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黑白雙嬌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2 13:33:2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3 25551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5:51


  騎兵們個個明盔亮甲,腋脅長槍,真個是威風凜凜,收到了不少震懾效果。

  他們也分別排列在碼頭兩旁,熟練的翻身落馬,熟練的回槍倒轉,整齊劃一,快慢一致,一手抓住絲韁,一手推著長槍,一人一馬,一人一槍,看起來倒也別緻得很,雄壯得很。

  最後到來的是“寧波府城”的守備大人,守備大人紅臉長髯,很有一些關老爺的味道,只是氣勢不同,服飾不同,武藝高低也一定決不會相同。

  守備大人直愣愣的,大喇喇的朝向碼頭外面的浮箱下跨去。

  就在這個時候,艨瞳中也順序的走下了四名彪形大漢來,他們當然都看見了那位守備大人,但竟然是理都不理!

  這四個人眸子中精光十足,太陽穴高高鼓起,一看就知,個個皆是武功精湛的人物。

  他們的個子粗是粗了,壯是壯了,但所穿的衣著甚是華麗,所蘊的氣勢也頗懾人!

  守備大人躊躇了,守備大人為難了,他皺起了眉頭,心中電轉連連,諭令之中說是宮廷中派來了幾名高手,莫非就是眼前這幾個人?

  但是,人家大模大樣的不理不睬,自己恃著身份倒也未便詢問,而又不好遽然的喝叱。

  幸而艨瞳中緊接著又下來了一個人,這才解去了彼此僵立之勢,窘迫之勢。

  那個人生得精瘦,但其威嚴更是十足,他一踏上浮箱,四個彪形大漢就低頭躬身了。

  守備大人見了心中一動,他似乎有所感,走上二步,微微一笑,正欲開口探詢的時候,那個人卻已搶先說活了。

  “你是寧波府中的守備官?”

  頤指氣使,傲慢而託大。

  守備大人聽了不由怔了一怔:“閣下……”

  精瘦漢子從懷中摸出了一塊二寸見方、上紋龍頭的銀質令牌來。

  果然是他們!

  守備大人口中暗自默唸著,他氣焰沒有了,立即抖下衣袖,拱手躬身,恭恭敬敬的揖了下去。

  “寧波府守備張自成,參見欽差大人。”

  “晤……免了。”

  “謝欽差大人。”

  張自成低頭垂手,斜立一旁。

  頃刻之間,大人變成了小人!

  “知府沒來?”

  知府大人在府衙中恭候著大人。

  “唔——”

  二艘快航也已經系好了船纜,相繼的下來五六個大漢,很顯然,他們是萬里船幫裡的人,因為航船上鑚有萬里船幫的標幟。

  “南大人。”首先下來的一個漢子向那個欽差人人說:“我們的行程就到此為止了。”

  “白舵主。”姓南的欽差大人笑笑說:“不管如何,請先到府台衙門中坐坐再說,順便也得讓我招待各位一頓呀!”

  姓白的舵主說:“好吧!”

  欽差大人十分的吝嗇,他竟然收起了笑容,回頭沉著聲向寧波府守備說:“張大人,開道。”

  “是。”

  張自成又是拱手一揖,轉身而去了。

  南大人和白舵主二人走了一個並肩,南大人本來也是武林中人,武林中人只論輩份而沒有階級,當然更沒有那無謂的禮勢了。

  他飛上了高技,但這根高枝有很多的武林中人不願停,不屑棲。

  四個彪形大漢隨即跟了上去,再其次乃是萬里船幫的幫眾。

  騎兵們又翻上了馬,又挾轉了槍,他們來得急,去得慢,浩浩蕩蕩的朝府台衙門而去。

  看熱鬧的人很多很多,碼頭邊、船板上、屋簷下、高樓裡,凡是能站立的地方都是人,凡是可探望的地方皆是頭,反正工作停頓了,反心生意做不成……

  “南天一劍!”

  萬頭攢動中突然有人呼叫了起來,人太多了,聲太嘈了,根本查不出這話是出自何人之口!

  再說,上兵巡役們也不知道什麼是“南天一劍”?或者“北地二刀”!他們只禁止人們任意的走動,卻不禁止人們彼此的說話,當然是喧嘩除外。

  什麼是“南天一劍”呢?它是武林中的名號,那個人就是欽差大大南浩天!

  隊伍過了,人群散了,一切又恢復了正常,生意人又開始做起了生意,賣力氣的人也再次的挑挑馱馱的走了。

  港中這時又滑進了一艘小型的帆船。

  這種帆船體型雖小,但速度奇快,只要張滿風帆,並不輸於快航或艨瞳。

  它收起了黑黃風帆,越過了寧航碼頭,利落的在另一座小的浮櫃邊停了下來。

  有人邁下來了,是一位星眸劍眉的藍衫少年,可惜有心人士全部離開了此地,不然,必定又有人會驚奇的喊出聲音。

  怎麼說呢?

  因為他是麥小雲,另一個麥小雲。

  夜來臨了。

  夜,是人們所企盼的時光。勞累了一整天的人,他們藉夜的來臨得到了休憩。

  夜,也是人們所厭惡的時分。有不少視錢如命的人,他們因夜的來臨而中斷了財路。

  唉!老天爺也真難為啊!

  春人的夜是落寞的,是岑寂的,沒有風吹的聲音,也沒有蟲鳴的聲音,靜、靜、靜;萬籟俱寂的靜。

  月娘羞答答的露出半張臉,這就是使人想起了白居易“琵琶行”中的二句話:“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

  這叫做“老爺無能,惡僕欺主”;或者是“樹無蔭,野草生。”

  星星可就囂張起來了,它們成群結隊的,它們目中無人的,佈滿了天空每一個角落,肆意的眨著眼睛,肆意的張著嘴巴……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5:52
十一

  第 三 回 初顯身手

  寧波府——

  寧波府的府台衙門像一座小丘般的矗立在西大街。

  西大街廣闊,西大街空洞,因為一般百姓都諱忌著官衙,是以很少有人在衙門邊營屋居住。因為一般人皆畏懼衙役,是以很少有人在衙門左右遊蕩嘻戲,就這樣,西大街要比別處清,西大街也比別處靜!

  今夜,府台衙門卻有異於往常了,他們除廠森嚴的警衛之外,另加上了二班巡查,輪流的不斷地在衙門四周、裡裡外外巡邏著、警戒著。

  府台各處,燈火通明,像是巨大無比的燈籠,探照玄黃;像是睜著火眼的怪獸,擇人而噬!

  儘管他們警衛森嚴,儘管他們燈火輝煌,府台衙門花園的大樹中,府台衙門屋頂的瓦楞上、懸簷下,還是伏有幾個黑黝黝的影子。

  “篤……噹、噹……篤……噹、噹……”

  巡更的再次敲響了銅鑼,是二更天了。

  二更時分竟然會有夜行人出現在戒備森嚴、高手濟濟的府台衙門中,真是有點膽大包天了。

  是出具不意?是有恃無恐?不然就是不懼囹囫、不顧生死之亡命之徒了。

  這裡是書房,書房裡高燈高挑,琉璃明亮,有四個人分別坐在太師椅內。

  主位中坐的是一個面目精癯、文質彬彬的人,他當然就是此地的主人府台大人了。

  府台大人姓趙,官印錫正,是一位十年寒窗、苦學有成的科班進士出身。

  客座中就是那個由艨瞳中下來的瘦削漢子,欽差大人,“南天一劍”南浩天!

  左右二旁的陪位中,一個是寧波府幕僚師爺,另一個則是萬里船幫寧杭總舵主“浪裡白鯊”白立帆!

  看樣子他們是宴罷不久,有的在用小指甲剔著牙齒,有的則將茶水漱著口腔。

  酒有“三巡”,茶卻沒有這個說法,那就說三口吧!

  趙錫正“哈”上了一口茶,因為茶乃新泡,太燙,喝之不下,所以用“哈”,再之,茶水上面有桔梗,也必須把它給“哈”去了才好喝。

  趙錫正說:“欽差大人這次道遠任重,真是辛苦極了。”

  這是官樣文章,也是外交辭令,便算一個開場白。

  “這是為人臣者應有的職責,其實也沒有什麼。”南浩天說:“辛苦的倒是白舵主他們幾位。”

  他把那頂高帽子扣在白立帆的頭上。

  因為江湖生涯爾虞我詐,他看出了虞集在於寧波的武林人物俱皆蠢蠢欲動,又說,他再次拉攏萬里船幫,利用萬里船幫,且不說明有了倚助,這樣一來,至少萬里船幫本身就不致橫生異心。

  不然,對方的任務完了,對方的條件也結了,他又何必非邀白立帆來府台衙門不可呢?

  這次的東西實在太耀眼了,這次的東西實在是太誘人了,尤其是那冊天竺秘籍!

  “南大人太客氣了。”白立帆說:“這也是南大人威震南天。嶺南武林,哪一個不景仰南大人,尊敬南大人,白立帆兄弟只不過是禿子跟著月亮走,借光了。”

  “白舵主言重了,一路之上,若沒有白舵主的關顧、照會,哪裡會有這麼順利?”

  “這是南大人誇獎、南大人看重。”

  打鐵趁熱,南浩天立即把握住機會,他焉能把刻意生成的火爐再冷卻下來?

  “白舵主水陸雙棲,才智卓絕,望能再賜鼎力,續走一程。”

  白立帆毅然的笑笑:“十日來的相處,深識南大人為人熱情、豪爽,本當回報知遇,再度效勞,無奈限於幫規,力所不逮,只有違命了。”

  南浩天見“動之以情”的策略失去了效果,立即換上“曉之以利”。

  “再增上五百兩如何?”

  五百兩當然是紋銀了,由此可見,他們雙方的行為,是屬於買賣交易了。

  白立帆沉吟了,心中經過了一陣衝激,結果,他的臉上還是露出了難色。

  “南大人原宥,海陸分明,各自為界。萬里船幫一向只管水路,未敢在旱地上奪人地盤、擋人路,請南大人改聘鏢行人士擔任吧!”

  南浩天似乎有些失望,但他觀顏察色,知對方的確是限於武林默契、江湖成規,決不是在虛偽做作。

  “既然如此,也就罷了,本座只有另作打算。”

  朝廷貢物,焉能聘人鏢送,這不有失宮廷威嚴,譏笑大內無人?這個人南浩天哪裡丟得起?找萬里船幫,那只是顧腳力,買舟悼,情有可原,言之成理呀!

  “南大人已有決定,白某這就告辭了。”白立帆站了起來,雙拳全胸,分朝在座的人拱了幾拱說:“謝謝府台大人的招待。”

  “淡酒粗肴,白壯士客氣了。”

  南浩天欠一欠身,客套的說:“送送你……”

  白立帆臉現惶恐之色:“白某焉敢?各位請留步,請留步。”

  “那怎麼成?”趙錫正說:“師爺,請班房總捕送送這位白壯士吧!”

  這句話聽似禮貌或者尊重對方,其實不是,一個堂堂的府台衙門,豈能容平民百姓個別的進出隨意!

  “是,是!”

  師爺啟步要走,南浩天又把他叫住了。

  “還是麻煩師爺,叫本座那四個領班送這位白壯士出去好了。”

  四個領班,就是艨瞳上首先下來的那四個粗壯大漢!

  師爺的腳步頓了一頓說:“好,好。”

  他又繼續的走了出去。

  白立帆隨步跟上:“二位大人,後會有期。”

  “再見。”

  白立帆走了,南浩天似乎有些心事重重的樣子。

  他獨霸南天,縱使是身懷絕技,但好漢也架不住人多,何況這裡是江南,這裡是中原……

  最最令他不解的是這消息何以會遍傳江湖?而且詳盡得真叫人吃驚。

  就算是自己夢中囈語,就算是領班們灑後失言,也不會這麼快的傳到這裡。

  “是他們,定是他們,這萬里船幫!”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5:52
十二

  南浩天突然默念了起來,但是,心中經過仔細的思索,回想,他不禁又否定了。

  “不可能。”這事情連幾個領班也是一知半解,萬里船幫他們又豈會知道?”他又陷入沉思中了。

  “南大人,莫非真有困難?”

  趙錫正看出了對方的不安、煩躁。

  南浩天沉思依舊,他竟然聽而不聞。

  “南大人……”

  “哦!”南浩天終於驚醒了過來:“趙大人……”

  “這段旱路莫非真有困難?”

  趙錫正說得小心,說得審慎。

  “晤,午間,本座一路行來,見有不少三山五嶽的人物,他們虎視眈眈,蠢蠢欲動。”

  書房裡的空氣霎時凍結了起來,使人有手寒腳冷的感覺。

  “噹、噹、噹……”

  鑼聲敲醒了沉默的氣氛、寒冷的空氣,是三更剛起的時分了。

  趙錫正是主人,他是寧波的主人,雖然未必要巴結、討好這位大內的侍衛總領,但至少他也不願得罪這個人。

  “本府遣守備調派一排官兵,沿途護送如何?”

  南浩天搖搖頭說:“一排兵丁,過於招搖,這不等於指明‘此地無銀三百兩’嘛?”

  “那南大人的意思呢?”

  趙錫正圓滑,他已盡了心力,話也說得不落把柄。

  “這次貢品,朝廷既然決定以暗鏢方式進京,本座認為仍以暗中起程為妥,趙大人以為然否?”

  南浩天加了醬醋,以朝廷的大帽子壓在上面,再奉送回去。

  這是養生之道、官場慣例,凡事能推則推,能拖即拖,燙手的山芋不要盡往自己的身上攬。

  “南大人出身武林,定當熟諳江湖伎倆,南大人是主,本府屬輔,當然以南大人的意思為意思了。”

  南浩天眉頭一皺,他頓悟自己失了言,但是,這也無關緊要,反應對方也是無能為力。

  “趙大人言重了,本座只是略嫌人手不夠,力量單薄……”

  “這樣吧!巡捕營總捕頭古宏仁早年也是江湖中的人,他身手頗為利落,大大小小也辦過不少的案子。”

  趙錫正當然也不能做得過分露骨,以免引起對方的恨意,是以又提供了人選。

  南浩天聞言心中不由一喜:“本座怎會沒有想到寧奉總捕古宏仁?行!古宏仁的功力是不弱,當年武林中的確也有這麼一號的人物。”

  “報!”

  書房外面忽然響起了一個人的聲音。

  趙錫正一聽立即沉聲喝問了起來。

  “什麼人?”

  “屬下孫萬興晉見大人。”

  “哦!”趙錫正他臉色開霽了:“孫捕頭請進。”

  一個中年漢子拘拘謹謹的走了進來。

  “參見大人。”

  “免了。”趙錫正說:“見過南大人。”

  “見過南人人。”

  “請起,請起。”

  孫萬興的年紀約在四十歲之譜,生得冷眼冷面,好像天生就是一個做捕快的命。

  “有什麼事嗎?”趙錫正看著他說:“你說。”

  “大人……”

  孫萬興瞄了坐在客位中的南浩天,口裡有些結巴。

  趙錫正會意了,他心中感到非常的受用。

  “你說好了,南大人不是外人。”

  他這麼一說,南浩天的心中也覺得很是高興。

  這就是人性,人都喜歡聽好聽的,吃好吃的,怕只是一點點,哪怕是虛情假意。

  “是。”孫萬興說:“屬下剛才帶領弟兄們在府外巡邏的時候,發現有人在四周徘徊、探視,行動顯得十十的鬼祟,雖然已經被屬下喝走了,驅散了。特地前來稟告大人一聲。”

  “唔——”趙錫正把眼光轉向了南浩天說:“南大人,這……”

  “這早在本座意料之中,不必理會他們,諒他們現在還沒有潛進來的膽子。”

  正當南浩天口出大話的時候,屋頂上突然發出了一聲“咯落”的響聲。

  南浩天立即微一抬頭,略一睜眼,他朝孫萬興說:“你保護你家大人,本座出去探看一下。”

  他走到窗櫺旁邊,雙手將窗打了開出,身形一動,人就已經竄了出去,果然是利落異常!

  “什麼人在上面走動!”

  “哦!是我,古宏仁。”

  古宏仁一個斤斗,由屋楞上翻了下來,他朝南浩天拱拱手說:“小人無能,驚擾了南大人。”

  “怎麼回事?”

  “小人看見有一個黑影在屋頂上閃動,就上來查看一下,結果是一無所見。”

  “唔……”

  南浩天略一沉吟,立即飛身上了屋頂,古宏仁也跟著上去了。他們二人,分別的一個圓回,還是看不出有可疑的地方。

  雙雙縱了下來,雙雙躍進了書房。

  其實,樹蔭中、瓦簷下,依舊掩藏著幾個黑影在那裡,只是他們掩蔽得好,未為南浩天二人發現罷了。

  “參見大人。”

  古宏仁見了趙錫正就躬下了身子。

  “罷了。”趙錫正說:“可有什麼動靜?”

  古宏仁輕聲說:“沒有。”

  南浩天解嘲的說:“說不定那只是一隻狸貓,也說不定是古捕頭他看花了眼,更說不定……”他頓了一頓又繼續說:“當真是人,但那個人已經溜了。”

  “二位大人再談談吧!我們兄弟出去巡邏警戒。”古宏仁說:“萬興,我們走。”

  古宏仁還身而走,他仍然想由那個開啟著的窗戶穿出去。

  “是。”

  孫萬興也輕步跟了上去。

  “孫萬興!”

  南浩天突然沉喝出聲,右掌暴漲,閃電般的直向孫萬興天靈腦門拍下!

  孫萬興聽語音,辨掌風,身形陡地一矮,雙掌本能的朝上齊揚,“拍!”的一聲過後,他雖然擋去了南浩天那雷霆之一擊,但身子卻已經跌坐在地上了。

  “哈……”

  南浩天仰天一陣大笑,然後伸手拉起了坐在地上的孫萬興,輕拍著對方的肩頭說:“好,孫捕頭,要得,要得,你的出身是……”

  趙錫正在驚慌之中開了口:“孫捕頭乃是古捕頭的師弟,由古捕頭推薦,現任本府副總捕頭之職。”

  “好,這樣本座就放心了。”南浩天笑著說:“孫捕兒受驚了。”

  孫萬興苦笑了一聲:“沒什麼。”

  他們師兄弟相繼的出去了,並且隨手帶上了窗戶。

  接著,南浩天和趙錫正又低聲的交談廠一會,但是仍然逃不過有些人的耳鼓。

  未幾,書房中的人影動了,燈光熄了。

  未幾,隱藏在外面的黑影也隨之散了。

  三更天,“興安”客棧裡已經是漆黑一片,除了櫃檯上留的一盞菜油燈,伏著一個值夜的茶房以外,沒有別人。

  但是意外的,樓上的七號房房間裡也有燈光在閃爍,這大概是房內的客人輾轉難眠,或者是他在睡前忘記了熄燈。

  “的、篤……”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5:52
十三

  指彈房門的聲音尚未完成、停歇的時候,六號房的房門已經突然的打了開來,想是裡面的人早已發覺外面也有人了。

  門外有兩個人,那倆個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怔了一怔,然後微笑著走了進去。

  不是失眠,也不是忘記了關燈,原來他們是有所約定。

  是嗎?其實不是!

  房間裡的那個人是麥無名,麥無名心中也是怔了一怔。他知道這兩個人,這兩個人正是在長壽樓跟他打呼的人,但卻不知對方姓什名誰。

  “麥少俠,我們兄弟已經遵照你的囑咐,將消息散播在各地了。”

  其中的一個漢子報告了他們的任務。

  “哦……”

  麥無名心中有數,他為避免驚異駭俗,只有唯唯諾諾的應付著。

  “不知麥少俠尚有何事交待?”

  “沒有什麼。”

  “既然如此,我們兄弟這就告辭。”

  他們微一抱拳,輕步的走出去,然後在走廊的窗戶掠了出去,隨之消失在夜色中了。

  卯初時分。

  太陽還懶在海水底下不肯出來,寧波北門外已經有三匹馬在踢踏著了。

  二匹白馬,神駿軒昂,一匹黑馬,剛勁雄壯!

  黑馬上馱的是一位黑衣姑娘,白馬上馱的是一位白衣姑娘,另一個則是身穿白衫的少年。

  二位姑娘,一白一黑,好明顯的標幟,“黑白雙嬌”!

  少年當然是那一個暫時被叫為“麥無名”的人了。

  沈如嫻姐妹昨晚是說好,說歹,費盡了唇舌,才擺脫了他們的三叔、四叔,而與麥無名並轡同行。

  難怪嘛!麥無名是麥小雲的替身,麥無名是麥小雲的影子,沈如嫻能慰相思,沈如婉則滿心歡悅。

  他們不徐不疾的走著、走著,任由用料峭的春風吻著他門的臉龐,任由那晶瑩的露味滋潤他們的衣襟。

  誰說人行早,更有早行人。

  南方一二十丈遠的官道上也已經有七、八個人在躊躇而行了。

  麥無名他們的心中並無所奇,他們都以為對方候著的原因乃是為了安南貢品,自己不也有這個心意嗎?只是對方比過心急一些罷了!

  馬蹄聲依舊“滴答、滴答”的踢著、踏著,忽然,他們發現對方那些人竟是在朝他們指指點點。

  “黑白雙嬌”她們只是看到了形影而聽不到聲音,麥無名則是聽得清清楚楚。

  其中一個說:“就是他!”

  另一個接著說:“他就是麥小雲!”

  麥無名不由凝目一看,哦!是他們。

  麥無名黯然失笑了,他打趣的說:“你們寧波府的人怎麼都喜歡攔人家的去路?”

  沈如婉聞言怔了一怔,她心中一動,旋即粉面紅了。

  “去你的!誰攔你的去路呀,要是人家知道你不是麥小雲,我才懶得理你哩!”

  她的這個“人家”與麥無名所說那個“人家”完全不同。無名說的人家是指別人,沈如婉的那個人家卻是說自己。

  沈如嫻聽了心有所疑,她的功力不夠,目力也相應的差了,既然看不清楚對方的面目,只有開口問了。

  “他們是誰?你看出來了?”

  麥無萬名點點頭說:“他們是萬里船幫的,其中有幾個就是同南浩天一起下船的那些人。”

  “那他們怎麼說?”

  “他們認為我是麥小雲。”

  沈如嫻吐了一口氣說:“這就難怪了,麥小雲挑去了對方的武漢總航,他們必然是想報仇。”

  “這麼說這個黑鍋又要我來背了?”

  “那還有什麼話說,誰叫你們二人長得這般像?”

  “我可以解釋呀!”

  “能嗎?“沈如婉接上口了:“當時我逼你的時候你怎麼不解釋?”

  “當時我就是不知究竟。”麥無名分辨著說:“但是你可以在我的神態上、我的語氣裡看出來聽出來呀!”

  “哈!”沈如婉輕聲的笑了一聲:“別說是看神態聽語音,就算你當時百般的解釋,我仍舊會以為你是在回我裝胡羊。”

  “那是你心中有氣,不夠冷靜,盡在牛角尖裡鑽。”

  “這就是了,他們也是心中有氣,不能冷靜,你還能解釋得了?”

  沈如婉接著說:“就算是他們十分的冷靜,你還能解釋得了?就算他們十分的冷靜,我可以保證,也決分別不出你不是麥小雲!”

  麥無名搖搖頭,他只有苦笑的份。

  沈如嫻笑笑說:“既然是解釋不了,我看還是由我們姐妹二人來打一個圓場,把大事化小事,把小事化無,麥少俠,你以為如何呢?”

  麥無名也笑笑說:“你以為我怕事?”

  “我們知道你的功力,萬里船幫他們也全知道,不過他們所知道的乃是麥小雲,而你們二人的功力竟然也在柏仲之間。”沈如嫻朝麥無名淺淺的一笑:“我的意思是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冤家宜解不宜結……”

  “哦!我知道了。”麥無名意會了過來,他含蓄地說:“你是想為麥小雲解開這個環結?”

  沈如嫻聽了不由粉面一紅,但她還是坦然地說:“這也無所不可呀!”

  “對!我這就前去向他們解說。”

  沈如婉一拉絲韁,一夾馬腹,“烏雅”立即縱蹄而出,奔到萬里船幫群眾身前二丈處停了下來。

  “白總舵主別來無恙?”

  白立帆聽了不由微微一怔,他懷疑今天的天氣似乎反常了,“黑白雙嬌”她們家聲大,功力高,一向是眼高於頂,“白嬌女”還比較隨和,見了人總是淺淺的一笑;“黑嬌女”嘛!哈!真是嬌奢得可以,所以江湖中給她們的綽號“黑白雙嬌”,其中的“嬌”字,故然指的是“嬌美”的意思,但或多或少也含有一些“驕蠻”的成份在內哩!

  今日裡,“黑嬌女”毫然首先向人打起招呼來了,你說是不是天氣在變了?

  “哦!沈二姑娘你好。”

  白立帆馬上抱起雙拳回了禮。

  “你們擋在道路中央,是攔我們姐妹的去路?”

  “沈二姑娘說笑了,白某人哪裡敢呢?”

  “那又是為什麼呢?”沈如婉明知而故問。

  “敝幫兄弟只是向麥小雲討些公道,找回場子。”

  白立帆幾個剛剛由嶺南返回寧杭總舵裡,就聽到了屬下報告說麥小雲落腳在興安客錢裡,他焉能不為幫裡爭回這口氣?是以立即吩咐手下監視著麥小雲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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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他們當然知道麥小雲伴同“黑白雙嬌”在一起,而且還有沈家莊的兩個兄弟。

  沈家莊院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之下,他們實在不願招惹,但是,如今事情已經逼在頭上,幾經諮商,還是決定暫不輕舉妄動,慢慢的等待機會再說。

  皇天不負苦心人,第二天一大清早,麥小雲伴同“黑白雙嬌”單獨的上了路,萬里船幫仍忌憚著“黑白雙嬌”,但是機會難得,他們也就傾巢而出,早一步在官道上等候著了。

  在沈如婉和白立帆二人對答的時候,麥無名他們也雙雙的到達了沈如婉的馬後。

  沈如嫻聽了隨即踏上二步,她接上了口:“白總舵主,請看在我們姐妹二人的面上或者是沈家莊的面子也可以,這場紛爭不如就此算了,以後日子長得很,彼此相見的機會也多著哩!”

  “沈大姑娘,”白立帆說:“人爭一口氣,佛爭一柱香,麥小雲他毫不留倩的挑了敝幫武漢總舵,如今既然兩相碰面了,假如白某人再不要回這個面子、討回這個場,我們以後怎麼能在江湖立足?”

  “武漢總舵的事,聽說錯在你們,你們強收了一個商人的二百兩銀子。”

  白立帆強辨說:“那只是敝幫和那個商人之間的事,麥小雲吃飽了飯撐著,他管的又是哪門子的事?”

  沈如嫻微微的一笑,她冷靜的說:“那件事我們不談也罷。白總舵主,我勸你最好還是考慮考慮,貴幫的武漢總舵怎麼樣?而你們寧航總舵又怎麼樣?撇開我們沈家莊不說,麥小雲既然有力量挑了你們武漢總舵,那寧航總舵……”

  她頓住不說了,下面的意思夠明顯了,又何必再說呢?

  白立帆聽了不禁臉色數變,他果真在沉思了,他果真在考慮了……

  但是,有些人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村不掉淚,他們之中有一個人開口說話了。

  “只要你們沈家莊袖手不管這件事,麥小雲就算他再狠、再強,我們也非要把他撂在這裡不可。”

  說話的人叫袁吉恩,袁吉恩有四十多歲的年紀,乃是該幫寧杭總舵內三堂的堂主。

  麥無名又笑了,他轉頭朝向沈如嫻:“嫻姑娘,萬里船幫在江湖中的名聲如何?”

  “貶多於褒,而且這個‘褒’字用得有點抬舉了他們。”

  萬里船幫,顧名思義,他們本是一群靠水生活、以船為業的人所組成,原意誠善,但是,日子一久,蟲生了,船蛀了、由於幫中份子良莠不齊,終於變質為江湖人物所控制、所利用,真是可嘆!

  “既然如此,我把他們也給挑了吧!”

  人家既然把他認成為麥小雲,他也就將錯就錯的以麥小雲的口氣說話了。

  白立帆那幾個人並不認識麥小雲,他們只是聽說與“黑山雙嬌”走在一起的那個人就是麥小雲,不過,從今天起,他們也認識了。

  是嗎?事情依舊是大有出入呢?

  麥無名是認識這個“浪裡白鯊”,因為,他乃是昨夜隱在府台衙門屋簷下的黑影之一。

  一隻白鶴凌空飛了起來,然後緩緩的降落在白立帆那一幫人的身前。

  “好吧!這件事既然因我而起,當然也由我來了斷,與沈家在院毫無關係,你們放心上吧!”

  一個粗壯結實的人一步跨了上來,他叫丁元龍。丁元龍孔武有勁,能力分雙牛,怎麼也不相信對方小小年紀,就有這個能力挑上他們的武漢總舵,立即一擺手中鋼刀說:“麥小雲,俺叫丁元龍,乃萬里船幫寧奉總舵外三堂的堂主,你把兵器拿出來吧!俺就秤秤你到底有多少斤兩?”

  丁元龍生性鯁直,他籍隸山西,今年四十歲整,從小流浪在外,沒有讀過一天的書,上面這段話是學了很久才學會的,同時在報上他的姓名和身份,一點也沒有炫耀的意思在內。

  麥無名微微的一笑:“丁堂主,在下既然能挑去你們武漢總舵,跟你相對,若再用兵對的話,那不是太不好意思了嗎?”

  丁元龍環眼一睜:“俺不相信,你還是將兵刃拿出來吧!”

  “我看不必了,你不相信那就試一試好了。”

  “好!這話是你自己說的嘍!到時候別說俺在欺侮你哦!”

  麥無名笑了,“黑白雙嬌”也在撇著櫻唇笑了。

  丁元龍拉開了架式,牛耳鋼刀就像雪片一般的朝麥無名身上飛來,果然是刀沉力雄。

  麥無名只是左右閃動幾下,不出三個招式,鋼刀真的飛了,斜斜的插入道旁的稻田中。

  丁元龍一點也不哼,他用左掌握在右手脈腕之上,環眼卻變成了銅鈴,怔怔的望著麥無名發起愣來。

  “怎麼洋?丁堂主,在下沒有騙你吧?”

  “你……”

  丁元龍說不出話來了,他又能說些什麼呢?何況他本來就不善於說話。

  “白立帆,”麥無名悠閒的說:“為節省彼此的時間。我看你們還是一起上來吧!”

  白立帆的心中已經是在吃驚了,對方只是那麼三招二手,就把他們功人不算太差的外三堂堂主給擺平了,如今又聽到對方叫他的名字,不由再加上一份狐疑。

  “你認識我?”

  “我非但認識你。”麥無名笑笑說:“並且還知道你限於幫規以及江湖的界線而不敢續走一程,連五百兩紋銀也眼睜睜的由別人去得。”

  白立帆一聽真是驚駭莫明了,這是他在府台衙門裡所說的話,對方怎可能會知道?麥小雲果然是一個不可思議的人物了,忽然,他心中陡地一動,立即質問起來了。

  “你是官府中的人?”

  “不是。”

  “那你也是朝庭派下來的?”

  “也不是。”

  白立帆不由電轉連連,他輕輕的吐出了一口氣,既然如此對方又慨然的許下大話,不妨也就順水而上了。

  “那恭敬不如從命了。”他審慎的說:“袁黨主、管堂主,你們二人上去,再碰碰姓麥的年輕人。”

  “是。”

  袁堂主,就是內三堂堂主袁吉恩,他年逾不惑,城府深沉,是個智慧的人物。

  管乃斌職掌刑堂,三十多歲,生性殘忍、暴戾,他的藝業倒是不俗。

  沈如婉的笑容凝結起來了,她陡地縱下了“烏雅”,霍然抽出了長劍,口中輕輕說道:“無名,接住它!”

  她等麥無名一回頭,立即將她的寶劍給拋了過去,隨之粉面一紅,低下了螓首,因為她在慌急之下,不期而然的呼喊出對方的名字。

  麥無名不由震動了一下,旋即,心頭甜甜,玉面展了,這何異是灌下了瓊漿玉液?他愉悅的說:“謝謝你。”

  沈如嫻臉上的花朵開得更為茂盛了,姐妹連心,她哪裡會看不出她二妹的心意,打從在家中的時候,她就已經敏感到了,這倒好,她們姐妹出來的本意,乃是訪尋麥小雲的,如今,自己的麥小雲沒有找到,二妹卻覓著了一個麥無名。

  袁吉恩用的也是寶劍,劍是兵器之主,它輕便靈活,前遞能刺,上落能削,能拖、能砍、能攬……

  管乃斌的兵器頗為特殊,暫時叫它為“雁翎戟”吧。

  雁翎戟乃是一對,前方三尺盈盈,鋒面單向,略帶孤形,握手把柄之間,多出了一個戟叉狀的尖刃,既能護手,又可傷敵,的確是一種別出心裁的罕有武器!

  二堂堂主這一聯手,威力的確十分強大,但是,別說麥無名手上握有寶劍,別說麥無名心中灌足勇氣,就是什麼也沒有,袁吉恩兩個人又怎會放在他的心上!

  太陽已經探出了頭,但仍然是呵欠連連。

  它血紅的、軟弱的光芒照著刀,刀光不彰;照著劍,劍分二圈,一圈夭矯,一圈沉滯。

  十幾招一過,麥無名輕靈依舊,管乃斌身形晃蕩,袁吉恩則已經是步伐凌亂了。

  白立帆一見情形不對,他口中不禁又在喝叱了。

  “丁堂主,上!”

  丁元龍被麥無名在右腕敲了一指,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只是紅腫、麻辣,然後是微微生疼的感覺而已,經過了一陣休息,一陣按摩,也就恢復了正常,如今又聽總舵主下了諭令,立即提起弟兄們由稻田中撿上來的鋼刀,加進了戰圈之內。

  不行就是不行,雖然已經是三個人合打一個了,但是還是不行,白立帆鋼牙暗暗一咬,隨即揮動手中的寶劍,悄無聲息的向麥無名的脅下猛遞而出。

  “黑白雙嬌”一見,花容失色,沈如嫻縱身由馬背上飛了下來,沈如婉柔夷一挫,立即欺身而上了。

  遲了,遲了,已經遲了,只聽“劈啪、咔嚓”連聲響起,五個人都站在當地不動了。

  管乃斌的一雙雁翎戟已經出了手,白立帆幾個人的掌中也是空空如也,而麥無名的右手卻多出了兩把劍,左手上還握著丁元龍的那一柄鋼刀!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5:52
十五

  春天的花朵又在沈如婉的臉上綻放了,她的芳心中不知道有多麼的高興呢。

  沈如嫻卻長長的吸了一口氣,不該嘛?早晨的空氣清新,春天的氣息芬芳怡人……

  只是白擔了一份心!

  白立帆心中大大的震撼著,雖然打鬥不是在總舵之內,但寧奉總舵也等於是給人家挑了。

  他嘆息一聲,色厲內荏的說:“錯過今兒還有明天,山不轉水轉,我們走著瞧!”

  這是場面話,麥無名微笑而不語,殺人不過頭點地,又何必非再羞辱人家不可呢?

  “走!”

  白立帆沉喝一聲,他率先踏著腳步走了。

  袁吉恩一行人低著頭,像喪家犬船跟著而去,連吃飯傢伙都不想要了。

  “別忘了你們的東西!”

  麥無名雙手一揚,二道強光掠過了萬里船幫眾人的頭頂,直落在他們身邊三尺之處,像風擺殘荷,像柳枝搖拽,兀自晃動不已,是刀,是劍!

  太陽涎著笑臉,紅紅的,甜甜的,一如沈如婉的芳心,一如沈如婉的臉蛋……

  “好了。”沈如嫻說:“這下麥小雲也要倒霉了。”

  沈如婉似乎不解,她迷惘的問:“為什麼呢?”

  “以後,麥小雲和麥無名二人,怎麼也扯不清了,下過,彼此也可以說是扯清了。”

  又是不清又是清,麥無名也有些糊塗了。

  “怎麼說?”

  沈如嫻笑笑說:“你替麥小雲背了黑鍋,如今,這筆賬已經記在麥小雲頭上,他不是也要替你背這黑鍋了嗎?”

  麥無名笑了,沈如婉也笑廠。

  大家都歡愉地笑了起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5:53
十六

  第 四 回 家仇離恨

  北門外——

  還是寧波北門外的官道上,這個時候,有三個壯漢緊急的趕著路。

  有人趕路有什麼好稀奇的?既然是陽關大道,當然有行人往往來來的走著嘍!

  這三個壯漢頭上戴的是斗蓬竹笠,身上穿的是粗布衣褲,其中一人背上還背著一個青布包袱,道道地地的莊稼漢子!

  但是,你若是仔細觀察,可就感到事情不太尋常了。

  同為,他們的步調一致。

  步調一致沒有什麼呀!說不定故意如此,說不定只是巧合。

  因為,他們快速如飛。

  快速如飛也沒有什麼呀!說不定他們身有急事,說不定莊稼漢本就如此!

  因為,這三個人的腳底離地三分,點塵不沾!

  這你總不能再說他們是莊稼漢了吧!

  但是,在沒有弄清楚這三個人的身份以前,這裡還是稱呼他們為莊稼漢,因為他們本來就像是莊稼漢嘛!

  無獨而有偶,在一個莊稼漢的前面,也有一個人在急急的趕路。

  這個人的速度也是很快,他不遠不近,不即下離,總是在三個莊稼漢身前十丈之處!

  這個人的年經很輕,身材頎長,他劍眉星目,他面如冠玉,身上穿的是一件藍色長衫,飄逸而瀟灑!

  他們似乎是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彼此兩無瓜葛。

  忽然,走在最前班的那個莊稼漢心神好像震了一震,他倏地停住了腳步,後面兩個驟不及防,一時收勢不住,頓時就撞成了一堆。

  中間一個最倒霉,他成了一塊夾心餅,哦!不是,應該稱為餅夾心,餅餡子。

  因此,他埋怨起來了:“怎麼搞的,你失了前蹄?”

  罵的當然是前面的一個。

  前面的那一個哪裡肯示弱,也反唇相罵了。

  “你把眼睛放在口袋裡了?”

  最後面的一個當然也說話了,不然,他豈不吃了虧?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由他的音色裡就可以聽出來,後面的一個身份似乎要比前面的兩個大一些。

  “你們可看到前面的那個藍衫少年?”

  第一個莊稼漢審慎的說。

  後面兩個立即就湊在一起了。

  中間的一個說:“看到了,有什麼不對?”

  前面的一個又說:“那個少年巳經同我們走了不少的路了。”

  中間那個又答上了:“這也沒有什麼不對呀!我們各走各的路,互不相干!”

  “我們速度如何?”

  前面的一個抓到了理,他側著頭帶有質問的口氣。

  中間的一個聽了果然怔了一怔,說不上話來了。

  這三個人扮相的確像莊稼漢子,但是,他們腳底下的步履,卻是“草上飛行”!

  莊稼漢子當然不會施展武林中精深的功力,他們是誰?他們就是大內派下的高於,南浩天帳下的四員大將中的三個侍衛領班!

  沒有看見南浩天,沒有看見另一個侍衛領班和寧波府衙的總捕古宏仁和孫萬興,那地們一定是分成先後,或者是分成一路押解貢品進京了。

  那個藍衫少年看起來走得從容,走得瀟灑,但是他和三位侍衛領班之間的距離果真永遠是十丈左右,這當然是一件怪事了嘍!怎麼不叫領班們心中起疑?

  說沒問題,就沒問題,領班們在走,人家也是在走。

  說有問題,問題馬上就到,他們這一停頓,那個藍衫少年也止步不走,並且背著雙手,欣賞起風景來了。

  三位領班的次序剛巧和他們班別相反,走最前面的是第三班的領班,中間的領第二班,後面的那個當然是第一班的班頭了。

  第二班領班又開口說了。

  “寧波城內的武林人物,都被總領明顯的目標給引了過去,而我們又個個化了裝,照理說,不應該有人知道才對呀!”

  第三班領班也壓低了聲音。

  “就是說嘛!那個藍衫少年若是江湖人物,也不一定是找我們呀!”

  “不找我們又會找誰?”第二領班冷哼了一聲說:“我們走,他也走;我們停,他也停;我們閒了,他也閒了起來。這不是已經很明顯嗎?”

  第三個領班說:“那就算針對我們而來吧!我們又曾怕過誰?”

  從未說過話的第一班領終於也開口說話了。

  “話可不能說得太滿,要知道‘善者不來,來者個善’的警語是十分有道理的。”

  第三班領班凝目向藍衫少年刻意的看了幾眼。

  “我看是不會有問題,別說他身單形孤,別說他乳臭未乾,就算他有三頭六臂,哦!這是我們,我們就有三頭六臂,又怕他何來?”

  第二班領班說:“這次情形不同,可千萬大意不得,丟了東西,就等於是去了腦袋。”

  第三班領班沉思了一會,然後審慎的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怎麼辦?總不能退回去?我們既然沒有更好的法子,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總領班不在,第一班領班就是他們的頭兒,頭兒說的話,其他的人當然要照著做,這就叫階級!

  三個人放慢了腳步,裝著若無其事的又向前走去。

  “三位也真是辛苦啊!萬里奔波,照理也應該好好的歇歇腿了。”

  藍衫少年轉過了身子,微微的笑著。

  領班心理既然有了底,神情也就泰然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5:53
十七

  第一領班說:“多謝小兄弟關心,我們是剛從寧波城裡出來,哪稱得上是萬里奔波?貪口頭不猛,還是多趕一程再歇吧!”

  藍衫少年說;“前邊人多,這裡清靜,我看就在這裡歇息好了。”

  第一領斑聽了面色一變,他心中知道要來的人還是來了,但既然裝了,何妨就裝到底!

  “小兄弟說的也是,可惜我們都有事在身,只有辜負這清靜之處了。”

  第一領班腳步一動,又開始要走了。

  藍衫少年卻橫跨一步,擋住了對方的去路。

  “小兄弟,你這是……”

  藍衫少年笑笑說:“三位領班大人,凡來要適可而止,再打啞謎,那就沒有意思了。”

  第一領班縱聲笑了起來:“我說誰有這麼好的興致?一個人在大道中蕩呀蕩的,原來你有所貪圖,你,報上名來!”

  他叫劉介雨,出身崆銅,外號“假和尚”,因為他出了家,又還了俗,是以善使戒刀,奈今日任務特殊,未將兵刃帶在身邊。

  第二領班是“八卦散手”黃振華,他當然是“八卦門”的弟子,他當然是擅長八卦散手了。

  第三領班柯志平,在未投入侍衛營之前,乃是一個綠林巨魁,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下,他碰到了南浩天,他也輸給了南浩天,南浩天就將他薦進了大內。

  藍衫少年淡淡的說“麥小雲。”

  麥小雲,江湖後起之秀,三位領班似乎全都聽說了。在這幾個人的心目中,麥小雲並不怎麼樣,對方只不過是警誡了“洞庭四惡”,挑去了萬里船幫的武漢總航,如此而已。

  大內侍衛,個個人龍,他們都是千挑萬挑,幾乎是百不選一。領班大人,更須經過諸多的考驗、甄試,這種職位,官同五品,豈是僥倖能夠得到的?要知道皇帝老子的性命全靠著他們保護呢!

  他們功力高絕,他們藝業精深,因此,平時他們都是氣焰薰天,唯我獨尊!

  這次輕衣喬扮,乃是出於他們總領班的諭令和勸導,竟然連馬匹都沒有給他們一隻,限於情勢,只有委屈,不然,依他們的個性,說什麼也不會幹!

  “哼,麥小雲!劉介雨冷哼了一聲:“柯領班,把他收拾了即走。”

  “是。”

  柯志平答應了一聲,他一掀斗笠,兩掌分劃,立即朝麥小雲的心胸大穴印了過去。

  他,生得身雄體壯,內力充沛,掌鋒剛勁,麥小雲則是溫文儒雅,書生模樣,因此一個猶如枯牛,一個乃是綿羊一隻,相映之下,強弱懸殊!

  難怪“假和尚”嗤之以鼻,難怪“假和尚”不屑一顧,更難怪“假和尚”口中輕蔑的說:“把他收拾了即走!”

  麥小雲嘴角永遠掛著微笑,他不閃不躲,右掌倏抬,竟然來個硬擋!

  柯志平心中暗想:“你這小子,真是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這叫‘螳臂擋車,不自量力’呀!”

  麥小雲使習了,右掌乍伸疾縮,柯志平心頭不由一驚,但招式已老,雖然也曾撤回部分勁力,身形還是前俯,雙掌依舊碰在一起。

  “啪!”的一聲脆響,麥小雲屹立如亙,柯志平則前俯而後仰,口中立時驚喊出聲!

  “彈簧掌!”

  麥小雲淡淡的說:“領班大人,你錯了,這不是‘彈簧掌’,乃叫‘千佛手’。”

  柯志平臉上紅了一紅,他惱羞成怒,一聲不響的又攻了上去!

  麥小雲一上來就用上了禪門絕學千佛手,因為,據他所知,這條道路上還有二起的人也想截攔那件東西,是以必須速戰速決,以免夜長夢多。

  至於其他的武林人士,正如剛才第二領班所說,已經被南浩天堂堂皇皇的率著第四班班頭和寧波府衙中總捕古宏仁兄弟引向西門而去!

  麥小雲豈肯與對對方拖延時間!柯志平的手風未到,他的身影已經動了,掌影化幻,只見轉了二轉,一掌就拍在對方的背心之上。

  柯志平一個踉蹌,身子直朝前衝,差一點變成只吃糞的狗。

  劉介雨的臉色頓時一變,他口中沉喝著:“黃振華,上!”

  黃振華不同凡響了,他本是以掌見長,只見他身形微弓,只見他雙掌擺動,二眼緊盯,雙腿游移,像是一隻靜等機會撲擊獵物的蜘蛛!

  麥小雲見對方不動了,他就先動了,願意做一隻投網的蛾碟,雙腳分踩,衣袖一掀,立即掠了過去。

  黃振華見機會來了,擺動的二掌相互交揮,八卦網即時佈滿身前,似守還攻!

  奈何麥小雲腳步快,身形快,手掌也快,只不過多上三招五式,黃振華的背心上還是中了人家一掌!

  “上!一齊上!”

  柯志平轉過了身,黃振華回過了頭,兩個領班,四雙(哪來這麼手,呵呵)手掌,交叉的揮舞上來,但是沒有多久,這兩個人還是手忙腳亂,應付困難了。

  劉介雨一看情形不對,他雙掌一擺,也就加入了陣容之內。

  麥小雲身形一變,左穿在插,設在身前,傾旋身後,二掌紛飛,看起來真有一千隻手掌!

  三位領班懾起了身形,現在才知道麥小雲果然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但為時已晚,他們額角見汗了,他們口中喘息了。

  小心翼翼的周旋,戰戰兢兢的應付,如今心中只有一個願望,那就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了。

  可能嗎?當然是不可能,不行的還是不行,要敗的終究要敗!

  忽見麥小雲身形略一停滯,然後,猶如一陣輕煙,在三個領班的周圍迴旋而出。

  接著,三個聲音分別響起,三聲沉哼隨之跟上,三條人影立即跌僕在地!

  因為,麥小雲這次運上了八成的功力!

  “領班大人,拿來吧!”

  劉介雨兩眼噴血,他嘶啞著聲音說:“麥小雲,你不如拿去我們的命!”

  “螻蟻尚且惜命,而萬物皆是身外之物,你又何必這麼想不開?”

  “貢品丟了,也等於是我們的腦袋丟了—一”

  麥小雲緊接著對方的話:“你放心好了,事情沒有這般嚴重,我保證你們回去安然無事。”

  他一把拉下了劉介雨背上的青佈施袱,穿進在自己手臂之中。

  “想到曹操,曹操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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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蟬螂捕蟬,黃雀在後!”

  麥小雲回過身了,路上又相繼來了好幾個人。

  他們正是麥小公心中所想的“曹操”,因為,這幾個人的其中之一,必定是昨夜隱在寧波府台衙門書房外面的樹蔭中那個人,而麥小雲也是掛在屋簷下的另一個。

  當時,月色昏暗,各行其是,他們雖都知道書房外面藏有三個人,但彼此皆無心去探看對方的面貌。

  不過,誰是螳螂,誰又是黃雀,目前言之過早,事情還在未知之數哩!

  麥小雲笑笑說:“各位,你們也是為這件東西而來嘍?”

  他並不認識來者是誰,但是,他卻知道對方乃是石家莊裡之人,那是看到了他們身上的衣著。

  其中的一個矮胖老者把兩顆水泡眼一翻,冷冷的說:“二者都有。”

  他們既然是石家莊裡的人,那這個矮胖老者必定就是“冰山蛤蟆”龔天祐無疑了。

  麥小雲怔了一怔:“二者都有?還有其他的事?”

  龔天祐哼了一聲說:“麥小雲,你又何必假痴假呆呢?”

  這下子麥小雲真是滿頭霧水了。

  “閣下貴姓?”

  “龔天祐。”

  麥小雲心中一動,他曾經聽說過江湖中有這麼一號的人物。

  “龔大俠,我們見過?”

  “哼!”龔天祐又冷冷地哼了一聲:“麥小雲,隔曾幾天,我們在寧杭道上對過一掌你莫非已經忘了?”

  麥小雲不由啞然失笑了:“隔曾幾天”,隔曾幾天他在哪裡?他在船中,他在海上,他為這支玉如意費盡了干辛萬苦,在二月之前就去了嶺南,直到昨日午間才回到寧波,這可笑的隔曾幾天呵!

  這“欲加之罪”實在也加得太荒唐了。

  “龔大俠,你沒有弄錯?”

  “弄錯什麼?麥小雲,你別以為換了衣衫,老夫就不認識你!”

  麥小雲苦笑一聲:“這……這真是從何說起?”

  “今天除了那個東西以外,老大要把寧杭道上的那掌一併討回!”

  “這麼說,寧杭道上的那一掌你是輸了?”

  龔天祐不禁老臉一紅:“麥小雲,你別逞口舌之利,出手吧!”

  麥小雲輕輕的吐出了一口氣,他不再探究廠,反正是弄錯也罷,不弄錯也罷,今天的一戰,怎麼也避免不了。

  他聽到過對方的聲名,當然也知曉對方的能耐,頓時氣運周天、凝神以待了。

  石家莊來人一共七名,站在龔天祐之旁的少年人乃是石子材,環繞身後的五個人當然就是“石家五蟹”了。

  “石家五蟹”身形一動,“嗆!”的一聲龍吟聲起,五柄長劍整齊無比的同出劍匣,同指前方。

  麥小雲只是微微的一笑,但是,他恐尚有一起之人也會隨時到來,是以他要速戰速決,是以他不願同“石家五蟹”作多餘的打鬥、瞎纏。

  “龔大俠,討回一掌之恨是這麼個的討法嗎?”

  人怕激,猴怕跌,龔天祐果然受了激了。

  “你們退下!”他踏上幾步說:“麥小雲,你現在可以出手了!”

  麥小雲動了,他用的仍然是千佛手,腳下並且踩出了“迷蹤步!”

  “薑是老的辣。”

  龔天祐曾經接過麥小雲的一掌,他以為寧杭道上的那一掌就是出自眼前這個麥小雲之手,再看對方的身形,再看對方的招式,早就提高了警覺之心,因此運上了畢生功力,與麥小雲打在一起了。

  “椒是小的凶。”

  麥小雲一經發動,脫免立出,蒼鷹迴旋,疾如風,快逾箭,立即環轉在對方身形的四周!

  龔天祐,矮如冬瓜圓如球,但是,你別看他矮小,你別看他滾圓,矮小也有矮小的好處,滾圓也有滾圓的優點,只見他滾動起來,滿場亂飛,不像冬瓜就像球!

  霎那間,大道中只看見半天掌影,大道中只看見二團人影,游過來,移過去,煞是好看!

  時間一長,年紀大的終究要吃虧點,時間一長,身體胖的必然會沉滯一些。

  龔天祐氣短了,他感到震驚莫名,已經陷入苦戰之中了。

  千佛手如雨點,若游魚,雨點緊密,游魚油滑……

  龔天祐步步為營,龔天祐處處設防,但是,仍有間隙,防不勝防呵!

  他運功了,水泡眼中精光閃爍,咽喉之內“咕咕”有聲,這就是“蛤蟆功”的前奏!

  麥小雲見狀心中梀然而驚,他應變了,慎重地施上了自出道以來從未運用的“磨石神功”來了。

  果然,龔天祐暴然而退,果然,龔天祐衝天而起,變成了一隻猙獰的飛天蛤蟆!

  麥小雲耳聰目靈,他看出了蛤蟆功的神奇,也窺視到蛤蟆功的玄奧,心田雖驚,方寸不亂,一樣的後退數步,一樣的竄天而起。

  蛤蟆功凌厲無比,蛤蟆功毒辣異常,這次龔天祐幾經歷練,蓄勢擊出,其威力又豈能與以往同日而語?漫天蓋下,猶如巨石擊印,彷彿鷹攫雛雞!

  盤石神功,由掌散發,能熔金礫石,能裂鋼碎鐵,果真是剛強萬分!

  武學之道,深奧難測,但也並不全賴內勁強弱,還得輔以機智靈巧,它必須觀測入微,它必須洞燭機先,把握住每個有利之機,不放過半分疏漏點滴,機先在握,功成逾半,機先若失,大患就即將臨身了。

  是以,麥小雲若不凌空竄起,向上迎擊,且不說龔天祐的蛤蟆功功力深淺,就憑對方俯衝之力,下壓之勢,也足以把他內臟震碎,肢殘臂斷了!

  兩個人影在半空中會合了,乍合即分,兩個聲音連並的響起了,震人耳鼓。

  麥小雲急墜而下,龔天祐激盪飄起,隨之也墜落在道路中央!

  所有之人張口結舌,他們浸淫武學數十年,但這種局面,這種氣勢,有幸見到全靠機緣。

  二人又是面對面的站了一會,然後,麥小雲轉身走了,再然後,龔天祐他們也轉身走了。

  劉介雨他們原以為有便宜可撿,要知二虎相鬥,必有一傷,說不定會兩敗俱傷、鵝蚌相爭,得利的也是漁翁。

  但是,他們看到這種情形,又豈敢妄動?只有眼睜睜的看著二幫人分別離去。

  這裡是“慈溪”,慈溪這個城市不比寧波為小,但是卻沒有寧波那麼出名。

  慈溪最熱鬧的地方算是長街了,長街的中心區有一家客棧,叫“六福”客棧。

  這家客棧是二層建築,雕樑畫棟,它四四方方,寬寬大大,雖然已經陳舊剝落,但是,看起來氣派猶在!

  踏進大門,旁邊也是一個高高的櫃檯——黑呼呼的,櫃檯右方,一座闊闊的樓梯——暗乎乎的,它的樓上,隔有十來間大小不同的客房,下面的正廳,整個都是食堂!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5:53
十九

  六福客棧也曾有過一段風光、輝煌的日子,那只是以前,如今顯得衰敗沒落了……

  天底下萬物,任什麼也敵不過漫長的年代,贏不了悠久的歲月,海都會枯,石也會爛,區區以人工建造的房屋,又算得了什麼呢?

  有道是“五年一運,好歹照輪”,又道是“六十年風水輪流轉,十年河東,十年河西”。但是,轉來轉去,這條長街何止轉了十年二十年,它卻仍舊是慈溪城裡最最熱鬧的地方,六福客棧也就反而變成風格特殊、古色古香了。

  為什麼呢?因為六福客棧的東家出身江湖,一般客人望而卻步,普通百姓見之生寒……

  為什麼呢?因為長街乃是慈溪唯一的交通大道,行旅客商舍此莫行。

  是以長街永遠是熱熱鬧鬧,是以六福客棧的生意也年年如此……

  午牌時分,正是人們祭奠五臟廟的時刻來臨了,六福客棧的食堂裡,或多或少總有些客人在飲酒進餐。

  不過,今天的客人似乎要比往常擠了一些,當然他們大部分都是江湖中的人!

  樓梯旁的一張桌子旁坐著一男二女,男的是“潘安”第二,女的是“凌波”一雙。但是,明珠有意蒙塵,尤其那二朵人人注目的鮮花,藉故掩藏在葉子底下。

  他們是麥無名和“黑白雙嬌”!

  “算算時間,他們早該來了,為什麼直到現在還不見人影呢?”

  沈如婉焦躁起來了,她的話是在問自己?以美目頻頻的朝長街中瞟溜著,但意味中指的卻是麥無名。

  “我確切聽到他們說分成二路,一出北門到慈溪,一走西門去鎮海。”

  麥無名的嘴裡漫應著,心中的信念卻也有些動搖了。

  沈如婉接口說:“麥少俠,你說昨天夜裡寧波府台衙門的書房外面一共隱藏有三個人?”

  “是的。”

  “你聽見了南浩天他們的談話,那另兩個呢?”

  麥無名略一沉吟:“至少還有一人也會聽見。”

  沈如嫻感覺到事情有了問題,她芳心中升起了兩個疑慮,兩個可能,且先探其中之一。

  “麥少俠,你們既然能夠聽見南浩天談話,那南浩天難道不知道屋外隱藏有人?”

  麥無名不由怔了一怔,他回想,他追思,古宏仁在屋頂巡視,南浩天也曾經掠出院子,也曾經翻上屋頂,難道他故作姿態、故作不見?

  “你的意思是指南浩天有意布下這個欺著?”

  “你以為呢?”

  沈如嫻回答得含蓄,回答得技巧。

  沈如婉秋水一轉:“他呀,他一定是讓人家騙了。”

  麥無名赧然的笑笑:“那我們錯了,我們應該跟在對方的後面才是。”

  他在反駁,只是不敢說得太露骨,因為沈如婉吵著要先走,假如錯了,那這錯也是錯在沈如婉的身上。

  沈如嫻說她芳心中第二個的疑慮了。

  “你說隱在書房外面另一個人也聽到了裡面的談話?”

  “應該是的。”

  沈如嫻吐了一口氣說:“那也可能東西已經被人捷足先得了。”

  沈如婉說:“捷足先得?難道我們還不夠早?還不夠快?”

  沈如嫻說:“早是夠早了,快是夠快了,但是,就是太早了,太快了才誤了事。”

  “怎麼說?”

  “趕得早何如趕得巧,別人必定在寧波北門外的官道上截去了。”

  沈如婉一聽就霍然站了起來:“我們倒回去……”

  “二妹,你坐下!”沈如嫻瞥了四週一眼說:“現在倒回去已經太晚了。”

  沈如婉訕訕的坐了下去。

  忽然,客棧外面又進來了四個壯漢,看這四人的衣著眼飾,應該是石家莊裡的人無誤。

  他們正在朝屋內探望的時候,後面靠牆的一張桌子上有一個也是身穿水色衣衫的人舉手招呼了。

  “老范,在這裡。”

  四個人就隨聲走了過去。

  那個“老范”即向他招呼的人經過一陣交談之後,就這樣,消息傳開來了。

  “貢品中的玉如意丟了。”

  “啊!石家莊真是無往不利呀!”

  “不,玉如意並不是落在石家莊的手中。”

  “那會是誰?”

  “麥小雲,麥小雲單槍匹馬的劫了就走……”

  最最感到興奮的該是沈如嫻了,她芳心中既驚又喜,且不管這個消息是真是假,意中人重臨江南,這是一件多麼令她高興的事呀!

  櫃檯裡忽然響起了一陣宏亮的聲音,這個聲音乃是出自六福客棧東家賈中武的口中。

  “玉如意,玉如意,最近的玉如意何其多呀!慈溪城內不久前就收進了一柄玉如意。”

  麥無名聽了心中頓時跳動了一下,這才是他出來的本意,這才是他樂聞的消息,他開始打量起賈中武來了。

  賈中武五十來歲年紀,生得五短身材,矮矮胖胖,黝黝黑黑,像江湖人,也像個生意人,他是個江湖中的生意人!

  未時起了,六福客棧的客人本就不多,陸陸續續的散去了一些之後,剩下的也就廖廖無幾了。

  麥無名見石家莊裡的人全部走了,他就朝櫃檯邊的茶房招一招手,那個茶房口中應了一聲,立即快步的走了過來。

  “客官,你惠帳?”

  麥小雲微微的一笑:“不,我想請你們的掌櫃過來一下。”

  “好!好!我馬上去叫!”

  沒很久,賈中武過來了,當他看到了“黑白雙嬌”雙雙在座的時候,神情不由驟然的震動了一下,口中也禁不住驚噫出了聲!

  還好,他並不認識麥小雲,麥小雲出道忒晚,哦!我是說麥無名。

  “三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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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