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黑白雙嬌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2 13:33:2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3 27305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6:04
八十

  “雖然沒有礙著我什麼,但是,強擄民女,法既不容,你們不怕坐牢吃官司嗎?”

  獐頭鼠目的年輕人一步跨了上來,他接口說:“欠債不還,以人相抵,這也是天公地道的事呢!”

  果然,這也是不成理由的理由。

  “他們欠你多少銀子?”

  “不多,三十兩紋銀。”

  麥無名探手由懷中摸出了大小二錠元寶,大的一錠二十兩,小的一錠十兩,合起來正好是三十兩紋銀。

  “這裡就是三十兩銀子,你拿著走路吧!”

  獐頭鼠目的年輕人雙手一背,二眼朝天,他不屑一顧地說:“這是你的銀子?”

  麥無名說:“不錯。”

  “這就是了,你並沒有欠我銀子,我為什麼要拿?”

  “我替他們還債也不礙你們的事呀!”

  “不一樣,橋歸橋,路歸路,我們是三不搭格。”

  “你要的不就是銀子?其他的又何必管呢?”

  “當然要管。”獐頭鼠目的人看了麥無名一眼說:“他們是你的親戚?”

  “不是。”

  “他們是你的朋友?”

  麥無名朝中年父女二人瞥了一眼說:“也不是。”

  獐頭鼠目的人輕蔑地笑了一笑說:“這就是了,你們非親非故,別說他們倆不一定會接受你的銀子,萬一收了,保不定你的居心更是不良了,那又怎麼辦呢?”

  唇槍舌劍,犀利似刀!

  “你……”

  “我怎麼樣?”獐頭鼠目的人冷冷地說:“我說錯了嗎?”

  “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哼!誰是小人?誰又是君子?”

  “你明明強*人家……”

  “有時候暗的要比明的陰得多呢!你說是嗎?”獐頭鼠目的人突然宏聲地說:“拖她回去!”

  “是。”

  兩個壯漢一把推開了中年男子,一人一手,硬架著姑娘朝館頭方面走去。

  麥無名再次探手入懷,他放進了銀子,立即一個迴旋,一手一掌,兩個壯漢就踉踉蹌蹌地跌了出去。

  獐頭鼠目的人見狀掠了過來,原來他也是一個會家子,但是手底下卻比嘴皮子差得遠,二招五式一過,也已經脹紅了面孔敗下去了。

  “你有種別走,少爺馬上叫人來收拾你。”

  麥無名既然已經跨上了馬,為了尊嚴,為了不虎頭蛇尾,他也只有“硬挺二六八”,耗上了。

  硬挺二六八是“牌九”中“接龍”的俚語。

  情勢使然,活*出去,猶同“撲克”之“排七”,在無牌可下的時候,孤張“八”是非出不可!

  “好吧!我就等你半個時辰。”

  “走,我們回去。”

  獐頭鼠目的人領著兩個壯漢朝館頭而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6:05
八十一

  第十七回“雙嬌”復出

  獐頭鼠目的人領著兩個壯漢,他們腳下走得很急,但臉上卻並無顯現緊張的神色,大概是必有所恃,或者是必有所圖。

  那位姑娘美目瞟了麥無名一眼,她竟然蛾眉做蹙、芳心輕動,隨即盈盈的檢衽下去了。

  “多謝公子相救之恩。”

  “姑娘言重了。”

  中年人也立時踏上二步,—臉感激地說:“多謝公子,多謝公子……”

  “沒有什麼,大叔客氣了。”

  “公子為我們父女而惹上了麻煩,心中實在是過意不去……”

  “路見不平,誰都會伸手相助的。”

  “公子貴姓?”

  中年人抬手擦去了嘴邊的血跡。

  “我姓麥。”

  “我叫郭克民,父女二人在此地做點小生意聊以餬口,不想上個月小女得了一場不大不小的病,是以向館頭姓蘇的借下了二十兩銀子,就這樣……唉!”

  麥無名又掏出了那二錠元寶說:“大叔,你就拿這三十兩銀子還給他吧,免得日後遭人糾纏不休。”

  郭克民神情不由動了一下說:“這怎麼可以?我們已經承麥公子旋以援手,銀子是萬萬不能再收。”

  “大叔毋庸客氣,誰都有急難的時候。何況這三十兩也不算是個大數目,我還幫助得起,你就收下吧!”

  郭克民搖著右手說:“我不能收,我不能收。”

  “那算借的好了,等我下次經過這裡的時候,大叔再還給我好了。”

  “借也不行,借也不行……”

  他們兩人相持不下的時候,姑娘在一旁卻擅口輕啟了。

  “爹,既然麥公子一片誠意,我看你還是收下吧!”

  郭克民不由霍然抬起了頭,緊緊看了他女兒好—會,才猶豫地說:“能收嗎?丫頭,我們是……”

  姑娘堅定的說:“收下吧!”

  郭克民臉色一凝,沉聲說:“好,我收下了,多謝麥公子的好意。”他雙尹接過了銀子,放進了懷中。

  “大叔客氣了。”

  “麥公子真欲在此等上半個時辰嗎?”

  “是的。”

  “那個姓蘇的人靠山很硬,我看麥公子還是走吧!”

  麥無名笑笑說:“話已出口,怎能無信?”

  “既然如此,那請麥公子到小店裡面坐坐。”郭克民轉朝他的女兒繼續說:“文兒,你還不快去準備一些酒菜,爹要和麥公子喝上二杯。”

  “是的,爹。”

  “呃……”

  姑娘轉身擬進屋去的時候,麥無名口中卻也發出了聲音,姑娘身形一頓,不由回過螓首,二隻清澈似水的大眼睛注視在對方臉龐上不稍一瞬。

  雖然不是回眸—笑百媚生,雖然不是傾國姿容顛眾生,但麥無名的玉臉卻不禁緋紅了起來。

  “哦!郭……郭大姐,我不喝酒。”

  他掙紮了半天,才掙出一句話來。

  “不喝酒也得應應景。”郭克民接著說:“快去!”

  姑娘嫣然笑了一笑,一溜煙般的進去了。

  四盆熱炒,三鮮、醋溜魚、八寶、全家福,外加一碗濃湯“醃燉鮮”。

  色是色,香是香,沒入口滋味還不知道,不過,看看主廚“大師傅”,一定錯不到哪裡去。

  “菜”,不贅述了,“湯”,必須要表明一下,醃燉鮮乃是火腿燉鮮肉,外加冬筍和百葉。

  既鮮美,又可口,還下飯。

  老酒一壺,也經燙過,燙過的老酒更見香醇、更具風味。

  郭克民分別斟上了二杯酒,然後舉著酒杯說:“麥公子,我敬你。”

  麥無名赧然地說:“我真的不會。”

  “意思意思。”

  能不喝嘛?麥無名至少也得意思意思。

  酒過三巡,店門外忽然衝進下一個人來。

  “麥大哥,你不能喝酒,這是圈套,這是詭計……”

  麥無名定睛一看,她,她乃是萬里船幫永閩總舵彩風殿的香主余曼芬!

  “哈哈哈……”

  笑聲後面出現了兩個年輕人,他們也是該幫永閩總舵裡的人,一個是青龍殿香主江宏茂,一個是白虎殿香主蘇怡昌,也即是剛才敗著回去獐頭鼠日的那個人!

  麥無名心頭陡地一震,他霍然站了起來,二眼盯著郭克民說:“你……”

  “本座執掌萬里船幫永閩總舵三堂之下爐主之印。”郭克民繼續說:“小女郭筱文,職司朱雀殿香主。”

  “出來吧!”江宏茂得意地說:“有時候月會光,有時候星也會亮哩!麥小雲,你已經服下了‘化功散’,乖乖出來受縛吧!”

  他終於長長吐出了—口怨氣,這次事多半也是出於他的慫恿與計畫。

  麥無名聞言略一運氣,血脈暢舒如常,大概是自己飲酒不多,大概是藥力尚未化開,他立刻摸出了一個小瓷瓶,吞下二顆“凝神丸”。

  “凝神兒”乃是“晉陀”精煉的丹藥,能凝神聚氣,能益元強身,它不—定能解除對方所下的毒藥,但卻是珍貴異常。

  “‘化功散’無藥可醫,除去了獨門解藥。”蘇怡昌冷冷地說:“你是枉費心機。”

  “麥大哥,你真的吃下毒藥了嗎?”

  余曼芬一臉焦急與不安。

  麥無名未置是否,他只是微微一笑,說:“余姑娘,謝謝你的好意。”

  “出來吧!”

  這次又輪到江宏茂的聲音在響了。

  “化功散”再毒,麥無名對這幾個人還不在乎,他腳下動了,但是,踱到門口,立即震驚了,因為大路上站著不少的人!

  他們有程計生,有謝貫基,當然沒有呂天成,呂天成已經“歸了陰”,應該躑蹭在“黃泉”路上了。

  程計生和謝貫基二人的中間,尚站著一個五十來歲的老者,這個老者,麥無名雖然不識,可是,看氣勢,憑衣著,他卻想像得出來,那必定就是永閩總舵的舵主余永欽!

  麥無名心頭感到震驚的並不是這幾個人,大路的另一邊還有六個人呢!而這六個人其中五個也不在他的心上,只有一個,只有那一個,再配合所有的人手令他感到頭痛、感到心震了。

  他們是誰?他們究竟是誰?乃是石家莊中的供奉“冰山蛤蟆”龔天祐和石家五蟹!

  能不出去?就算是鋼刀架在頭上也得出去呀!麥無名緩步的走了出去。

  “麥小雲,山不轉路轉,我們終於又遇上了。”

  龔天祐也緩步踱了過來,他一動,石家五蟹亦步亦趨的緊跟著也在動。

  “不錯,山不轉路轉。天下雖大,但誰又敢保證不在另一個地方再次相遇呢!”

  “恐怕已經沒有再次的機會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6:05
八十二

  “你要報仇?”

  “只要你把翡翠玉如意給交出來,我老人家就拍拍屁股走路,倘若他們不放過你,那是你和他們之間的事了。”

  龔天祐只是知道翡翠玉如意在一個麥小雲的身上,但他如今又弄不清到底是不是就是眼前的這一個,反正是瞎貓碰上死老鼠,遇見的倒霉!

  麥無名不屑與他多費唇舌,怎麼解釋,對方也不會相信,而他現在根本也不想解釋,遂平心靜氣地說:“你怎麼知道我在此地?”

  “我是‘踏破鐵鞋’,四處在找你。”

  麥無名心中動了一下說:“那藥是你下的了?”

  “我只能說藥是我帶來的。”

  “你就出手吧!”

  “怎麼?你為了一支玉如意,難道連性命也不要了嗎?”

  “我說沒有玉如意,你會相信?”

  龔天祐水泡眼頓時一翻,他說:“既然如此,你就認命吧!”

  屋內的人全都出來了,他們臉上的神色與表情各不相同,但有一樣卻是完全相同的,那就是靜靜的觀看著。

  龔天祐“鉤頭”先出,然後伸手就是一掌!

  麥無名身形斜飄,舉手輕揮,禮尚往來的回上了一式。

  探微知漸,舉一反三,他心頭頓時一寬,豪氣也就升上來了,略一回首朝郭克民父女投過了感激的一瞥,難道是二十兩紋銀買來了他的性命?不,那是他的真誠、他的好心,俗語說:“好心必

  有好報。”這就是了。

  龔天祐是老薑,龔天祐是狡狐,他滿以為對方服下了“化功散”之後,真氣阻滯,功力難展,是以矯奢的一不招呼萬里船幫牽制,二不支使石家五蟹試探,一下來就自己出手,只須用上三五成功力,麥無名豈有不手到擒來的道理?

  麥無名立即踩出了“須彌步”,頓時運上了“菩提掌”,一聲長嘯,凌空飛起,他要速戰速決,一免日長事多,二也是對方過於陰險,遂第一遭首次的發動攻擊,身形其快如風,掌力其沉似山,一下子只見模糊的一片!

  在場的人,人人震驚,圍觀的人個個色變,包括了對手“冰山蛤蟆”龔天祐也在其中。

  “玉龍飛天!”

  不知道是誰脫口喊出了這麼一聲,不是余曼芬,就是郭筱文,因為那是個女人的聲音!

  玉龍飛天,飛天玉龍,麥無名一身白衫,果然像是一條聖潔的玉龍!

  玉龍下降,駕霧騰雲,排山倒海,等到龔天祐驚覺過來的時候,他自衛、他應變,已經遲了,已經慢了。

  雖然也勉強的,倉促的揚上了雙掌,力不純,勁不足,一聲悶響起處,他跌跌撞撞的倒翻在塵埃上了。

  石家五蟹同時地抽出了長劍,同時縱身掠了過來,但那只是虛聲恫嚇,那只是擺擺架勢,他們志在救人。

  麥無名仁慈,麥無名謙和,他焉會乘人之危?他焉會置人於死?雖然這危局乃是對方*成的,雖然這死亡乃是對方自找的,不然,石家五蟹護衛得了?援救得了?

  龔天祐氣喘如牛,龔天祐嘴角流血,他暴睜著無神的眼睛,困惑地說:“你沒有喝下‘化功散’?”

  麥無名並不正面回答,他淡淡地說:“我也吞下下‘凝神丸’。”

  “唉!我們走吧!”

  龔天祐垂頭喪氣,中氣不繼的說著。

  石家五蟹兩個分別攙著龔天祐的雙臂,三個依舊高指著寶劍在斷後,緩緩地倒退而去了。

  技擊之道,浩瀚似海,高聳若山,萬里船幫—概人眾今日看到了高山,出現了汪洋,他們個個臉色凝重,心頭有慚愧、有恐懼也有不安,尤其是江宏茂和蘇怡昌,這兩個心術不正的人!

  “多謝各位大義。”

  麥無名雙掌微抱,也轉身走了,他這句話是針對著郭克民父女二人所說的,不該嘛?

  “麥大哥,以後我們還會再見嗎?”

  余曼芬還是一個大孩子,她胸無心機,童心尤重,想到什麼就說什麼,要做什麼就做什麼,從不矯柔、從不掩飾,也不管別人心裡會是怎麼個想法,因此有人起了誤會。

  麥無名停步笑笑說:“余姑娘,我不是曾經告訴過你?人生聚散,猶如浮萍,風吹水漣,也許彼此又會見面,也許嗣後永遠不逢,半看天時,半靠人為,不是麼?我們昨天剛剛別過,今天在此地又相見了。不過我心中會記得你這個小妹妹的。”他歇了一下又說:“後會有期。”

  他走了,揚長的走了。

  “後會有期。”

  余曼芬只是怔怔的、怔怔的,聲音播在心扉裡,聲音咽在咽喉中……

  余永欽心頭感到沉重異常,是他的定力不堅,受到了龔天祐的蠱惑,是他的耳根太軟,聽信了屬下們的意見,幸好對方並未指責、並未追究,他歉疚地望著“麥小雲”離去,竟然未曾說上一句話。

  麥無名的身形模糊了、看不清了,余曼芬慢慢的挨近了郭筱文的身旁,悄悄地說:“大姐,他的藥丸果真有這麼靈麼?”

  郭筱文的螓首卻湊得更近,聲音也抑得更低。

  “我沒有將‘化功散’倒放在酒壺中。”

  這個好姑娘,好心果真有好報。她以後有一個很好的歸宿,夫婿姜致遠,是“黃山派”門下的子弟,是麥小雲深交的朋友……

  萬里船幫不全是窮凶極惡之輩,有良知的人也不在少數哩!

  “凝立在大江旁,輕輕的叩波濤,浪濤你湧白天邊來,可曾有邂逅了他?”

  “徘徊在夕陽裡,默默的詢彩霞,彩霞請為我傳心音,說有人等候著他!”

  晨羲中,暮色裡,身形對對,儷影雙雙,他們是詩中人?書內仙?比翼鳥?鰈鰈魚?……

  對的,這兩個人是詩中人;對的,這兩個人是書內仙;不對,這兩個人不能稱為比翼鳥;不對,這兩個人也絕非鰈鰈魚,她們乃是沈氏姐妹,她們乃是“黑白雙嬌”!

  麥小雲、麥無名,這兩個姓麥的人—去杳如黃鶴,渺無音汛,因此,這對姐妹經常的問白雲、經常的詢夕陽、經常的托流水、經常的央晚霞……

  醉過方知酒濃,愛過才悉情重,端莊的沈如嫻,如今更加的文靜了,活潑的沈如婉,如今也變得溫婉多了。

  “姐,我們再出去走走好嗎?”

  沈如婉輕輕的問。

  “找他們?”

  沈如嫻淡淡的反問著。

  “我未敢否認。”沈如婉繼續說:“但也是去散心、邀游、行俠、仗義。我們以前不也是這樣的嗎?”

  岑寂了好—會,好一會的氣氛,令人沉悶、令人窒息。

  “好吧!我們明天一早動身。”

  沈如嫻終於開口答應了。

  一抹笑意浮上了沈如婉的嘴角,一絲喜氣跳上了沈如婉的眉梢,多麼的艱辛呀!多麼的難得呵。這只是現在,從前,銀鈴總是散發在她的四周,笑語永遠懸掛在她的口旁……

  儷人行……

  “四月四日天氣新,江南河畔麗人行,態濃音遠淑且真,肌理細膩骨肉勻。繡羅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銀麒麟,頭上何所有?翠葉闔微垂鬢唇,背後何所見?珠壓腰被隱稱身……”

  這是詩聖杜甫所作“麗人行”的前—段,為符時間,為合情節,對不起,只有稍許的更動了一些。

  黑衣、黑騎、白衫、白馬,羅裳飄忽,劍穗飛揚……

  她們是誰?種稻穀的稼穡人不會知道!

  她們是誰?做買賣的生意人也不會知道。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6:05
八十三

  倘若經常在碼頭上跑跑的,或者是江湖中混混的,那就必定曉得她們乃是沈家莊中的姐妹花“黑白雙嬌”!

  “黑白雙嬌”又出現在江湖道上了。

  “黑白雙嬌”果然是嬌豔無雙,但她們豔如桃李、冷若冰霜,遇見她們的少年郎,可以私底下吞吞口水,也可以讓眼睛吃吃冰木蓮,看得,碰不得,因為這是有刺的花朵,但是,你也可以暗

  地裡說:“這葡萄是酸的!”

  “黑白雙嬌”她們藝業高,她們家世隆,她們又嫉惡如仇,假如手底下只是稀鬆平常,假如聲名又叫人難以恭維,那麼,識相一點,還是趕緊的避一避、躲—躲,免得禍從天降!

  沈如嫻姐妹朝北而行,因為麥無名曾經說過要去太湖,而麥小雲也說他和麥無名是在太湖之旁桑頭渚小漁村那裡分手的。

  第一個到達的城鎮是“武康”。武康是一個大城,大城到底是大城,人們熙來攘往,摩肩接踵,真是熱鬧萬分。

  沈如嫻姐妹在“陸羽居”茶館門前落了馬,因為茶館乃是江湖人物進出的地方,也是閒散無聊的人話山話水的場所,是以訪人、探事,此地是最好的去處!

  陸羽是古人,是一個對茶道相當有研究的古人,對品茗十分有心得的古人,他曾經著有一部茶經!

  二朵鮮花進了門,這是—件不常有的事情,因此,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了,老的如此,少的如此。不過泡茶館的少年人並不太多。

  理所當然,她們成為人們閒談之資料、笑話的泉源。

  但星,這二位姑娘身佩寶劍,英氣滿面,好事者彼此淡話的聲音也就壓得很低、很低,免得惹惱對方,觸怒了對方。

  茶房飛快的走了過來,她們叫了一壺香片、二碟花生。

  嘴裡靜靜的喝著茗茶,手中靜靜的剝著花生,耳朵也靜靜的豎了起來,傾聽著東家長、西家短的閒言雜語!

  但是,所聽到的語聲都是模糊不清,嘰嘰咕咕,偶而或有清晰一些的,那多半也是誇獎她們的、讚美她們的。

  沈如婉心中不禁煩躁起來,她不能大口的喝茶,大口喝茶會燙到嘴、嗆著喉,只有拿花生出氣了,整粒的長生果,連殼帶衣加果肉,被她捏成了一片花生餅!

  “姐,換一個地方,換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點燈籠?敲銅鑼?”

  “那我們走!”

  她們結清賬目走了,數日下來,到過桑頭渚,又去了其他的幾個城鎮,但他們“麥氏昆仲”卻仍毫無訊息,不知所終。

  麥小雲和麥無名,他們姓氏相同,年歲相若,而二人的容貌又極其酷肖,或許二人真是兄弟。

  見過的人都會這麼說,或許僅是上蒼有意創作,因麥無名一口說他家已經數代單傳,但為方便起見,這裡稱作兄弟應該也不為過。

  沈如嫻姐妹又踏上了行程,主要的目的雖然達不到,另一個任務卻是來臨了。

  其實,這不叫任務,鋤強濟弱,行俠仗義,怎麼可稱為“任務”呢?那應該稱之什麼?沒有一個恰當的名詞,就暫且說是事情吧!

  看,大路前端,有兩個漢子急惶惶的疾奔而來,在他們後面數丈之處,又有兩個漢子氣呼呼地追趕而至。

  奔逃的瘦弱,兩個都是;追趕的精壯,一黑一白。

  奔逃的老邁,五十出頭;追趕的年輕,四十不到。

  是恃強凌弱?是捕捉宵小?在未曾獲悉真相之前,誰也不敢遽下定論,冒作斷語!

  沈如嫻姐妹頓時放慢了蹄步,勒住了絲韁。

  那奔在前面的二人抬頭一見,先是臉色劇變、心頭震驚,但曾幾何時,他們竟然轉憂為喜,其中的一個已經開口說話了。

  “女俠救命,姑娘救命,有強盜追殺我們……”

  “強盜?”沈如婉一聽柳眉雙豎,她嬌聲的說:“好,你們過去,姑娘就把這兩個強盜給留在這裡。”

  “多謝姑娘、多謝姑娘……”

  沈如嫻—眼瞥見這兩個人的神情、形狀,既穢褻又賊滑,不禁秋水回轉,不禁心頭布疑,但時間緊迫,情由不明,而對方卻訴之在先,追趕的黑臉壯漢也未予指正辯白,只有讓道任他們鼠竄而去。

  黑臉壯漢一步趕上,口中吶吶地說:“姑娘請讓……”

  “站住!”

  沈如婉霍地飄下馬,反手抽出了銀鞍旁邊的三尺龍泉,撩起一劍,就刺了過去。

  “打劫行旅,也得看看天時,看看地理。”

  黑臉漢子倉促的也舉起手中長劍勉力一格,然後脹紅著險說:“我們不是強盜,姑娘誤會了……”

  “不是強盜?”沈如婉將信將疑地說:“就算你不是強盜,但欺凌老弱也不是年輕力壯的人所該為。”

  她一劍無功,又是一劍斜揮而出。

  黑臉壯漢順著搖擺之勢,朝後例退三步,又避開了對方精純的、信手的一劍。

  “二妹住手!”

  沈如婉正擬再次出手的時候,沈如嫻就輕叱一聲,吐言阻止了。

  另一個白面漢子也已經趕了上來,他說:“二姑娘,你真的誤會了……”

  沈如婉一聽不由怔了一怔說:“你認識我?”

  “當然。”白面漢子微微笑著說:“凡是在江湖上走動的武林中人,沒有一個不認識沈家莊‘黑白雙嬌’的人。”

  沈如嫻謙遜的說:“見笑了。”

  “那是姑娘客氣了。”白面漢子繼續說,“沈家莊望重武林,‘黑白雙嬌’也是俠名滿天下……”

  “謬獎了。”沈如嫻說:“閣下是……”

  “在下文守宗,這個叫項兆章。”

  “文火俠你們……”

  “我們是金氏山莊的人。”

  “金氏山莊?”

  沈如嫻立即也由馬上飄了下來。

  “在下忝掌金氏山莊總管之職。”文守宗又略一轉頭說:“項兆章則職司山莊小之總護院。”

  “哦!文總管及項總擴院。”沈如嫻微一拱手說:“敝姐妹失敬了。”

  金氏山莊悉心經營錢莊生意,平時很少與讓湖上的人打交道,因此認識他們的人也就不多了。

  “沈姑娘客氣了。”

  “那逸去的兩個是……”

  “他們一個叫‘毒蠍’卓大川,一個叫‘水龜’吳世武。經常的在敝山莊四周打轉,幾次暗中偷潛入內,似乎有所企圖。”

  沈如嫻早有所感,但是,她不能說,這一說出來豈不成了馬後炮?白日燈?得不到效果,反而遭人譏笑呢!

  沈如婉聞了心中感到不安了,立時粉面含愧地說:“小妹一時失察,又魯莽的出手,請項大俠見諒。”

  “哪裡的話……哪裡的活……”

  拙於言詞的項兆章不由侷促起來了,緊張起來了,他不知所措,連黝黑的面孔也透出了紫紅色的光芒!

  文守宗笑笑接過了話頭說:“二姑娘這是為小人所蔽,但請不必介意,反正敝山莊也沒有損失什麼。”他雙拳—抱,繼續說:“我們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兩個人雙雙的轉身走了。

  “後會有期。”

  沈如婉心中越想越覺懊惱,越想也就越不是味道,這兩個老傢伙,花言巧語,顛倒“黑白”……

  她們姐妹是黑白,“黑白雙嬌”,文守宗二人也是黑白,黑臉與白臉……竟然膽大妄為,拿她來做擋箭牌。

  觀世音菩薩是救苦救難,有救無類,她們姐妹雖然經常救苦救難,但那得要看對象,那得要看情況。姐姐隨和,凡事好講,我?哼,門都沒有!

  “姐,我們也回頭!”

  “怎麼?心有不甘?”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6:05
八十四

  知妹莫若姐,沈如嫻焉會不知道妹妹的心思?不過,瞧對方的臉色,觀對方的神態,旁人也會看得出來。

  “不該麼?”

  沈如婉口氣堅決,神色毅然。

  “好吧!回頭就回頭,反正我們也無一定的目標。”

  沈如嫻姐妹蹋著有節奏、有韻律的馬蹄,頂著既和煦又溫暖的金陽,春風沁膚,朝露濕衣,日以繼夜的又從江蘇回到了浙江,一路之上,哪裡有“毒蠍”和“水龜”的蹤跡?

  “姐,難道他們‘歸了陰’不成?”

  沈如婉沒有好氣,這幾天她的心情又抑鬱起來了,一是遭“毒蠍”二人給螫了、給冤了,而又找不著他們,怨氣無處出;二是麥小雲兄弟也是一無消息,像泥牛入了海,似黃鶴飛上天!

  “你是說吳世武和卓大川?”

  沈如嫻穩沉、冷靜,她淡淡的反問著。

  “不錯!”

  看沈如婉的模樣,聽沈如婉的語氣,好像她姐姐也招惹了她、得罪下她,有著深仇大恨似的。

  沈如嫻卻並不以為意,她含著笑意,放低聲音,悉心的耐心的解釋著。

  “找人哪裡是一件簡單的、容易的事情?人海茫茫,就像在海底摸針,有時候,彼此錯肩而過尚懵然無覺哩!”她歇了一下又說:“何況對方有意的在躲避我們,我在明,他在暗,只要往角落裡閃一閃,只要朝人稠處站一站,你又怎會知道?”

  沈如婉聽了不由的怔了一怔,她說:“這麼說他們不一定在我們的前頭了?”

  “當然,何況我們還騎著馬。”

  沈如婉立即勒住了馬頭說:“那你怎麼盡往回路上走呢?”

  “我們本來就沒有目標,到哪裡不都是一樣?”

  “那麥小雲和麥無名怎麼也沒聽見江湖中人談起過?”

  “大概他們都不在這一帶。”

  “不在這一帶他們又會到哪裡去呢?”

  “上北、下南都有可能”。

  “他們上北幹什麼?”

  “追查翡翠玉如意的來處,就得上京城。”

  “下南呢?”

  “當然也是同一個的理由唼!玉如意它來自嶺南。”

  沈如婉聞了芳心中陡地一動,果然,追查翡翠玉如意的來處必得往京城或者下嶺南,麥小雲雖然已經探出了大慨,但麥無名卻並不知道,她—陣氣餒、一陣失意、一陣惆悵、一陣懊喪,已經是無所依從了。

  “你是說他也去了嶺南?”

  “不,我只是說可能而已。”

  “麥無名……”沈如婉喃喃地說:“你……”

  “麥無名又怎麼啦?他與你訂的期限還沒到呢!你怎麼怪起他來了?”

  “他害人嘛!”

  沈如嫻挑逗了,調笑了……

  “他害你什麼了?”

  其實,她自己的芳心中又何嘗不在思唸著麥小雲?而以前不也是這個樣子嗎?

  “他……他……咳!我不要說了。”

  “是你吵著要出來,不然,你們也許聚在一起了。”

  沈如婉的芳心又是一動:“這怎麼說?”

  “說不定他已經在沈家莊等著你了。”

  “啊!對。那我們快些回去。”

  狂風吹了,急雨打了,人騰馬蹄翻,沈如婉朝南頭大路疾奔而去。

  沈如嫻螓首輕搖,粉面含笑,不由也一拉絲韁跟了上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6:05
八十五

  第十八回 情痴中計

  “歸心似箭”!

  這就是沈如婉現在的心情,心比箭急,心比電快,何能如願,有二件事物在拖累著她、延誤著她呢!

  疾跑了幾個時辰,經過了幾處城鎮,人不休息沒有關係,肚子不行,肚子在高唱“空城計”。

  腳力不行,“烏騅”直在冒氣,直在淌汗,蹄步也逐漸的緩慢下來,還不時的提出抗議,嘶叫著。

  沈如嫻的腹中當然也在飢餓,沈如嫻的白馬也是體力不勝,但是,她不說話,她不吭聲,看她二妹能挺到幾時、熬到幾時!

  果然,沈如婉攏馬頭了,果然,沈如婉拍馬頸下,肚子餓,她可以硬撐,她可以忍受,但‘烏騅”乃是她所心愛的寵物,她不能讓地心愛的“烏騅”跟著她受苦受難,

  “姐,我們到前面的—個城鎮停歇—會吧!”

  “是嗎?你的他正在莊中等著你呢!”

  沈如嫻在揶揄、在譏訕。

  “姐——不要這樣嘛!”

  沈如婉涎著臉耍賴皮、發嬌嗔。

  “好,好,吃點喝點,也讓馬兒補充補充。”

  吳興到了,沈如嫻姐妹隨意的在一家飲食店裡用過了午膳,這個過了時辰的午膳,當然,馬也是。

  “姐,無名他真的在莊中等著我嗎?”

  “誰說的?”

  “你……你說的呀!”

  “我可沒有這麼說。”沈如嫻淡淡地說:“我只是說可能而已。”

  她聰慧,她理智,她說話從不誇張,也不失誤,並且預留後著,做事也是這個樣子的,是以,她的父親,她的叔叔,都放心的讓她們單獨出來。

  沈如婉施白眼了,沈如婉嘟櫻桃了,柳眉不敢豎,杏眼不敢瞪,她還真的不敢過份,這位長姐,這位如母親般的長姐,雖然她們只是相差一二歲,但幼失慈親,自小在長姐禮讓中、呵護中長大,長姐也等於是慈母,而沈如嫻的確也替她過世的母親盡了不少的心力與職責。

  “姐,我們可以走啦!”

  沈如婉遲疑的,羞澀的還帶著不好意思的成份。

  “你不讓你心愛的寵物多吃一些、多歇一會嗎?”

  “好嘛,好嘛!”

  沈如婉似乎不太樂意,勉強的說著。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身穿水色衣衫的漢子走了過來,他朝沈如嫻姐妹拱一拱手,瞼上擠出一絲生硬的笑容。

  “可是‘黑白姑娘’當面?”

  “不錯。”

  沈如嫻審慎的、懷疑的回答著,因為她似有所感。

  水色衣衫的漢子堆上一臉諂笑。

  “好久沒有見到二位姑娘的俠蹤了,出來遊俠?訪人?”

  “都是的。”

  這是機會,沈如婉焉肯輕易將它放過?

  她隨之接口說:“你可知道麥無名現在何處?”

  “麥無名?”那個漢子怔了一下說:“二姑娘說的可是……”

  沈如婉立即更正說;“哦!我說的是麥小雲。”

  “麥小雲!我剛才倒是看到了一個麥小雲,但江湖上現今有兩個麥小雲,不知道哪一個是你要找的麥小雲。”

  沈如婉振奮的說:“他在幹什麼?”

  “他和兩個鏢局裡的人在談話。”

  那個漢子的眼珠一陣閃爍,就近在旁邊一張桌子坐了下來,並且叫了一杯烏龍茶,擺烏龍當然也要像個樣。

  給對方這—耽擱,沈如婉就把最要緊的話忘記問了。

  “姐,我們走!”

  她霍然站起了身子。

  沈如嫻冷眼旁觀,她覺得這個漢子來得兀突、來得湊巧,而且順著她二妹的話頭對口而說,可疑。

  這個漢子來意可疑,這個漢子話語可疑,這個漢子的神色也可疑呢!

  但是,看沈如婉一副興奮的模樣、一副焦急的形態,她實在也不忍過份掃她二妹的興、拂她二妹的意。

  再說,她心中只感到可疑,卻抓不著具體,何況,以他們“黑白雙嬌”的藝業,以沈家莊武林鼎足之威望,闖蕩江湖也不是一天二天了,小心一些也就是了。

  “麥小雲他在哪裡?”

  沈如嫻隨手丟下一錠二兩重的銀子,並且補上了她二妹遺忘了的話語。

  “在西門外,西門外右手旁的一條小路上,我剛由西門而來。”那個漢子的話說得有些結巴,有些氣急。

  “謝謝。”

  沈如嫻也站起了身子,拿起了桌子上的寶劍,姐妹二入轉身而走。

  “不謝,不謝……”

  那個漢子二眼光光的看著“黑白雙嬌”跨上了馬,一抹詭譎的笑容又泛上他的臉上,泡好的的烏龍茶一口也沒喝,就摸出了幾個鋼鈿,急溜而去。

  沈如婉一馬當先,穿出了西門,右手旁的一條小路到了。她一摔馬韁,放慢腳步,毫不猶豫地彎了進去。

  舉日前望,哪有麥小雲或麥無名的影子?小路不遠處是一個樟樹林,大概對方是在樹林之中吧?

  沈如婉放馬過去,一踏入樟樹林中,裡面果然有人,何止兩個三個,那裡的人競然肓五六個之多!

  頓時一怔,因為她發覺事情不對,可是已經遲了。

  沈如婉的前面站著—個身穿白緞衣衫的年輕人,這個年輕人她當然認識,但卻非朝思暮想的麥無名,他是石家莊中的少莊主,“花花公子”石子材!

  旁邊四個,她也認識,這四個人乃是石家莊的四個鐵衛,四張皇牌,他們叫做“四大金剛”!

  “四大金剛”的身材高大、魁偉、黝黑,一如四座鐵塔,他們武學高深,他們內力雄沉,江湖上響噹噹的角色!

  還有—個年在四十之譜,生得矮小、精瘦、口吻外突,顴骨高聳,他二眼如鼠,閃爍不定,必定是工於心計的人。

  這個人是准?沈如婉覺得陌生,她並不認識。

  沈如嫻快步趕下上來,一見到眼前形勢,芳心中就感到不安。

  她心中已經會悟了過來,這是預謀,這是計策,她只怪自己聰明一世卻懵憧一時,怎麼沒有想到飲食店中的那個漢子是石家莊裡的人?

  雖然對方的臉上沒有刻著字,口中沒有報出號,但水色衣衫乃是石家莊獨特的標幟,對方也許忘了這一點,自己卻是太過大意了,能怪誰?唉!

  沈如嫻定一定心神,立即跟沈如婉來個雙馬並肩。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6:06
八十六

  “人生何處不相逢,二姑娘,我們又見面了,真是有緣呢!”石子材雙目緊盯著沈如婉花樣的粉面,他展著笑臉,他軟著話聲。

  其實,論家世、論武學、論人品、論年齡,石子材皆有相付之處、可取之點,家世,寧內三莊—幫之一,而石家莊又隱隱的有雄佔鰲頭之勢。武學,石子材家學淵源,又承“福壽堂”中供奉都傳了他一招半式,其藝業決不會在“黑白雙嬌”之下!

  年齡相若,人品嘛!他也是一表人材,翩翩佳少,只是膚色蒼白了一點,只是臉龐尖削了一點,那是他生活放蕩、行為不檢才會如此,一旦歸正,也就能夠改觀了。

  可是,可是沈如婉偏偏的一看見他就討厭,一看見他就噁心,難道姻緣路真的要靠緣份嗎?

  “誰跟你有緣?走開,別擋著姑娘的去路。”

  沈如婉並非是三歲小孩,她深知眼前的形勢對她們姐妹是極端的不利,但星,她依舊不屑假以顏色。

  石子材生硬地笑笑說:“前面已經沒有路了,二姑娘不如下來,我們好好談談。”

  沈如婉雖然也知道中了人家的圈套,但她的睥氣卻是永遠改不了,她豎起柳眉,她瞪著杏眼……

  “沒有什麼好談的。姐,我們回去!”

  四座鐵塔移在一起了,早已經封閉了她們的退路。

  沈如婉一見霍地跳下了馬,她沒有好氣的說:“下來就下來,你有話快說!”

  沈如嫻顰起了雙眉,她冷靜的思考眼前局面,石子材的藝業,自己沒有必勝把握,“四大金剛”,單打獨鬥,應該不成問題,可是他們卻有四個,為今之計,只宜智取,不能力敵,但對方還有一個精瘦的中年人,這個人自己並不認識,無法衡估,看樣子似乎屬於帷幄型的人物,飲食店中遣人誆騙,必定出自這個人的手筆,她不禁煞費思量了。

  石子材並不為意,他還是笑著說:“在下對二姑娘是衷心仰慕,想與姑娘你交個朋友……”

  沈如嫻已經跳下了馬,她深知她二妹的個性,若是再讓她繼續說下去,下面的話必定會更難人耳,不由搶先接上口說:“沈石二莊彼此雖無深交,卻也屬友莊,石少俠與我們姐妹當然稱得上是朋友了。”

  她虛與委蛇,想用言語穩住對方、扣住對方,以不動干戈、能安然脫身為原則,屬良策,奈何,奈何沈如婉卻抽掉了她苦心蓋搭的橋板,破壞了籌略。

  “誰跟他是朋友?他也不照照鏡子,配嗎?”

  “二妹,住口!”

  粉而起肅,語氣含威。

  沈如婉立時怔了一怔,芳心中不由感覺別無限的委屈、無限的不平,以前,她大姐何曾對她這般聲色俱厲過?

  她難過、她傷心、她像蠻牛似的又沖起來了。

  “要交朋友你同他們去交,我無興趣,也不奉陪了!”

  一而再,再而三,這下子石子材的臉色變了。

  “天下三莊一幫,雖然也有你們沈家莊在內,但石家莊卻高居首位,你說不配?”

  沈如婉不會低聲下氣,不會虛情假意,也顧不了她大姐的喝阻,蹶起櫻桃不屑地說:“你吹什麼大氣,不怕風閃了舌頭?”

  沈如嫻嘆氣了、搖頭了,她的力已盡,她的計已窮,只有看著事情發展下去了。

  石子材對沈如婉是一見傾心、又愛又惜,所以一味的承讓著,一味的忍讓著,可是對方—點也不給他留些面子,心頭不禁也就羞中帶惱了。

  “我對你可是真心真意,你別不識好歹!”

  “那是你—廂情願,也得先問問姑娘我高興不高興、樂意不樂意?”

  沈如婉寧折不彎,連虛與委蛇她也不願、不屑。

  石子材臉是掛不住了,慘白的臉孔霎時泛上了青雲,他是石家莊的少莊主,這般的嬉皮笑臉,這麼的委屈求全,結果換來的都是冷言冷語,都是諷嘲誚譏,在這許多石家下屬面前,實在太不好看。

  “沈如婉,你……”

  “少爺,還是用屬下的方法吧!擒了回去,任得她逞強?發狠?”

  這是又矮、又瘦、又賊、又猴那個中午人的話。不錯,這個中年人手無縛雞之力,卻有一肚子壞水,他叫尤建庭,乃是石家莊中的總管,也是師爺!

  老虎不發威,還當是病貓,這隻老虎也發起威來了。

  “那是你敬酒不吃吃罰酒。”石子材扳著面孔、沉著聲音說:“拿下!”

  “四大金剛”已經準備了很久、等待了很久,石子材的話聲甫落,“鐵琶金剛”立即掄起手中鐵琵琶,兜頭的朝沈如婉蓋了下來,“伏虎金剛”身形一動,虎尾鞋也掃向沈如嫻的柳腰。

  沈如嫻姐妹雙雙飄身而退,他們反手抽出了馬鞍旁的寶劍,沈如嫻口中輕喝一聲說:“二妹,腳踩青雲,劍出玲瓏。”

  “黑白雙嬌”名聞武林,藝驚江湖,龍泉一見展開,頓時就氣透雲霄、光*日月。

  但是,女人們、姑娘家在體力上吃了很大的虧,是故她們乳燕穿梭,她們粉蝶採花,不予硬接,不敢直碰,只有施展輕快、靈巧的技能,飛舞在對方四周。

  “四大金剛”雖然功力不俗,但是他們身沉體壯,轉動不便,他們兵刃甸重,運用呆滯,戰來就顯得十分吃力。

  尤建庭見狀輕輕的橫跨二步,附著石子材的耳朵說:“少爺,隔開她們,以二對一,速戰速決。”

  “好,分攻合擊。”石子材遲疑了一下,又說:“但要注意,必須活捉。”

  “踏鰲金剛”舉起了風火輪,蓄勢的由沈如嫻香肩上壓了下去,“御蛇金剛”鍊子槍一抖,雙戰“黑嬌女”沈如婉。

  鐵琵琶重逾半百,風火輪三十有餘,這些都是列在重兵刃之林,運用之人,身材若是沒有七尺、八尺,談何齊易?雙臂假如沒有千斤之力,亦休想動它!

  是以施展之下,狂飈暴捲,嘯聲四起,如殞星之飛墜,似網罟之罩撤……

  鍊子槍詭若靈蛇,利猶蜂針,遊行四處,環繞八方,一不小心,必為所噬!

  虎尾鞭的製作,更是精巧萬分,它用數十節鋼塊、鋼條串編而成,能縮能伸,軟硬兼施,內力貫入,堅如鋼棍,手腕回轉,又彎曲似索,真叫人防不勝防。

  沈家莊院能並列宇內三莊一幫之列,必定有他獨到之地,“黑白雙嬌”敢單身遊俠在外,當然也有她們倚仗之處,大家名門,真傳奇學。

  她們以輕靈的身形,她們用奧絕的招式,盤旋、穿插在“四大金剛”前前後後、左左右右。

  但是,姐妹二人已經被對方*分了二處,沈如嫻不由又開口發話了。

  “二妹,鷹翱鶴翔,猿揉鱗潛!”

  果然,鷹翱了,寶劍滿天飛舞;

  果然,鶴翔了,柔夷乍指還隱。

  果然,猿揉了,身形迴旋似環;

  果然,鱗潛了,菱角倏翹又沉。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6:06
八十七

  劍鋒乘隙直遞,左掌伺機斜削,倩影其快似風,繡腿蓮花凌厲……

  霎時之間,天地失色了,草木失色了,“四大金剛”也全都失色了,他們立即使上千全部功力、渾身解數,所吃虧的乃是石子材最後丟下來的那一句話:“必須活擒。”是以他們只能磕兵刃,是以他們不敢傷人……

  沈如嫻姐妹雖然奇招連連、絕式繼出,但是,她們畢竟是姑娘人家,女兒之身,時間一長,已經香汗淋淋,已經嬌喘吁吁。

  俗語說:“雙拳難敵四手。”而對方又是粗壯如牛的“四大金剛”,真是大難難逃了,還有,石子材也虎視眈眈尚未出手呢!

  一聲龍吟,光芒直射長空,是沈如嫻的寶劍被鐵琵琶所磕。

  咔嚓連響,長劍翻滾墜地,是沈如婉的龍泉被風火輪所鎖。

  “押回去!”

  石子材慘白的臉上展開了笑容,勝利的笑容!

  陣雷響了,暴雨打了,他們擁簇著“黑白雙嬌”朝石家莊飛馳而去……

  晚春的太陽又露出面孔來了,無力的東風也潛著腳步來了,但是,它們懊喪著臉;但是,它們輕嘆著氣。因為,那飽受摧殘、蹂躪的青草地,因為,那枝葉紛落、凋零的樟樹林,已經是面目全非,劫後餘生!

  落花、流水、春……唉!不忍說。

  桃花孕實仍戀枝,柳絲拂水羞輕佻。夏,默默的驅逐著、緊跟著春的腳步,悄悄的來臨了。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這都是老生常談的句子,但它卻乃千古不變的事實!

  不是嗎?曹家渡裡的河水送走了一批桃花,又帶來了另一批桃花……

  曹家渡河水的兩岸,當地的人稱之為南岸和北岸。

  曹家渡本來是曹家村北邊的一處渡頭,但它名聲響亮,但它叫來順口,因此,曹家村也就被人們改叫為曹家渡了。

  河畔的南岸,造有—座涼亭,河畔的北岸,也造有一座涼亭,涼亭中各供有一尊神明,鄉人們供的是哪路神聖?嘿!不好意思,這裡也說不上來,不過那兩位神祇決不會是山神,也不會是土地,十之八九,應該是河神菩薩,這裡靠河嘛!

  神案是用青石鑿成的,神案旁置著二排長凳,當然也是石頭疊的嘍!

  石凳和石凳中間的空隙處,擱著一個茶缸,二隻茶杯,這是好心的人或者心有所虧的人,他們要懺悔今生,他們要虔修來世,才每天風鬧無阻的送茶水來放在那裡為過往行人準備著,不然的話,準會有這許多閒功夫?

  曹家渡的村子又不很大,所以河兩邊的涼亭也不很大。渡船嘛!一百零一隻,真是寒酸啊!

  這涼亭和渡船都是村子裡的居民募集、捐助所建造的、購買的,並且還僱用了一個老年船伕為兩岸擺渡的人服務、效勞,免費的。

  長年累月,颳風下雨,甚至是逢年過節、半夜三更,這個老年船伕一直忠於工作的崗位上,不稍停歇。

  好在這裡地位不彰,過渡的人不算太多,但其精神卻是可欽、可佩、可嘉、也可感。

  一天上午,曹家渡北岸的涼亭裡,有一個年輕人在歇腳、在等船。

  這個年輕人年在“弱冠”,二十來歲的年紀應該是人生最輝煌、最燦爛的時期,但他冠玉般的面孔上卻透著落寞、透著抑鬱,心事重重?應該不會有錯,他一定是心事重重!

  渡船已經來回的搖了二趟,那個年輕人還是站在涼亭中懵然無覺,這不就是心事重重的證明嗎?

  忽然,禾笛欣欣,一片水田之間,那條石板路上跌跌撞撞的奔來了兩個人,這才引起了他的注意。

  趕路哪有這麼個趕法?搶搭渡船也不必要那樣急呀!莫非家中遭了大火?或是親人已經在彌留之間、奄奄一息?呸!烏鴉嘴,瞎三話四!

  年輕人振作了一下精神,他略一凝視,哦!原來是這麼回事。他已經看清了,後面尚有兩個人也在緊趕而來呢!

  前面一幫的兩個人奔到涼亭旁邊,一見眼前江水滔滔,一見渡船尚在江心,他們微一趄趑,臉上反而浮上了笑容,其中一個喃喃地說:“真是河神庇我、天助我也!”

  可是,這一趄趑卻趄趑壞了,這一謝神也謝得太早了一些,待他們正擬竄身河中的時候,眼睛—眨,後面一幫的兩個漢子已然緊攢二步,相繼趕到,鴻雁展翅,雙雙越過他們的頭頂,瀉立河畔,阻止了去路,真是分秒之間!

  “卓大川、吳世武,你們納命吧!”

  後面幫中的一個黑臉漢子沉聲喝叱著。

  卓大川?吳世武?又是他們兩個被人追趕著。

  涼亭中的年輕少年聞聲心頭不由一震,他雙眼神光—陣暴射,頓時靜靜的注意起那兩個人物的發展了。

  卓大川心頭猛沉、神色倏變,但事已至此,只有狗急跳牆、困獸反噬,雖然明知不是人家的對手,也總得抵抗一番,掙扎一番。他們雙雙的擺開了架勢,隨手拔出了系在腰間的一把薄刀。

  “項兆章,文守宗,殺人不過頭點地,你們也*人太甚了。”

  這是卓大川的話,他聲顫膽怯,他色厲內荏……

  文守宗?項兆章?又是他們二人在追趕人家。

  “三番二回,十次八次,你們潛入金氏山莊,上次由於你奸滑,你狡詐,誆蒙了‘黑山雙嬌’作擋箭牌,也就罷了。但是,你們不閉門思過,靜守悔悟,反而變本加厲,這次竟然深入‘藏珍樓’中,並且還狠毒的殺傷本院護院,你們說,到底意圖何在?”

  這是文守宗的話,他辭嚴言厲的質詢著對方,責問著對方。

  那個年輕人一聽到“黑白雙嬌”,眸子中光芒又自一閃。

  “金氏山莊,富可敵國,財雄武林,我們兄弟當然想竊取一些黃金白銀或其他一些值錢的財物了。”

  “那你們又何必惡意傷人?”

  “你等衛財,我為保命,當然是各盡其極了。”

  “好一個各盡其極。”項兆章霍地抽出背上的寶劍,順手劈了過去,口中繼續說:“那你就嘗嘗各盡其極的滋味吧!”

  卓大川他們焉是文守宗二人的對手?只不過十來個回合,他們已經氣喘吁吁、手忙腳亂了……

  項兆章口中嘿然有聲,身形陡地一轉,寶劍順勢迴旋,斜斜的朝卓大川左肩橫削而上!

  卓大川大驚失色,他先機已失,他回手乏力,倒退、避讓都已不及,唯一可行的就是閉上眼睛,等待著死神的降臨。

  吳世武偷眼瞥見,也只有悲在心裡,他是自頤不暇,哪裡會有這個能力、這個功夫上去牽制、援救?

  電光石火,轉雲迴風,霎時間一隻巨鶴由半空中急墜猛瀉,勁風起處,翅翼展處,項兆章砍在對方翅翼上的寶劍猶如砍在籐條之上,好像砍在帆布上面,那反彈之力,震得虎口隱隱作痛,震得碗肘微微生麻,而他的身形也被那股凌厲剛勁的強風*退下三四步之多!

  這是什麼人?這是怎麼一回事?場子中頓時全都歇了手,他們發覺解去卓大川一劍之危的乃是一個白衫年輕人,而那個年輕人已在開口說話了。

  “上天都有好生之德,閣下又有什麼解不開的冤仇呢?”

  項兆章心中先是一驚,繼而錯愕,他說:“你……你是麥少俠!”

  文守宗也抱起雙拳說:“麥少俠好。”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6:06
八十八

  他是麥少俠,但這個麥少俠卻並不認識文守宗他們二人,不過,他習慣了,也熟知是怎麼—回事,不由隨口說:“二位好。”

  因為他是麥無名,而不是麥小雲。

  卓大川一聽對方竟然彼此相識,那撿回來的這條性命不依舊又要落空?心頭一轉,二眼一眨,頓時朝吳世武遞上了一個眼色!哈!老鼠對老鼠,“水龜”對“毒蠍”,兩個人臭味相通,擬乘文守宗他們敘禮寒暄之際,雙雙又想往河水中竄!

  可是,電光又閃了,白影又晃了,在卓大川二人身形正動未動之間,麥無名已經像石柱一般的釘立在他們的身前。

  “二位,事情尚未終了,怎麼可以走呢?”

  “哦!不是,不是。”卓大川機警地說:“小老兒是要拜謝麥少俠救命之恩。”

  “你謝得太早了一點嗎?”

  “不會,不會,應該、應該……”

  卓大川的臉上有尷尬、有羞愧、有惶恐,也有不安!

  項兆章鋼牙一咬,霍然又是一劍遞了過來,口中沉聲的說:“我殺了你……”

  招起突然,人出意外,卓大川一見不由臉色劇變,他雙眼暴睜,他雙腳連退,但還是脫不出對方犀利的劍鋒!

  麥無名右手—抬,立時托住了項兆章的手腕,卻嚇出了卓大川一身的冷汗。

  “項大俠能否給我一個面子,饒過他這一遭?”

  文守宗投井下石,他冷冷地接口說:“這種人留在世上是一個禍害,不如一百了,殺了乾淨。”

  項兆章木吶,他拙於言詞,只紅著面孔站在一旁直吐氣。

  文守宗卻是猛打落水狗,他又開口了。

  “麥小俠可知道這兩個的底細?”

  “只知道一個大略。”

  卓大川哪容對方再數說下去?馬上截斷了文守宗的話說:“那是從前,如今我們早已洗手不幹了。”(改行作賊了……)

  一提太湖,一提起水寇,麥無名心頭頓時波濤氾濫了,臉龐不由陰晴不定了,這兩個冤家仇人,這兩個世間禍害,不錯,殺之的確也並不為過。

  但是,慈母淳諄,恩師謇謇,他天人交戰,最後才幽幽地吐出了一口氣說:“文大俠,往事已矣,不說也罷!萬請看在我的薄面,高抬貴手,再給他們一個自新的機會吧!”

  文守宗沉吟了,他未敢擅作決定,因為受到傷害的乃是項兆章的親信,不由轉頭回目,徵求項兆章的意見。

  項兆章生性耿直,乃是一個講道義、愛朋友的血性漢子,“麥小雲”既然已經開了口,文守宗尚在沉吟難自主,他略—遲疑,略一衡量,就朝著卓大川二人說:“今日看在麥少俠金面,再放過你們這一次,以後若仍不知悔改,哼!”

  其實,最大的原因,也是時勢使然,因為他十分清楚自己手底有多少東西,而“麥小雲”浩瀚似海的功力卻是無法蠡測。

  往日在金氏山莊曾經挾著滿懷的雄心、信心試過一次,其結果,嘿!不說也罷!今天無意間又接了對方那驚心動魄、難以想像的一招,雖只一招,但悉微知漸,豈是他和文守宗二人所能接得下來的?

  與其到時候灰頭土臉,何不放個交情順水推舟?是以他說得慷慨,可是無淪如何也不會想到,昔日在金氏山莊探試內力的是麥小雲,今天換招的卻是麥無名。

  “多謝二位。”

  麥無名拱一拱雙手。

  項兆章回了—禮說:“麥少俠言重了。”

  卓大川的眼珠裝上了彈簧,不住的左右跳動,卓大川的心頭懸掛有吊桶,起落的七上八下,因為他摸不透那個姓麥年輕人的心意。

  文守宗雙拳一抱說:“既然麥少俠說情,我們就此告辭,後會有期。”

  他們二人正待回頭轉身,麥無名又急急的開口說話了。

  “二位請暫留貴步……”

  文守宗說:“麥少俠有何指教?”

  “不敢。”麥無名說:“尚有一事想請教二位。”

  “麥少俠但說無妨。”

  “聽二位昔才話意,‘黑白雙嬌’也曾經對這兩個人施過援手?”麥無名擺手指一指卓大川和吳世武。

  “不錯。”

  “多久的事?”

  “二天之前。”

  “在什麼地方?”

  “江寧附近。”

  “多謝二位。”

  麥無名又拱起了雙手。

  “麥少俠客氣,再見。”

  “再見。”

  文守宗他們終於走了,卓大川二人不禁暗暗喘了一門大氣,不過是行為不端的人,心頭就永遠難以寧靜。

  麥無名背起了雙手,他分別瞧了瞧卓大川和吳世武好一會,口裡才談淡地說:“你叫卓大川?”

  卓大川囁嚅地說:“是的。”

  “他叫吳世武?”

  “是的。”

  麥無名又停歇下來,他抬頭望望藍天、望望白雲,和風悠悠,驕陽普照,是一個可愛的好天氣,但這裡的氣氛卻令人沉悶、令人窒息。

  “二十年之前,你們二人就已經在太湖一帶作案了?”

  “是的……但那巳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卓大川怔忡著、驚恐著,他連汗毛都收縮起來了。

  “你們幾次潛入金氏山莊,真的只是想盜取一些財物盤纏嗎?”

  卓大川的眼珠又在轉動了,心頭又在忐忑下,他幾經思慮、推敲,還是遲疑的說:“是的……”

  “恐怕不是吧?”麥無名有意無意的說:“黃金、白銀,應在庫房之巾,而你們卻侵入對方的‘藏珍樓’。”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卓大川實在是忍受不了這種緊張、這種迫脅的心情,他回目瞟了吳世武一眼,心裡一橫,頓時毅然的說:“我們實在是很想取回一物。”

  “什麼東西?”

  “翡翠如意以及……”

  麥無名聽了心頭一動,他接口說:“以及座架中那份武功秘藉!”

  “是的,那支玉如意本來是我們之物。”

  人的慾望是無窮無盡也無底的,人的貪念也是與生俱來的,他們二人已經年逾“知命”,卻雄心依舊,仍是千方百計、鍥而不捨的想追回那支玉如意,想得到那份武功秘籍。

  可是,他們得到了又怎麼樣呢?加以苦練?埋頭苦修?就算苦練有成又能怎麼樣呢?顯赫了幾時?炫耀得多久?他怎麼會沒有想到,人生不滿百啊!

  “是嗎?”麥無名說:“那它怎會在金氏山莊呢?”

  “我們失落在……”

  麥無名又接上口了:“失落在桑頭渚小漁村中?”

  他們,卓大川和吳世武,正是二十年前那天夜晚金泉元無意中面對面碰見的那兩個人,當年彼此並不相識,而現在,他們雖經常騷擾金氏山莊,金泉元卻又未唔他們。

  卓大川一聽不由疾退幾步,兩個人四隻眼睛緊緊的凝視著麥無名不稍一瞬。狐疑、震驚灌滿了他們的心房。

  “麥少俠怎會知道?”

  麥無名平靜的說:“因為我正姓麥。”

  卓大川到現在才憶悟到文守宗他們稱呼麥少俠,而自己的口中不也是正叫麥少俠嗎?

  “你……麥小雲!”

  頭腦爆裂下,金星飛舞下,冷汗淋漓了,渾身顫慄了……

  “主要的,我乃是太湖漁村麥家的後代。”

  麥無名說得艱辛,但也說得舒暢。

  卓大川、吳世武雙雙的跳了起來,他們眼珠暴凸,他們面如死灰,嘆氣、頹喪、脫力、萎靡,然後無言的閉上了眼睛。

  “閻王注定三更死,何能留人到五更?”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6:06
八十九

  脫過了還不致死的關口,卻又進入另一個必死的關口!

  因果報應,歷歷不爽。他們二十年前播下的種子,二十午後也應該有所收穫了,甜的、苦的?那又當別論!

  “以你們的氣勢、功力,似乎還不敢夜侵桑頭渚,而當時的確不止二人,其餘的人又是何人?”

  “我們乃受寨主所指揮。”

  “寨主是誰?”

  “洞庭四傑。”

  “可就是洞庭四惡?”

  卓大川怯怯地說:“是的。”

  麥無名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然後徐徐地說:“那你們二人怎麼會三番二次的找上金氏山莊?”

  “因為當夜又來了另一幫武林豪客,而我們後援不繼,撤退時卻見了金氏山莊的莊主金泉元。”

  沉默了一會,麥無名他又開口了,“事後,你們可知道事主的去向?”

  他已經知道另一幫人是“地獄門”,而他父親也為“地獄門”所救,但是,這二十年來,以對方追尋玉如意積極的情形看來,或許也會再次的盯上父親。

  卓大川搖搖頭說:“沒有。”

  稻浪起伙,柳絲搖曳,河水琅琅,和風習習,哦!這美麗的世界,這美麗的人間……

  久久,麥無名並未動手,卻反而轉過了身子。

  “你們去吧!嗣後望能好好的珍惜餘生。”

  他邁出腳步,走向涼亭,走向涼亭下面的渡船而去。

  卓大川二人聞聲又睜開了眼睛,他們不由百感交集,倏然,他們老了,真正的老了,雄心頓失,萬念俱灰,老眼中淌下了滾燙的熱淚。

  “麥少俠……”

  嗚咽,抽噎,再也說不下去了,他們還能說些什麼呢?

  

  

  

  第十九回逞強逼親

  是哪一家的公子少爺在訂親?王侯公卿的抑或是達官貴人的?

  那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聘禮竟有十六箱之多!

  那吹吹打打、打扛抬抬的壯漢竟有三十四個之眾!

  一行人吆吆喝喝、浩浩蕩蕩的走向目的地而去。

  走著、走著,抬著、抬著,他們並不覺得疲倦,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這雖不是自己的喜事,為人作嫁,但他們心裡還是分享了別人的喜悅。

  一程又一程,行行復行行,路途遙遠,但目的地總有被他們走到的一刻。

  是沈家莊,他們的目的竟然會是沈家莊,怪不得禮聘會有這麼豐富、這麼繁多、這麼考究!

  看得到的有四牲、有四品,什麼牛羊禽豕、酒面桂麩、綾羅綢緞、糕餅果糖,應有盡有的。

  看不到的在箱裡、在籠裡,內中必定有黃金、白銀、珍珠、瑪瑙、珊瑚、寶石……

  一個精瘦矮小的中年人遞上了一份拜帖,那份大紅的拜帖下印著“石家莊莊主石鏡濤拜”幾個字樣。

  火紅拜帖的下面,還欠著一張小的帖子,寫的則是“石家莊總管尤建庭。”

  哦!石家莊,果然是大戶人家,門當戶對。

  哦!尤建庭,那這個精瘦矮小的漢子就是尤建庭了。

  沈家莊的門房怔怔地望了一會,又愣愣地報了進去。

  未幾,大門啟了,一個清瘦頎長的中年人迎了出來。他瞥見大門口滿滿的停放著一大堆東西,濟濟的站著一大族人群,不禁皺起了眉頭朝“過門”下面的尤建庭說:“閣下就是百家莊的尤總管?”

  尤建庭的面孔上擠出了一絲笑容,這笑容使人看了會渾身發毛,實在還是不笑得好。

  “是的,台端是……”

  “在下沈逸峰。”

  尤建庭馬上拱—拱手說:“哦,是沈二爺當面。”

  沈逸峰似乎並不太熱絡,他回了禮,然後淡淡的說:“不敢,尤總管,這是怎麼一回事?”

  “二爺,能否容我到裡面再說?”

  沈逸峰略—遲疑:“在下失禮,尤總管請。”

  “有厝了。”

  沈二爺將尤建庭請進了環廓,門房正準備把大門掩關的時候,尤建庭卻又再次開口說話了。

  “二爺,這些人夫是否也可以讓他們進去歇歇腳?”

  “好吧!”

  沈逸峰的心中雖然是不太願意,並且希望尤建庭也能早點走,但在立場上、道義上、禮貌上,他焉能說不好?

  尤建庭立時舉起手高聲嚷叫起來了。

  “哦!大家進來呀!歇會腿、喝杯茶,等一下有賞賜呢!”

  “啊……”

  家丁下人們歡然的應了一聲,然後七手八腳的把橫箱什麼的搬進沈家莊的院子裡。

  客廳裡,沈家的兄弟都在座,他們延入了尤建庭,賓主落了座,上了茶,沈逸峰替彼此引介了一番,沈大爺是一家之主,如今由他接口了。

  “尤總管大駕蒞臨,這是沈家莊的光榮、榮幸,但不知是路過這裡?抑或是……”

  他遲疑著,征探著不說下去了。

  “尤某人今日是奉敝莊石莊主之命,專程前來拜訪。”

  尤建庭又笑了,他的笑何如哭?叫人難受、使人噁心,典型的諂笑!

  沈氏兄弟聽了俱是一怔,沈逸塵心頭蒙著疑雲說:“沈家莊對石家莊是景仰已久,但彼此之間並無交往,尤總管的來意是……”

  “不錯,以前石沈二莊的確是並無文往,但以後嘛,嘻!彼此可要親密起來了。”

  尤建庭顯得有點神秘兮兮地。

  沈大爺更覺困惑不解,這何止是沈大爺,沈家的其他三位爺們,心裡一樣裝著悶葫蘆。

  “這怎麼說?”

  “因為以後石沈二家就成為親家了。”

  尤建庭咧開了嘴,他兩頰原無三兩肉,嘴一裂,黃板牙就馬上凸了出來,難道他從來不照鏡子?馬不知臉長!

  沈逸塵心頭陡地一震,他迫切的說:“什麼親家?”

  “當然是兒女親家嘍!”尤建庭洋洋自得地說:“我家公子衷心仰幕著貴莊的二姑娘,尤某人今天是前來說媒,哈!也順便的下聘。”

  “捉鴨子硬上架”,這乃是尤建庭獻的計、定的策,首先將“黑白雙嬌”強請入石家比,然後以雕木成舟的方式去沈家莊下聘禮。

  他曾經在石鏡濤面前拍著胸脯擔保說:“以石家莊的聲威,以他本人的口材,能使乾坤顛倒,能讓死馬回生,何況這是一件體面的事,光榮的事,絕對沒有問題!”

  沈大爺震驚連連,沈家兄弟個個色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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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