的,天地之下的人地位都是等的,等什麼?等後人!這就是平等!王曾來自青州,青州青州就是青的州嗎,父德是青,那裡是父親德在的地方嗎!那裡的話裡,懂等是一個音。遵父命,那就是向父親說懂,聽在母親的耳裡,就是等。等什麼?等人嗎!等後人!以為在等誰啊!有前有後,等的就是後來人。這就是遵父命,稟母意,為了家昧己心,不得不偽人,偽人就是為人,做人的道理,向別人偽自己是個大人。為什麼叫王曾啊?王是父姓也是祖姓,名是母名,名字是稟母取的。什麼是字?師教你認字,字就是師給你的嗎。什麼是號?長大了,自己取一個嗎。姓和名就叫遵父命,命就是你的命啊,稟母意,不違背母親的心意。合起來就是你的姓名嗎!字和號,就是學做人的過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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