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黑白雙嬌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2 13:33:2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3 27296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6:16
一四零

  悟非大師沉吟了一會,他在思維、推考,口中不期然的又自言自浯起來了:“唔—一無名,無時或忘,求銘在懷,這真是上天安排,好,妙!”他的聲音忽然人了起來,他的頭也抬起來說:“你就叫無銘好了,‘無’字不變,金銘的‘銘’字!”

  悟非大師的臉上開始有了光彩,嘴上現了笑容。

  “多謝父親賜名。”麥無銘也是喜在心頭。

  “咚、咚、咚……”暮鼓響下,麥小雲舉目朝窗外望了一望,酉牌時分了。

  “晚膳的時間到了。我們出去用些齋飯!”

  “是。”麥小雲兄弟站了起來,悟非大師也起來了,他隨手將銀鎖片和翠玉佛分別交還給他的兒子,父子三人就施施的出去了。

  飯後,悟非大師尚有晚課待參,他們遂訂了第二天再見之期,麥小雲兄弟也就出寺而去,因為,他們住在杭州城內的客棧中。

  輕快的步伐,愉悅的心情,看看彩霞,彩霞絢麗;聽聽歸鳥,歸鳥聒噪;再望望炊煙,炊煙卻成了一片。因為,城內的人家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第二天一早,卯牌已盡,辰時初起。麥小雲兄弟喜孜孜、興沖沖的又邁進了靈隱寺,又行到了那間靜室的門口。

  禪房地區果然幽靜,它哪裡像天井中亂糟糟?它哪早像大殿上鬧哄哄?此地是悄無聲息,一片寧靜!

  麥無銘今日走在前頭,他舉起了手,曲著食指在門板上“篤篤”的扣了二聲,禪房裡卻不聞不問,一無反應。

  “嗶剝”的聲再度響起,還是相應不理,猶如石沉大海。麥無銘回頭看看麥小雲說:“莫非父親出去了?”

  “也許。”

  “那我們怎麼辦?在這裡等?”

  “唔——”麥小雲略一沉吟說:“何不到禪房裡面去等。”

  “好。”麥無銘遂推開房門進去。

  果然,悟非大師不在禪房之內,他正在伸手向牆壁下方拿取蒲團準備歇息時候,一眼映見正中悟非大師所坐的蒲團上面有一張書著黑字的白紙。

  起先,他怔了—怔,繼之,速即的、迅捷的掠了過去,一把將它抓起來展閱了。上面寫的簡單明了:

  麥小云:

  欲找悟非大師,帶著翡翠玉如意和武功秘籍,於今夜二更來岳王墓前。咱們人、物二文,過時不候。

  洪振傑

  麥小雲發覺情況不對,急迫地說:“二弟,怎麼啦?莫非是父親所留?”

  麥無銘無言搖搖頭,就隨手將字條遞了過去,慍怒之色已經泛上他的玉臉!

  麥小雲略一瀏覽,也不由咬起了鋼牙。

  “大哥,我們怎麼辦?”

  “不怎麼辦。”麥小雲凝重地說:“到時候即去赴約。”

  “東西呢?”麥無銘說:“他們要的是東西。”

  “何用東西?”麥小雲說:“而東西也不在我們身上。”

  “那不先找—找?”

  麥小雲也搖起了頭說:“徒勞無功,就算對方將人藏在就近之處,我們也是無從找到。”

  “岳王墓前草離離,秋日荒涼石獸危……”立秋已過,岳王墓四周的野草果真離離,但是,白露未至,秋分沒到,野草仍然蓬勃得很,一點也感覺不出荒涼的味道。

  二更天的月亮已經高掛中天了,今天是十七,“望日”剛過,十七的月亮就像銅鏡、就像玉盤,它又大又亮,微光灑落在大地每一個角落!

  這個時候,岳王墓前跪著兩個人,岳王墓上也站著二個人,那跪著的兩個,乃是白鐵所鑄的秦檜夫婦,至於上面站著的三個人嘛!正是“七海飛鷹”和他萬壇中的二位護法。

  二更初停,麥小雲兄弟也已經飄然來臨了。

  洪振傑首先招呼說:”麥小雲,你們真是信人,時間果然一刻也不差呢!”

  怎麼會差?這個時間,他們巴不得眨眼即到;這個地方,他們也巴不得能早些過來,已經整整的焦等一天了呢!

  今日不同往昔,親情所繫,麥小雲哪有心思和他說笑、和他哮菇?他沉住氣說;“悟非大師呢?”

  “玉如意和武功秘籍呢?”

  老江湖、老油條洪振傑不見兔子怎會撒鷹?他連口風也不稍透露一點呢!

  “玉如意和武功秘藉我沒有帶來。”

  麥小雲不會使奸猾,他還是實話實說:“洪壇主,我記得曾經時你說過,武功秘藉和玉如意早已送回峙南去了。”

  “不錯,你的確不止一次說過這句話,但是,誰能證明那是真的?難保不是你在虛言搪塞。”

  麥小雲氣結了,人家不信,而他果真又提不出證據來,只有無可奈何地說:“那你要怎麼樣呢?”

  “不怎麼樣,你既然不拿東西出來,那我們也就無人可交,再見!”洪振傑和兩個護法縱身躍下了石墓。麥無銘身形—動,早已經先—步擋住了三人的去路。

  洪振傑臉色一變,他頓時沉聲說:“麥小雲你難道不想再見到悟非大師了?”

  他雖也知道對方二人之中有一個叫麥無銘,但卻分不出哪一個是、哪一個不是,以故仍然稱為麥小雲。

  麥無銘玉臉上滿佈肅霜地說:“洪振傑,你欲得玉如意和武功秘籍,似可以找我們兄弟下手,又何必要殃及無辜?”

  “無辜?”侯四津冷冷地哂了一聲說:“嘿!怎麼說無辜?難道悟非和尚不是你們二人的尊親?”

  麥無銘聽了心頭不禁震動了一下。立即脫口的說:“你怎會知道?”

  “我怎會不知?哈!這乃是我硬曬了半天太陽的代價呀!”

  侯四津似笑非笑地說:“昨日午間,禪房之上,老夫卻是聽了個清清楚楚。”

  “好,找本來正在找你。”麥無銘倒反而平下了心情,說:“既然這樣,那你今夜更是別想走了!”

  “你以為我們果真怕你呀!”侯四津似有所恃地說:“在真章未見之下,那隻鹿究竟死在誰的手中,還不知分曉哩!”

  “你就出手吧!”

  “得罪了。”

  侯四津二分客氣、八分虛假地說:“老孫,上!我們再來同他們戰個三百回合。”

  孫立加和侯四津在萬里船幫中的職位相同,奈何他口才不善,為人耿直,平時聽慣了侯四津的指使,是以對方一說,他就動了,三個人就這樣戰在一起了。

  洪振傑曾經與麥小雲動過二次手,只不知是哪個?說不定二人各有其一。他心中思量了,自衡了,本身的功力或許不是對方任何—人的敵手,假如並三人之力,對付—個應該不成問題。兩個嘛!卻是沒有把握。他就是不願意打那沒有把握的仗,以故在趕列諸暨的時候,一聽說兩個麥小雲又會合在一道,頓時隱而不出。但是,今天的情形特殊,因為有人質扣在自己的手中,是以敢鼓勇挺身,約見對方二人!

  並且,洪振傑又使上了詐欺,留下了後步,致對方的字條上寫著到時候人、物二交,結果呢?他卻將悟非大師禁在另一個秘密的地方。一旦翡翠玉如意和武功秘籍到了手,再把藏人的地方告訴對方也還不遲。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6:16
一四一

  不止如此,洪振傑還有第三項計畫哩!那就是他摸熟了麥小雲的個性,瞭解了麥小雲的習慣,對方每次同敵方交手,都是適可而止,不為己甚,從不趕盡殺絕,有這許多因素和保障,他當然不再畏縮了、不再恐慌。

  但是,洪振傑千算萬算,事情卻偏偏會有一萬零一個,誰知對方此次為了嚴親?誰知對方現今身份不同,又誰知自己的惡貫亦將滿盈,加上這一次,滿了。

  麥小雲淡淡地說:“洪壇主,你也可以出招了。”

  不知道是怎麼搞的?洪振傑心頭忽然一寒一怯,警兆迭生,莫非冥冥中已經有了感應?他惻側地說:“你真不顧悟非大師的生死麼?”

  “剛巧相反。”麥小雲說:“因為我心繫悟非大師的安危,是以今夜決定要把你們全部留在這裡。”

  “就算你有能力留下我們,也未必能保我們會將悟非人師處身之地告訴你。”

  “那要等試過以後才會知道。”

  “好,那不妨試試。”洪振傑見情勢已非一個善了之局,他下手了,跑頭微探,右掌倏然朝對方前胸拍了出去,使人驟急無防,而措手不及。

  這一掌詭而速、威而猛,倘若真的叫他拍中,那對方的皮肉或許看不出什麼來,但其內臟則必然會因受到震撼而損傷,陰、險、狠、絕,兼而有之。

  麥小雲雖然胸有成竹、不以為意,但是,他既不能躲閃,又不能橫移。躲閃將會引出對方更見凌厲的第二招,也就是所謂失去了先機;橫移嘛,那必須把下山的路讓了出來,洪振傑即可輕易的逸出現場而遠去。或說尚有侯四津和孫立加二人在此,但是,事情就怕萬一,萬—他們二人不知道悟非大師的錮禁處所,豈不是要追悔其及?

  假如麥小雲揮手相接,正若對方剛才所料,已經是時不我與,並且,在匆忙之中,在倉促之間也發不出勁力,綜合著以上種種原因。他只有飄然後退了。

  麥小雲乍退急進,身形半弧的一個迴旋,右手就斜斜遞了出去。禮尚往來,針鋒相對,也同樣回敬了—掌。

  供振傑鞭苔天下,功力精深,而他又號“七海飛鷹”,是以在輕功上的造詣頗見洗煉爐火。霎時之間,一邊兔起鶻落,一邊猴揉鱗潛……

  二百回台,嘿!麥無銘心急父難,胸蘊薄怒,他哪裡肯容對方戰上三百回合?一下子就踏出“須彌步”、施出了“菩提掌”最多也不會超過五十個回合,倏見他縱身而起,一掌即已經拍上了那既油且滑的“金絲猴”左肩之上!

  侯四津頓時暴退幾步,一隻手本能的撫扶著受創的肩膀,他變顏易色、眥眶裂齒,疼痛的幾乎要掉下眼淚!

  孫立加也巳經停手不打了,侷促的、無措的、怔怔的望著麥無銘不知所以。

  麥小雲也毫不稍慢,他非但提足了神功,尚且還運起了憚門至聖的“磐石神掌”來,步步為營,穩札穩打,以防這支兀鷹會衝天而去。

  盤石神掌驚天地、泣魁神,麥小雲這一亮出,任他洪振傑一幫之主,任他洪振傑藝冠宇內,照樣的,他肩頭上也中了一掌!

  “說吧!”麥小雲十分平靜地說:“悟非大師身在何處?”

  洪振傑強自地說:“無可奉告。”

  那頭麥無銘也開始逼問了,他口氣不善地說:“侯四津,你給我說!”

  候四津的眸子“骨碌碌”—陣閃爍,他正擬有所表示的時候,這邊洪振傑就提出聲音意阻了:“候護法—一”

  侯四津一聽就想到了幫規,他不由禁了聲,不由低下了頭,只有學學金人三緘口了。

  麥小雲頓時踏出了一步,沉下臉色說:“洪振傑,你真的不說嗎?”

  “怎麼?你想逼供?還是要殺‘鷹’敬‘猴’?”洪振傑的心又有些忐忑,但他的口氣仍然不見鬆軟。

  “那也說不定,你可聽說過迫虎傷人的句子?”

  洪振傑略一思慮,既定的心意還是迄個動搖,一臉悍然地說:“要我說可以,也很簡單,你要將玉如意和武功秘藉給交出來,”

  麥小雲吐出了一口氣,他無計可施,只有把句子給顛倒過來。殺“猴”敬“鷹”了。真的殺嗎?當然不是,那不過做做樣勢、嚇唬嚇唬罷了!

  這原本是他們兄弟的目的、職責,正苦拘逮不到侯四津歸位了案呢!不意對方競會跟著來了杭州,反叫他們省跑一道寧坡府。

  “二弟,下手拿下!”

  “好!”麥無銘焉能聽不懂、看不適他大哥的心意?立時雙掌連揮的“噼啪”響起,侯四津的痛楚消失了,但換上來的乃是微徽的酸麻。

  侯四津不由大驚失色,因為他二臂已經使不上力,這乃是廢去功力的症狀,其實並非如此,不過穴道受到了特殊手法的禁掣而已。

  麥小雲再次盯著洪振傑說:“你究竟說也不說?”

  洪振傑臉上也經過一陣剛變,但是,他還是咬緊牙關說:“不說!”

  就在這個時候,那站在一旁不知如何的孫立加卻毅然開了口,他說:“悟非大師被囚在飛來峰上。”

  萬里船幫的幫規滅絕人性,它慘厲毒辣、陰狠萬分,孫立加也看之不慣,寒在心中。但是,他口齒苯拙,生性剛烈,就這樣為人所利用,所支使。

  如今,他決心退出萬里船幫,脫離萬里般幫。江南雖好,叫人留戀;北國也別有—番風味哩!他常懷唸著生長的地方:那皚皚白雪,那牧草干裡,牛羊、駿馬,還有那親切、溫暖的民情鄉音!

  “我帶你們去。”

  “好,有勞了。”

  “孫立加!”洪振傑聲色俱厲地說:“你要叛幫?”

  孫立加一股正氣的說:“從現在起,俺孫立加和萬里船幫斷絕一切關係!”

  “沒有這麼簡單。”洪振傑冷哼了一聲,然後狠聲地說:“孫立加,你斷絕不了的。本壇就算跋涉千山萬水,也必將追你回來處以幫規!”

  就是這段話,他的陽壽立即終了。麥小雲也雙掌齊下,依佯葫蘆的封了洪振傑在左右二肩的穴道,和麥無銘共同隨著孫立加走了。

  二個人一失去身形,另一個角落裡卻連續的又閃出幾條人影來,這些人乃是杭州城隍廟中的人,喔!是鬼使、是陰差,乃麥小雲兄弟在午間照會下去的。

  飛來峰!飛來峰就在靈隱寺的正對面。

  麥小雲二人馳到飛來峰的山腳下,就聽見半山腰有人在吆喝、有人在打鬥,夜闌更深,是以那聲音傳得十分的遙遠、清晰。

  孫立加領先掠到了“龍泓”洞穴的前面,果然,六個人分成二對在相互撕殺著、搏鬥著……

  這六個人之中孫立加只認識三個。當然是己方萬里船幫那二個人了。麥小雲認識兩個,這兩個也是萬里船幫中的人,而麥無銘競然會認識四個,二二得四,兩邊都有二人!

  萬里船幫的那三個乃是該幫寧杭總舵中的外堂堂主丁元龍、刑堂堂主管乃斌和杭州地區分舵主奚聖川。

  另—邊的二個人卻是蘭溪長遠鏢局的局主廬長遠、鏢師祝政強以及杭州連帶分局聯絡處的主持人尹啟原。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不說大概也都知道,那是奚聖川的醜事敗露了以後,他在蘭溪地面立不住足,遂投入萬里船幫。以他的武功、憑他的心智,補得了一個杭州分舵舵主的職位。

  藉著萬里船幫的勢力,奚聖川公報私仇,專門的挑撥長遠鏢局的麻煩,經常的破壞長遠鏢局的買賣,因此,廬長遠藉這次中原護送香客之便,就來到杭州找上了奚聖川。而奚聖川城府深沉,他一心電想除去廬長遠,是以兩個人對上了面之後,就約定在夜裡作一了斷。

  奚聖川不去岳王墓,岳王某那邊雖有萬壇之主和二大護法在,但也有兩個麥小雲在呢!因此他引廬長遠三人來到飛來峰,俾便合同白立帆他們之力,一舉把對方長留在峰上洞壑,準知人算不如天算,結果,結果……

  “住手!”孫立加大聲喝叱著說:“這是怎麼一回事?”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6:16
一四二

  六個人聞聲跳了開去,雙方全都靜待著事情的發展。

  “這……這……”奚聖川一見到孫立加,就期期艾艾地說不下去了,因為這乃是他本身的私事、自己的私仇。

  “麥少伙,是你呀!”廬長遠一眼看到麥無銘就欣然地叫了起來,但發現旁邊尚有一個的時候,頓時怔了一怔,他看看這個,又瞧瞧那個,然後改口的說:“是你們二位。”

  他吃的保鏢飯,是專跑碼頭的人物,當然知道宇內有兩個麥小雲,並且其中一個還相處過一段日子,對自己有著天大的恩惠。今夜更是有幸,兩個全都見著了。但卻分不出究竟哪一位?真是汗顏,真是羞人!

  “噢!廬局主,你們好。”麥無銘強自擠出一絲笑容,他也看出了祝政強,因此不說“你”而說“你們,這是禮貌,由於心頭沉重,是以就沒有多加寒暄下去。

  那邊丁元龍和管乃斌二人朝孫立加躬下了身子,雙雙異口同聲的說:“屬下參見護法。”

  “唔——”孫立加既然立定心意退出萬里船幫,也就不願再追究眼前這檔子事情了,他扭轉話題說:“悟非大師呢?”

  “悟非大師被人救走了”萬里船幫在場的人就數奚聖川能言善道,當然也包括孫立加在內。奚聖川忽然找到理由了,他用手一指站在對面的廬長遠三人,放開喉嚨繼續說:“就因為這些人前來挑釁,屬下遭到牽制,悟非大師才會被人救去。”

  “白總舵主呢?”

  “白總舵主已經追了去。”奚聖川心頭靈光又在閃了。妙呀!真是天從人願,這難道不是髒嫁禍的好機會?他隨之昴然地說:“說不定他們乃是—伙之人!”

  麥小雲兄弟聽了心中略見寬鬆,但卻是憂喜參半,喜的是父親已經早一步脫出了險境,憂的是不知道何人所救?去了哪裡?及可曾受到對方的傷害?

  就在這個時候,白立帆回來了,他一見到麥小雲、孫立加站在一起,不由怔了一怔,也驚了一驚,心中估不透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是,不管如何,自己總是失了職,以故立即躬下身子,惶惑地說:“屬下無能……”

  “追到沒有?”孫立加沉下聲調責問著,不過上面的話是多問了,只要看對方空著雙手回來,事情就十分明顯了。

  “沒有。”

  “可看清是什麼人?”這句話卻是出自麥小雲的口中。

  白立帆抬頭瞟了麥小雲一眼說:“沒有。”

  “真的沒有?”孫立加又接上問了。他的聲音低沉、嚴峻。

  白立帆隨即又垂下了頭:“真的沒有,他們身手俱都不弱,而且又地形熟。屬下跟著轉了幾十圈子,就失去他們的形影了。”

  孫立加無可奈何的看看麥小雲和麥無銘,他沒有說話,也無話可說,黝黑的臉上卻含有歉意。

  麥小雲兄弟一陣默然,他們看得出來這是實情,不像是在做戲;就算對方使奸,“七海飛鷹”和‘金絲猴”業已服刑,萬壇亦就癱瘓難行,涼再也不會變出什麼花樣來了。

  麥小雲淡談地說;“既然如此,閣下請吧!”

  孫立加雙拳一抱說;“俺這就告辭,”

  他的身形剛動,白立帆立即大聲說:“護法,那我們……”

  孫立加頭也不回、腳不稍停,口中卻丟下話說:“你們的行止,俺如今也不便擅專,巳看你們自己的造化吧!”

  “護法……護法……”空中寂寥,音浪蕩漾,孫立加的身形已經隱沒在夜幕中了。

  白立帆恐慌了,他瞭然事態的嚴重,不由困惑地看看麥小雲和麥無銘,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想開口說話嘛也感到不是。

  麥小雲終於又說話了:“白總舵主,我們又見面了。”

  “咳……咳……”白立帆侷促,不安,心口中的吊桶按也按不住,沒辦法,只好任它去跳動了。

  “悟非大師走了?”

  “咳……走了,走了……”

  “你們將他禁在哪裡?”

  白立帆立即指一指“龍泓”洞穴說:“就在這個山洞之中。”

  “他可曾受到傷害?”

  “沒有。我們與他無怨無仇,壇主唯恐對方逃跑,是以封住了他幾處的穴道而已。”白立帆刻意地解釋說。

  “好吧!你們也走吧,但望能好自為之。”

  “是,是。”這彷彿是皇恩大赦,白立帆一聽,胡亂的拱一拱手,然後幾個人就抱頭鼠竄而去。

  事情既然已經告了一個段落,麥無銘就舉步朝廬長遠那邊走了過去,他歉然說:“廬局主,請恕在下剛才待慢之罪,實在是情非得已……”

  “哪裡的活?麥少俠言重了。”廬長遠如今弄清了穿白衣的乃是他的恩人。

  “廬局主也看到有人從山洞中出去?”廳裡船幫的人都已經給放走了,還有什麼好問的呢?但麥無銘只是想多方的再證實一下,人之常情嘛!

  “有的!”廬長遠說:“當時在下正接戰著丁元龍和奚聖川,尹副鏢頭的對手乃是白立帆。喔!這位就是敝鏢局駐杭州的副總鏢頭尹啟原。”

  尹啟原四十來歲,中等身材。他立即肅然拱起了雙手。麥無銘也回了禮。而廬長遠卻不介紹麥無銘給對方,因為兩個麥小雲的聲名猶如沉雷貫耳。凡是在江湖上走動的人。誰都知道,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麥無銘把話歸入正題說:“有幾個?”

  “兩個。”

  “可看清那兩個人的而貌?”

  “沒有,那兩個人的身子都非常矯捷。”廬長遠一臉赧澀地說:“而在下應付奚聖川和丁元龍又是自顧不暇,所以……”

  “喔!謝謝你了。”

  麥小雲站在原處迄未過來,他是在沉思、在汁劃嗣後該走的步驟。

  廬長遠不禁好奇心起,或者是俠心使然,遂婉轉地問:“那兩個人是……”

  “救人的那一個不知道,被教的那一個則是在下的至近親人。”

  “可有要長遠鏢局效力的地方?”

  “以後再說吧!”

  廬長遠是老江湖,人家既然有所保留,他也不便深予探究,免得到時候兩相堆堪。他撥轉了話鋒說:“長遠鏢局杭州的聯絡處乃在南門旁邊,望麥小俠能撥冗光臨,也好讓在下盡盡地主之宜。”

  “好的,我有空一定會過去拜訪,但如今卻有要事纏身,尚忻廬局主加以原諒。”

  “麥少俠這麼說在下實在擔待不起。”廬長遠蹴然地說:“既然如此,我們也就不再耽誤你了,再見。”

  “再見。”

  廬長遠他們也輕步地走子,麥無銘又踱回麥小雲那邊而去,麥小雲卻已經適時的在發話了。

  “二弟,我們再仔細的來搜索一番如何?”

  “好啊。”

  他們兄弟首先進入悟非大師遭禁之處“龍泓”洞,繼而“玉孔”、“射旭”、“青龍”、“老虎”、”螺絲”……結果,他們折騰了一整夜,卻是一無昕獲。

  又是一天來臨,又是在那同一個時辰裡。麥小雲兄弟懷著沮喪的心情、拖著疲乏的步伐,又邁進了靈隱寺,又步到了靜室前,忽然,兄弟二人都楞楞的怔在房門口。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6:17
一四三

  這是怎麼一回事呢?難過?傷感?悲痛?或都有可能,但卻全都不是,是驚喜,歡欣,也有著意外的感覺。

  因為,禪房早面隱隱的傳出了有人談活的聲音,而那其中之一乃是他父親悟非大師的聲音!

  麥無銘哪裡還講禮貌?哪裡還管唐突?他振奮地一把將房門推了開去。果見悟非大師和另—個和尚對坐著住談論,而這個中年和尚,他們卻也感覺到有些面善,只是一時想他不起。

  兄弟二人又相個對望一眼,心中個由一陣鬆弛、一陣舒暢。

  他們並排走了上去,口中同時發出了聲音:“父親……”

  悟非大師含著笑意說:“你們先見過國隆大師。”

  麥小雲隨即垂首躬身說:“晚輩見過大師。”

  國隆大師漾著笑臉呵呵地說:“小施主,我們曾有一面之緣呢!”

  兄弟二人霍地抬起了頭,他們舉目略—注視,也就想起來了:那不正是東行途中所叩詢比丘他們北上之因的三位大師之一嗎?

  麥小雲說:“是的,晚輩兄弟正待感謝大師指點之德呢!”

  “何止是指點之德,為父昨夜為人所禁所困,若不是國隆大師趕上援救,恐怕至今尚在飛來峰上的……”

  “龍泓洞!”麥無銘立即衝口而出。

  悟非大師說:“你們找上了對方?”

  麥小雲接口說:“是的,孩兒昨夜還搜遍了所有的洞穴。”

  “你們與對方有仇?”

  “可以這麼說。”麥小雲遂簡潔的把事情紿說了一遍。

  悟非大師嘆息一聲說:“那你們將對方怎樣了?”

  麥小雲又將經過以及地獄門的宗旨和結構說了一遍。

  “阿彌陀佛,善哉,善戰。”悟非大師一陣感慨,然後說:“國隆大師長天台國清憚寺之經堂,你們兄弟嗣後當就近時向他晉謁、討教,若能荷大師不吝,那日後獲益必然非淺。”

  “是的。”麥小雲兄弟虛心地應首。

  國隆大師笑笑說:“悟非師兄這是譏我?南北二僧的高足寵徒,小弟焉敢班門弄斧、貽笑大方?”

  “師兄過謙了。”悟非大師說:“天台宗國清古剎的超群技藝早已譽滿禪林,只是閉門自守,秘而不宣罷了。”

  聽經的時辰已到,他們就一起去了輪藏閣。孟闌盆會今天也是最後一日,亦成尾聲了,以戰香客們多已陸續地上了道。

  當夜,麥小雲兄弟遂就近的宿在靈隱寺,藉以維護或作防範,這叫亡羊補牢。其實乃屬多餘,大奸已除,小梟們就掀不起風浪,若真不知輕重,就憑悟非大師本身的修為,也足夠應付了。

  第四天一大清早,他們父子也離開了靈隱寺,曉行夜宿,直走到了長江之邊魯港渡頭。

  “孩子,送君千里總須別,你們回去吧!”

  “父親,那……”麥無銘滿懷傷感地說:“那孩兒……那母親……就在苦陀等待著,望你能早日前來……”

  悟非大師也是一臉黯然,他慎重的從腰間貼身之處摸出另一尊翠玉佛,這尊他珍藏了二十幾年的翠玉佛,是患病時的良藥、是思念時的慰藉、是孤寂時的伴侶,他貼身而藏,他愛逾性命,如今,他終於摸了出來,將它交在麥小雲的手中。

  “雲兒,這尊翠玉佛與你母親的那尊是一對,你母親既然傳給了無銘,為父也將這尊交給你,用以紀念,用以避邪,也用以傳家,務必好自保管。”

  “孩兒謹遵父諭。”麥小雲恭恭敬敬地用雙手接了過來。

  “別了,孩子,望你們兄弟長伴汝母,承歡膝下,務勿叫她有所欠缺,聊代為父補償對她的愧疚。”

  “孩兒知道,”麥小雲兄弟清淚長流,一如翻翻滾滾的長江之水;麥小雲兄弟心胸起伏。好像洶湧澎湃的長江之浪。

  渡船靠岸,人卜人下,他們也分手了,依依不捨的分手了,含淚忍悲的分手了……

  四大皆空,六根清靜,悟非大師如今還能嗎?能,因為他已經是一無遺憾!還能嗎?不能,因為他經常會懷念於心。人性、佛心。

     (全書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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