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第十一回 陰曹地府
麥無名先朝右邊那條小路走了過去,看不出有人到的痕跡,回轉頭,再向左邊一方探了探,也是沒有任何走動的跡象可尋!
他不禁感到失望了、沮喪了,本能的、無意識的循著原路翻下了山崗……
雨絲欲斷還續,飄呀飄的、飛呀飛的散落著,它無孔不入,它無處不到,昨天那幾個黑衣壯漢所遺留的腳印依舊是清晰可見。
一腳一腳,一步一步,麥無名不知不覺又來到老樹下小路邊的那個小茶棚,先叫了茶,又點了包子與滷菜。
昨天夜裡折騰了一夜,今日早晨又起了一個大早,喝上了半杯熱茶,用過下包子和滷菜,精神一經鬆弛,他竟然倚桌打起盹睡起來了。
山路邊的生意原本不太好,下雨天的客人又是少之又少,反正沒有客人,賣茶的也就顧自不去驚動這位斯文、年輕的客人了。
這種客人在山區裡並不多見,而這位少年人又去而復返,賣茶的心中雖然感覺到奇怪,但奇怪事他已見之多了,如有錦衣人不時的過往,如像黑衣人經常的歇足,昨天不就又來了—·?是以他也不以為怪。
暮色初上,陰雨轉劇,麥無名突然驚醒了過來,他不由闇然失笑,慚愧、赧澀相繼捅上了他的心頭,往日的禮儀風度、往日的審慎警覺,蕩然了,蕩然了……
賣茶的卻有著職業性的機警和敏感,他見這位客人醒了,立即就提著滾水走了過來。
“客官,換一杯熱茶。”
他倒去一些過多的剩餘茶水,然後才把開水沖了上去。
“哦!謝謝。”麥無名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重新泡一杯好了。”
“那未免可惜了,第二度茶的味道比較醇。”賣茶的也笑笑說:“午間你好像只喝了幾口。”
“是的。”麥無名說:“我覺得你這裡的茶葉要比城裡的香多了,也甘多了。”
賣茶的得意地說:“那是當然了,這些茶葉都是我親自拮采的、也親自烘焙的。”
他的興致來了:“茶有雨前、雨後;雨前茶是在雨前天氣陰上一些的時候采拮,這個時候,因陽光明滅,因濕度較濃,茶樹受到刺激、受到感應而蓬勃了、怒發了,但雨前難免有塵土沾葉的缺點,是以不如雨後,不過雨後茶必須要把握時機,在新雨剛刷過、繼雨未至、灰塵沙土隨著雨水沖淡散失時及時地拮之、晾之、焙之,再烹以礦泉澗水,其味就甘、醇、怡、清、津液而潤喉,回味無窮!”
國人十九嗜茶,入口即能品定茶之好壞,“柴、米、油、鹽、醋、茶。”茶已成為開門七件事之一、生活的必需品,並且也已經遠傳東洋、西域了。
“你對茶的研究還真有心得、真有手藝呢!”
賣茶的笑笑說:“這倒不敢,只是愛好,而又閒來無事,作著多方面的嘗試罷了。”
麥無名心不在此,他隨之轉換了話題,故意皺起了眉頭,故意搓起了雙手說:“糟糕得很,天色即將暗了,而雨卻仍舊不見停,這叫我怎麼個回去法?”
賣茶的頓時領悟了,他抬頭朝外面看看,歉然地說;“這位相公,其實天時酉牌不到,只因為連日的下雨,看起來才顯得比平日暗多了。”
麥無名裝得不在乎的樣子:“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相公住在哪裡?”
“遠倒不遠,我暫時落腳在老樹霸的一家客棧裡。”
“是來燒香?”
“是的。”麥無名說:“順便訪尋一個人。”
賣茶的疑惑地說:“你訪尋的人是住在廟宇之中?”
“不太清楚。”麥無名立即叮著話頭說:“你可知道昨天那些黑衣壯漢是哪一家莊院裡的人?”
“不太清楚。”賣茶的搖搖頭回敬了—句:“不過,他們經常在這條路上往來,還有一些身穿錦服的人。”
麥無名聽了心中不由—動,他立即深入追問下去。
“這裡附近有幾家莊院?”
賣茶的啞然地笑笑:“九華山中只有廟宇並無莊院。”
“那這裡有沒有一個地獄門的地方?”
“沒有。”
“可有山寨?”
“也無山寨。”
“昨天幾個黑衣人……”
賣茶的接口說:“這話焉能當真?那只是隨口說說罷了,他們必定是住在一間廟宇之中。”
麥無名吐出了—口氣,他釋懷了。
“原來如此。”他探著看看店門外的雨意說:“看樣子這雨一時不會停的了,我也只有淋著雨回去了。”
“那你請等一等,我進去拿一頂斗笠來給你。”
賣茶的—轉身就朝隔間而去。
“不用的,謝謝你,反正我住得不遠,淋濕了,回到客棧洗它一個熱水澡也就是了。”
麥無名站了起來,探手摸出一綻二兩重的銀子放在桌子上,然後起步走了。
“哎!等一等。”賣茶的第二次叫等一等,他接著說:“我找給你……”
“不必找。”
麥無名毫不稍停地走了出去。
“謝謝、謝謝……”
茶資跟食物,“一塌刮子”不到一兩銀子,而這位年輕客人卻丟下了二兩,這種客人在山區裡果然是少見。
麥無名住在中村而不是住在老樹霸,回到了客棧,雖然雨水濕不了他的軀體,但他還是洗了—個熱水澡,然後,又吃了一些東西,然後,上床盤膝休憩了一會,再然後,他又飄然的出門了。
他又運起了神功,一層微弱的光華再次環住他的周身,像是一尊“白衣大土”臨了凡,有人說:“白衣大士本來就是男性的嘛!”
這裡還是地藏王廟,麥無名相信自己的眼力,他也相信自己的判斷,左右一條山路最近無人走過,那幾個黑衣壯漢必定尚在這間廟中無疑了。
說不定有暗室,說不定在地窖,也說不定他們藏身在後山之中,而那後山,昨夜、今晨都未曾過去探索。
麥無名拔起了身形,又回過了過門之頂,嶽立淵峙的立在天井之中。
“過門”,這裡必須要交待一下,它又稱“門脊”或者“脊頂”,乃是大門上面所搭蓋的雨遮,也有人叫它為“玄關”,但玄關似乎有欠妥當。
過門有大有小,小的二旁環連著圍牆,大的二旁也是環連著圍牆,但舊牆與過門之間還建打門房、還建有雨亭,是大戶人家,是宮廷廟宇。
輕車熟路,老馬識途,麥無名已經是第二次的到來,前面曾經通過,他相信自己的眼力,穿過了走廊,又率直的越出了月洞門。
月洞門之內是一個院子,它應該算一個花園,但是,不見花卉,只見樹木,因此只好稱它為院子。
院子內也看不出有絲毫可疑的地方,麥無名不由沉思起來了。就在這個時候,一縷洞簫之聲忽然鑽入他的耳鼓。
精神陡振,眸子閃爍,他不由搖神傾耳細心的傾聽著,探聽,蕭聲傳自左方,再聽聽,又像起白右邊,聲細音弱,似有若無,並且是時斷時續,難道真會來自九幽地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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