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黑白雙嬌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2 13:33:2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3 27303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6:06
九十

  “尤總管來說媒是無可厚非,石家莊下聘禮卻過於專擅,就算我們兄弟願意攀這門親事,但也得要諮商、也得要考慮。”

  沈逸塵礙於地主、格於氣度,話語仍是說得平和,但不滿之情已然溢於言表。

  “事情的確是趕快了一點、專擅了一點,不過憑石家的聲望、石家的家業,再以我們公子的人品,想沈大爺必然不會拒絕,原諒則個,原諒則個。”

  沈逸塵站了起來說:“這件事我們以後再談,因小女遊歷在外,至今尚未——”

  尤建庭當然明了對方的意思,好聽一點想送客,難聽一點欲逐客,但他卻大喇喇的安坐著一動也不動,有恃無恐嘛!

  “至於令嬡,哈!她們現今正在石家莊中作客呢!”

  果然好靈驗的一招,沈逸塵一聽又坐了下來,他急切的說:“尤總管是說小女她們已經進了石家莊?”

  “是的。”

  尤建庭的臉上有得意、有氣揚、有矯奢、有倔傲……

  沈家老四沈逸裕年紀最輕,火氣最大,他呼地一聲站了起來,紅著瞼,嗔著目,正擬有所行動的時候,沈逸塵立即沉聲喝叱了。

  “四弟,坐下!”

  兄友弟恭,這是沈家莊固有的家傳、教養,沈逸裕只有含著忿憤,萬分不願意的坐了下去。

  尤建庭更見囂張地說:“我們要不要再談下去呢?”

  語蘊揶揄,話帶輕蔑。

  “當然。”沈逸塵只有耐下性子,訕訕地說:“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三天以前。”

  知女莫若父。沈逸塵深知他兩個女兒必定遭到了困難,不然,石家莊就是用八人大轎也未必抬得動她們,他追下去了。

  “是她們自己樂意去的?”

  “當然是在我家公子盛情難卻之下才被請進去的。”

  “石子材他請得動小女她們?”

  沈逸塵對他家的武學,女兒的藝業都懷有信心。

  “還有‘四大金剛’護著駕。”

  事情已經明朗了,大家都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了。

  老二沈逸川不由忿然地接口了:“這是強梁行徑,為人所不齒。石家莊這麼做似乎太不愛惜顏面了。”

  “這不叫‘強梁’,乃是‘王者’之風,王者凡事自可從權,與顏面並無關係,沈二爺之言倒早說得重了。”

  沈逸川輕蔑地哼了一聲說:“這焉能稱王?上者乃眾人共敬共奉,石鏡濤能鮮德薄,妄自尊大,只能算寇!”

  他與老四沈逸裕,少年心性,倜儻不羈,經常行俠在外,是以看得多、聽得多,談吐應對也自不弱。

  “成者為王,英雄論定。現今石家莊兵雄將廣,領袖群倫,已經是八方矚日之處、四海心歸之地了。”

  尤建庭果有一張三寸不爛之舌,能言善辯,他誇耀、他威嚇、他利誘,他還會緊掏人的心裡,叩入之諱呢!

  “那石家莊這是逞強、*婚!”

  尤建庭聽了冷冷地說:“沈二俠說得也未免太難聽了,石家莊假如要*婚,那我尤某人又何必多跑這一趟?”

  “哼!司馬昭之心,路人盡知。石家莊這麼做只是裝裝樣子,欲蓋彌彰罷了!你們先自造成事實,然後再迫人就範,跑不跑這一趟全都—樣,多此一舉。”

  “沈二俠既然這麼說,我尤某人也就無話可說了,答不答允,全在你們,在下就此告辭。”

  “等一下!”

  沈逸川的聲音語氣已經低沉了下來,已經冷澀了下來。

  尤建庭怔了一怔說:“沈三俠尚有何教言?”

  “答應了怎麼樣呢?”

  “答應了就請收下聘禮,並祈賜下沈二姑娘的生辰八字。”

  尤建庭觀顏察色,他的口氣立即軟了下來,隨風駛舵,見機行事,以免對方採取對自己不利的行動。

  “不答應又怎麼樣呢?”沈逸川寒著臉色追下去說:“石家莊是否就會無條件的將人釋放回來呢?”

  “這……”

  尤建庭遲疑下、嘁喘了,他哪裡還說得下去?

  沈逸裕霍地又站了起來,並且轉到客廳大門之旁,雙手擦著熊腰說:“尤建庭,那你也別想回去了。”

  尤建庭不由臉色劇變,頓時拂袖而起說:“兩國相爭,不斬來使,怎麼?你們欲想扣留我這個作伐的、為媒的冰人?真若如此,那沈家莊也太不愛惜顏面了。”

  他把剛才所說的話,原封回了過來。

  “有何不可呢?這也是王者之風,王者從權,與顏面並無關係,沈氏四雄,武林稱道,‘黑白雙嬌’,宵小喪膽。”

  沈逸川禮尚往來,依法炮製的又把話題給頂下回去。

  尤建庭失策了,落空了,他原以為仗恃石家莊的聲威,再憑自己蓮花般的口舌,雙管齊下,對方必將俯首允諾,是以他輕車簡從,隻身來到沈家莊說媒、下聘,誰知……

  “你們……”

  “我們怎麼樣?”

  沈逸裕昂然的、輕快的走了上去。

  “老四,退回去!”

  沈逸塵果然是投鼠忌器,畢竟自己的女兒落在人家的手中,尤建庭是什麼東西?就算留下十個尤建庭也抵不過自己女兒的安危,是以沉聲的喝住了沈逸裕,強自克制著徽蕩的心情說:“尤總管,請別見怪,他們是少不更事,我們再來談淡尚未談完的下文,你請坐、請坐。”

  尤建庭不由暗暗的直捏著冷汗,暗暗的直呼著僥倖,還好,幸虧有人礙於時勢而解開了令人心驚的局面,他怕死,他惜命,他又是一個城府深沉的人物,只要不讓自己吃苦,不叫自己受難,其他的事全都可以商量,因之,他的氣焰也熄了,因之,他態度也改了,順著階台緩緩地坐了下去。

  “沈莊主客氣了,在下當不會為這區區小事而耿在懷中、記在心裡,你若有話但說無妨。”

  “貴莊的石公子真地喜歡我家的二丫頭麼?”

  “當然,簡直到了失魂落魄、廢寢忘餐的地步了。”

  “啊!”沈逸塵佯作不悉的說:“那尤總管可知道我家丫頭的心意又是如何?”

  尤建庭顯得有點不大自然地說:“大姑娘的個性溫婉隨和,二姑娘卻是堅強得緊。”

  “她不願意?”

  “是的。”

  “這倒沒有什麼關係,女兒家婚姻原應該遵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石公子真心喜歡她也就是了。”

  沈逸塵敷衍了,拖延了,他必須也要運用一個策略來應付石家莊,因此就使上了緩兵之計!

  從未說過話的沈二爺不禁莞爾而笑了,兄弟連心,叔侄至親,他最敬佩他大哥的才能。當然,沈家莊的威望豈是難得而來,他也瞭解他侄女的心願。當然了,如嫻姐妹對麥氏兄弟的情意焉會看不出來?

  他大哥故意的讓老三、老四跟尤建庭來上—個針鋒相對,再補以“門枷勢”、“下馬威”,等對方情急之下,在對方膽怯之間,隨之作好作歹的來收散、來收尾,那就會事半功倍,不是嗎?狐狸即將化為松鼠了。

  “這麼說,沈莊主你是答應了?”

  尤建庭素以奸滑出名,心頭雖然是信疑參半,但事情尚在二可之中,猶豫難決的時候,往往總會朝好的一方面去想,他也就將它給當真了。

  “唔——”沈逸塵略一沉吟,然後啟口說:“婚姻乃是人生終身的人事,沈石二家又是武林中數—、數二的莊院宗派,豈能盂浪、草率而貽人笑柄?這樣吧!我遣老二跟著尤總管一起去趟石家莊,與石莊主好好的談一談,再觀察觀察石公子的人品,然後,也得聽聽小女她們的意見,並且可以順便的勸導勸導禮教大義,尤總管以為然否?”

  沈逸塵長年坐鎮著沈家莊,平時甚少外出。老二沈逸峰為人持重,處事冷靜,他經文緯武,珠璣舍藏,是以莊中大事多半經由他去安排、處理。

  尤建庭也是沉吟了一會,然後說:“沈莊主的話全是至理,既然如此,就麻煩沈二爺跟尤某人跑一趟石家莊吧!不過,聘禮還是留在這裡,免得再來回的跋涉。”

  他也不是一顆脆心蘿蔔,一盞省油的燈,仍然要把尾巴給鉤上。

  沈二爺第—次開口說話了下,他說:“泱泱十華,禮儀之邦。沈石二家,又是譽滿武林、望重江湖,雙方即擬聯姻,必須按禮遵儀,先有媒,後有證,再文定,儀輔毆,尤總管飽讀聖賢之書,當亦知此事萬萬顛倒不得,紊亂不得。”

  “天悶日燠,炎熱難耐,在下唯恐牲禮會壞,亦怕下人勞累,武林請權宜,江湖怯俗禮,東西暫且留下不是既省事、又省力麼?”

  “話是不錯,武林中人向不計較繁文縟節,但眾口悠悠,我們又何必為區區牲禮而落人口實?到時候另備一副,或者乾脆免了也未嘗不可。至於下人們再勞累他們一次,沈家莊以加倍的給與賞賜,諒他們必定也會高興。再說,沈石二家,倘若真能結上兒女親家,誰又會將這件小事掛在心裡,尤總管以為怎麼樣呢?”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6:07
九十一

  沈二爺不愧文武通達,他侃侃而談,左引之以禮、據之以儀,再弄一頂高帽子戴在對方的頭上,然後不著邊際的、合情合理的擋得金湯成固、滾圓無罅而又不留把柄!

  尤建庭也是老得成了精,奸得出了名,他哪會不瞭解沈逸峰的意思?

  但是,一來對方說的的確理直難駁,二來人在人家屋簷下,力單勢孤,見好即收,又何必自找難堪!三來嘛!沈家雖然沒有接納,但也沒有回絕,不算過份丟臉,他心中百般迴旋,只有干打一聲哈哈說:“這麼說,我尤某人還是面子不夠,哈!我們走吧!”

  “尤總管言重了。”

  沈逸川和沈逸裕同時站了起來,又同時說:“我們也去,跟二哥一起前去看看。”

  此言卻正中了沈大爺的心懷,老二一個人前去,勢力單薄,如有弟兄三人匯同,必要時就有個照應,有個緩衝。

  “好吧!不過一切必須得聽你二哥的話,凡事不可意氣用事、憑藉好惡。”

  “是。”

  兩個人同時低頭躬身,雙雙應諾。

  尤建庭不禁暗暗地嘲訕在心,他想:“怎麼?你們要去打架呀!或者是搶人?搶人打架三個人也不夠,就算十個、八個,也休想翻得出石家莊的手掌心!”

  一行隊伍又踏出了沈家莊的烏漆大門,卻沒有了吹吹打打,洩了元氣,偃旗息鼓。

  麥小雲意興匆匆持趕到了“富陽”,他是由安徽九華山直奔定海普陀,要去找麥無名的師父,要去找麥無名的母親,懷著濃厚的期望,邁著輕快的步子。

  富陽,位在“錢塘江”和“富春江”的交接處,富春江是上游,錢塘江是下游,乃是同一條江河。

  它們的原名,總稱就是“浙江”,因為這條河流曲曲折折,猶如—個“之”,是以也叫之江。

  錢塘江以大潮聞名宇內,季節來臨,時辰一到,那洶湧澎湃的潮水—波接著—波、一段連著一段,如天崩地裂,若萬馬奔騰,排山倒誨般翻翻滾滾而來了,驚心動魄,雄偉壯觀,這大自然的奇景!

  富春江則盛產鰻魚,鰻魚肉嫩而味鮮,為餐桌上的佳餚、美食。

  每年夏初時分,它們就成群結隊、招朋呼友從老遠的東海迴游而來,不辭辛勞,不畏艱苦,幹什麼呢?

  回娘家呀!飲水思源,因為它們生在這裡,長在這裡,去海洋中發展了—段時日,當然仍要回老家來排卵產子,繁殖下一代,然後再各奔前程!

  麥小雲渡了江,過了河,沒多久,他就發覺事情有些不對了,因為身後總有幾個人時隱時現、不即不離的在跟蹤著、在綴躡著。

  藝高人膽大,他當然不以為意,只要自己謹慎—些、小心一點也就是了,上次因為心懷仁慈,而“金絲猴”外貌又毫不起眼,這才上了人家的當,好在自己已有所疑、應變得快,並未鑄成大錯。

  不過,話也得說回來,那回對方亦是志在必得,有備而來,出動了“萬壇”中有數幾個頂尖人物,配合寧杭總舵白立帆他們,還加上了侯西津的詭計陰謀,假如自己大意中了謀,假如不是南浩天突然現了身、插了手,後果還真是可慮呢!

  麥小雲若無其事、毫不猶豫的仍然直朝前走,不遠處隆起了一條山脈,哦!那算不了山脈,只能叫高地,勉強的也可以稱作“崗”。

  高地上野草萋萋,山崗中樹木蔥籠,適時的,樹木之間這時也轉出了四個人來,他們是“洞庭四惡”。

  “洞庭四惡。”

  麥小雲口裡輕輕的念了一下,心中仍然不以為意,只要後面的跟蹤者不是洪振傑幾個或者石家莊內的人就好。

  他回頭了,哦!也有四個,但只認識其中的一個,那就是萬里船幫武漢總舵的舵主阮世德,另外三人都不認識。

  不過,不用猜,不用想,也知道對方是些什麼人,從服飾上,從地盤上,再從隨同者阮世德的身上,不歷歷皆在指明他們全是萬里船幫的人嗎?必定是屬於富陽分舵的!

  這次,他們二起都沒有找錯人,挑去武漢總舵的乃是麥小雲,攪散買賣、摧毀“四傑村”的也是這個麥小雲!

  這裡順便交代一下,“四傑村”乃是“洞庭四惡”建立的莊院,並且自噓為“洞庭四傑”!

  不管他們是“洞庭四傑”或者是“洞庭四惡”,驟聽起來還以為發跡在洞庭湖中,其實他們乃是太湖中的螯賊、強梁,立寨在西洞庭山中而得名。

  “洞庭四惡”不但藝業惡、心腸惡,對待手下也是惡毒十分。自己在太湖中撈足了、喝飽了,就出來想搖身一變,過過莊主爺、員外郎的癮,而屬下弟兄卻是—腳踢開,任他們自生自滅、流落無依。

  奈何呀奈何,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狗永遠是吃屎的動物,翹了三天的腳就嫌板凳硬,就叫屁股痛。

  暗地裡又唱起獨腳戲“四傑村”來,偷偷的還是做著那沒本錢的生涯,是以江湖上永遠叫他們為“洞庭四惡”!

  也是他們運氣不佳,也是他們黴裡高照,有一次在“溧陽”地面上的一次買賣中被麥小雲給撞上了,遂之摧毀他們的“四傑村”。

  他們心有不甘,他們怨氣難消,就搭上了萬里船幫中遭到同一命運的武漢總舵阮世德,雙方一拍即合,在江湖中楔而不捨的迫尋著,主要的目的,還是那麥小雲身上的玉如意和秘籍。

  也許該物正是當年他們欲得而未得的那枝呢!

  藉著萬里船幫的眼線,皇天果然不負苦心人,麥小雲終於在富陽地方為他們盯上了。

  等待的人彼此距離短了,跟隨的人也漸次的接近了,這不叫前門有虎、後門有狼嗎?這不叫前去無路、後有追兵嗎?

  說對也對,說錯也錯,縱然是,那這些人在麥小雲的眼中,虎是紙老虎,狼是跛足狼,前面的路平坦得很,後面追兵只不過是野犬吠吠,如此而已。

  “山不轉路轉,路不轉水轉,麥小雲,我們終於又轉在一起了。”

  後面的阮世德見前面山崗已到,見“洞庭四惡”已經現身阻住了去路,是以他緊攢二步,開口說話了。

  麥小雲聞聲頓時停住了腳步,並且身形打橫,使雙方的人全在他的視線之內。

  “不錯,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6:07
九十二

  “何必遑作違心之淪,窮打哈哈。”洞庭四惡中的老大冷冷地接口說;“怎麼施,怎麼受,今日也該是你遭到還報的日子了。”

  麥小雲談淡—笑道:“那你們槍劫行旅、圖人錢財,又當何說?”

  “那只是以前,如今我們乃‘四傑村’的莊主。”

  “你是說你們已經改過遷善了?”

  “不錯!”

  “那‘溧陽’的案子又是何人所作?”

  四惡中的老大聽了不由遲疑了一下,然後卻來一個硬挺,他強聲說:“不知道!”

  麥小雲的臉上笑容依舊,口中語氣依舊,仍然淡淡說:“那在下怎會追緝打劫者一直追到‘四傑村’裡起出了受害者所失落的銀兩贓物?”

  “這……”

  四惡中的老大臉變了、氣結了,他瞠著眼睛無言以對!

  惡老三解圍了,他立即接過了話頭,以掩蓋他老大嚅齧支唔的窘態。

  “不管如何,麥小雲,你傷了我們弟兄,你毀了我們莊院,今日裡我們兄弟要加倍的奉還於你!”

  “你們要報仇?”

  “不錯!”惡老三悍然地說:“還有你身上的玉如意和那張武學秘藉。”

  “哦!你們要玉如意和秘籍呀!但玉如意和秘籍只有一份,而萬里船幫的壇主洪振傑也想獲得呢!”

  麥小雲已經懶得多加解釋,並且語氣之中還帶有挑撥,間離的意味。

  惡老大又及時出聲了,因為,他有自知之明,若攪散了萬里船幫的合作、支持,那已有前車之鑑。

  光靠他們弟兄四個,實在不是人家的對手,別說玉如意秘籍落了空,連想報復一箭之仇也是難上加難了。

  “不要上對方的當,老三、老四,你們兩個上去!”

  “是。”

  惡老四年輕最輕、火氣最大,他長年累月浸泡在太湖之中,水竟然是克不了火,泯不去人的心火。

  兩個人一左一右攻了上去。

  “洞庭四惡”,四個人的年歲都在六十開外,他們不是同姓兄弟,但卻狐鼠—丘,臭味相投,共處得倒甚融洽。

  惡老三、惡老四分別一動,麥小雲也就開始動了,形態卻是那麼從容,那麼瀟灑,又是那麼的隨意!

  惡老大一看情形不對,他又設計、他又再次的慫恿了。

  “阮總舵主,我們要得到玉如意和武功秘籍,我們要討回挑寨及傷害的恥辱,那我們就得按照所議,必須相互配合,共同出手。”

  阮世德似乎有些猶豫了、有些畏縮了,他心中不禁電轉連連:“以自己的能耐,再加上富陽分舵中的三個弟兄,那決非麥小雲的敵手,他領略過對方的藝業,也曾經看見‘萬壇’之主與麥小雲對陣,結果,結果是看不出結果,至少,‘萬壇’之主也沒能從對方手上截下翡翠玉如意和武功秘籍,‘洞庭四惡’在武林中確實有他們一席之地,‘洞庭四惡’在江湖上凡談起他們,卻也是人人頭痛,不如就聽他的,何妨就看他的。”主意既定,頓時出聲招呼了。

  “好,我們也上!”

  麥小雲只是微微一笑,不再說話了。

  他保持著風度,他維護著氣節,這是一個人的教養和修為,不使奸詐,不逞唇舌,嘴巴裡連髒字也聽不到—個。

  阮世德這裡圍了上去,惡老大和惡老二視彼此之間的距離、間隔,也插了進去、補了上去。

  這叫做經驗,這也是才能,才能襯托著功力,方是邁入頂尖高手之林的條件、要訣。

  麥小雲被罩入一隻鐵桶之內了,麥小雲被困在一座城池之中了,肉的屏風、肉的牆壁,形勢還真可怕!

  阮世德乃是萬里船幫武漢總舵的總舵主,功力、聲威在江湖上稱得是一個響噹噹的角色。

  不然,麥小雲挑去武漢總舵就不會那麼轟動了。

  他所帶來的三個人選,其身份也是富陽地方分舵主等所屬,身手功力和總舵中的堂主級職相等或者以上。

  而“洞庭叫惡”呢?已經被人目之為怪、為魔,不如此,他們焉敢找麥小雲尋仇、劫寶來!

  麥小雲飛了,麥小雲遊了,像一尾梭穿梭在機織之內,像條龍迴旋在半空之中,啊!青龍,藍色的衣衫、靈活的身形,不像青龍像什麼?

  阮世德幾個渾沉雄猛,惡兄弟他們陰險油滑,各有所長、各有所恃,是以這個戰局打得十分的激烈!

  “麥小雲,此地傍山依水,景色真不錯呢!”

  惡老大又狡詐的耍起他的嘴皮子來了。

  麥小雲卻是聽之不懂、摸之不透,他只有含糊地說:“唔!果真不錯。”

  何止是他不懂,阮世德幾個也是莫名其妙,就連惡家兄弟也不知道他們的老大究竟指的什麼。

  不過相處久了,有一點卻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老人口裡所說的,絕對不會有好話。

  “那是你的命好、運好,我們才會在此地相遇。”

  “是嗎?”

  聽麥小雲答話的口氣,他依然是騰在雲中、迷在霧裡。

  “當然,這裡空氣好、風水好,不是‘龍’地,也是‘虎’穴,就算你兒孫不發,下輩子投胎轉世,也必定是大富大貴。”

  麥小雲恍然了,對方繞了一個人圈子原來是在咒人呢!是在嘲諷呢!他心中一目瞭然,反而感到輕鬆了,隨之也就若真若假的說:“你是說長住在這裡呀!”

  “對呀!麥小雲,你可別忘了今年今日、此時此地,乃是你的忌口、該是你的墓穴!”

  惡老人的原意莫非想攪擾對方的心志,敗壞對方的招略,使之慌亂,使之散失、使之神舍不守!

  可惜他看錯了對象,奈何他找錯了日標,麥小雲豈是一個沒有自信、沒有主張和沒有定力的人?

  麥小雲挑逗過去了!

  他笑笑說:“這又何必呢?財丟人沒事,身傷命就保,我們之間並無三江四海之仇,亦無殺妻奪子之恨,只要一方低頭認輸,彼此也就完了。”

  惡老人沉著聲音,咬著牙齒說:“麥小雲,你毀了我的家,你傷了我的身,最最不能原涼的是你湮滅了我們‘四傑村’的威名,今天你就認命吧!”

  他說得囂張,他說得跋扈,他以為對方已經上了他的當、中了他的計,是以表露出肆無忌憚、狂妄倨傲。

  麥小雲笑意依舊地說:“今日裡,假如我失了手,或者是力不敵,非但要失去翡翠玉如意和武學秘籍,恐怕亦會因此傷了身,威名不也從此完了?那你又何必非要置人於死地不可呢?”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6:07
九十三

  “你這是在求饒?”惡老大不可一世的說:“但求饒也沒用,今日你是死定了!”

  他說管說,打歸打,專找人家的間隙,單攻對方不易防禦之所在,那是什麼部位?命根子,真是卑鄙得緊、下流透頂!

  麥小雲心頭頓時一動,他已經瞭解對方的為人,摸穿對方的心性,因此,他將運用目前的身份和職責,暗暗作了決定。

  “既然如此,這麼好的地方,這麼佳的風水,你何不留著自己呢?讓給別人未免太可惜了。”

  他一長身形,手勢立變,“鉤頭”微探之下,右掌倏然化成了萬千幻影,齊齊的直朝惡老大前胸平推過去!

  麥小雲運上了“千佛手”!

  “啊!虛幻掌。”

  惡老大不由驚呼出聲,他閃躲連連、暴退連連、剛才的鎮定模佯、剛才的咄咄之氣俱都烏有不見了。

  鐵桶破了、城牆倒了,惡家兄弟那—方缺口陡現,聯手之勢也就隨之冰消瓦解了……

  麥小雲既然已經作出了決定,那就不再讓“洞庭四惡”輕易離去了,他腳下一緊,掌心猛吐,“啪!”的一聲脆響,惡老大頓時搖搖晃晃、踉踉蹌蹌的跌坐在塵埃之上了。

  惡家兄弟一見老大受創,不約而同的群起猛攻,是馳援?馳援不及,是救助?救助也是無效!

  麥小雲一個迴旋,青龍翱翔、灰鶴飛舞,氣勢不減,威力不減,在電光石火之中,在星殞箭奔之間,三個聲音並在一起,連在一堆,匯成了一聲既沉又長的悶響,惡家兄弟誰也不輸,變成了元寶四隻,散落的環坐在山崗上面了。

  阮世德他們驚住了、駭著了,身形不知轉,雙手不知動,腳下也是不知道走,只是怔怔的、愣愣的呆立在當地。

  麥小雲邁步朝惡老大走了過去,那麼悠閒、那麼隨意,哪裡像是經過—場激烈的大戰?

  惡老人再次吃驚了,他淌著汗、喘著氣,哪管右肩頭的痛楚?立即顫危危的由地上爬了起來,瞠著眼睛說:“你……你還想怎麼樣……”

  麥小雲調侃地說:“你不是說此地的風水好麼?”

  聲抖了、音顫了,惡老大不由臉上神色大變,他嘶啞地說:“麥小雲……你要趕盡殺絕……”

  “不,我只是讓你們將息將息、休養休養而已。”

  只見麥小雲身前藍衫的下襬一掀,惡老人又跌坐在原來所坐的地方了。

  其餘三凶面呈死灰、渾身觳釁,他們雖然也都站了起來,但個個卻是垂頭喪氣,這不是—群待宰的羔羊麼?

  麥小雲焉能厚此薄彼?他如法炮製,惡老二等三人也被依次的歸了座,不坐行嗎?不行,因為他們右膝上的主脈穴道遭人給封閉上了。

  技不如人,夫復何言?現今要剮要割、要蒸要煮也只有任人高興了,當時他們不也有這份同樣的心思與意願嗎?

  麥小雲回頭了,麥小雲轉向了,阮世德幾個人的心情也是一樣,猶如蒼鷹之與鳥雀,猶如老虎之與綿羊,他們不是不逃,而是知道想逃也逃不出對方的手掌心,到時候遷怒對方,反會加速其亡,這弱肉強食的世界!

  麥小雲卻是談淡地說:“你們走吧!望好自為之。”

  這是皇詔、這是天音,它出乎人們意料之外,包括了“洞庭四惡”幾個,阮世德他們冷汗收了、寒氣吐了,他們一聲不響的掉頭走了,但眸子中卻露出了羞愧與感激的眼色。

  阮世德四人走了,麥小雲也跟著朝富陽方面而去,因為他必須要去交待當地城隍廟裡的城隍土地。

  麥小雲這一走,惡老大頓時急了起來,他汗著顏面說:“麥小雲,你是要餓死我們還是曬死我們?倒不如一掌劈了我們!”

  “不會的,放心好了,我馬上叫人來伺侯你們、款待你們。”

  麥小雲頭也不回的說著,頭也不回的去了。

  “麥小雲……”

  “麥小雲……”

  相應不理,“洞庭四惡”只有靠自己了,他們忍著痛站了起來,想以二人一對、相扶相持的拐著右腳離去,奈何右臂也已經不聽使喚,只有頹然的又坐了下去。

  從此,江湖上再也見不到“洞庭四惡”的人了,要有,那也得要在幾年之後或者是更久。

  何曾想到?麥小雲冥冥中也算替麥家報了仇,至少是麥無名的,或許他自己也是呢。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6:07
九十四

  第二十回 母子團圓

  普陀山

  普陀山位在浙江省之東的東海之中。

  普陀山是舟山群島無數島嶼中的一個小島。

  普陀山山中全是大大小小的庵堂寺院,凡有一百數十座之多。

  因之,普陀山無一居民。

  因之,普陀山山中均是數千個唸佛茹素的僧尼比丘。

  因之,普陀山就成為華夏著名佛教勝地之一了。

  庵堂中住的都是尼姑,寺院裡則是和尚修行之所,涇渭清明,劃分嚴謹。

  普陀山中並無出產,養活這些成千上萬的僧侶,全靠前來朝觀參拜佛陀的善男信女所布施,不足之數,他們就行腳天下,托缽化緣。

  普陀山的入山之處,有一座宏偉莊嚴的牌樓,牌樓上面的橫

  梁石碑上鑿刻著“普陀勝景”四個大字。

  麥小雲步入了苦陀山的大門這顫危危的牌樓,又經過了大大小小的寺院大剎,他心中在想:“凡是得道的高憎、上人,既欲潛隱林泉,就不會耽在人眾聲雜之處所,他們孤僻,就得跳出世俗,他們高傲,就要遠離紅塵,粗衣、簞食,他們甚至不食人間煙火,每日只以些微的山泉、松果,這樣即能延續下去了。

  延續什麼呢?寶貴的生命!

  你忍心責他們不近人情?你切勿譏他們自鳴清高,事實上他們的確比常人要懂悉得多、領悟得深。

  因此沉默寡言,因此面壁靜修,他們談的稱禪語,他們說的屬天機。一般的芸芸眾生聽了未必個能瞭解,這就叫做“曲高和寡”,水深,魚也就少了。

  “法雨寺”是普陀山中一座規模極大的寺院,裡面和尚有二百個之多。別的不說,光是菜鍋、飯鍋,巨大得像是一隻牛車盤,這牛車盤可不是車輛的輪子啊!它乃是種田人家用來車水的車盤,牛隻拖著團團轉,把河裡的水車上來灌溉稻田,直徑大約有六七尺左右。

  飯鏟、菜鏟,根本就是鏟田溝用的坑銑,燒起飯來,一籮—蘿的米,二擔五擔之水;火種是拿鋼叉一捆一擱的將稻草、柴枝直往灶肚裡送,令人為之咋舌!

  既然來了,總得進去瞻仰瞻仰,才不虛此行呀!

  麥小雲信步倘了進去,跨過了高高的山門地檻,兩旁分別的站著持國、增長,廣目、多聞“四大金剛”。

  四大金剛,加上台座高盈二丈,它們降龍伏虎、它們嗔目努眉、神態威猛、氣勢*人,假如你戴有帽子,抬頭觀望時可要注意,不然的話,那帽子一定會掉!

  正中央,哈哈!身廣體胖的坐著一尊彌勒佛,彌勒佛腦滿腸肥,彌勒佛挺胸凸肚,周身好像沒有一根骨頭,張著口,裂著嘴,歡迎著每—個前去的人。

  後面站的是韋馱菩薩,金冠金身,連面孔也髹上了黃金之色,手中握著金色鋼鞭,神勇威武,竭盡守護之責。

  步下廓階,當然是一個天井,天井中的地面全用桃花石板拼鋪而成,美觀、耀眼、平坦、光滑。

  再步上五級高高的石階,屋簷下、內廊中擺著一隻碩大如缸的古銅香爐,香爐中萬香齊揚,煙霧裊繞,薰人欲醉。

  注意帽子!猛抬頭,“大雄寶殿”,燙金的黑匾映入眼瞼了,右上方還刻著年月吉旦,左下方則是奉獻的善男信女大名,尚有呢!書法名家的款條和印信!

  大雄寶殿內供的是稈迦牟尼佛,它螺發、它垂耳,左手接待,右手指引,金身輝煌、莊嚴肅穆,令人塵念全消。

  普陀山大致供奉的俱是觀世音菩薩,此地算是例外了。

  轉出後屏,有迦藍菩薩鎮守著。

  再進去,右邊是十八羅漢殿。十八羅漢,形態各異,有胖有瘦、或倚或臥,塑雕*真,栩栩如生,山鬼斧、入神功,叫人歎為觀止。

  左旁是三宮殿,天、地、水三官菩薩並坐一起,它們安樣福祿。

  麥小雲是佛門弟子,每到一處,他皆躬身行禮,口中念的,心裡禱的,當然全是願自己早日查出出身來歷,早門找到生身父母,菩薩保佑,佛神保佑!

  裡面還有屋舍,那是經堂、撣堂、客房、膳廳……

  麥小雲無心瀏覽,他轉向退了出來,退出了熙熙攘攘的法雨古寺。

  寺與寺前後左右的隔距,先是十丈八丈,山越轉越高,距離也就越隔越遠,而且,建築規模也就越來越小了。

  這是理所當然,高的地方爬得吃力,爬得吃力遊客就少,遊客少,油水也相對的減少。

  麥小雲走進了“白馬寺”,他退出了白馬寺。

  麥小雲走進了“日隆寺”,他又退出日隆寺。

  麥小雲……

  麥小雲仍然是一無所獲,因為他並不知道孤木大師修行之地的所屬,但是,只要是精誠所至,金石必為所開!

  他行行復行行,他越爬也就越高,忽然,有一方巨石擋住了他的去路,像是通道已盡,像是山徑已絕,他左旋右轉,柳暗花明了,赫然有一個山洞出現在他的眼前了。

  穿過了山洞,不遠處有一間小茅屋矗立在山岩之下,他停步細瞧,茅屋上面所鋪的葦草新舊交疊,這是屢經修茸,門窗木條,雖未蠹蛀,但其色澤蒼蒼灰灰,筋紋外露,顯然是年代已經不少了。

  門框旁邊掛有一塊八寸左有、二尺見長的原色木板,上面所寫黑墨也已班剝、澹淡,但還可以看得出是“靜心佛堂”幾個字樣,這是日月所刻劃,這是風霜的記號!

  尼庵,乃是婦女勘破世情、削去三千煩惱髮絲、終生長伴青燈古佛之地,謂出家。

  佛堂嘛!則是家庭婦女遭受變故,或有錢人家婆媳齟齬,夫妻不和,為排遣煩鬱,為調劑心情,暫短的誦經禮佛之所,謂在家。

  靜心佛堂,蓋搭簡陋,又遠離塵世,其主人決非有錢人家,那必定有極其傷心之往事遭遇了。

  有錢人家的佛堂都是精緻堂皇,建在府邸左近,有的根本就設在後樓屋宇之內,這樣進出來回才稱方便。

  有時候,她們招約幾位姐妹,在那裡吹吹牛、聊聊天,本來嘛!這也算是她們的財產呢!

  麥小雲靜立了一會,又邁步向上走去,此地巳離山頂不遠了,遍處怪行兀突,遍處勁松虯結,他吐盡了滿胸氤氳,吸入了清新空氣,就在路旁一塊山石上坐了下來,伸伸臂,蹋踢腿,舒展舒展勞累的筋骨、皮肉。

  普陀山乃是一個離島,它矗立海中,雄偉、挺拔,四周環繞著或大或小的姐妹之島,兄弟之島。

  就因為它較其他的大了—些,所以看起來像是眾星拱月。

  海鷗點點、帆影片片、雪花波波,哦!這裡有山有水,該是智者、仁者齊集的地方。

  就在這個時候,有一位壯年和尚由山頂走了下來,此地平時人跡稀至,是以那個和尚就肆無忌憚,走得七尺八尺、健步如飛。等到他看見了坐在一旁的麥小雲,頓時一臉驚喜、滿懷興奮。

  “雲師叔,你怎麼這樣快就回來了?”

  他快衝二步,一把就將麥小雲抱了起來,高興得猶如尚未成年的小孩子,其實,他已經有三十好兒了。

  麥小雲聽了更是欣喜、更是興奮,他雖然並不認識這位壯年和尚,但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了,口中也就唯唯的說:“是呀!你們都好?”

  “好,師父前二天還叨唸著你呢!”

  “師父他老人家有事?”

  麥小雲是順水而上的說著。

  壯年和尚說:“我是說師父,不是師祖。師祖呀!他老人家十年如一日,依舊在石室裡靜修、默修。”

  慚愧,還是恍惚的出了錯,麥小雲埋怨自己糊塗,暗罵自己被喜悅沖昏了頭惱,對方既然喊叫他師叔,那口中所說的“師父”應該是他師兄了?怎麼也跟著叫起師父來?不可原諒,該打呢!

  幸虧壯年和尚也是喜滿心頭,沒有發覺,不過,發覺了也有發覺的打算,時候一到,醜媳婦難免要見公婆,瞞過了一時,總瞞不了一世。

  “哦!是我一時口快,說錯了。”

  “找到了叔祖?”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6:07
九十五

  麥小雲這次審慎了,小心了,對方所稱的叔祖必定就是自己的父親,哦!不,應該說是麥無名的父親,他不山黯然地說:“還沒有。”

  壯年和尚一見立即轉了話題,他笑著說:“雲師叔回來就好了,我們的‘松雪寺’又要熱鬧起來了。”

  麥小雲也就隨口問:“你下山有事?”

  “寺中米缸將罄,下去背一包米上來,順便提十斤鹹菜,啊!如今不同了,我還得買四斤素雞、烤麩,六斤毛筍,晚上要好好的吃它一頓。”

  壯年和尚年逾三十,狀若童稚,能怪他?他們本來就是自小一起長大的遊伴,和那另一個麥小雲。

  壯年和尚喜孜孜地說:“雲師叔,你自己上去吧!我得趕緊下山去搬吃的。”

  “好,你去吧!”

  “等會見。”

  壯年和尚邁開大步,一轉身,就不見了。

  麥小雲精神一振,心情舒暢,三個兩個箭步,眼前一個小小寺院在望了。

  “松雲寺。”

  真是妙極,果然,這裡除了松就是雲,那這個寺院不叫松雲寺叫什麼?

  麥小雲原本也算是半個和尚,帶髮的和尚叫頭陀,頭陀卻是出家人,他不是,他只是和尚的徒弟,勉強的又稱為“居士”。

  “清泉石上流,僧椎月下門。”可是,現在太陽還在半天,哪裡有什麼月亮,而且山門也沒有關呢!

  麥小雲一步跨進了松雲寺,—個小沙彌就迎了出來。

  小沙彌習慣的說:“檀越……”

  當他一看清來者竟是麥小雲的時候,也是一臉的驚喜,不由立時改口說:“是你呀!雲師叔,哈!這下可好了。”

  這個小沙彌有十二三歲,滿臉的天真。

  麥小雲歡愉的笑著,由衷的笑著,摸到了此地,哪裡還有不高興的道理?這是他天天的願望啊!

  心誠則靈,菩薩保佑,阿彌陀佛。

  “雲師叔可曾碰見大師兄?”

  “見著了,叨我的光,你晚上有毛筍吃了,有素雞了,怎麼樣,高興不?”

  麥小雲的童心也自引起來了,他本來是個大孩子嘛!

  麥小雲的福氣、命運還沒有麥無名來得好。他跟著北僧枯竹大師,真是孤苦伶仃,除了學藝,還是學藝,沒有慈親、沒有師兄,也沒有師侄、玩伴,所有的只是山、山、樹、樹、青天、白雲……

  小和尚蹦跳了起來,他二手一劃,就摟住了麥小雲的脖子,口中愉悅地說:“哦!那我謝謝雲師叔你啦!”

  麥小雲一把將小和尚抱了起來,轉了二轉,然後放在他自己的身前,一奉正經地說:“不用謝,只要你回答師叔幾個問題就行了。”

  他耍起了手段,小和尚好騙嘛!

  小和尚瞪大了二隻眼睛說:“什麼事?你說。”

  “你叫什麼名字?”

  “智方。”

  “你師兄叫什麼?”

  “智圓。”

  “那你師父的名號呢?”

  智方和尚一臉迷惘、滿心困惑,莫非雲師叔得了失心症?怎麼問的全是這些問題,哦!是了,雲師叔必定是在同他開玩笑。

  “師父的法號上‘一’下‘波’。”

  智方又撲了過來,口裡笑嚷著說:“雲師叔,你在逗我,我不來了……”

  麥小雲又抱住了他,在他的耳旁輕輕問:“師祖他老人家近況如何?”

  “還是老樣子!我每天晚上給他送去一小盅齋飯。”

  “走,跟我去見師祖去!”

  麥小雲他是在唬人、誆人,不知是誰要跟准?

  “不先見見我師父?”智方生出了意見。

  “你師父等會在膳堂內再見好了,我們走。”

  智方聽了返身就跑,穿過了大殿,轉入了後院,他們又走山了後院,智方已經停步在山岩下面的一間石室之前了。

  “智方,你先回去照顧,師叔拜見你師祖老人家,然後再出去找你玩。”

  “好。”

  智方應了一聲,立即快步飛奔而去。

  麥小雲整一整衣衫,邁入石室之中。

  石室不大,光線黝暗,一個老和尚閉著眼睛,靠壁盤膝坐在一張蒲團上面,他就是另一麥小雲的師尊一—“南憎”孤木人師。

  孤木大師瘦削異常,鬚眉皆白,他雙掌相疊,低眉垂日,法相莊重。

  麥小雲未敢驚動,就悄無聲息的在另一個蒲團上也相對的盤膝坐了下去。

  “你回來了。”孤木大師終於開了聲。

  “晚輩麥小雲……”

  孤木大師聞言不由陡地—震,他頓時睜開了雙眼,眸子中神光一陣閃爍,猶如二把犀利的匕首,適盯在麥小雲臉上不稍一瞬!

  “你……”

  “晚輩麥小雲。”

  麥小雲又輕輕重複了一句。

  “麥小雲?”

  孤木大師也跟上了一句,但他的語意不知是肯定抑或是否定?

  在麥小雲和智方一進入後院之時起,孤木大師就聽出是麥小雲回來了。

  麥小雲甫出娘胎,即由他一手調教訓晦,師徒二人整日相對,二十年來猶如一日,雖然是恍惚一時,只要多看二眼,他哪還有分不出來的道理?不管這兩個人是如此的相像、如此的*肖。

  “是的。”

  孤木大師又闔上了眼睛:“你找老衲有事?”

  “請前輩指點迷津……”

  “有關身世?”

  麥小雲靈台清明,他慮心地說:“是的。”

  “你是孤兒?”

  “晚輩自幼由思師教養成人。”

  麥小雲未敢正面回答,他怕。

  “你見過麥小雲?”

  “是的,晚輩曾經見過麥……麥小雲。”

  “你可知道麥小雲並無手足兄弟?”

  麥小雲的心又往下沉了,他顫聲地說:“晚輩聽說了。”

  “那你怎麼又到這裡來呢?”

  “晚輩……晚輩……”

  “赤子之心,可嘉又復可憐……”孤木大師喃喃地說:“你怎麼也會叫麥小雲?身上可有胎記?”

  “胎記”二字混淆了麥小雲的智聰,他身上實在找不出可志記認的紅斑或黑痣,不由遲遲疑疑地說:“沒有。”

  “可有物記?”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6:08
九十六

  “有!”

  麥小雲這次振奮了,他飛快的由頸項上取了銀瑣片,雙手捧了上去。

  孤木大師又睜開了眼睛,隨手接過了銀鎖片,反覆凝視,嘴角霎時露出了笑容。

  他撇開了正題說:“你是何人門下?”

  “家師上‘枯’下‘竹’。”

  孤木大師眸子中神光又再次閃爍了。

  “是枯竹,你的福緣還真不淺呢!”

  麥小雲的臉色依舊悒然,他說:“可是晚輩孤苦伶仃……”

  “誰說的?”

  麥小雲心頭狂跳,血潮翻騰,他眸子中的神氣也閃爍起來了。

  “前輩的意思是……”

  “你有母親,你也有弟弟,豈可以說孤苦伶仃?”

  麥小雲反而怔住了,這是巨雷,震得他昏眩,打得他飄渺,他幾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了……

  麥小雲受不了這巨大的打擊,這個巨大喜悅的打擊,兩行清淚已經情不自禁的掛了下來。

  “前輩……”

  孤木大師暢然地說:“你曾經遇見過你的兄弟,如今也即將見到你的母親了。”

  麥小雲迫切地說:“我母親身在何處?”

  “你可知道‘靜心佛堂’?”

  “靜心佛堂?晚輩知道,它就在下面岩洞旁邊。”

  “不錯,你的母親就住在那裡靜修。”

  麥小雲霍地站了起來,隨之深深作了一個揖說:“多謝前輩。”

  “麥小雲他可好?”

  孤木大師年在古稀,心如止水,可是他還是忘不了他的徒兒麥小雲,當然是另一個的麥小雲。

  人畢竟是人,他們二人名雖師徒,情逾父子,老小相依了二十年,麥小雲已經足他心頭的肉、身上的血,怎能叫他忘得了?

  麥小雲略一遲疑,他知道孤木大師口中所說的麥小雲是他而不是他,但他卻不知道另一個麥小雲到底是他兄長抑或小弟?也只有暫且的稱“他”了。

  “哦!他很好。”

  孤木大師輕嘆了一聲說;“不管是你叫麥小雲或者他叫麥小雲,你們終究是一對兄弟,一對雙胞胎的孿生兄弟。”

  麥小雲又怔住了:“孿生兄弟?”

  “應該不會有錯,見到了你的母親,你就會明日了。”

  “多謝前輩,晚輩就此拜別。”

  麥小雲心急似箭,他巴不得能一步跨到靜心佛堂。

  “等一下。”

  “前輩……”

  “你又失落了你的身世了。”

  孤木大師把那塊銀鎖片遞了過去。

  麥小雲不禁赧然地笑了一笑,隨之又是一個長揖。

  “多謝前輩。”

  他三步二腳的奔出了後院,穿過了大雄寶殿,一腳跨過了山門,迎面見智圓背著米、提著菜,低頭也匆匆的闖進來,兩個人險險的撞了一個滿懷。

  麥小雲睦上含著笑意笑笑說:“智圓,對不起!”

  聲音尚在空氣中飄蕩,人影早就已經看不到了。

  智圓和尚怔怔然的搖搖頭:“雲師叔何事匆匆若此?”

  麥小雲再次靜立在靜心佛堂的門前,這次與上次的心情已經截然不同,他均勻一下呼吸,然後舉起右手,輕輕的在門板上彈了一聲。

  “進來。”

  靜心佛堂中響起了溫和、慈祥的聲音。

  麥小雲緩緩地推開下房門,見一位四十幾歲的婦人正在—尊觀音大士的瓷像前上香禮佛,她就是麥夫人,也是兩個麥小雲的母親。

  麥小雲走上二步,“乓”的一聲跪了下去。

  “娘,孩兒不孝……”

  二行清淚又滾滾而下了。

  麥夫人回過了頭,轉過了身,她見了不由微徽吃了一驚:“噫!雲兒,是你回來啦?出了什麼事情?”

  “娘,是雲兒,是雲兒回來了……”

  麥小雲依舊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不稍一動。

  “雲兒,快起來,告訴娘,有什麼不對?”

  “娘,請您再看看孩兒……”

  “怎麼?莫非是你爹有不幸的消息……”

  “不是啦!我只是請娘再看看孩兒嘛!”

  古怪了,麥夫人感覺到她的兒子今日態度有異、語氣有異,不由心頭怔忡,不由疑雲上升,立即凝眸細細打量了起來,雖然她早發覺兩個麥小雲有些微不同的地方,但是,她卻不作其他的想,因為這個麥小雲也是她的兒子嘛!

  “何用多看呢?你是娘的心肝,你是娘的寶貝,可是娘今日卻弄不明白,你到底是怎麼啦?”

  她從來都沒有想到過,她竟然會有兩個兒子,雖然二十年前的那個夜晚曾經懷疑過,但也只是懷疑而已。

  麥小雲用雙手捧上下他愛逾性命的銀鎖片,悒悒的、慼慼的說:“娘!請您再看看這個……”

  這下子麥夫人震動了,她霍然搶過了這塊當時失落的銀鎖片,美目圓睜,周身顫慄,她哽著聲音說:“雲兒,你是從何處找到這塊東西的?”

  她心中還是不欲、也不敢作過份、無稽的奢望。

  “這銀鎖片它一直掛在孩兒的頸項之上,從不稍離。”

  麥夫人的心湖激盪了,麥夫人的語聲沙啞了……

  “你,你,你是……”

  “孩兒麥小雲。”

  麥小雲終於長長地舒出了一口氣。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6:08
九十七

  不容她不相信,不容她不承認,無稽化為具體,奢望也變成了真實,哦!她果然是生了一對孿生雙胞胎。

  麥夫人的珠淚立即奪眶而出,她驀地抱住了跪在地上的麥小雲,嗚嚥了,抽泣了……

  “孩子,是你,真是你,娘對不起你……是娘對不起你啊……”

  母子二人抱頭啜泣,熱淚充滿了她的眼眶,熱淚淌遍了他的臉龐,熱淚灑濕了她們的衣襟,這是麥夫人的淚珠述是麥小雲的?

  是她的,是他的,管它是誰的呢?母子一體呢!

  骨肉親情,血脈交流。

  久久,久久——

  麥夫人捧起子地愛兒的臉龐,凝視著這個可以說從來未曾見過面的兒子,當時,她心神緊張,當時她神智迷惘,而那時又是—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隆冬深夜,想看,也無心觀看,要看,也看之不清。

  又是久久,久久,麥夫人才一把拉起了麥小雲,母於雙雙落下座。

  “雲兒,你見過雲兒了?”麥夫人憐惜地擦去了她愛兒面頰上的淚痕,自己的,任由它橫頤斷臉,她繼續說:“娘是說你的弟弟。”

  “見著了,不過,他告訴我他叫麥無名。”

  麥小雲也舉起衣袖,吸於了他母親臉上的眼淚。

  “麥無名?”麥夫人先是怔了一怔,未幾又笑了,她破涕為笑地說:“這倒好,他真的是無名了。”

  “娘,孩兒心頭還是忐忑難安,放心不下呀!”

  “什麼事情有這麼嚴重?”

  “無名說,他並無兄弟。”

  “對呀!是娘這麼對他說的,他是一脈單傳呀!”

  麥人人假痴假呆,忍住了笑,她竟然逗起她的兒子來了。

  “那孩子……”

  麥小雲的憂心再起,他又感到不安了。

  麥矢人笑了,由衷的笑了,開懷的笑了,這是她二十年來第一次舒暢的笑容。

  “那是以前,現今娘有寶貝一對!”

  麥小雲聽了並不滿意,他不依地說:“娘,孩兒還是不懂,你為什麼要告訴無名說他並無兄弟,孩兒當時聽到這話,猶如身沉深淵之中,難道你存心不要我了?”

  他的年紀已經超過二十,在江湖中也闖蕩了一段不算太短的日子,無論藝業,無論心智,在在強過旁人、駕凌旁人,可是在他的母親跟前,卻是那麼懦弱,一個長不大的孩子!

  “好,為娘這就告沂你,但說來話長啊!”

  麥夫人幽幽嘆息了—聲,繼之面色也就黯淡下來了。

  時光倒流,烏金回轉,二十年前的一個隆冬夜晚——

  太湖南側“桑頭渚”是一個淳樸的小漁村。

  二更天,厚重的彤雲抵不過強勁朔風的哮吹,它在緊速的竄走著,它在漩渦的流轉著,看樣子還要下雨呢!

  漁民們因生活的單純、因白日的勞累,大家都鑽進了被窩裡去了,這是他們最大的享受,最大的樂趣,不是麼?

  麥文岳是風雅人、是隱逸者,他白天是比較清閒,在情面難卻,見孺子可喜,就教導教導私墊中的孩童,指點指點漁村內的團練。

  他“而立”之年,英俊瀟灑,文有如椽大筆,武通開張之藝,他原沉浮在官場之中,但不慣勾心鬥角,不善吹拍奉迎,遂急流勇退,免遭淹沒、免受放逐……

  如花美眷,王氏珠娘,夫妻鱔鰈情篤,比翼而雙飛。

  喜江南氣候適中,愛水鄉景色宜人,因此就定居在太湖之旁桑頭渚的小漁村之中。

  他們夫妻膝下猶虛,但子嗣即將繼承,蓋珠娘此已火腹便便臨盆在即矣。

  紅燭高照,碧波氾濫,麥文岳卻怔怔的坐在書房中書桌之旁朝著那支剛得不久的翡翠玉如意發起愣來。

  半個時辰了,靜伴著夫君也坐書桌,一角的珠娘已經忍耐不下去了。

  這“忍耐”二字,乃是指對方而言,她恐夫君勞累、她怕夫君疲乏。至於自己嗎,就算熬上三天三夜,只要是陪著夫君,她也是樂意的!

  “你依,我依,忒煞情多……滄海可枯,堅石可爛,此恩此情,永生不渝……”

  櫻桃破綻,鶯燕吐聲,珠娘怯怯然地說:“相公,夜深了……”

  其他的話是不必說了。

  “夜深了”,這三個字就已經夠了,足足的夠了,它包含了多少情意、多少關切,也有著令人心悸的愛憐呀!

  “哦!珠娘。”麥文岳果然震動了,他一手握住了對方柔軟卻發著凍的柔夷,眸子中射出了痛惜的眼色,嘴巴裡發出了溫婉的語聲:“對不起,你先安寢吧!我……”

  “事情已經過去了,還想它幹什麼呢?”

  “我感覺到這只是一個起頭而已。”

  “那你一不圖財,二不在藝,還給他們也就是了。”

  “不錯,我對財帛視若糞土,而又決意寄情林泉,這些武學秘藉當然也動不了我的‘枯井’,但是,卻不能還給他們!”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6:08
九十八

  第二十一回 家仇身世

  枯井也即是古井,古井不波,麥文岳已經沒有勢利之心了、不然,他又何必隱居在這個無人注目的小漁村呢!

  “為什麼呢?”

  “你可知道對方是什麼樣的人嗎?”

  “什麼樣的人?”珠娘迷茫的說:“他們難道不是李村的團練嗎?”

  “不是的。”

  麥文岳緊緊凝視著他愛妻雲佯的秀髮、柳狀的黛眉、謎惘的星眸和那芙蓉般的粉臉,久久又久久,莫非他心中已有所感、已有所覺?

  “那是什麼人呢?”

  “他們可能就是太湖中的水賊,除了李四拘以外。”

  “啊……”

  “所以東西不能給他們,給了他們就是用以濟惡、助葤,鄰近的漁民更是得不到安寧了。”

  “那該怎麼辦呢?”

  “門前只有二條路可行。”

  “是哪二條路?”

  “第一,把那紙秘藉給毀了;第二,將秘笈篡改一下,那這份武學秘籍也就失去它原有的功能和價值了。”

  “這不是焚琴煮鶴、暴殄天物、太過可惜了嗎?不必了,也來不及了,快將它獻出來吧!”

  語聲的後面,緊接著有四條人影由牆外頭掠了進來。

  麥文岳聽了心中一驚,他猜測到對方的身份來處,也預料到對方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但竟然沒有想到他們會來得這麼急、這麼早、這麼快。

  “珠娘,熄燈!”

  麥文岳一個箭步,隨手抽出了掛在牆壁上的寶劍,縱身由窗口躍了出去,而珠娘也在這個時候將書桌上的燈火給扇滅了。

  屋於立時漆黑一片,而院子中的月光卻不時的由彤雲的隙縫中灑下來,時隱時現,奮力的掙扎不休!

  麥文岳舉日一望,見那四個人正是白天*著李四狗來硬討翡翠玉如意的那四個漢子!

  “怎麼?硬索不成就擬強劫?”

  “就算是吧!”

  其中一個中年漢干說。這個中年漢子能言善道,白天也都是他的主意和話語,可能就是四個人中之首。

  “你們是太湖中的水寇?”

  麥文岳想肯定—下自己的推斷,以便作這支翡翠如意嗣後去處的打算,是以剖白的詰詢起來了。

  “住口!”那個漢子強聲說:“不是水寇,是太湖中的好漢,英雄豪傑!”

  麥文岳不禁輕聲笑了起來。

  “英雄豪傑乃拯救人民於水火,而你們……”

  “我們只想贖回那艾翡翠玉如意而已!”

  “哦!”麥史岳遲疑了一下說:“那你們是哪一幫的好漢?”

  果然,居住在太湖之中的人們不全是依靠打劫過活的,他們也有自食其力的,一如湖旁村莊中的百姓。

  “告訴你們也無妨,我們的水寨就在西洞庭山……”

  太湖中最大的島嶼就是西洞庭山,然後是東洞庭山,但東洞庭山卻屬於一個半島,東面連接著陸地。

  “洞庭四惡!”

  “呸!洞庭四傑,本舵主就是四位寨主麾下的‘飛槳隊’舵主卓大川。”卓大川用手指—指在旁的那一個人說:“他是‘破浪隊’舵主吳世武。”

  卓大川報名的目的無非為了脅迫、為了恫嚇。

  麥文岳的料想果然是猜對了,洞庭四惡就是太湖之中的強梁、水寇,漁民們見之眼睛、聞之頭痛,遇到了,更會心疼萬分了,因為這一天必將白做了,這吸血的蚊、這食髓的蟲!

  奈何對方不吃他這—套,只聽對方淡淡地說:“那對不起得很,你們的願望恐怕要落空了。”

  卓大川的臉色一沉,聲音一變說:“怎麼?你是不是不交?”

  “我為什麼要交?”

  “這是我們的東西!”

  “怎麼說?”

  “太湖乃是我們的地盤。”

  “哼!這就笑話了,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太湖是你們的私產嗎?”

  “雖然不是,但我們卻居住在太湖之中。”

  卓大川大發謬論,他搬出了不成理由的理由!

  “可是居住在太湖之中不止你們一夥,我若是將這支玉如意交給了你們,又如何向其他的人交待呢?”

  “這個簡單,誰敢再向你要這支玉如意,你就叫誰來找我們也就是了。”

  “那我們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這麼說你是一定不交了?”

  “套用你剛才說的那一句話‘就算是吧’!”

  卓大川冷冷地笑了一聲:“嘿!有道是‘有人死要錢,有人要錢死。’你大概是屬於上一句的人。”

  麥文岳也是冷冷地說:“不見得,恐怕是你屬於下一句的人呢!”

  吳世武似乎有點不耐煩了,他急然接口說:“何必與他多費唇舌,打倒他不就一下百了了嗎?”

  卓大川卻右手一抬繼續說:“你別以為學過三捫二式,倚仗著花拳繡腿在太湖地區不一定管用呢!”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6:08
九十九

  其實,他還真顧忌著對方的功力,自麥文岳搬來了桑頭渚定居以後,他們就沒有來過這個小漁村。

  麥文岳焉會屈於威武?他淡淡地說:“管不管用,要等試過了才知道。”

  “好!這是你自己*出來的,可怪不下人家啊!”卓大川狠下心腸,咬著牙齒說:“二位頭目,上去把他給料理了!”

  “是!”

  兩個小頭目分水刀一擺,就一左一右攻了上去。

  麥文岳寶劍微搖,輕描淡寫的就和他們打在一起了。

  他的功力果真不淺,哪一個小頭目會是他的敵手?只不過是二招二式,彼此之間的勝敗立見了。

  麥文岳身形從容,麥文岳劍氣如虹,而對方卻進退侷促、手腳忙亂。

  卓大川眼見情形不對,他頓時又出聲招呼了。

  “吳舵主,一起上!”

  “好。”

  吳世武欣然應了一聲,這不正是他的心願嗎?

  兩個人又雙雙攻下上去,這樣一來,勢已均、力也敵,因此,但見劍光熠斷,輝映昏月;因此,但見劍氣霍霍、森冷*人。

  但是,二四得八,八把分水薄刀也有他們獨特的方式、詭異的刀招,這水中刀刃既陰且損、輕中帶便、快中見銳,它靈活似鰻,它狠毒如蛇,它滑若泥鰍,它犀利彷彿鯊魚口小的尖齒,能刺、能吹、能推、能撩……

  雖然,麥文岳的功力仍在對方四個人之上,但他的心中有著掛慮,行動難免有了牽制,劍招也就受到影響。不過,雖有牽制有了影響,那只是牽制一時,影響一時而已,落敗還不至於,待他心情一旦穩定下來,卓大川幾個人絕對討不了好去!

  奈何,奈何呀!麥文岳所掛慮的當然是他的愛妻珠娘,而隱蟄在書房中的珠娘也懷著怔忡的心情掛慮著她的夫甘。她憂戚、她憂鬱、她焦急,她全心全意的、目不稍瞬的觀看著麥文岳行動,注意著麥文岳的安危,及見到她夫君萎縮,及見到她夫君腳步凌落,她再也沉不住氣,不由抱起書桌上的玉如意走了出來。

  “相公,就把玉如意給了他們吧!”

  “不行,你快進去!”

  麥文岳聞聲心頭不由一個怔愣,他旋即回首喝阻了。但是,事情卻從此糟了,在他心頭略一怔忡的時候,在他回首些微疏神的時候,吳世武已經乘機一個箭步,峨嵋尖棘立時劃過了對方的左肩。

  “玉如意!”

  卓大川喜色盈面的叫了一聲,他身形回轉,隨即掠向書房門口而上。

  麥文岳—個踉蹌,然後勉力停住腳步,再次凝神吐氣,頓時右手打橫,二尺龍泉就朝對方的顏面疾刺而去。

  “珠娘,進去……”

  他心浮了,他氣躁了,又在微一分神的時候,卓大川甩過來的刀鋒再次傷到了他的左大腿。

  “相公,我求求你……”

  珠娘哭泣了,珠娘衰號了,她哪裡還說得下去?

  卓大川油溜賊滑,分秒必爭,他有罅即鑽,有縫立匯,總是挖空心思,一步一腳向珠娘那邊蔓延過去。

  麥文岳振作而起,他再次吐氣,任它汗在淌,任它血在流,奮力的劈出一劍,指問對方的面門,指向對方的心胸!

  “珠娘,你走……找大哥去!”

  他口中的大哥乃星杭州城內的守備,姓何名其恆,他們同是三榜武進士,也是換貼的磕頭兄弟。

  “不……我不……我要伴著相公……”

  珠娘珠淚滿面,珠娘引鵑哀啼,她不想走,她不肯走,她願意與她相公死在一起。

  “在地願作連理枝。”這句諺語大概是由此悟出來的吧!

  “哈哈……不錯,情探意重,這才叫同命鴛鴦!”

  卓大川岢薄的嘲笑著、諷刺著,沒有理性的小人!

  “珠娘,走呀!”麥文岳激動了,他憤怒地吼了起來:“快找大哥去,你難道忘記聖入之書、前賢之言‘一路哭何如一家哭?—人死不叫全家亡。’你要知道你身上還懷著麥家的骨肉!”

  珠娘震動了、驚著了,她畢竟是有理智、有見識的女人,不錯,一路哭何如一家哭,寧可—人死,不叫全家亡,化悲憤為力量,粉臉一檸,貝齒一咬,竭力平息著洶湧氾濫心湖說:“好!相公珍重,珠娘這就走了。”

  卓大川已經被麥文岳刻意給纏住了,他脫不得身,不由也急得大聲吼叫了起來:“擋住她!”

  —個小頭目立即竄了過去,他遞出了水分薄刀,珠娘本能的也奮然的舉起了手中的那支玉如意朝前—撩。

  “叮!”的—聲脆響過後,小頭目的薄刀把握不住,飛了,而珠娘手中的玉如意也收不住勢,跟著飛了。

  “追!”

  卓大川嘶喊著,但珠娘已經迅速的退進了漆黑的房屋之內了。

  麥文岳仍然在浴血、仍然在拚命,但心頭的大石卻已經放了下來。

  “有水賊在打家劫舍?”

  “我們進去看看。”

  好幾條人影又由牆頭上掠了下來。

  “哼!恃強凌弱,你們是誰?說!”

  一個錦衣漢子再次喝叱了,因為剛才牆外說話也是他的聲音。

  卓大川一見來人聲勢不小,他嘴裡還敢回口?頓時隨口說:“我們走!”

  他奸詐、他狡猾,尚未聽到同伴們的回音,也不等待同伴們的身影,就一溜煙翻牆而去。

  幸虧對方不明究裡,—時猶豫難決,吳世武二人才也分別逃了出來。

  麥文岳原是憋著一口真氣支撐著,如今經此援手,他反而渙散了、崩潰了,人就軟軟癱了下去。

  “別追了,救人,救人要緊!”

  大慨有人想出來追趕,那個錦衣大漢又出聲阻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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