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黑白雙嬌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2 13:33:2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3 27298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6:10

一一零

  沈如嫻心靜,沈如嫻耳聰,窗外那細碎之聲似乎已經震動了她的注意,但是,須臾間,平視的目光又俯射在書本之上了,因為,她以為那必然是石家莊守衛的人們。

  麥無名略一沉思,心意陡變,不由毅然改作了決定!

  首先,血回周天,氣貫丹田,運起了從未施展過“束音成絲”的神功絕藝,將話語化成了游絲,將聲音變作了花針,由窗縫中鑽了進去,由小孔中透了進去……

  “如嫻,我是無名,你聽到聲音切莫驚慌或有所挪動。”

  沈州嫻明裡是看書,其實她哪裡會有這份閒情逸致?她只是在打發時間,她只是在製造氣氛,以期緩和、安定二妹焦躁煩悶的心情。

  如今,她突然聽到了麥無名的聲音,先是一怔,繼之,果然是震驚莫名了,但她預先得到對方的意示,是以安坐如故,閱書依舊,但口中卻在輕輕的出聲了。

  “你是無名?”

  “是的。”

  “你在窗外?”

  “是的。”

  “只你一個人來嗎?”

  “也是的。”

  “那你快走,夥同著沈家莊所有的人再一起前來,還有小雲。”

  沈如嫻語氣之中有著關切,卻也有失望的感覺。

  麥無名聽出來了,他不由加強了他的決定,反問說:“你們都好?”

  “晤——還好。”

  “如婉怎麼樣了?”

  沈如嫻轉眼瞟了痴痴然的二妹一眼說:“沒有什麼,她只是心中憂鬱。”

  麥無名在窗外又瞄了沈如婉一眼,輕輕吐出一口氣,然後又繼續說:“石家莊中情況如何?”

  “哦!你得小心一些,盡快出去。”沈如嫻幽幽地說:“石家莊中的守備、巡查,原由‘四大金剛’所帶領,所負責,昨天,龔天祐回來了,‘石家五蟹’也回來了,戒備無形中就更見森嚴了。”

  麥無名心中卻是有數,他在幾天之前才知道這些人在“館頭”之北的官道上分的手,自己到了,他們當然也應該到了,假如沒打其他的事以外。

  “龔天祐住在哪裡?”

  “山岩旁的‘福壽堂’中。”

  麥無名回首觀望,見山岩離後樓並個太遠,幸而後樓分建東西二幢,東邊上房中住的乃是男主人石鏡濤和石子材他們,西邊上房住的是女主人,沈如嫻姐妹就被併住在一起,這倒給麥無名方便了不少。

  “‘四大金剛’他們呢?”

  “就住在這西樓下層兩個房間之中。”

  “你們的休力如何?”

  “我們姐妹雖感渡日如年,心意淒傖,但體能卻一如平常。”沈如嫻忽然驚覺到對方的話語不對,芳心頓時震驚地說:“怎麼?你想幹什麼?”

  “我想帶你們離開這裡。”

  “這……這太冒險了。”

  沈如嫻口中這麼說,心中也是這麼想,但另外卻懷有滿心的希望。

  “我試試看,若是不成,應該也與大局無礙,你們不妨收拾一下、準備一下,然後把燈火熄了,把窗戶開了,我等會就來。”

  麥無名話聲甫落,身形猶如一縷淡煙般的混和在夜色中,有時波形,有時迂迴,有時變作一條直線……

  沈如婉本來呆呆的凝視著桌子上的油燈,油燈上的火焰,忽然間,聽見她大姐輕聲的自言自語起來了,她不由轉移了目標,視線從燈光換向沈如嫻的面孔上了。

  她感到驚奇,她覺得訝異,大姐失了神?大姐落了魄?還是看書看得入了迷?不應該呀!大姐一向不曾是這個樣子的!

  除了兩個不加也可以的驚嘆號以外,沈如婉的芳心中全部都是問號!

  她恐慌了,她緊張了,她的心中立時惶急了起來,這怎麼辦?沈如嫻乃是她的“靈魂”、她的馬首,馬首是膽,對姑娘家來說似乎不太好聽,改為“龍頭”?龍頭也不太合適,那就暫且的稱作“鳳冠”吧!

  “姐!你怎麼啦?”

  沈如婉舉起了柔夷,不住的朝她大姐的眼前晃動著。

  沈如嫻清醒了,她及時的清醒了過來,向著她二妹談淡的一笑,卻沒頭沒腦的說上這麼的一句話。

  “二妹,我們要走了。”

  沈如婉輕輕的吐出了一口氣,但是,她還是疑生心頭。

  “走?像上次一樣,剛剛跳下地面,就立即又讓人家給請了上來?”

  “這次不—樣。”

  “怎麼個不一樣?我看省省吧!”

  沈如婉卻提不起精神。

  沈如嫻粉面上的笑容依舊,但顯得有點神秘的感覺。

  “姐姐剛才是不是嘴巴在說話?”她不答反問。

  “是的。”

  “你是不是也聽見了說話的聲音?”

  “是的。”

  沈如嫻聞了心中不由一怔,地猶豫地說:“既然你聽到了我們的談話,怎會不知道他來了呢?”

  “他?他是誰?”沈如婉一頭霧水的說:“我聽到的只是姐一個在自說自話,正在耽心你有了毛病呢!”

  沈如嫻釋然地說:“他,他是無名,你的無名來了。”

  這—下沈如婉精神了,醒了,她芳心震動,她美目發光,這句話何異一貼“十全”大補劑?

  “無名?無名他在哪裡?”

  “他在窗外……”

  沈如婉聽了身形頓時一動,她正擬上去推窗觀看,沈如嫻早就防著了,立即把將她給按住了。

  “姐,你……”

  沈如婉臉上有困惑、有疑慮。

  沈如嫻溫婉的、柔和的解釋著說:“二妹,不要衝動,以免破壞大計,無名他已經走了。”

  “走了?這……”沈如婉一臉幽怨,她泫然地說:“無名也太冷酷、太殘忍。他怎麼連活也不同我說一句就這麼的走了。”

  “別怪他,”沈如嫻勸慰著說:“他曾經衷心的,熾熱的問候著你,而我們卻是在急切中商量一些對策。”

  “那他怎麼又走了呢?”

  “他只是去探看動靜、去尋覓出路。”

  “這麼說,他們真的要帶我們出去嘍?”

  “不是他們,只有一個他。”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6:10
一一一

  沈如婉卻懶得去理會這一套,他們也好,他也好,只要他來了就好,只要能出去就好,她立即理一理秀髮、整一整衣衫,欣然地說:“走,那我們走呀!”

  “你看,你就是這副性子,無名還沒到來,你走得成麼?”沈如嫻也頂上了她二妹一句說:“我看省省吧!”

  沈如嫻抬起玉手,扇熄了桌子上的油燈,然後欠身緩緩的推開了紙窗,靜等著左無名的來臨。

  沈如婉笑了,羞澀的笑了,若不是桌上燈光已滅,她的粉臉上必定看得出有二朵淡色的紅雲升著。

  麥無名徐徐的吸滿—口真氣,他雙腿倏然一彈,鯉魚打滾,哦!他既被人稱為“飛天玉龍”,那是龍返瑤池。

  然後,化作一鶴衝天,不,這應該稱之玉龍騰空。

  一個倒翻,一個迴旋,猶如一氣呵成,守在後樓二旁的暗樁瞳瞳然還沒有看清這是什麼東西的時候,他們就已經雙雙的失去了知覺,若是就此死去,那是兩個莽憧鬼!

  麥無產,奔騰了,麥無名飛躍了,他繞著莊院一陣遊行,石家莊安插在上房暗處的樁釘就統統地睡著了、統統的休息了。

  沒有聲,只有影,而這個影又快速如風、飄逸似煙,因此,地面上的守衛也就懵然而無知。

  他返回來了,在後樓的屋瓦上略一停頓,雖然是目光不能拗折倒視,但他的心中卻確定沈如嫻必然已經將窗戶給打了開來,房裡的燈光不也已熄滅了。

  麥無名勻均了氣息,正擬再次的縱身迴旋穿向第五間窗口一剎那的時候,一道靈光忽然在心田中閃耀了起來,不由立即沉身安樁,釘立在原地不動了。

  “不妥呀!”沈如嫻姐妹困頓多日,其精神難免不振,其體力也難免不濟,萬—出了差錯,萬一出了聲息,驚動底層的“四大金剛”或地面的人,“四大金剛”的聲名雖然業已擠入一流高手之林,倒還不在他的心上,若是給山岩邊的供奉們發覺了,那就為山九仞、功虧一簣了。

  麥無名這一顧慮,第二個念頭又隨之而起了。

  “不如未雨綢繆,免掉後顧之憂,預先將‘四大金剛’也給料理了,但聽說‘四大金剛’的身手兀自不弱,到時候必須見機行事,驟下殺手,可不能給對方有出手的機會。”

  他計算定當,一顆石子又丟下地面。

  “咚、咚、……”

  後院的地面是用青石板所鋪成的,因此,石子跳得特別的高,聲音也就特別的脆,又是在更深人靜的夜晚裡。

  四個角落,分別的、先後的竟然一口氣竄出了四個身手矯捷的人影來,他們朝著那顆跳動的石子凝視觀望了一會,卻看不出所以然來,就彼此的交換著眼色,還是找不出答案,遂抬頭胡上房每一個窗子巡視起來了。

  上房中一無動靜,四個人又分別的無言的向來處退了回去,隱了進去。

  莫非就是“四大金剛”?看功力,像,瞧身材似乎不是,聽說“四大金剛”個個生得魁梧得很。

  麥無名暗慶僥倖,幸好自己沒有孟浪,不然會打草驚蛇,自己飄身而逃是易事,但想救援“黑白雙嬌”就感困難了。

  他輕輕的吐出了一口氣,然後沿壁而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個別的放倒了那四個人,這四個人竟然乃是回來不久的“石家五蟹”中的四隻毛蟹!

  還有一隻呢?還有只蟹必定就在近處無疑,因為石家五蟹平時都是同進同出、不稍相離!

  麥無名未敢大意,他小心翼翼的舉步跨過了圓圓的月洞門,欲去前面的住房找尋“四大金剛”,突然,有一個低沉的聲音由另一邊傳了過來。

  “誰?”

  語氣雖沉,聲波不高,大慨是本能所發,直覺而出。

  麥無名止步不走了,他索興背起了雙手,那麼的平靜、那麼的隨意,又是那麼的悠閒坦蕩。

  “莫非是少爺?”

  “唔——”

  這—著果然混淆了對方,看形狀,瞧衣色,而又在清淡的月光中和粉牆的遮掩下,來人卻誤以為麥無名是石子材,因為石子材經常的在此地打轉、在這裡逗留,為子沈如婉嘛!

  距離近了,那個人又開口說:“少爺,你……”

  雷先閃了,脫兔躍了,而那個人的聲音也就此打住了,是“病蟹”,“石家五蟹”中的“病蟹”孟永昌。

  麥無名左手一挽,將垂軟欲倒的孟永昌就近安置在牆角邊,與“醉蟹”周亦生並靠在一處,醉吧!

  風也吹,蟲在鳴,月亮也正張著滿臉朝他傻笑著、嬌笑著。

  他是夜行人,但他卻不是做無本錢買賣的夜行人,那算不算樑上君子呢?他不知道,也只打照樣的朝月亮回笑了過去,也是傻傻的,卻又訕訕的。

  轉出了牆角,前面後樓的下層有二間房屋內透出了燈光,麥無名緊貼著牆壁掩下過去,牆是粉色,他的衣衫也是白色,在此時、在此地,倒是甚難為旁人所發覺。

  但是,俗話說得好:“小心不蝕本。”麥無名雙眼還是四處環視,足下依然一步一腳輕躡著、巡察著。

  第一間房門慮掩著,他探了一探,裡面有兩個人在,這兩個人正是“四大金剛”中的兩個金剛,但他們四平八穩的都在睡覺。

  麥無名並末見過“四大金剛”幾個,但卻能一眼肯定就是他們,都是根據沈如嫻的敘述,第二則是看看對方的個子、模樣,也就錯不了。

  麥無名進去了,麥無名又出來了,一切如常,沒有聲音,也沒有動靜,辦事的人依舊要辦事,睡覺的人還是在睡覺,兩順其便,各安其狀。

  他更探向第二個房間,這個房間之中也有兩個人,他們當然是“四大金剛”的另兩個了,這兩個人雖然不是在睡覺,但相差無幾,一個托著腦袋,一個倚著桌面,在打瞌、在困盹,他們拒絕著“周公”,但“周公”卻是刻意的誘惑著他們,主要的,他們信得過五蟹的藝業!

  哈!真是出乎意料之外,順利得很,麥無名依佯畫葫蘆,一人按上了一掌,就這麼毫不費力的擺平了該擺平的人。

  他傲然的、瀟灑的由樓梯邁了出去,當然,腳步仍舊下得很輕,因為上房的第二間或許第三間還住著“花蝴蝶”她們主僕哩!

  “嗶剝!”

  第五間的房門突然響起了彈指之聲。

  這間房間就是沈如嫻姐妹所住的那一間,房間中的沈氏姐妹聽了不由的吃了一驚,她們姐妹原本是靜靜的、怔怔的倚著窗櫺等候麥無名的到來,但要命的卻在這個時候,會有人前來打擾她們、探訪她們,真是要命。

  “是石素心主婢二人!”

  沈氏姐妹相互對望著,雖然她們口中默默無語,但沈如嫻心中是這麼想,而沈如婉的心中也是這麼想!

  因為,這主婢二人已經與沈如嫻姐妹結成莫逆之交,義及金蘭,彼此經常的過往,彼此經常的攀談晝夜不分。

  她們年歲相若,她們的個性相投,她們的家世也是並稱於世,雙方是“英雌”相惜也是門當戶對,奈何月下老人紅線不牽,沈如婉一見石子材就討厭,不然正如沈四爺氣話所說:“沈如婉嫁給石子材並不算委屈。”

  當然,沈氏姐妹困在此地的這一段日子中,也受了石素心很大的幫助,很多照顧,否則哪有這麼舒適和隨意?

  “是誰呀?”沈如嫻有意嬌慵的說:“我們已經安寢了呢!”

  “是我,如嫻。”麥無名在房門外面輕聲說:“我是無名。”

  房門霍然打了開來,人影急速的閃了進去,然後,房門又輕輕的掩上了、閂上了……

  “你,你怎麼會從前面來?”

  沈如嫻口氣中有著疑慮、有著困惑,也有著埋怨的意味,還有質問的成份,不過都是善意的、溫和的。

  麥無名笑笑說:“怎麼?你們以為我是樑上君子?”

  “沒有人將你當成偷兒。”沈如嫻也是微微的一笑:“你卻害得我們心中一陣緊張、一陣不安。”

  “對不起,二位姑娘。”

  麥無名灑脫的、含蓄的、風趣的說著,在龍潭虎穴之內,在危機憂慮之中。

  房間內是黝暗漆黑一片,但麥無名身蘊神功,沈氏姐妹則已習慣自然,是以他們彼此都看得十分清楚。

  沈如婉突然悄無聲息的撲了過來,伏在麥無名的肩膀上泫然而泣,她心裡有無限的委曲,她胸中有滿腔的幽怨,這下子全都發洩出來了,內中還包含著很多很多的相思……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6:10
一一二

  麥無名心中一陣激盪、一陣歉疚、一陣憐惜……

  “如婉,是我不好,是我對不起你,害你吃了若,害你受了罪……”

  他的臉頰也靠著沈如婉的螓首,貼著沈如婉的秀髮,左手輕攬,右手拍著伊人的肩頭,微微的、輕輕的。

  沈如婉更是不能自制,她含悲、她抽搐,春潮氾濫,淚珠如泉,濡濕了自己的衣袖,也濕透了麥無名的衣衫。

  麥無名感到酸楚,麥無名感到心痛,他默默的緊擁著沈如婉輕顫的香肩久久又久久。

  沈如嫻終於又開口說話了:“二妹,好了,別耽誤時間,別驚動了旁人。”

  她沉穩睿智,因為這個時候不適敘情,敘情太久會延誤大事;她通情達理,因為這個時候不宜悲苦,悲苦過份會傷害身體。是以,她及時的提醒著當事人。

  沈如婉一點就透,她猛地抬起了頭,泣聲也隨之嘎然而止。熱淚盈眶,披頰橫頤,但她畢竟是出身名門,眼波在麥無名的臉上轉了一圈,嫣然的破涕為笑,雨後的鮮花,更是嬌豔,花朵沾露珠,更見嫵媚。

  麥無名心頭陡地一震,繼之蕩漾,他好驕傲,他好滿足,感謝上蒼待他忒厚,感謝月老對他不薄,如此美眷,夫復何求?莫怪石子材痴纏不休哩!

  “我們走吧!”

  “你真要帶我們出去?”沈如婉還在明知故問。

  “當然!”麥元名答得一臉毅然。

  “從前而走?”

  “從上房走。”

  麥無名移開了窗邊的桌子,然後二手雙挽沈氏姐妹的玉臂,神功潛提,真氣暗運,使心湖澎湃,使血脈湍流。未曾幾時,他的口中突然輕喝出聲了。

  “起!”

  三位一體,平射而出,身形剛剛超逾屋簷之一剎那,好個麥無名,只見他雙腿劇蹋,只見他衣衫暴漲,三個人的去勢,竟然不可思議的回折了過來,他們倒拗而上,翻竄起踩在瓦楞上面!

  沈氏姐妹,藝出名門;“黑白雙嬌”,技驚江湖。但在這個時候,她們不由的嚇出了一身冷汗。

  她們原以為麥無名先會跳下地面,然後再縱身上房,哪裡知道他二步並作一步,二式化為一式,而手上又挽著兩個人在一起,雖然這兩個人也是身輕如燕,但多少總是累贅呀!

  麥無產卻有信心,卻有把握,他毫個猶豫的做了,並且已經成功的屹立在瓦楞之上。

  這等身手,這種功力,普天之下恐怕再也找不出有第二個人來,自然,他的師門在外,也自然,麥小雲的師門亦不在此列。

  “黑白雙嬌”呆住了,她們芳心怦怦然,她們眸子怔怔然,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但吊桶還是未卸,迷霧依舊不退。

  是在乘雲,是在駕霧,這件事假如下是發生在自己的身上,任你說什麼,她們也不會相信。

  “我們走吧!”

  麥無名調息了一會,然後淡淡的說。

  “哦!好。”

  沈如嫻由迷幻中驚醒了過來,然後輕輕的應著。

  他們一路飛奔,如入無人之境。月亮在微笑,大地在沉睡,石家莊中的人們也是。

  沈如嫻的疑心又起了,她遲疑地說:“怎麼?今夜他們沒有布暗樁?”

  “有,只是暗樁在休息了,包括‘石家五蟹’和‘四大金剛’。”

  沈如嫻又是一臉的震驚說:“你把他們給料理了?”

  麥無名笑笑說:“只是僥倖。”

  沈如婉橫睨了他一眼說:“難怪你敢大模大樣的由前面進來。”

  她的憂鬱巳經舒暢了,她的心扉也已經開朗了。

  麥無名朝著她愉悅的笑笑,歡欣的笑笑。

  不可能的事變成了可能,這不是石家莊無能,這是麥無名的功力通天?還是石家莊的防衛有所疏漏?嚴格的評論起來,應該都不能算是,石家莊只能算是失了策,第—,他們不應該託大,他們也不應該矯情,讓沈逸峰叔侄兩會晤,結果,機密洩漏了,結果,地形也暴露了。第二,石家莊的防衛可以算銅牆,也可以算鐵壁,別說一般江湖人物輕易難越雷池一步,就連沈氏兄弟也無法全身而進、全身而退,但是,石家莊總不能夜夜燈火輝煌,宵宵如臨大敵,又何況身手不弱的“石家五蟹”全都守在後院要地,只要風吹草動,—個哨音,“福壽堂”中的接應立馬就到;第三,麥無名雖然不是什麼神聖天人,但是,他膽大,他心細,他聰慧,他的功力又是高人一等,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鳳凰脫出了牢籠,嬌女放棄金屋,飛了,跑了,枉花費對方一片心機!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6:11
一一三

  第二十四回 降魔去瘤

  第三天下午,麥小雲也接到了沈家莊院的莊丁傳報,他當然也是馬不停蹄,急匆匆的趕到了沈家莊裡。

  是機緣湊巧?是牽強附會?麥小雲兄弟會在這個緊要關頭都彼此的來到沈家莊鄰近的城鎮中?不是的,不是的,這不是湊巧,這也不是穿鑿,乃是他們二人與沈如嫻姐妹所訂定的日子將到了,是以他們殊途同歸,分別的趕了回來,人無信不立,何況對方又是他們的心上人!

  沈氏兄弟雖然仍然分不清他是“阿青”還是”阿黃”?但是在說話之中卻已經掛上了決竅。

  沈大爺含蓄的說:“麥少俠是從何處而來?”

  不管他是麥小雲或麥無名,叫麥少俠總不會有錯;不管他是麥小雲或麥無名,只要知道對方的來處也就能知道他究竟是誰了。

  “小侄由普陀來。”

  沈大爺聽了不由怔了一怔。他又迷糊了,因為普陀乃是麥無名的來處,但麥無名卻如今是去了石家莊,那……

  “你是……”

  為不叫再鬧笑話,他只有虛心的試偵著。

  麥小雲當然瞭解對方的意思,頓時連姓帶名都報了出來。

  “小侄麥小雲。”

  “哦!”

  沈大爺就把事情經過給說了,沈二爺也將石家莊的一切又說了一遍。

  麥小雲想把細節給肯定—下,是以他反問了。

  “二叔是說無名去了石家莊?”

  “是的。”

  “什麼時候去的?”

  “昨日午後。”

  “他必定是前去探察。”

  麥小雲只是在斟酌,只是在思維,沈逸峰卻又接上了口。

  “他是這麼說的。”

  “去石家莊來回需要多久?”

  “晤——若照一般的腳程,二天也就夠了。”

  “他是徒步?”

  “是的,他說騎馬太過耀眼,而且辦事亦不方便。”

  “那就再等一天看看吧!”麥小雲衡量著說:“石家莊兵多將廣,我想無名也不致於會冒然出手。”

  “應該是的,不然他就不會推辭別人同行了。”

  麥小雲劍眉微蹙,他微一沉吟說:“石家莊兵將多倒是無所謂、倒是不在乎,令人頭痛的乃是他們‘福壽堂’中的幾個魔頭。”

  一談起那幾個魔頭,沈二爺不禁啞口無言了。這些魔頭曾經潛跡了十有數年,而在這十數年之中,萬里船幫崛起了,武林三莊鼎立了,如今,他們竟然一一的復出了,並且都被延入了石家莊。

  廖不一和潘松秋,他們的輩份高,他們的功力顯,但他們的作為全憑—己好惡,我行我素,笑罵任人,是以聲名格於正邪之間,而沈逸峰又出道也晚,兩不相葛。

  只有龔天祐,龔天祐披猖揚厲,龔天祐恣唯暴戾,沈二爺當年踏入江湖不久,業未成就,藝未銑煉,彼此未有正面衝突,也避免招惹,就是現在,就是數十年後的現在,寧杭道上他們遇上了,他們對立了,他們也就衝突了起來,結果,唉!不說也罷!

  空氣沉默了一會,麥小雲再次開口了。

  “這裡的城隍廟在何處?”

  “又是城隍廟!”沈逸裕霍然地站了起來說:“城隍廟裡也有你的朋友?”

  “這又有什麼不對?”

  麥小雲感到驚愕,感到訝異。

  “沒有什麼不對。”沈逸川開口解釋說;“只是無名在城隍廟裡有幾個朋友,是以老四才作此問。”

  “哦!”麥小雲瞭然地說:“那他去過了?”

  “是的。”沈逸川順口地說:“他昨天上午已經去過了此地的城隍廟,一直到午間才回來吃飯。”

  “既然如此,我就不需去了。”

  麥小雲和麥無名的念頭相同,麥小雲和麥無名的心意也相同,當然,他們是—母同胞,而且又是孿生呢!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的門房忽然上氣不接下氣的跑了進來,他喘息吁吁地說:“小姐回來了……小姐她們回來了……”

  這是一個驚人的消息,也是一個天大的佳音,客廳中的人全都站了起來,他們笑容滿面,他們喜生心頭……

  沈逸裕的行動最快,因為他第二度落座的屁股還沒有擺穩,一聽到了這個喜訊,就率先領頭,飛—般的朝外面衝了出去。

  “叔叔……爹……”

  大門口,沈氏四雄還沒有站穩腳步的時候,沈如婉就立即縱身撲了上來,黏住沈大爺的軀體,抱住沈大爺的脖子,口中又是笑語連連了。

  她生性爽直,滿腹的怨氣、滿天的陰霾已經是過眼煙雲,已經是昔日黃花,忘得一乾二淨,拋得無影無蹤,早去了九霄雲外。

  這並不是沈如嫻二人佇立、停留在莊院門口不進去,而是她們在尚未進入村莊之前即為沈家莊派遣在外面的莊丁所發現,而首先傳報了回來,是以,沈大爺他們的腳步剛剛跨出大門的門檻,沈如嫻二人也正好到達莊院的前面。

  “孩子,讓爹看看,你是否瘦了?”

  沈大爺心疼的,愛憐的說著。

  “沒有啦!”

  沈如婉卻把她父親摟得更緊。

  沈如嫻一眼瞥見站在一側的左小雲,她的芳心頓時就鹿撞了起來,但是她莊重,但是她文靜,在眾目睽睽之前,在大庭廣眾之中,未敢恣意,未敢踰越,一泓秋水只是怔怔的凝望著麥小雲,眸子中卻有柔情萬千,桃腮上透出紅暈層連。

  麥小雲也是一樣,毫無不同,眼睛注視著沈如嫻如花的粉面一瞬不瞬,他們沒有交談,他們沒有訴說,只是四目交投,只是二心相照,靈犀相通。

  當然,彼此的靈犀既然相通,話語就屬多餘,繾綣纏綿,情感互流,具在無聲的不言之中。

  沈二爺無心的咳了一下,沈老四卻有意的哂了聲,麥小雲和沈如嫻立即感覺到了、注意到了,一個垂下螓首,嬌羞的喊起了叔叔,一個邁上二步,真摯的呼叫著無名。

  一行人頓時擁入大門,來到了客廳。

  沈大爺一陣感慨、一陣激動,他首先發言了。

  “無名,這真叫人意想不到,事情怎會這般順利?”

  風鈴叮噹,百靈婉囀,沈如婉卻搶先開口了。

  “嗯,爹!你想不到的事情多著呢!順利的事情也多著呢!”

  “哦!怎麼一回事呢?”

  沈如婉當仁不讓,她興致勃勃、加油加醬的把麥無名說成了是天兵下降、神靈臨凡,她有滿臉的驕傲、滿心的歡諭,好像這全是她的本事、她的功勞似的。其實的確也沒有什麼兩樣,他的功勞不也就是她自己一樣嗎?有什麼好分!

  不過,話又得說回來,事情確實也是如此,天底下誰都知道,石家莊中何異是龍潭?是虎穴?就算是天皇老子、神仙阿爸,也不見得會這麼輕鬆、那般簡單的將沈如嫻姐妹給救了出來。

  “是這樣嗎?”

  沈逸裕心神震動的問著麥無名。

  “只是僥倖。”

  麥無名虛懷謙沖的笑笑回答著。

  “是這樣嗎?”

  沈逸川二眼直釘著沈如婉瞧,臉上還含著似笑非笑的神情的意味。

  “是這樣的,不信,你可以問大姐。”

  沈如婉一時聽不懂她三叔的話意,依舊誓天劃地的說著。

  “我是說這是你的本事嗎?你的功勞嗎?”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6:11
一一四

  這一下沈如婉聽懂了,她嬌羞的瞟了麥無名一眼,粉瞼霎時紅了起來、熱了起來。

  “哎呀!三叔——你怎麼可以這樣子說話,這樣子看人?”她來個忸怩不依,她來個瞎纏胡鬧……

  客廳中笑開了,每—個人都在笑,都在莞爾,只是沈如婉笑得勉強,笑得不自然,還帶上了一個麥無名!

  他們笑著、鬧著,已經忘記了過去,也不去管將來,本來嘛!人生幾何,舉杯當歌,歡樂的時光儘量的把握、盡情的享受,這叫做及時行樂!

  門房又匆匆的報了進來,說有四個人前來造訪麥無名,他倒認識其中的一個,就是城隍廟中的張保元。

  大夥兒一聽全都站了起來,全都迎了出去。

  麥無名首先邁出了大門,他抱起拳頭,他含著笑意,不勝蹙然地說:“哦!勞動三位大駕,辛苦!辛苦。”

  一個身穿錦衣的老者也抱拳含笑說:“說哪裡話,這乃是我等份內之事,麥……麥少俠客氣了。”

  這位老者,乃是陰府中功力最高,職位最隆的第十殿的殿主,當然菩薩在外。

  另一位執掌森羅第八殿,他也年在“古稀”。

  麥無名當時闖入地獄門之時,菩薩曾經彼此的引見過,相互的介紹過,是以他們雙方具都認識。

  還有一個,也是身穿錦衣,年紀四十開外,他在陰府職司六殿,曾經和麥無名,交過手、對過陣,並且挨了人家的—掌,因此自見到麥無名之而,不由訕訕地笑笑。

  站在後面的則是沈家莊城隍廟中的城隍張保元了。

  麥無名笑意不減的說:“四位的腳程也真夠快,數百里的路途,競然在二天之中趕了來……”

  “本府……本莊一接到此地城隍飛報……”那位老者環視了沈氏兄弟等一眼,然後歉然地笑笑說:“哦!老朽是說此地城隍廟的管事飛報,菩薩隨即頒下了聖諭,我們也就兼程的趕來了。”

  老者大概是年紀大了,說話常常遲疑、常常出錯。

  “菩薩聖安?”

  老者莊重的說:“菩薩佛駕萬安。”

  雙方這一陣對話,除去麥小雲以外,其他的人都感覺到有些迷糊、有些懵懂。

  “哦!”麥無名也發覺到自己失了禮數,頓時赧澀地說:“請原諒晚輩失禮,我替大家介紹,這是沈氏四雄,這位是麥小雲麥小俠。”

  他一臉慎重的介紹著,卻不知道麥小雲也曾經進入過陰曹地府,並且同他一樣,也被委任為巡行特使。

  三位殿主禮貌的拱起了手,臉上笑意甚濃,但這笑容似乎是針對著麥無名所發,而麥無名卻不知就裡。

  麥無名繼續說:“這二位是沈莊主的掌殊,江湖上人稱‘黑白雙嬌’。”

  他朝兩位姑娘笑笑,沈如嫻也笑意盎然,沈如婉在答過禮後,卻向他掀了一下瓊鼻。

  風水輪流轉,如今該介紹另一邊了。麥無名替換了一手,首先指著第十殿殿主說:“這位是‘雲龍三現’徐至瑜徐大俠。”

  一聲“雲龍三現”,立即就震驚了沈氏兄弟,“黑白雙嬌”當然更是不用說了。

  “這位是‘翻天印’羅於中羅大俠。”麥無名接著指指第八殿殿主說:“這位乃是‘紅花筆’卓小倫卓大俠。”他又指著後面的張保元說:“至於這位嘛!我想你們比我更為熟悉,就此省略了。”

  沈氏四雄越聽越慎重,越聽越心驚,麥無名年紀輕輕,他是從何處認識這老一輩的人物並且還結成了朋友?

  沈逸塵心中思維著:“這兒位除了卓小倫以外,都是在他們兄弟成名之前即已經震動了武林,就是卓小倫的藝業、聲名,也不在他們兄弟之下,只是對方行道未久都隱歸了林泉,十幾年來未在江湖中走動罷了。”

  真是龍交龍,鳳交鳳,老鼠交的會打洞,誠然誠然。

  “請、請,各位,裡面請,裡面請。”

  沈逸塵忙不及的躬身肅客,他心中不禁暗自的慶幸,慶幸著沈家莊因禍而得福。

  說遠一點,虛幻一點,是祖上積德。說近一點,實際一點,庇女兒之蔭,不是嗎?他們托的、靠的不是這兩個女兒之福嗎?

  客廳裡,他們彼此的寒暄著,他們歡愉的談論著,未幾,已經是夜色朦朧了。

  筵開全席,上加金頂。

  全席是滿漢全席,金頂是席前先上瓊漿,再進參燕。

  霎時間,銀杯起落,象筷飛舞,行令聲、笑語聲、酒氣瀰漫,愉悅洋溢,在燈火輝煌之下,在碗盤叮噹之中。

  玉盤高掛當空,繁星散落閃爍,而賓主們也已經盡了歡、盡了興。

  沈家莊雖然沒有石家莊那麼遼闊廣大,沈家莊雖然沒有金家莊那般富麗堂皇,但是,沈家莊裡的房間還真不少,也很清靜,他們在酒醉飯飽之後,三位貴賓,哦!不對,應該說是五位,包括麥小雲和麥無名這兩個未來的嬌客,東床,當然都安宿,都歇息在也已經莊丁們、僕婦們準備停當、收拾乾淨的客房裡面,因為他們都是有所為而來、被敦請而來。

  若不如此,萬一對方也來一個依樣葫蘆,夤夜偷牌或是明火攻擊又該如何?

  張保元的居所近在咫尺,他就提著“燭花紅”、踏著“清明月”,在和風的吹拂下,在夏蟲的鳴奏中,伴著自己的哼哈聲,回去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太陽已經伙爬到了半空之中,而沈家莊裡卻仍舊是寧靜一片,因為,他們都是宿醉未醒。

  沈無行一早就已經來了沈家莊,因為他如今乃是此地城隍廟所屬的“福德正神”,他的行為與以往判若兩人,是以同村人們相處融洽,同莊丁們談得投機。

  張保元也隨後到了,雖然他們二人的功力比之石家莊那些人差得太遠,僅能應付一般江湖上的朋友,但是,他們誼屬“地主”,不能不對事情有所瞭解,而且,三位頭頂上司駕監沈家莊院,也得過來侍候,必須聽令差遣。

  過未多久,沈家莊院前面的廣場上果然威威武武的、浩浩蕩蕩的來了一大群人,還真不少呢!二十來個。

  不用說,不要說,也不必說,准都知道,這些人乃是石家莊的人。

  料得一點不錯,猜得毫匣無差,石家莊裡的人覺得心有不甘,感到臉上無光,鳥飛了,人跑了,而他們竟然會懵然無覺。

  這個斤斗翻得太煞了,這個人也丟得太大了,堂堂的石家莊院,宇內的三莊之首,他們是這麼認為,江湖也似以默同。

  石家莊出動了全部精英,包括“福壽堂”中的三個供奉,他們是來討回既失的面子,他們是來逼訂城下之盟!

  沈家莊的門房見狀慌忙的通報了進去,沈氏四雄立時的滾下床鋪,胡亂的漱洗一番,就提起寶劍匆匆的趕了出來。

  “哦!諸位光臨敝莊,沈某兄弟未克遠迎,失禮之處還望包涵。”

  禮義之邦,仁義之莊,豁達的人,沈大爺笑著臉、拱著手,謙虛的說著,雖然他知道對方是來者不善。

  果然,石鏡濤倖幸然、忿忿然地說:“沈逸塵,不必虛情假意,何須嬉皮笑臉……”

  沈逸塵卻不以為意,他繼續說:“咳!來者是客嘛!各位裡面請,請到裡面奉茶!”

  “免了!只要你將‘黑嬌女’交出來就行!”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6:11
一一五

  “石莊主,這話怎講?”

  “哼!難道‘黑白雙嬌’不是你們給救了回來?”

  “不錯,小女她們是回來了。”

  “這不就結了?既然人在這裡,那就交出來吧!”

  石鏡濤寒著一張國字臉,瞪著—雙銅鈴眼,氣勢洶洶。

  他強橫,他霸道,他顛倒黑白,他說得輕鬆,好像“黑白雙嬌”不是沈家莊而是石家莊的人似的。

  沈逸塵不禁莞爾了,徽微的一哂說:“這就笑話了,沈如婉乃是我沈某人的女兒,為什麼要交給你們?”

  條條大路通京畿,但是,其主幹卻只有一條,猶同天下歪理千萬條其真理也有一條是一樣的。

  石鏡濤聽了不由怔了—怔,但他還是強聲說:“因為沈如婉即將成為我石某人的兒媳。”

  “誰說的?”

  “你家老二說的!”

  沈逸塵心裡有數,但他依舊回目朝沈逸峰說:“二弟,事情是這樣嘛?我們沈家不能失信於人,你若果真應了石莊主,就得準備準備,把如婉嫁過去。”

  沈二爺不答他大哥的問話,卻面含笑意的向石鏡濤說:“石莊主,在下什麼時候說過這麼的一句話?”

  石鏡濤又哼了一聲,他悍然的說:“你雖然沒有親口同我說,但向本莊總管尤建庭說不也—樣?”

  “恐怕不是吧?”

  石鏡濤的臉色頓時一變,他將語氣沉下來了:“尤總管……”

  尾音拖得很長很長,威嚴顯得好重好重。

  “在。”

  尤建庭的心裡在顫,尤建庭的汗在冒,他好大喜功,他言過其實,他的確為了討好、為了邀功而餡媚的在石鏡濤面前說沈家已經應了這門親事。

  “說!”

  “是。”

  尤建庭定—定神,潤一潤喉,然合踏上二步,朝著沈逸峰說:“二爺,你可真要把我給害慘了。”

  “怎麼說?”

  “這件事是你答應了我,是我擔待了你。”

  沈二爺淡談地笑了一笑說:“或許你果真在你莊主的跟前擔待了些什麼?但我又答應你什麼了?”

  “你同意婉姑娘許配給我家少莊主的,怎可言而無信?”

  沈逸裕聽了不禁勃然大怒,他激動地說:“尤建庭,你滿口胡言,我二哥什麼時候說過這句活?”

  沈逸峰隨即招手阻止他生性剛直的四弟再說下去。

  “尤總管,你不妨好好想一想,我當時是怎麼對你說的?”

  “你說回家勸勸你大哥。”

  “不錯,還有呢?”

  “還有,你說拿生辰八字前去合一合。”

  “是的,這話我也說了。”沈逸峰心平氣靜的說著。

  “這就是了,你不是同意是什麼?”

  “沒行其他了?”

  “已經夠了,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有的,我信守諾言,費了心,盡了力,曾經多次的在我大哥面前勸說著,但是,他總是不肯點頭。”

  尤建庭聽了不由臉色—變,他仍舊懷著希望說:“那生辰八字呢?”

  “不錯,家兄既然點之不醒,住下就帶上二份生辰八字禮請算命先生惟排了一下,若是天圓地和,若是珠聯壁合,憑著‘明堂乙貴’或者‘福星日祿’,諒必也能促成這段姻緣,結果,結果二人那是犯了沖、帶了煞,他們木金不調,他們水火相剋!”

  沈逸峰的話一半是真、—半卻假,他們兄弟三個由石家莊返回時曾經向沈大爺提起過對方意思是真,但那也只是提提而已,並非勸說,沈家莊中任誰也都不同意這門親事,又何須勸說?

  “不和怎麼說,你們事先不通知一聲,不回覆一聲,夤夜搶人總是於理不合!”尤建庭依舊強聲說著。

  沈二爺啞然失笑了:“我們只是救人,不是搶人,搶人的乃是石家莊你們,而你們當時可曾經通知過我們?”

  尤建庭膛目結舌,他頓時呆呆的僵立在當場,石子材再也忍耐不下去了:“沈如婉已經注定是我石子材的人,你們把她搶回去就是不行,若不將人給交出來,我們就再……”

  他面青目赤、語無倫次,已經是急怒攻心了。

  沈老四不屑地接上口說:“就再怎麼樣呢?‘花花公子’,你不要痰迷心竅,拿面鏡子照照自已,配嗎?”

  石子材霍然撥出了寶劍,舉步就往前衝,石鏡濤的臉色雖然也在一變再變,但是,他還是一把拉住了他的寶貝兒子。

  石鏡濤的心中卻是疑雲重重,顧慮層層,他不相信沈家莊只有對方兄弟四人?就憑沈逸塵兄弟怎可能救得出“黑白雙嬌”?又怎會有恃無恐?

  “四弟,住口!”

  沈逸塵也立時的喝阻了沈逸裕,凡事以和為貴,他不是曹操,曹操任意的負天下人,而他則寧可被天下人所負。

  石鏡濤沉吟了片刻,他強抑—口怒氣說:“沈莊主,令嬡下嫁給犬子,似乎也不太辱沒你們沈家莊,你為什麼固執堅持呢?”

  沈逸塵不禁帶有幾分歉意說:“當然,石家莊家人業大,這原是求之不得的事,奈何小女福薄,未敢高攀。”

  “是嗎?這是你的真心話?”

  人家既然逼上了,沈逸塵也只有實話實說了,他毅然的說:“沈石二莊志不同、道不合,這也是其中的主因!”

  石鏡濤終於獲悉了對方的心意,他不禁長長吐出了積在胸中的怨氣,然後冷冷說:“沈逸塵,識時務者為俊傑,你應該好好想上一想,其後果會是—個怎麼樣的結局?”

  “沈家莊一向是行得正、站得穩,仰不虧於天,俯不作於人,所憑的就是一腔正氣、滿懷熱血,或一時負重而忍辱,但泱泱不受威嚇、不畏強粱!”

  “你不考慮考慮?”

  除了莊丁以外,“四大金剛”和“石家五蟹”幾乎已經成了石家莊的家奴了,他們唯石家父子的命是從,石鏡濤既未下令,他們也就不哼不哈、不言不動。

  廖不一和潘松秋這兩個老怪物吃人家的、拿人家的,因此不得不來,但是,他們遠站一邊,假作痴呆,眼開眼閉,能不管事就不管事。

  只有龔天祐,龔天祐生性奸滑、城府深沉,他雖然也是一言不發,但厥凸的眼中精光閃爍,慘白的瞼龐陰晴不定。

  “沒有汁麼可考慮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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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石鏡濤見好話說盡、手段用罄,對方仍舊猶如茅坑石頭,冥頑不化,又臭又硬,不由就沉下了面孔說:“沈逸塵,既然你不知道進退、執迷不悟,那就要休怪我用強使硬了。”

  沈逸塵昂然的說:“那是閣下越禮犯份,強人之所難,沈某兄弟在無法應命之下,也只有勉力接著了。”

  沈氏四雄如今已經有所依倚,因此個個豪氣凌雲,他們只是暗中感到慚愧,暗中感到慶幸,若不是麥無名有著先見之明,未雨綢繆,那事情就會艱險、就會棘手,石鏡濤他們倒是沒有什麼?正如沈大爺所說:“可以勉力的接著。”

  但是,對方“福壽堂”中幾個供奉,那摩不一等三個魔頭怪物卻令沈氏兄弟寒氣直冒、心膽難舒,不然的話,在卵石相形之下,在強弱懸殊之中,說不定就會忍著氣、就會吞著聲,就會一如石鏡濤所說的了:“識時務者為俊傑!”

  “五蟹——上!”

  石鏡濤的形態有氣勢,石鏡禱的聲浪含威嚴,他的確是領袖將帥之格,他的確有御人駕眾之能,只是,心術不正,恣雎暴戾,因此,充其量也不過似楚霸王、陳友諒之屬了……

  石家五蟹聞聲即動,他們踏上幾步,然後鏗鏘連聲,—式的撥出了五支寶劍,並行的指向沈氏兄弟的面門。

  沈大爺也沉下了聲音說:“老三、老四兩個下去,注意看對方陣圖之學,防範著他們五劍連環!”

  沈老三和沈老四也緩步的邁下了石階,也審慎的抽出了長劍,二人相距五尺,腳下卻站了一個不丁不八。

  五蟹之首“病蟹”孟永昌衡此量彼,口中沉喝出聲了。

  “四面楚歌。”

  五蟹他們腳步移動,先成雁翅,繼化圓環,慢慢的、慢慢的開始轉動了起來。

  果然是陣圖之學,果然是五劍連環!

  沈氏兄弟寶劍斜舉,身形背對,卻是不言不動,來一個相應不理!

  石家五蟹個別的身手也是相當不弱,自從被石鏡濤網羅入石家莊之後,加以編制,教以陣式,因此威力益見凌厲,氣勢更是磅礴,對方若非傑出高手,還輕易不願展露聯手!

  他們由徐而疾,他們由大而小,形成波浪朝向危岩輕拍,形成車輪,繞著軸心旋轉,那沈逸川和沈逸裕!

  沈氏兄弟成名多年,豈會不知利害?二人微微眯起眼睛,二人輕輕搖晃著寶劍,不受所惑,不為所侵,安祥得果如危岩兀然,沉穩得像干軸屹立。

  陣圖之學,采的乃足以小蝕大,以弱攻強,群策群力的使對手窮於應付局面。

  陣圖之學,圖的乃是交替間隙,此起彼落,個別輪番的讓自己喘息援手機會。

  陣圖之學,目的乃是在惑對方之心、在眩對方之眼,使之恍惚,叫生錯覺,而先後的、而彙集的一舉奏效竟功!

  是以陣圖之學,乃系采短補長,以柔制剛,叫虎如落平陽之境,使龍有困沙灘之苦,犬狂、蝦躍、羊皋、魚揚!

  “八荒朝元!”

  “病蟹”孟永昌見擾亂不了對方的心神,他就改變了方式,易四面為八荒,化車輪成圓盤,層層的波濤,頓時鑄成了鋼板一片!

  霎時間,萬劍彙集,齊朝中原,沈逸川兄弟不得不動了,不得不擋了,二人左臂一劃,寶劍猛搖,也運上了沈家絕學“鷹翱鶴翔”!

  “鷹翱鶴翔”招式奇特,沈逸川的身形猶如蒼鷹攫食,沈逸裕的體態一若灰鴻展爪,穿出了鋼板,撥亂了圖盤。

  “九轉連環!”

  石家五蟹的圈子又大了起來,石家五蟹的寶劍又晃了起來,“九轉連環”形式迥異,那五支劍鋒兀尖交叉,似虎爪、若狼牙,它上劃胸腹,它下斬股腿,能叫人破腸裂肚,能叫人斷肢殘腰,凶狠而險惡!

  沈氏兄弟心中不由微微一驚,他們手上雙雙的緊了—緊劍柄,也就改弓易張,再次的沉了下來,龍泉指天如檣桅,寶劍朝地若欄柵,似守卻在攻,似攻還是守,他們凝神覷機,他們以逸待勞,靜觀著下面來勢的變化!

  石家五蟹見對方嚴陣以待,竟然攻之不破,突之不出,他們不由感到心浮了、氣躁了,因為時間過久,體能消耗已多,陣式隨之滯渫了下來,“病蟹”孟永昌又在暴喊了。

  “十面埋伏!”

  成為—個組合之首豈是偶然?孟永昌機智,孟永昌沉穩,他—見情況不妙,頓時當機立斷,擬一鼓作氣,以所學十最高、最精也最後的玄陣奇式淹沒對方、埋葬對方。

  奈何,奈何天不作美、時不我與呵!

  沈氏兄弟已經窩囊了很多,他們的功力高過對方,只是對陣圖之學卻是一竅不通,是以萎縮著,是以等候著,今見對方略見鬆弛,豈容彼等再度變式發揮?沈逸川口中也在出聲暴喊了。

  “猿揉鱗潛!”

  劍光暴漲,鋒芒猛吐,似靈蛇、若龍鱗,一陣迴旋,—陣閃爍,忽聽“乒乒乓乓”連聲響起,虎爪掉了,狼牙撥了,五支毛蟹倒退連連,他們失去了螫人的大螯,手中空空如也,五支長劍已經被人家磕得無影無蹤!

  沈逸川和沈逸裕都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是悶氣?是冤氣?真是龍困沙灘、真是虎落平陽呵!

  石鏡濤不由面色一變,但也只是變了一下而已,他的心中依舊篤定泰山,因為己方的兵力還是佔了絕大的優勢。

  “四大金剛,接待上去——五蟹,退!”

  石鏡濤調度指揮,鎮定如恆。

  “是。”

  四人金剛齊步而上,但對方也已經走馬換將,沈逸塵、沈逸峰跨下石階,沈老三和沈老四又去休息了。

  四大金鋼人高馬大,身手不凡,個個具是武林中的知名人物,他們生性憨厚,直腸直肚,那怎麼又全進入石家莊中呢?算算日子,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為什麼進入石家莊,原因無關緊要,但是石鏡濤用人知人確有一套,他恩威並用,“四大金剛”還能不心甘情願的為石家莊賣命?

  四大金剛奉了石鏡濤的諭令,頓時齊步而上,他們一四倒串,二三相聯,沈逸塵對上了功力最高的鐵琶金剛和輕慢明巧的御蛇金剛,沈逸峰則奉迎著較為穩沉的踏鏊金剛以及個性暴躁的伏虎金剛二人。

  鐵琶金剛的鐵琵琶—經揮動,嗡嗡之聲不絕於耳,烏黑之影不離頭頂,威猛之勢一如項羽重臨!

  御蛇金剛的練子槍詭若靈蛇,利如蜂針,它專打死角,它屢釘冷穴,實在叫人提心吊膽、戰戰兢兢。

  雖然是兩造肘敵,立場迥異,但石鏡濤也不由看得怵目驚心,暗處欽佩,沈氏兄弟的身形招勢一如行雲,一如流水,寶劍抖遞有據,龍泉回撤有序,果乃名家之風!

  沈如嫻姐妹早就起來了,也早就知道石家莊中出動人馬前來索人、討場,當然,她們二人首先找到了麥小雲和麥無名,然後協同著“雲龍三現”徐至瑜那幾個人,可是,麥小雲卻叫她們暫時不要出面,以免撩刺對方、激怒對方,等到非得出去朝相的時候,再設法予以解決。

  是以,他們丟下了沈氏兄弟,任由彼等去應付,就聚集在廂房中交談著、討論著武林趨向、江湖動態,並且候聽著沈無行進進出出、來來回回的報告情況的發展。

  這頭的狀況和結局,影響了那邊的心情和氣勢,踏鰲金剛舉目微一瞄瞟、略一疏神之間,忽然感到右額上方涼了一下,繼之,幾十根鐵線在他的頭頂飛舞飄搖,那是被削去了的頭髮!

  沈逸峰順勢回轉身子,一個弧形,劍尖刷的一楊就刺進了伏虎金剛的大腿之中。

  “哎呀!”虎吼了,獸倒了,伏虎金剛就這麼推金山、倒玉柱,“砰!”的一聲坐在地上了,鮮血涔涔,沾衣濕濕,痛由心起,齜牙咧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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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沈逸峰立即抱劍歸原,他不禁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以前在對方龔天祐那方失了手,如今卻由四大金剛身上討了回來,聊舒積鬱。

  石家莊的莊丁立時趕著上去,將他們扶了起來,並撿回了那支躺在地上的練子槍和棒起了虎尾鞭。

  “勝敗乃兵家常事,不足掛齒,你們也回來吧!”石鏡濤口中隨意的、溫婉的說著。

  他沉吟了一會、思慮一會,眼光隨之瞟向了一旁的三位供奉,最後投落在他兒子石子材的身上。

  “子材,對方高手眾多,為父一人恐怕難以應付,我看還是恭請供奉們出馬,這樣才震得住他們、拿得下他們。”

  “是。”石子材正在一臉惶急、滿心焦躁,他巴不得他父親會講這句話,聽了立刻欣然的應了一聲,轉身朝遠在一邊的“催魂手”和“矮和尚”那頭走了過去。

  “廖叔爺,潘叔爺,你們答應過替我找回媳婦的,現在就請二位出手吧!”他忸怩著、撤賴著拉上對方的衣袖說:“拜託啦!好不好嗎?”

  沈氏兄弟心情沉重,雖然他們剛才都經過了一場劇戰,但那場打鬥,倒還未放在他們的心上,並且經過一陣調息,皆已恢復了耗去的精力,唯一所擔心的,唯一所顧慮的,就是對方那幾個供奉!一個龔天祐,沈二爺已經心中在嘀咕,默認不是對方的敵手,但有大哥並肩作戰,以二對一,應改不成問題,可是石鏡濤卻不指派龔天祐出場,奉請了另外兩個。

  箭在弦上,不能不發,人在虎背想下亦難,沈氏兄弟也只打硬著頭皮接待了、撐著了。

  不過,他們心中焦急,他們心中奇怪,怎麼昨夜耽在莊中客房內的幾位“菩薩”,競然睡到現在還不起來?—定是筵前“金頂”作了怪,那瓊漿的後勁實在大得怕人!

  沈逸川和沈逸裕亦知道情況嚴重了,他們又邁下了行階,他們又撤出了寶劍,擬會合著兄長,聯手對付那聞名已久的前輩人物。

  “四位,你們該歇歇了,這二位老人家還是讓給我們兄弟吧!”大門內適時跨出麥小雲和麥無名,還有沈如嫻姐妹二人。

  沈氏四雄終於徐徐的吐出一口長氣,心頭一鬆,氣就舒暢,他們就毫不客氣的讓了開去。

  “沈如婉!”石子材的眼睛頓時一亮,但是,他又立即驚喊:“麥小雲,啊!怎麼兩個麥小雲都在這裡?”

  此話一出,石家莊裡的人聽了、看了心中感應各有不同。

  麥小雲和麥無名一見對方竟然是寥不一和潘松秋的時候,他們不由暗中皺起了眉頭,這兩個老怪物,實在是韌得個易咀嚼,硬得無法下嚥,他們只有生硬的笑了。

  “老人家,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我們又碰上了。”

  廖不一他們的心中也是一怔,催魂手遲疑說:“娃兒,怎麼又會是你們兩個?”

  “怎麼會不是呢?你們不是找上門了嗎?此地乃是我們半個的家。”

  看樣子,麥小雲兄弟和沈如嫻姐妹雙雙昨夜必定在後花園私訂了終身,不然,他焉敢說得如此露骨?

  “半個家?你是住在這裡呀!哦!我明白了,那另半個家一定是你的師門了。”廖不一似懂非懂的說著。

  石鏡濤一聽不由釋然了,原來是兩個麥小雲住在此地,不然的話,出入石家莊哪裡會有這麼簡單、隨便,更遑論救人了。

  麥小雲還是訕汕的笑笑,他未置是否。

  “既然如此,那我們這場架不打也罷!”

  摩不一他們當然不是怕這兩個麥小雲的精深藝業,也不是怕人家會說他們以大欺小,而是知道了對方的師承,多多少少總有—點忌憚,多多少少也有一點尊敬。

  石子材原來是站在他們身後不遠處,—聽之下可就著急了,連忙趕上二步,沉著聲音不依的說:“二位叔爺,這場架可不能不打,這關係著我的面子和石家的媳婦呀!”

  摩不一卻是瞪眼說:“面子值不了多少錢,石家媳婦另找一個也就是了。”

  石子材緋紅了青白色的面孔,口中結結巴巴地說:“叔爺,不行呀,你們無論如何要替我出這次力,侄孫喜歡的就是沈家的千金。”

  “可是人家似乎並不喜歡你呢!”

  “那就是麥小雲這小子搗蛋的原故。”

  寥不一為難了,因為他們欠下了石家莊的人情:“和尚,你看怎麼辦呢?”

  潘松秋也是沉吟著、猶豫著,“咿咿呀呀”的答不出話來。

  石子材一看這樣下去事情似乎有所變卦,他不由急了說:“叔爺,一定要打,這場架一定要打,我求求你們,求求你們啊……”

  廖不一終於看不過去了,他說:“好吧!但是只此一遭,下不為例子,你答不答應?”

  “我答應。”石子材感激涕零、情緒激動地說:“多謝叔爺……”

  廖不一轉向麥小雲說:“娃兒,我們還是要打上一場。”

  其實,他上次的對手乃是麥無名,而不是麥小雲,只是他弄不清楚罷了。

  麥小雲無可奈何地說:“老人家請!”

  就在這個時候,沈家大門內又走出了三個人來,這三個人當然就是地獄門中第十殿殿主、第八殿殿主以及第六殿殿主他們了。

  徐至瑜一出來就祥和的說:“廖大俠,別來無恙?”

  羅於中也立即接著說:“潘大俠,我們也久違了。”

  廖不一和潘松秋心頭頓時狂震了起來,他不用看,聽聲音就知道來者是誰?彼此朝夕相處了十餘年而又分別不久,焉有感覺不出來的道理?他們有無比的慚愧、無比的歉疚,二人不約而同的抱起了雙拳,又同聲的說:“殿主聖安,我等既知來意,這就另覓安居之所,請代問候菩薩金安。”

  人影連晃,灰線二條,剎時之間就失去了他們二人的蹤影。

  廖不一和潘松秋,他們匿跡江湖數十年,原來是在陰曹地府中受殿主們的接待和參修,受菩薩薰陶與感化,才再次出山,又二度為人。

  石鏡濤心中震撼不已,驚奇莫名,他呆呆地凝視著那二名老人,這會是誰?

  石子材似乎已經失去了理智,臉色鐵青,雙目盡赤,一言不發的仗著寶劍衝了上去。

  石鏡濤也是靈智朦蔽、心神紛亂,廖不—二人乃是他的支柱、他的靠山。彼等這麼一走,等於是帶走了他的霸業、幻火了他的理想,而兒子的婚姻也將成空了。他身形一動,猛朝上竄,在半空中—個鷂子翻身,越過了他的兒子石子材,已然相對的站立在徐至瑜的身前。

  “爾等壞我大事,石某人與你誓不兩立。”石鏡濤雙手一挫,鋼牙猛咬,含著憤恨—掌向徐至瑜的前胸印去!

  徐至瑜二足斜移,輕易的讓過了對方那能奪人命的一掌,他並未還手,口中卻祥和的說:“石莊主,人生不滿百,何為千年憂?你可以回頭了。”

  “一口廢話,你報上名來!”

  徐至瑜銀發微飄,含著笑意說:“姓名只是個代表、一個符號,不說也罷!”

  “哼!沒有名號,今天一樣的也要把你們給擱在此地!”石鏡濤怒氣填膺,他宏聲的說:“恭請龔供奉,一起拿這兩個無名之輩!”

  “病蟹”孟永昌快步走了上來說:“稟莊主,龔供奉也已經走了”

  石鏡濤聽了怒火中燒,他豁出去了,再也不計後果,決心孤注—擲,頓時放開喉嚨,大聲嚷叫了起來:“我與你們拼了,大家上!”

  石家莊的人全都動了,除了幾個莊丁,除去了右腿受傷、行動不便的伏虎金剛,還有那只會紙上談兵、滿肚壞水,手無寸力的總管尤建庭,其餘的人當然也毫不猶豫的跟上了。

  麥小雲見徐至瑜點不明石鏡濤的靈台,他就下來接替了,口中招呼著麥無名說:“無名,我們上。”

  “好。”麥無名漫聲答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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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三位殿主,你們的任務已經達成了。”麥小雲走到徐至瑜三人的身旁說:“剩下的該是我們的事情了。

  “好吧!那就交給特使了。”徐至瑜和羅於中正想瞧瞧二位特使的功夫,聞言也就身形一晃,雙雙避過了石鏡濤父子的攻勢,轉身退了開去。

  麥小雲處處以身作則,他接上了石鏡濤,麥無名大材小用的攬住了石子材,不過,麥無名也不見得輕鬆啊!因為,一夫拚命,萬人莫敵。再說,石子材已經失去了理智,失去了人性,他一味的猛攻、一味的砍殺,卻不顧自身的安危!

  石鏡濤果然不愧為宇內三莊之首,他功力精深,他藝業獨到,一雙肉掌揮舞得猶如二把利斧,虎虎生威的朝著麥小雲周身窮拍惡蓋,歷久而不弛!麥小雲雖然有些壓迫之感,但還不致於要施出師門至高的“罄石”神功來,儀以一般所用的招式對付著。

  就這樣,兩個人一來一往,你進我退的膠在一起了。這是一個大規模的打鬥,這是一場大局面的撕殺,雙方戰得天昏地暗,彼此打得滿場飛舞,劍光閃爍,衣袂飄飄,叱聲四起,輪影呼嘯,好不激烈,好不熱鬧,幾乎是在同時之間,掌聲、哼聲、兵刃撞擊聲一起響了起來,彙集成一股離亂怪異的合音,石鏡濤踉踉蹌蹌的倒退了好幾步,石子材手中的寶劍已經乘風而去。

  “麥小雲……麥小雲……這後起之秀的麥小雲……”石鏡濤的兩眼仍然緊盯在麥小雲的臉上,但是,他似乎已經萎靡了、蒼老了,神色灰敗,意志消沉,口中默默的唸著。

  徐至瑜二個人又跨下了石階,麥小雲隨即笑笑轉向他們說:“二位,這兩個人就交給你們了,至於逸去的冰山蛤蟆龔天祐,我們弟兄仍當協力予以追回。”

  這是地獄門頒下的牒文,石家父子和龔天祐都得進去“歸位”了。當然,麥無名也已經知道麥小雲目前的身份了,不過,這些話,這件事,仍然只有他們這個圈子裡的人聽得懂、弄得清,其他的不知道話意所含、何指。

  “好,那我們就告辭了。”

  沈逸塵立即挽留說:“怎麼?二位要走?至少也要等用過午膳再走。”

  “不了,留著以後吧!”徐至瑜笑笑說:“以後總會有機會再來叨擾的。”

  “沈家莊會永遠的盼望著、歡迎著。”

  徐至瑜轉向石鏡濤說:“石大俠,你們父子就跟我們一起走吧!”

  石鏡濤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了,是以,他心中倒也泰然,但卻也有些困惑,遲疑了一下說:“跟你們去哪裡?”

  這何止他感到困惑,連沈家莊裡也全都一樣,沈大爺他們曾經追詰過麥小雲和麥無名,但是,人家似乎有難言之隱,或者不足為外人道,也只有將謎團暗存心底了。

  “去一個很好的地方,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武林中的律法就是這樣,技不如人,夫復何說,要殺要剮,只有任憑人家,石鏡濤喟然的嘆息了聲:“好吧!但能否告訴我,你們是誰?”

  “老夫徐至瑜。”

  “老夫羅於中。”

  “紅花筆”也隨之報出了名諱說:“在下桌小倫。”

  石鏡濤的心又不山猛然跳了起來,他驚駭的說:“是你們,竟然會是你們,難怪蓋世魔頭摩不一二人回頭就走,難怪雪山蛤蟆龔天祐溜之大吉,唉!”

  “我們走吧!”

  石鏡濤心中忽然一動,他說:“只是我們父子?”

  “是的。”

  “那可否容我交待屬下們幾句活?”

  “當然可以。”

  石鏡濤的喪氣漸次沖淡下去了,信念漸次波興起來了。思潮不斷的在他心中洶湧著,是以,他逐一的詢問了。

  “我父子此去可尚有生還之期?”

  “當然有。”

  石鏡濤是梟雄之材,這個答覆原木就是他心念之間,他之所以作上面之問不過是試探。

  “大概多久?”

  徐至瑜略一遲疑說:“或許幾個月,或許三五年,這點恕老夫也未能確切的告訴你。”

  石鏡濤不以為意,並且心頭更見舒暢,至少他們還不至於死,隨之繼續追探的說:“那逮我們去的原故呢?”

  徐至瑜坦然地說:“去修身,去養性。”

  石鏡濤不禁汗顏了,雖然,他的心胸沒有尤建庭來得陰險,但是他卻自喻曹操,任意廣負天下人,不可叫天下人負我,是以,凡是他內定了的人和事,必然施以千方百計使之就範、達成願望,不然的話,那未如他意的人、事,就會沒有好的下場,因此,他見機轉變了話題。

  “你們可是沈逸塵兄弟的朋友?”

  “可以這麼說。”

  “那兩個麥小雲也是嗎?”

  “應該是的。”

  石鏡濤失意了、頹唐了,他吐出了一門氣,轉移了目標,略—停歇,然後提高聲調說:“四大金剛,你們帶著五蟹回石家莊去,照顧夫人和小姐,平時無事盡少外出。”

  三個金剛和石家五蟹左左有右的聚集了過來,鐵琶金剛神色黯然,心情沉重地說:“屬下謹遵莊主之命。”

  “尤建庭!”

  “在!”尤建庭躬著身,行著禮,—本原形阿諛的恭應著。

  “你聰明有餘,忠厚不足,嗣後若仍想留在石家莊中,當應經常的自我反省,多習克制,要仁、要容、要恕,大事請示夫人、小姐,小事會商四大金剛他們,切記、切記!”

  尤建庭赧澀的說:“屬下永銘莊主的金玉良言。”

  生離死別,其情依依,人之將“亡”,其言也善。石鏡濤唯恐他們父子或將成為一代“壯士”,風蕭蕭兮易水寒了。不過,上面那個“亡”字,它只是表示流亡或者亡命的意思。

  伏虎金剛突然一拐一拐的蹺了過來,他脹紅著臉說:“我們何不以破斧沉舟,抱著背水一戰的心情與對方大戰一場?”

  石鏡濤淒然的搖搖頭,他說:“沒有用的。這只會徒增傷亡,剛才不是已經大戰一場了嗎?而那二位前輩人物還未出手呢!”

  這是英雄氣短?可以這麼說,至少,他不算英雄也是俊傑,也是大丈夫,因為他識大體、他諳時務,他也能屈能伸!

  可是,他感嘆、感嘆著,出師未捷志先奪,長使英雄淚滿襟。

  武林中的佼使者不由全都黯然了。

  石鏡濤矜持了一會,按捺了—會,然後昂然的說:“好了,我們就此分手。”

  “莊主珍重。”這句話是由尤建庭的口中吐出來的。

  “我不去,我不去……”

  沉默甚久的石子材,他雙手忽然揮舞了起來,猶如一隻瘋虎,又朝麥無名撲奔了過去。

  “子材!”石鏡濤狂吼出音,立即揚起巨掌,—把按任了他兒子的肩膀,不使有所蠢動,但石子材依舊是聲嘶力竭的在掙紮著、嚎叫著:“我要沈如婉……我要沈如婉……”

  他涕泗交流,他眸子渙散,精神似有些錯亂了,這是兒女情長?是嗎?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實在很難遽下定論,不過,單相思絕不會錯!

  性情暴躁的伏虎金剛見狀也就跳起來說:“拼,我要和他們拼,我要和他們同歸於盡……”

  他霍然一揚虎掌,就近的朝卓小倫頭頂蓋了下去!

  卓小倫在他叫囂的時候就已經注意到了、防備著了,他右手輕抬,五指若鉤,一下子就扣住了對方的手腕。

  “老三,沉著點!”

  鐵琶金剛喝叱了一聲,隨之架住了伏虎金剛尚不太穩的身子,卓小倫也立即松下他的手指。

  沉默了一會,喘息了一會,石子材也漸浙的安定下來了,平靜下來了,石鏡濤就淡淡的說:“我們走吧!”

  徐至瑜心中也有不忍。但是,他職責所在,江湖之瘤必須醫療,是以抱起了雙拳,朝沈逸塵他們說:“後會有期。”

  當然,他這一辭別,羅於中和卓小倫也抱起了拳頭。

  當然,他這一辭別,沈逸塵兄弟父女也都拱起了雙手,還有麥小雲、麥無名。

  徐至瑜他們走了,包括著張保元和沈無行。

  四大金剛他們約略收拾了一番,也就走了,心情沮喪的、憂鬱的、步伐滯渫的、踽踽的……

  一場風雲際會又過去了。

  一場龍爭虎鬥也停歇了。

  一場武林將起的劫難,也由此消逝了……

  沈家莊的廣場又恢復了以往的寧靜,所遺留下來的,乃是滿地大小不同的腳印、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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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第二十五回 兄弟相認

  惻隱之心,或者是憐憫之心,人皆有之。

  威風傲世的石家莊似乎就此沒落下去了。

  荒蕩虛驕的石子材,痴執得倒也令人同情與嘆息。

  時間已經午後未脾時分了,沈家莊的客廳裡,雖然坐著不少的人,但是,他們的心,全都感慨萬千,口裡全都默然無語。

  只有沈如婉,沈如婉的確是沈家莊院內的百靈鳥、開心果。她生性坦爽,稚氣猶存,依然是喜孜孜的說東說西、話高話低。

  她一會兒指責石子材的無恥瞎纏,一會兒卻又誇耀石家莊的地勢險要,一半是由於天真率直,一半也是有意逗說。岑寂沉悶的氣氛,被她“嘰嘰喳喳”的語聲又引得再度開朗、爽朗了起來。

  麥小雲頓時敘述他按捺已久的一段賞心事了。

  “諸位,我告訴你們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你就說呀!”這還是沈如婉口中脫的話。

  麥小雲只是朝她笑笑,卻轉向麥無名說:“但是我要先問無名—些問題。”

  “什麼問題?你問好了。”麥無名說得直截、說得爽快。

  “無名,你來自普陀?”

  麥小雲如今不再稱呼“麥兄”了,也不再叫對方為“麥少俠”,一口—個“無名”,順口,自然而又親切!

  “是的。”

  “長在松雲寺?”

  “是的。”麥無名刻意的望了對方一眼,有些猶豫、有些遲疑。

  “太湖桑頭渚也曾經是你的家園?”

  麥無名心中陡然一動,喔!是了。他們第—次相遇的地方,就是太湖桑頭渚外的大道上,兩個人分鬥著廖不一和潘松秋那一雙魔頭,他釋然了。

  “不錯!”

  “無名,你今年多少歲了?”

  “虛度二十一。”

  “生日呢?”

  麥無名心頭又遲疑起來了,而且還困擾呢!

  “臘月二十四。”

  麥小雲哪裡看不出對方的神色?但是,他並不理會。

  “什麼時辰?”

  如今不只麥無名感到迷惑,連在座的沈氏四雄和“黑白雙嬌”也都疑雲層層,他們凝視著麥小雲,看他能變出什麼“玩意”來!

  “戌時。”

  沈如婉顯得有些不耐煩了,她嬌聲的嚷了起來。

  “哎呀!你不是說要告沂我們一件事嗎?怎麼盡問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呢?”她半埋怨半質詰的說:“你這個人也真是的。”

  麥小雲又朝她笑笑,但是,這次他倒是回她的話了。

  “怎麼?我問無名這些話你感到厭煩了?可是,這些話對旁人來說,它也許是無關緊要,但對你卻是十分重要呵!”

  他語氣含蓄,其中有調侃,也有取笑。

  沈如婉哪有聽不出來的道理?她芳心不禁“怦怦”的跳了起來,二潭深邃的秋水朝麥無名玉臉上回轉了一下,面孔紅了,語聲澀了,蟬首也隨之垂下來了。

  “去你的!”說得輕,說得羞,說得柔荑不住的拿衣角在出氣。

  沈氏四雄不由會心的笑了起來,歡愉的笑了起來。

  只有麥無名,他訕訕的、期期的、卻也生硬的陪著大家莞爾著。

  沈如嫻目前的處境同她二妹一樣,她不敢笑,並且也順著沈如婉的口吻說:“小雲,二妹說得沒錯,你怎麼盡問無名這些呢?”

  麥小雲一見到沈如嫻心就喜、眉就開,說話的聲音立即就溫軟下來了,心上的人兒嘛!眼中的人兒嘛!

  “我是有用意的。”

  “什麼用意呢?”

  “其中的意思也許你們全部想到過,也或許全都想不到。”

  “你說些什麼呀?把人都給搞糊塗了,何不乾脆的將它說出來呢?”

  麥小雲歉然的而又帶著神秘的色彩笑笑說:“快了,你們馬上就可以知道了,只要再容問無名—個問題。”

  沈如嫻無可奈何的說:“好吧!”

  麥小雲又轉向了麥無名,他緩緩的從頸項上取下了那塊銀鎖片,慎重的以雙手遞了過去,萬分慎重的。

  “無名,你看看這個。”

  麥無名已經成了—個迷糊人,真弄不懂對方葫蘆中裝的究竟是什麼藥!他也慎重的用雙手接了過來。不過,那塊銀鎖片卻無緣無故的使他心頭動了一下。

  他當然沒有見過那塊銀鎖片,但是,慈母曾經多次告訴過他,他也有一塊,只是在當年不慎失落了。

  麥無名吐出了一口氣,緩和一下那不太自然的神經,然後,舉目觀看手上的那塊銀鎖片,忽然,他心頭連連的震動了起來!

  為什麼呢?因為,因為這塊銀鎖片上面赫然鐫有“麥小雲”三字。這不正同他母親在當年所遺失的那塊一模一樣?

  “你……你……”麥無名訥訥了,麥無名口吃了,他說不出話來。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因為我叫麥小雲。”麥小雲淡淡的說著。

  麥無名卻下理會對方說些什麼,他已經從座椅上站了起來,眸子中神光連閃,他說:“你哪來的這塊銀鎖片?揀來的?”

  情況有變,沈氏四雄看得納罕、看得稀奇,沈如嫻也是,沈如婉再次的抬起子螓首,怔怔的望著麥無名反常的舉動,然後又轉看麥小雲那淡然的神色。

  “不,我甫出娘胎,它就掛在我的脖子上了。”

  麥無名洩氣了,麥無名失據了,他黯然,他無語,他又本能地、無意識的坐在太師椅上了……

  麥小雲又開始說話了,這次,他竟然口出驚人之語!

  “你出世的地方,一不在普陀松雲寺,二不在太湖桑頭渚,而是二十年前的一個隆冬之夜降生於莫干山南蘼的一座山神廟中。”

  果然,麥無名一聽之下,為之再次的震驚起來了,他緊緊的凝視著麥小雲,欲看穿對方的心田,欲洞透對方的意念,這些事,只有他自己曉得,只有他母親曉得,而對方,怎麼也會知道這樣清楚,怎麼也會知道這樣詳細?

  “你……你怎麼會知道?”

  麥無名忽然憶起銀鎖片尚握在白己的手中,不由又刻意的看了一下,然後遞還給麥小雲,模樣兒有些依戀。

  麥小雲見了心頭頓時一動,他說:“你若喜歡,就留下它吧。”

  麥無名無言搖搖頭,當然,他心中十分的喜歡那塊銀鎖片,只是看對方慎重的態度,渴望的神色,他焉敢?君子不奪人所愛!

  麥小雲小心翼翼的接了過來。又套進了自己的頸項之中。其實,他是萬分的珍惜這塊銀鎖片,二十年來從未稍離,在尚未找到他母親的一段日子中,它就是唯—的親人,除了他的恩師以外。

  麥小雲所以對麥無名這麼說、這麼做,乃是因為對方是他的兄弟,—母同胞的兄弟,而且是孿生兄弟!

  “我當然知道。”麥小雲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他站了起來,繼續回答對力說:“因為我年庚也是二十一歲,因為,因為我誕生地方又與你相同,在莫干山南麓的一座小山神廟中,當然,我不是在普陀長大,但太湖桑頭渚卻也是我父母當年曾經居住的家園!”

  此言一出,滿座轟動,麥小雲的話說得明白,說得透徹,心頭的納罕,已經化作了驚奇、化作了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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