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黑白雙嬌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2 13:33:2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3 272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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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書名】:黑白雙嬌

【作者概要】:

  臥龍生(1930-1997),台灣武俠「四大天王」及「三劍客」之一。
  本名牛鶴亭,河南南陽人。少年時就讀於臥龍書院,後遂以此為筆名。1958年發表第一部武俠小說。1959年以《飛燕驚龍》成名。
  他的作品,早期取法於舊武俠「北派五大家」而以「通俗趣味」大受歡迎;1965年以後,改走「半傳統半新潮」路線。

  研究者認為,臥龍生對武俠小說發展的貢獻,主要有三個方面:
  第一,成功地運用了還珠樓主的神禽異獸、靈丹妙藥、玄功絕藝、奇門陣法,鄭證因的幫會組織、風塵怪傑、獨門兵器,王度廬的悲劇俠情,朱貞木的奇詭佈局、眾女倒追男等等,博采眾長,開創了既具有傳統風味又具有新境界的風格,成為一代「武林正宗」。
  第二,由他倡導以武學秘籍引起武林風波以及正邪大會戰的情節結構,成為60年代台灣武俠的普遍模式,影響至為深遠。
  第三,他的「武林九大門派」說法和「爭霸江湖」及武林排名的主題,雖然稍晚於金庸的《射鵰英雄傳》,卻使它在武俠小說中普遍推行開來。

【小說類型】:傳統武俠

【內容簡介】:

  二十年中未曾謀面且不知相互間有血緣關係的麥小雲兄弟,正義善良、武功絕倫。在尋訪父蹤的過程中,剷除了三莊一幫中的許多武林敗類,結識了地獄門中許多懲惡勸善的超世俊傑,弄清了二人相互間的孿生關係,尋到了隱逸山泉的生父行蹤,獲得了「黑白雙嬌」的芳心美意……

  天好像只有三尺高,似伸起手即能摸到它。
  「一九、二九、瀉水不流……」
  立冬剛過,正是瀉水不流的天氣,沒有太陽,只有彤雲,那棉絮般的彤雲,黑黝黝的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這裡是江南,即使是江南也已經是朔風……

【其他作品】:《風塵俠隱》《驚鴻一劍震江湖》《飛燕驚龍(仙鶴神針)》

《鐵笛神劍》《玉釵盟》《無名簫》《素手劫》《天涯俠侶》《天馬霜衣》

《天劍絕刀》《金劍雕翎》《岳小釵》《新仙鶴神針》《風雨燕歸來》《雙鳳旗》

《天鶴譜》《七絕劍》《還情劍》《飄花令》《指劍為媒》《十二魔令(翠袖玉環)》

《鐵劍玉珮》《鏢旗》《神州豪俠傳》《玉手點將錄》《金鳳剪》《飛鈴》

《無形劍》《金筆點龍記》《煙鎖江湖》《搖花放鷹傳》《花鳳》《春秋筆》

《幽靈四豔》《劍無痕》《天龍甲》《黑白劍》《飛花逐月》《劍氣洞徹九重天》

《血劍丹心》《袁紫煙》《一代天驕》《女捕頭》《血魔》《劍仙》《桃花劫》

《地獄門》《燕子傳奇》《情劍無刃》《桃花血令》《劍仙列傳》

《夢幻之刀》《金輪傲九天》《桃花花紅劍》《風雨江湖情》《妙絕天香》

《絕情天嬌》《銀月飛霜》《天香飈》《菜鳥闖江湖》《絳雪玄霜》

《小郎的絕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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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li60830 於 2018-12-25 22:1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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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5:50


  第 一 回奇異雙俠

  天好像只有三尺高,似伸起手即能摸到它。

  “一九、二九、瀉水不流……”

  立冬剛過,正是瀉水不流的天氣,沒有太陽,只有彤雲,那棉絮般的彤雲,黑黝黝的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這裡是江南,即使是江南也已經是朔風怒號、荒漠一片了。

  “莫干山”——

  莫干山在江浙一帶是十分出名的;何止江浙,燕趙也是;又何止燕趙,它本是名聞遐邇,天下皆知!

  莫干山濃蔭蔽日、流泉處處,乃是人們避暑的勝地。

  現在雖然時值隆冬,但它依舊有不少迷人的地方,那“咿咿呀呀”的竹浪,那“唏唏呼呼”的松濤,那“呼呼啦啦”的飛瀑,那“嗚嗚咽咽”的溪澗流水……

  還有雲天、白石,在在皆具一番景色與滋味。可惜呀!可惜,可惜人們怕冷,忽略了這冬日迷人的莫幹!

  莫干的南山藶,有一條蜿蜒曲折的小徑。

  這條小徑,春天有人踏青,夏日有人探幽,秋時呢?秋天的時候,更有騷人墨客,踏著漫山遍野的黃葉、楓紅,臨描、吟哦……

  但是,現在是冬日,朔風怒號的冬日,因此這條小徑就了無人蹤,連鳥獸也不見一隻!

  中牌時分,風颳得更大了,天黑得像潑下了重墨,幾乎伸手都難辨五指。

  就在這個時候,莫干山南麓蜿蜒的小徑上,有一團黑影在滾動著。

  其實,這也算不了什麼稀奇的事。在這個時令,在這種氣候,山路上經常有些斷枝枯草被風吹得滿地打滾,只不過這個黑影比較大一點罷了!

  但是,不一樣啊!

  你要是稍為留意一些,就會發覺到這個黑影有些與眾不同。

  風吹草團或者是風吹斷技,它迎風而轉、隨風而去,但是這個黑影卻是逆風而行!

  猶如下游的船,奮力朝上游撐去,好像逆流的魚,硬往源頭衝刺。

  滾著、滾著,黑影不疾不徐、不頓不挫,持續的向前滾著,在滾到山岩之邊,有一堆黑黝黝墳突著東西的地方,它就停滯下來了。

  這也是常有的事,無啥稀奇,說不定為山石給絆住了,也可能被凹窪所擋住了。

  果然,不錯吧!它又在動了,折轉了一個方向朝那山岩下那堆黑黝黝的東西而去。

  那黑黝黝的東西究竟是什麼東西呢?它是一座山神廟,那黑影為什麼滾向山神廟而去呢?因為那山神廟裡傳出了一陣聲音,一陣十分怪異的聲音。

  這麼說那個黑影是人呢?不錯,他正是一個人,一個行夜路的人,一個在隆冬夜裡行路的人。

  這座山神廟非但是小得可憐,而且又年久失修,破損、簡陋,在野草雜生叢中,在葛藤掩蓋之下,向不為人所注目。

  這個時候,隆冬深夜,裡面竟然會傳出一陣出人意料之外的聲音,那聲音乃是嬰孩啼哭的聲音!

  那個人進去沒有多久,他又從那座山神廟裡出來了,依舊是方向不變,朝北而去,唯一所不同的是,乃是其速度增快了很多,快得在你一眨眼睛,想再看個究竟的時候,他就已經失去了蹤影。

  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風仍然在吹,還籟簌地飄下了細雨。

  冷啊!這種季節,這個時辰,在江南也是令人牙齒打顫、腳尖發麻。

  一盅茶的時間過去了,一頓飯的時候也過去了,應該是在一柱香的時間裡,山神廟裡又傳出了那陣嬰兒的啼哭聲,清脆而宏亮,必定是一個孩子!

  旋即,兒啼聲停了,旋即,裡面又滾出了一團黑影,既然先前那個黑影是人,那這個黑影必定也是個人了。

  這個人的行動緩慢,這個人的方向是往南而去、順風而去……

  是杜鵑花開滿山坡的季節,春天,春天又降臨了大地……

  鶯飛草長,鳥語花香,典型的江南景色!

  寅時剛過,天色已經大亮了,寧杭的官道上有一匹渾身雪白、眼呈琥珀的馬在踢踏著。

  這匹馬馬首高昂,有精神、有氣勢,這匹馬四蹄紛踏,有韻律、有節奏,稱之為“神駒”絕不為過!

  它走得並不急促,大概是馬上的人怕料峭春寒;它只是任意倘佯,可能是馬上的人身無急事,在沿途欣賞著風景……

  馬上的人年歲很輕,最多也不超出“弱冠”之數。

  他劍眉雙挑,他星目如電,瀟灑而英俊。

  穿的是白色長衫,掛的是三尺龍泉,衣袂飄揚,劍穗搖曳,走得好不從容!

  不徐不疾地踏上了“楓橋”,意興飛揚地跨過了“溪頭”,眼前出現了一片偌大的桃花樹林。

  一絲笑容浮上了他的嘴角,散開在他的臉龐。

  絲韁一拉,馬頭一提,立即加速了跨步,飛快的朝前奔去!

  他並不是想在桃花林中休息,只不過略作停頓,鑑賞一番,如此而已。

  驀地,桃花林中突然掠出了一位黑衣姑娘,盈盈地停立在馬前二丈之處!

  馬上的人頓時吃了一驚,他霍然兩腿猛踹腳蹬,雙手急拉籠頭,龍駒立時人立而起!

  坐騎後腳紛沓倒踏,屹然釘立在黑衣姑娘的身前。

  騎馬的人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他雙目凝視,細細的打量起來眼前的人兒。

  雖然這位姑娘人比花嬌,叫人見了怦然心動,但是,她雙手叉腰,粉臉含煞,大有嚴冬尚停留在人間的感覺。

  “你給我下來!”

  果然,黑衣姑娘“玉筍”一戳,口氣不善。

  騎馬的人生硬地笑了一笑:“姑娘,你……”

  “我說你給我下來!”

  黑衣姑娘圓睜著杏眼把話重複了一遍。

  “姑娘,我們素昧平生……”

  這句話可把黑衣姑娘粉紅色的臉龐給氣得泛了白。

  “你說什麼?”

  “我是說我們素昧平生。”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5:50


  騎馬的人懷著滿心疑惑,婉婉轉轉的、期期艾艾的也把他的話重複了一遍。

  黑衣姑娘聽了不由霜佈滿面,她狠著聲音說:“麥小雲!你這薄情寡義的人,我姐姐真是瞎了眼睛……”

  那被稱“麥小雲”的少年聞言陡然一驚,霍地飛身掠下了坐騎,與黑姑娘站了一個兩面相對!

  “你認識我?”

  黑衣姑娘柳眉一揚:“你可知道我姐為你茶不思,飯不想,你倒是逍遙呀!”她不答對方問話,卻光說自已事情。

  “你姐姐……”

  “還要假惺惺?今日裡跟我回去便罷,不然,哼!我就和你沒完沒了。”黑衣姑娘擰起鼻子說著。

  “麥小雲”是一頭霧水,他實在弄不懂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姑娘,能否請你說得明白一些?”

  黑衣姑娘踏上一步,她幾乎氣得快要哭了出來。

  “怎麼?你嫌我說得還不夠明白?”

  “麥小雲”苦笑一聲,他低下了語氣道:“姑娘原諒,我……”

  “好!我再告訴你,本姑娘沈如婉,我姐姐沈如嫻,江湖人稱“黑白雙嬌”,這樣還夠不夠明白?”

  初次踏入江湖之人,多少總該知道一些江湖之事,“麥小雲”就是這樣,“黑白雙嬌”之名他也知道。

  那是他在臨走之前夕,師兄曾經講解過江湖中人物、武林內掌故以及近來的一切情勢發展。

  “姑娘就是‘黑白雙嬌’中的‘黑嬌女’?”

  沈如婉真是給氣得七竅生了煙,她貝齒一咬,霍地抽出了背上的長劍,劍尖直逼“麥小雲”的鼻尖!

  “麥小雲,你到底是去也不去?”

  劍尖離鼻尖的距離不到一寸,“麥小雲”卻依然是嶽立淵峙,臉上一點也找不出有絲毫驚慌之神色。

  這原也是在沈如婉的意料之中。

  沈家莊的藝業雖然霸著目前武林,但麥小雲甫出江湖,即連續的傷了聲名赫赫的“洞庭四惡”,並挑了勢力最大的“萬里船幫”中“武湖總舵”。江湖側目,武林轟動,就是這樣,她們姐妹想碰一碰這個後起之秀、少年英豪。

  結果,結果她們是碰上了,並且還交成了朋友,但沈如嫻卻由此一往情深,芳心中已經理下了愛的種子。

  天下武林,是“三莊”四分宇內,“石家莊”莊主石鏡濤,為人予智自雄,私心竊竊,莊中網羅有不少高手,待以時機。

  “金氏山莊”家財萬貫,錢莊遍佈各大城市,父子一對,家學淵源,為防宵小、樑上君子,亦聘有若干護院輔佐。

  “沈家莊”弟兄四人,再加上大莊主沈逸塵有二名掌珠,一家六口,個個英雄,但他們均能自律,也能自守。

  “萬里船幫”排名在後,但他們的組織最為龐大,範疇最為廣闊,幫中人才濟濟,“總舵”五處,“分舵”無算,總舵之上尚有“萬壇”,統率天下!

  “我……這……”

  “麥小雲”已經是不知所措,認錯了人,在所難免,但對方又一口喊出了他的姓名,這就有點不可思議了。

  難道江湖中有一個相貌生得與他相似,姓名也是一樣的人?巧合得實在離了譜,怎麼會沒有聽師兄提起過?

  “婉兒休得無禮。”

  桃林中又緩步的走出了一個中年人來。

  這個中年人年在“不惑”,他皮膚白皙,生得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身上穿的是古銅色圖壽緞袍,氣度儒雅,步履穩健,確有長者之風!

  他一步出桃林,雙眼即頻頻的打量著這位“麥小雲”,口中雖是祥和的、善意的呵著沈如婉。

  “三叔——”沈如婉撒著嬌說:“你看嘛!你看他這副樣子?”

  中年人卻並不理會她,仍然凝視著“麥小雲”說:“麥少俠,請你原諒,我這個二侄女,自小就被我們老的幾個寵壞了。”

  他解嘲般地笑了一笑,接著說:“你們中間之事,我也是最近才由婉兒口中獲悉了一點,為了如嫻,就請麥少俠勉為其難的走一趟沈家莊吧!”

  “麥小雲”還是感到一片惘然:“前輩尊姓?”

  “你聽,二叔,他還在裝佯……”

  中年人右手一指,阻住了沈如婉未竟的言語,他毫不介意地說:“沈逸峰,沈家莊中排行第二。”

  “麥小雲”心頭暗暗一動,眼中神光猛然一閃,“沈家莊”,這位中年人乃是沈家莊的二莊主!

  “前輩,我們以前見過?”

  “沒有,不過麥少俠的英名我是耳聞了。”

  “麥小雲”聽了不由苦笑一聲:“前輩,那煩請你再將事情說得詳盡一些好嘛?”

  “二叔……”

  沈如婉變顏變色,她實在是受不下去了。

  沈逸峰又抬手阻止了沈如婉的話聲,他眉頭微蹙,心中不由泛起陣陣疑雲。

  他把事情分成了兩個可能,一、看對方的神態,聽對方的話音,決不像是偽扮假裝,若果真是偽裝出來,那麥小雲的城府就太深沉可怕了。二、莫非是如婉認錯了人?

  但是,如婉曾經告訴他說,她們姐妹與麥小雲交往過一段日子,有這麼一段相處的日子,如婉怎麼可能會認錯了人。

  果真如此,那這兩個人必定是生長得一模一樣。

  為了救人,就算有錯,也就叫它錯下去吧!

  “麥少俠,正如婉兒剛才所說,如嫻在家病得厲害,無論如何,還請麥少俠跟我們走一趟沈家莊。”

  “麥小雲”搖頭了,他明知這件事有所錯誤,但有口莫辯,事情乃是一個面貌與他相同、姓名也是相同的人所引起、所造成,而卻要自己去頂替,去收拾。

  不過有人染恙,急找“自己”,雖然自己不是那個“自己”,好奇心起,何妨前去看看,說不定能在錯中救人一命。

  “好吧!”

  “哼!”

  沈如婉輕蔑地哼了一聲,傲然地收起了寶劍,掠進桃林,牽出了兩匹馬來,然後縱身一躍,率先走了。

  她的坐騎叫“烏錐”,烏錐通體棗黑,神駿異常,配著沈如婉一身黑衣,遠遠看去,人馬難分。

  沈逸峰那一匹馬乃“棗騮”,也是千中選一,也是人馬一色!

  太陽已經爬得老高了,卻仍是懶洋洋的模樣,人門卻又何嘗不是如此?好些人還正鑽在被窩之中昏昏欲睡呢。

  “春眠不覺曉……”或者是“春天不是讀書天……”

  不一定呢!事情有些反常,這幾天道上往來的行人,較往常頻繁了許多,不過,大半皆是佩刀帶劍的人物,當然他們也是其中的三個。

  沈如婉有點困惑了,她放慢了馬蹄,隔著那個“麥小雲”,高聲的詢問沈逸峰:

  “二叔,是哪一家的鏢局子接到了重鏢?放出了忒多趟子手來踩盤?還是覬覦那票重鏢的三山五嶽的英雄在探風、在覓線?”

  沈逸峰微微一笑:“該是‘安南’貢品這幾日將要到達寧波。”

  “安南貢品?我怎麼不知道?沈家莊內有人前去寧波?”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5:50


  沈如婉芳心中怔了一證,她一連串的用了三個問號,瞪大著眼睛在探究竟了。

  “你三叔、四叔他們去了。”

  沈如婉恍然了:“哦!怪不得這二天我都沒有看見他們,怎麼不告訴我們姐妹一聲呢?”

  “告訴你們?哈!是你們姐妹成天的鑽在後樓,又因……”沈逸峰瞄了麥小雲一眼繼續說:“因為如嫻的身子欠安,二是能不讓你們知道就不讓你們知道,真是求之不得啊!那纏人、煩人、准都怕照管你們呀!”

  “哼!有什麼了不起?”

  沈如婉賭氣了,她雙腿一夾,她猛提韁繩,烏錐四蹄翻起,風馳電掣地向前飛奔而去。

  沈逸峰笑笑說:“麥少俠,請別見怪,是沈家家教不嚴……”

  “哪裡的話?”麥小雲緊接著說:“這才叫人欽羨呢!前輩們慈祥,客庭之中才有溫馨,才樂天倫……”

  “麥少俠請!”

  他們把麥少俠夾在中間,生怕他人中途逸去,其實這也是禮貌,請人嘛!要有人開道,也要有人殿後。

  頓時黃土飛揚,塵高三尺。

  走不多久,忽見沈如婉的坐騎人立而起,馬嘴裡隨即吐出“唏录錄”的嘶叫聲。

  這就看出了沈如婉的騎術不俗,不然,她該摔個灰頭土臉,至少是滿身塵土!

  是馬失前蹄?不是,是路遇情況?對!沈如婉馬前五丈之處,有一道白色的牆壁擋住了前進的去路。

  哦!那不是牆壁,也是馬匹,七匹清一色的白馬,排列在大道之中。

  正中一匹白馬的背上坐著一個身穿白色衣衫的年輕人,他臉色極白,白得有點過了份,竟然不帶一絲血色。

  右邊乃是一個矮胖老者,這個老者穿的也是白緞衣衫,鬍鬚花白,頭上花白,皮膚也白,白中透黃!

  他頭圓如球,身圓如球,如兩個大小皮球粘在一起,疊在一起,二眼外突,開合之際精光十足。

  其餘的五匹馬上也分馱有人在,這些人都在“而立”之年,個個精神飽滿,人人結實異常!

  他們一律都是白色服裝,遠看起來,誰說不像一堵牆壁,白色的牆壁?

  你若也是在江湖中走動的話,不巧遇上了身穿白色衣衫的人,最好還是避遠一點,因為他們乃是石家莊裡的人物。

  石家莊裡的人,大多是胡作非為,橫行無忌!

  說無忌,也有忌,他們橫行無忌只是對一般的江湖人物或者善良百姓而言,天下三莊一幫,相對相立,彼此之間若沒有重大事故,他們還是井河不犯、各行其是。

  今天,石家莊的人卻犯上了沈家莊的人,那一定是有什麼重大的事故發生了。

  也不一定呢!事情若是未到最後,誰也不能預作斷言,說不定他們二家互有往來,臨時有事待商,也說不定小一輩彼此相識,只是開開玩笑。

  果然,那個白衣少年聳肩謅笑,雙手齊拱,開口朝沈如婉說話了。

  “婉姑娘,對不起,驚著你了沒有?”

  他,白衣少年,乃是石家莊的少莊主,“花花公子”石子材!

  去年年底,石子材習慣的帶領著‘石家五蟹”,在杭州城內招搖、遊蕩,無意之中邂逅了“黑白雙嬌”。

  他對“黑嬌女”沈如婉情有獨鍾,驚為天人,之後,就干方百計、想盡辦法的欲接近沈如婉,奈何得不到伊人的青睞。

  今日機緣湊巧,在這寧杭道上相遇了,他當然要把握住這個機會!

  沈如婉哪裡會理會他這一套,不由氣呼呼的說:“石子材!你這算是什麼?想攔路打劫?”

  “我只是想找姑娘談談,談談而已。”

  石子材依然是在笑著,但笑得生硬、笑得好不自在!

  “沒有什麼好談的!你還不把路讓開?”

  沈如婉不屑假以顏色。

  石子材的面皮不簿,他能屈能伸,是脂粉之中的大丈夫!

  “婉姑娘何以拒人于于裡之外呢?”

  “姑娘沒有興趣!”

  石於材還是涎著臉說:“婉姑娘,我不會耽擱你太久的時間……”

  江如婉實在是厭煩了,她不禁豎起了柳眉。

  “你到底是讓是不讓?”

  哈!六月債,還得快,她剛才攔住了別人,如今卻被人所攔了,真是一報還一報,而且還是現眼報!

  石子材白皙的瞼上終於泛上了一片紅雲,這一紅倒是好看多了,可惜紅雲一現即退,旋即又是慘白如常。

  “姑娘……”

  “堂堂的石家莊,莫非真要干起強盜勾當?”

  “女娃兒……你怎可連續出口傷人?”

  這低沉的聲音乃是出自小皮球的破口之中。

  這個胖老人是石家莊“福壽堂”中的供奉,“冰山蛤蟆”龔大佑!

  龔天祐曾經橫了江湖數十年,數十年之中從未遇到敵手,後來不知怎麼的又退出了江湖,銷聲匿跡,聽說是練功去了,也聽說是被人所緝而避難去了。

  石家莊也的確是神通廣大,在龔天祐復出之初,竟能把他延入了福壽堂中供養了起來。

  沈如婉雖然並不認識“冰山蛤蟆”,但她是行家,看對方的模樣,瞧對方的氣勢,就知道這個人不是易與之輩!

  她美目一轉,強聲說:“怎麼樣?難道說你們擋著道路不讓人過還有道理?”

  “少莊主邀你乃是好意,你可別不通人情!”

  龔大佑怒睜的雙眼又合了起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5:50


  沈如婉生性倔強,她不由冷哼一聲,不屑的說:“什麼好意,什麼人情,姑娘一概不知,讓路!”

  龔天祐冷冷的說:“女娃兒,為人不要太過份了,要知……”

  沈如婉大概是仗恃後有靠山,有二叔在,還有那個麥小雲呢!她就理直氣壯地接下了對方的話語。

  “什麼過份不過份,姑娘也不想再知道些什麼!只要你們讓開大道……”

  龔天祐的臉色陡然一沉,雙眼倏地一睜,二道冷電立即劇逼而出,他也不叫沈如婉再說下去了。

  “你真是不知好歹哇!拿下!”

  他這麼一喝,五個身穿白色衣衫的壯漢一齊滾下了馬來,步調一致的站在馬頭之前,霍然抽出了長劍!

  一陣金鐵交鳴,鏗鏘有聲,倒是悅耳而動聽。

  驟雨急雷暴打而來,是沈逸峰他們趕到了。

  “龔大俠,別來無恙!”

  “唔——”龔天祐又合上了兩眼,冷冷的說:“沈家莊家教不嚴,你身為‘二莊主’,責無旁貸!”

  他們原來也是舊識。

  沈逸峰陪起了笑臉:“侄女年幼無知,多有得罪,在下這廂謝過了。”

  “‘謝過’!這裡不行,你就到石家莊去謝吧!”

  沈逸峰的臉色不由一變,但他還是強笑著說:“錯過今天,沈某隔日定當專程前去。”

  “初生牛犢不怕虎,長了犄角反畏狼!”

  其實,這也不能說是怕,若能片言歇訟,又何樂而不為?拉破臉面總不是一件好事情,何況石家莊難惹,龔天祐又是一個難纏的人物。

  “這又何必?擇日不如撞日,現在就跟我們走吧!”

  龔天祐冷冷地丟下了話,他一定是聽到過石子材的訴說,是以存心的在找麻煩,也是找機會。

  沈逸峰笑容僵住了:“龔大俠,你這是在強人所難了。”

  龔天祐的水泡眼又睜開了:“就算我在勉強你了,沈二俠,走吧!”

  為人顧的就是顏面,一個人的自尊受到了打擊,除非對方是長者,或者雙方為地位天壤,功力懸殊,不然,誰也忍不下這口怨氣,沈逸峰當然也是了。

  “龔天祐,你未免是欺人太甚了……”

  “留客!”龔天祐立時沉喝出聲!

  五個壯漢劍身一橫,隨即擺開了架式。

  這五個人就是“石家五蟹,經常跟隨在石子材的左右,第一隻是“病蟹”,叫孟永昌,年歲最大,他冷靜、陰沉,故五蟹由他領頭。

  依次的是“醉蟹”周亦生,好酒貪色,五蟹中最弱的一個!

  “睡蟹”許連白,整日裡睡眼惺忪,但從不誤事。

  “青蟹”朱兆東,面色黑中透青,外帶刀痕二道,是一隻不折不扣的青蟹。

  “石蟹”祁亞貴,他力大無窮,暴躁易怒,乃是關外人氏,流亡而入江南!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沈逸峰長笑一聲,就與沈如婉雙雙的飄身下馬,隨手也抽出了三尺龍泉。

  劍光一陣抖動,孟永昌口中沉喝出聲了。

  “二一二,雙像一虎!”

  這是陣式?還是暗號?只見身形連連閃動,孟永昌、許連白二人合對沈逸峰,祁亞貴劍指沈如婉,間亦生、朱兆東則雙雙飄退,蓄勢準備著接應或增援。

  “石家五蟹”各人個別的身手已經可以擠入高手之林,自被攬進了石家莊之後,又教以合櫃共擊的陣式之學,其威力就更進一層了。

  奈何,奈何今日是在官道之中,限於場地,施展不開,奈何,奈何對手是宇內稱最、江湖四雄之一的沈家莊之人,也就不得不小心翼翼,凝神應戰了。

  祁亞貴身體雄壯,是以他所佩用的寶劍也較他人又闊、又厚、又沉重,一劍撩下,風聲呼嘯,一步踏出,地面也在微微的顫抖著呢!

  沈如婉乃是女兒家,女兒家嬌小,女兒家玲瓏,她就采女兒家這方面之長而補另一面之短。

  是以身形飄逸似蝴蝶飛舞,寶劍矢矯若靈蛇出穴,輕快而敏捷!

  “病蟹”和“睡蟹”兩個默契最好,他們這一聯上了手,劍光閃爍耀人眼目,劍勢漫長寒人心膽,果真是一雙高手!

  沈逸峰,這個沈家莊的二莊主,他竟然不為所眩,他竟然慢條斯理,左一劍,右一劍,不急促,不匆忙,像是在喂招,像是在遊戲,手勢偶一加劇,盂永昌和許連白就顯得手忙腳亂起來了。

  他是自恃身份,他也欲保留實力,或能使對方知難而退,以免無端的結下仇怨,雖然其過錯並不在自己。

  準備馳援的二隻蟹正擬揉身而上,“冰山蛤蟆”龔天祐已經沉喝出聲了。

  “退下!”

  場子中的三隻蟹立即倒翻而回,他們又順序的並列在一起。

  龔天祐的原意本是向對敵沈逸峰那二隻蟹而言,如今三隻蟹全部下來了,他只好轉朝石子材說:“子材,該輪到我們爺兒下去了。”

  二道白影由馬背上疾掠而出,填補上了三蟹適才的位置。

  麥小雲也早已跨下了坐騎,只是他不為人所注目,背著雙手站立在路旁欣賞風景。

  “龔大俠,在下確有要事在身,來日再負荊上石家莊也就是了。”

  沈逸峰依舊想避免這無謂的爭執,他又不嫌其煩的再次解釋著。

  龔天祐已經是騎在虎背,何況他有著充分的把握呢。

  “不必說了,你出招吧!”

  “好吧,那就有儹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5:50


  沈逸峰已知多言無益,他就慎重的捧起了長劍,微一震動,劍花九朵,上下左右,相互交列!

  龔天祐當然是個大行家,他一見對方寶劍的起式運轉,也就未敢過份的託大,隨即收起了不少輕視之心。

  有人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話是一點也不錯,石子材面對著傾心愛慕的“黑嬌女”,他不禁又嬉皮笑臉起來了。

  “婉姑娘,我石於材有什麼不好?石家莊家大業大,嫁給我……”

  沈如婉柳眉雙挑,陡然的刺出一劍,險些就碰著對方的鼻子。

  石子材慌不迭的偏過了頭:“你怎麼悶聲不響的暗遞冷劍?”

  “姑娘沒有興趣聽你胡說八道!”

  沈如婉是一劍不著,又是一劍。

  石子材這次有了防備,身形一挫,輕易的又卸去了對方的來劍。

  他功力不弱,藝業博雜,除了石家家學之外,福壽堂中的幾位供奉或多或少的都傳了他一招半式,就因此養成了他驕傲自大的個性,目空一切,飛揚跋扈!

  “你既然不喜說話,那我就陪你玩玩也可以。”

  沈如婉又豈是好吃蘿蔔?沈家絕學,享譽天下,一經展開,難分難解,石子材也不見得會討得了好去。

  這是一場龍爭虎鬥,雙方都是武林中喧赫一時的人物,龔天祐雖以一對肉掌,但進退穿插,應付自如,彼此勢均力敵,鏖戰不已。

  霎時間,劍似游龍,掌如鐵錘,連綿恍惚,身形難分!

  大陽黯淡失了色,大地灰朦發了愁……

  別看龔天祐他身體臃腫,滾動之中卻是掌掌凌厲,招招毒辣。

  沈逸峰已經用上了畢生不露的秘招劍式,但是,一柱香的時間下來,非但沒有佔到半點便宜,相反的,額角上汗水已經濕沾了鬢際頭髮!

  龔天祐卻在感到不耐了,他蛤蟆眼一陣翻動,喉頭“咯咯”的發出了輕微之聲,身形陡地一旋,雷射沖大而起。

  然後兩手一劃,雙腿猛彈,像煞是一隻飛天蛤蟆腳上頭下,凌空撲擊它的獵物,網羅一般的罩向沈逸峰的頭頂!

  這就是他苦學以成的“蛤蟆功”!

  沈逸峰見狀不由大驚失色,飛天蛤蟆猛如秦山壓頂的猛搜而下,他腦海中立即電轉連連,想盡了任何招式與法,還是無力躲過這致命的一擊!

  擋去了對方的右手,逃不開對方的左掌,你若豁出了性命不要,劍劃掌劈,雙管齊上,對方一手對你一手,對方一腳踢你一劍,他尚剩有一掌一腿,必定會撞上你的心腹要害!

  沈逸峰洩氣了,沈逸峰嘆息了,他不由閉上了眼睛,只有靜靜的迎接死神的降臨。

  “蓬”的一聲巨響起自半空之中,氣流隨之劇轉暴動,風箏線斷了,只見龔大佑的身形倒翻而下,旋即連轉帶滾地跌落在塵埃之上。

  所有的人都怔住了,所有的人都停手了,等他們弄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情的時候,五田才警覺地掠了過去,扶起了跌坐在地的龔天祐。

  沈逸峰分毫無傷的站立在當地,旁邊還有一個年紀輕輕的白衫少年,他,就是那個麥小雲!

  龔天祐面色殷紅,龔天祐嘴角淌血,他的水泡眼睜得老大、老大,想要徹底的有看這個毫不起眼的少年人。

  “小娃兒,你是……”

  “他叫麥小雲。”

  沈如婉櫻口冒出了這一句,眉尖上還露出得意的神色,好像擊退龔天祐的是她,而不是麥小雲。

  “麥小雲?哦!麥小雲……”

  老了,龔天祐突然的感到老了,他喉頭輕咳了二聲,腳步蹣跚的走向坐騎旁邊。

  “子材,我們走。”

  石於材心有不甘,今天本是一個大好的機會,但是,好事多磨,他又能怎麼樣?只有咬著牙齒甩甩頭,也飛身上了馬,走了。

  一行七騎,就這麼的絕塵而去了。

  沈逸峰也是感慨萬千,他知道麥小雲的功力不弱,卻沒有想到竟然高深如此?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

  “麥少俠,大恩不言謝了。”

  “哼,稀罕!”

  沈如婉一扭柳腰,縱身上了“烏錐”,飛騎而去了。

  沈逸峰臉上立即掛上了歉意,他訕訕的說:“麥少俠,你原諒……”

  “麥小雲”笑笑說:“前輩言重了。”

  他們二人也雙雙上了馬,跟著沈如婉身後而去。

  這裡是一座莊院,一座很大很大的莊院。

  在院的門口兩側,安放著一對高及人齊的大石鼓,從石鼓中步上三級石階,就是兩扇黑漆的大門了。

  大門上,正正的、斜斜的釘著好多好多棱形的銅釘,像是滿天繁星,猶如海上風帆,點點滴滴,閃閃爍爍,耀眩著人的眼目。

  抬起頭,正上方懸掛著一塊六尺見長的黑漆扁額,嵌著“沈家莊院”四個篆體金字。

  說氣派,實在氣派,說堂皇,也夠堂皇,不過,這也沒有什麼好稀奇的,在這種年頭裡,大戶人家哪一家不是在“光祖耀宗”,說穿了,他們是在裝門面,風光著自已!

  跨進了大門,兩旁各有一間門房,然後是廊廓環繞。

  左右廂房相對,長得很,也不狹,看起來該有十數個房間。

  中間的天井,面積好黨,四周疏疏落落的圍些小花、小草,象徵性的點綴著。

  天井?哈!你說它是天井,不如說它是廣場更為恰當,因為這個天並與另一家的天並不一樣。

  別家的天井都是用石板所鋪成,而這裡全是一片黃泥地,並且,黃泥地上寸草不出,只放置著一些大大小小的鐵擔、石鎖!

  很明顯的,這沈家莊院裡的人一定嗜武若命,或者就是武林世家!

  再進去,十分寬敞的一處客廳,平視過去,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幅巨大的神像。

  這尊神詆不說你也一定知道,是“武聖關夫子”。

  武聖他老人家一手捊著長長的鬍鬚,一手拿起厚厚的一本書,是在研究“大成孔夫子”的“春秋”,文武兩夫子在這上面關聯上了。

  周倉暴瞪著一雙環眼,倚拄著那把人見人怕的“青龍偃月刀”,難怪他啊!不然,長年累月地站下來,不困死他才稀奇哩!

  關平到底是年紀輕,知禮數,站在一旁恭恭敬敬的捧著“侯爵”印,依舊是神采奕奕。

  這只是我在胡說八道,罪過萬分,沈家可不一樣呢!他們每天晨昏,都奉上細香一柱,清茶一杯,外加水果什麼的……

  襯托在客廳裡鐵心木、桃花木的供桌座椅,精緻而烏亮,氣氛更顯得莊嚴肅穆!

  由神案後轉出去,又是一座庭院。

  這座庭院才真正稱得上是庭院了,它幽靜、它雅緻、它種有樹,也植有草,雖然花草樹不是什麼奇卉異木,但時花茵草,蓊鬱而茂盛!

  庭院後是一排飛簷碧瓦的樓閣,靠西邊閣的一個房間裡,這時候有一位身披白色纙衣的姑娘手托香腮,二眼無神,楞愣的憑欄眺望著。

  她是欣賞庭院裡欣欣的花木?還是醉心往昔似幻的日子?看她的神色表情,應該是屬於後者。

  白衣姑娘生得明眸皓齒,清麗脫俗,只是顯得有些憔悴,有些芢弱,“弱不禁風”,就是這個感覺!

  姑娘檀口好像輕輕的在歙動,你只要默默地聽,靜靜地聞,就能聽得出她是在念些什麼了……

  “櫻花落盡階前日,象床愁倚薰籠。遠是去年今日,情不同。雙鬢不整雲憔悴,淚沾紅抹胸。”

  這是詞,是李後大的同,憂傷、幽怨,

  “遠是去年今日”,沒有這麼久,只不過在數月之前,她們姐妹二人邀游江湖之時,無意中二度遇見了那風度翩翩的麥小雲。

  真是無意嘛,說無意,還有意,他們相見歡恰,彼此交談融洽……

  自此之後,她芳心中就感到坐立不安了,有時高興,有時煩惱,有時甘甜,有時紛亂,眉梢間常露喜氣,桃腮上時泛紅暈,喜怨無常呵!

  可是好景不常,曾幾何時,麥小雲卻在江湖中又失了蹤跡,她探聽,她尋覓,她去過犬涯,她到過海角,結果,唉!就是沒麼他的消息,像朝露散發在陽光中,像雨水滴落在大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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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二 回安南貢品

  從此,她消瘦了,她憔悴了,她茶不思,她飯不想,笑容只有在睡夢中才看得見,笑意只有在回憶裡方找得到,為情所苦,為愛所鎖,你若是個過來人,一定也會體會得出來。

  急壞了她的爹,急壞了她的叔叔和妹妹。對不起,她沒有娘,她的母親在她童年的時候就已經回去了。

  回去那天堂,回去那黃泉,永久的安息之處!

  可惜的是,她的女兒,他們的侄女要的不是天上的月亮,而是那個能治病的良藥,心病心藥,哪裡去找?

  日復一日,月復一月,她孤獨了自己,也孤獨了別人,她只是數著、數著,數著那落寞的日子,她只是唸著、唸著、唸著那哀愁、憂鬱的詩詞……

  “深院靜、小庭空,斷續寒砧斷續風。無奈夜長人不寐,數聲和月到簾櫳。”

  晝夜對她來說已是無有分別,日月對她來講也已無關緊要,她經常是整夜不眠,明月是她的良伴,花樹成她的知己,他們每每默默相對,心聲與共!

  一陣急雨“咚咚”的打了過來,倏然靜止在白衣姑娘的身子之後。

  接著是嬌喘聲,接著是拍胸聲……

  她連看都不用看一眼,就知道那是“翠翠”這個丫頭。

  翠翠是服侍她們姐妹二人起居的婢女,生得聰明,生得伶俐,是以她頗得姐妹二人的歡心。

  白衣姑娘憑欄依舊,凝望依舊,什麼都提不起她的興趣,什麼都已經與她無關,不錯,還有什麼能使她高興呢?除非是麥小雲!

  “大小姐,大小姐……二莊主回來了……二小姐也回來了……”

  翠翠依舊是上氣不接下氣,斷斷續續地數說著。

  “哦!是嘛?”

  “這是真的。”翠翠興致勃勃地說:“還帶來了一位麥公子呢!”

  一壺瓊漿灌進了白在姑娘的心田,她溜地回過了頭,她霍地站起了身,一雙美目緊緊的凝望著翠翠,瞬也不瞬。

  白衣姑娘明知道翠翠說的不會有假,她也明知道那個“麥公子”必定就是麥小雲,但是,她還是開口再重問一次。

  “翠翠,你說什麼?”

  翠翠酥胸依舊在起伏不定,她長長的舒出了一口氣。

  “我是說二莊主回來了,二姑娘回……”

  “唉!我不是問你這個!”

  翠翠聽了不由怔了一怔:“那你問什麼呢?”

  這真是越問越亂,欲速而不達啊!

  “我是問還有一個是什麼人?”

  “哦!是麥公子呀!”

  “你可聽到他叫什麼名字?”

  翠翠含起了笑意露出了一臉的神秘相,白衣姑娘又等不及了。

  “丫頭,你快說呀!”

  “二小姐曾經偷偷地告訴我,他叫麥小雲……”

  白衣姑娘的精神來了,白衣姑娘粉臉上的花朵再次開綻了,誰說她有病呢?

  “翠翠,快幫我梳頭。”

  “春天來了,春天終於來了,這遲來的春天!”

  客廳裡,主位上坐著一個精神矍鑠的老者,他就是沈家莊院的大莊主沈逸塵。

  客位中坐的乃是一個白衣少年,他即是剛剛到來的“麥小雲”!

  沈逸峰坐的右旁的一張太師椅中,再下去則是“黑嬌女”沈如婉沈姑娘了。

  沈逸塵神情歡愉,滿臉笑容,這也是他幾個月以來舒暢的笑容。

  他聽了沈逸峰的敘述,他看了麥小雲的人品,不禁暗自竊喜,他女兒閱人的眼光,果真不錯!

  ”麥少俠,你對沈家莊真是情深義重了,但大恩不言謝,我們兄弟都會默記心頭,只是……只是……”

  沈逸塵的臉上忽露出了靦腆之色,連言語也嚅囁起來了。

  “前輩言重了,只是什麼?請盡說無妨。”

  沈逸塵沉吟了一下說:“還有一件事仍得仰仗少俠……少俠……”

  怎麼說呢?難道說我的女兒痴戀著你,為你害了相思病?或者是請你娶我的女兒吧!唉,真是窘煞人。

  “什麼事情請前輩示下,只要晚輩力所能及,當竭盡綿簿。”

  沈逸塵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他不自然的笑了一笑,這件事說來實在為難,但又不得不說。

  “我的大女兒如嫻,自舊年年底罷游歸來以後,就一直在病著……”

  “麥小雲”顯得有點侷促了:“這……我不諳歧黃,若是功力受損,我這倒有一瓶……”

  “哼!到現在你還要裝傻,等會見著了大姐,我看你怎麼說?”

  沈如婉嘟起了櫻桃小嘴,挑上了柳葉眉,露出一臉的鄙夷之色。

  “婉兒,在麥少俠面前不得無禮!”

  沈逸塵在責備著他第二顆掌珠,真的嗎?天知道!

  “麥小雲”可說已經是習慣了,他只是苦澀的笑笑。

  沈逸塵繼續說:“如嫻的病,藥石並不見效,神功也未必可行。”

  麥小雲迷糊了:“這……”

  “你呀!你一開始就跟我窮裝胡佯,唉!你到底累是不累?”

  沈如婉“呼”的一聲站了起來,也管不了她父親的阻止,瞪著杏眼,叉著柳腰,一副要打架的樣子。

  二莊主沈逸峰,他現在是沒事人,坐在一邊悶聲不響的在喝他的烏龍茶。

  “婉兒,你給我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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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逸塵似乎有點生氣了,他掛著一臉的歉意轉向麥小雲說:“麥少俠,請你包涵,如婉從小就被我們幾個老的給慣壞了,不知道禮數。”

  “麥小雲”不經意地笑笑說:“沒什麼,晚輩若是心中介意,也就不會到這裡來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再隱諱而直說了,如嫻自認識了麥少俠之後,就一直足不出戶,抑鬱不樂……”

  沈逸塵還是說不下去,以他的聲望,以他的地位,加上他的個性、為人,在在拘束著他,在在羈縛著他。

  不過,夠了,這樣已經很夠了。“麥小雲”聰明,“麥小雲”睿智,他早在寧杭道中聽沈如婉她們的話意中一點、一滴、心內就有了這個感覺。

  只是人家並沒有剖白的表示,只是事情根本與自己無關,是以未敢作如此之想,作如此之問而已。

  “麥小雲”沉默了,他不知道那位姑娘病情輕重如何?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為醫病或者救人而暫作別人的替身?他沉吟了,他猶豫人……沈逸塵見了心頭不由一沉,他哪裡知道眼前這個“麥小雲”不是那個“麥小雲”,只以為對方有所困難或者根本不願意,正如沈如婉所說的在裝扮著胡羊。

  “麥少俠有苦衷?”

  “哦!”“麥小雲”心中立時作了決定,不管事情發展如何?先把自己的身份給弄清楚了再作其他打算,他解釋了:“前輩,我姓麥,叫……叫……不過晚輩不是府上所……”

  倏然,屏風後面轉出了那位白衣姑娘,她甫一出來,一雙秋水般的美目就緊緊地盯住了“麥小雲”不稍或釋。

  “麥小雲”當然也在同時之間看見了她,他覺得這位姑娘與她妹妹中得一樣的美,一樣的麗,並且還帶上一份文靜與莊重。

  她,正是沈如婉的姐姐沈如嫻,“黑白雙嬌”中的“白嬌女”!

  如果說沈如婉是朵嬌豔的玫瑰,那沈如嫻該是棵冰清的幽蘭;如果說沈如婉是那任性的桃李,那沈如嫻就是傲霜的秋菊或者是寒梅!

  這莫非跟年歲也有些關連?姐姐較妹妹大了二歲,沈如嫻今年已是十九歲了,也許是吧!也許不是,有的人是個性使然!

  “哦!嫻兒,你感覺怎麼樣了?”

  沈如嫻立即朝沈逸塵兩長輩盈盈地福了一福:“勞煩爹爹和叔叔掛心,孩兒心中已經舒坦多了。”

  “姐!”沈如婉像小鳥般地飛了過來:“你看,我已經把麥……”

  “謝謝你們的愛護和關懷,讓我先來問問這位公子好麼?”

  沈如嫻一點也不激動,她十分平靜地說著。

  這句話說得有點怪怪的,沈如婉聽了似乎怔了一怔,見了情人丟下妹妹,她不禁暗暗埋怨沈如嫻也幫麥小雲戲弄她起來了。

  沈如嫻前行幾步,在“麥小雲”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檀口輕啟地說:“公子貴姓?”

  “在下姓麥。”

  沈如嫻輕輕一笑:“我是說公子本姓?”

  她這一笑猶如百合怒放!“麥小雲”不由暗暗數說那另一個麥小雲真是傻爪,這麼美的姑娘,他竟然會棄之而去!

  “哦!”“麥小雲”一臉莊重的說:“姓名賜自父母,何能有假?”

  沈如嫻的粉面上起了紅暈,她赧然說:“公子原宥,是巧事碰在一道了,請問公子大名?”

  “我雖不是你們要找的那個麥小雲,但我也叫麥……”

  “麥小雲”突然頓住了,他心中電轉連連,雖然自己也確實名叫麥小雲,但有人出道在他之前,有人已經揚名江湖,為了不願被誤會冒人之名,掠人之美,他只有黯然的說:“無名。”

  情人眼裡不容異物,沈如嫻打自踏出屏風就立即認清了對方不是麥小雲,雖然這個人生得和麥小雲是那麼的肖,那麼的真。

  她芳心中只以為父親他們為療她創傷,為寧她心靈,刻意找一個相貌逼肖之人來誆騙她,來安慰她……

  從此之後,“麥小雲’就失去他的名字了,無名就無名吧!他也不願坐享別人既成的事實。

  麥無名此言一出,沈逸塵兄弟感到十分的意外,不過他們還沒什麼,他們本來是只知麥小雲其名,不識麥小雲其人,認錯人只是常事一樁,打個哈哈也就完了。

  沈如婉聽了不由大大的吃驚了,她尷尬,她羞愧,一開始就不分青紅皂白的把人家給逼了來,而且還冷言的椰愉人家,冷語的嘲笑人家,你叫她將這張顏面往哪裡放?

  可是,她還是不相信,天底下的人怎會長得這麼像?一雙杏眼緊緊的盯著麥小雲看著不停。

  “你真的不叫麥小雲?”

  “我無名。”

  麥無名含有感慨的口氣回答著。

  “那你怎麼不早說呢?”

  沈如婉嬌縱的脾氣又上來了。

  麥無名苦笑一聲說:“你一見面就認定我是麥小雲,我連解釋的機會也沒有呀!”

  沈如婉嬌羞的又瞟了他一眼,低著頭扭促的說:“麥公子,對不起啦!我……我……”

  她說不下去了,一個姑娘家總不能說是有眼無珠呀!

  麥無名誠懇的說:“婉姑娘大可不必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在下並不介意。”

  沈如婉美目又再次的瞟過來了,眸子中透著感激和喜悅的眼色。

  沈逸塵也覺得事有蹊蹺,他放低聲音,溫和地問:“麥少俠,你……你真叫麥……無名?”

  “無名”,無名不就是沒有名字嘛?

  “是的。”

  麥無名黯然的、輕聲的、失意的回答著,他變成是啞子在吃淡水蓮,聊無滋味!

  沈逸塵乃是何等之人?他一見麥無名的神情語氣,就知道對方話不由心,語不盡意,若無委屈,必有隱衷!

  “麥少俠可有兄弟?”

  ”沒有。”

  沈逸塵略一遲疑:“那堂房兄弟呢?”

  “也沒有,聽家慈說,我們麥家數代單傳,人丁不興,晚輩也是。”

  “哦!江湖中最近出了一位少年英雄,叫麥小雲,麥少俠可曾知道?”

  “不知道,晚輩剛剛才踏人江湖之中。”

  “看如嫻的神色,觀如婉的舉動,想必那位麥小雲的面貌與少俠十分的神似……”

  “何止神似,他們兩人簡直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嘛!不然,我也不會鬧出這麼大的笑話了。”

  沈如婉理由來了,聲音也大了起來,滔滔的說了這麼一大堆。

  “如婉,別胡說八道!”

  沈逸塵臉色故意一扳,沉下的語聲也是假裝出來的。

  沈如婉又脈脈的看了麥無名一眼,嬌聲的抗答了:

  “我說的是真的嘛!不信你可以問大姐。”

  沈逸塵用困惑的眼色轉向沈如嫻說:“嫻兒,你妹妹所說可是真的?”

  沈如嫻淺笑頷首:“婉妹說的是真的。”她也看了麥無名一眼說:“這位麥少俠和麥小雲的確是長得一模一樣,在初次相見的時候,我心中也是感到十分的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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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如嫻的話輕了下來,枕如嫻的頭也低了下來,她這“震動”二字不知含著什麼?指著什麼?

  “噢!”沈逸塵驚異起來了:“天底下的事怎麼會這樣的巧!巧得有些令人不可思議呀!”

  沈逸峰靜靜的坐在旁邊一句話也不說,除了敘述路途中所發生的情況以外,他只是微微的笑著,笑他的猜疑果真成了事實。

  麥無名心中的困惑比其他的人要重得多廠,其他的人只知道他們二人的面貌相同,他們二人的姓氏相同,殊不知他的名字也是叫“小雲”呢!因此麥無名立下了決定,無論如何,非得好好的會會那一個“麥小雲”不可!

  事情到此打住了,沈逸塵也就改變了話題。

  “麥少俠這次出來,可也是為安南貢品?”

  “不盡然是,只是順便見識見識。”

  “那你是……”

  沈逸塵問用含蓄,因有些人不願示人來意,而有些事也不便告訴他人。

  “晚輩是在尋找一柄玉如意。”

  “玉如意!安南貢品之中不正有一柄玉如意?”

  “晚輩聽說了,因此想前來見識見識。”

  “噢……”

  日正當中,沈如嫻已經是飢腸轆轤了。這些天來,她沒有好好的吃上一頓飯,今天的精神好了,肚了也就餓了起來。

  “爹,時已晌午,該是用膳的時候了。”

  “啊!”沈逸塵不由歉然的笑笑:“你不說我還真給忘了,翠翠,快,快吩咐廚下速速準備上等酒筵,為麥少俠洗塵。”

  “隨便好了,前輩可別太過客氣。”

  沈如婉含著甜笑又跳了起來,現在,她的眼光總是離不開麥無名的臉龐。

  “不為你也得為我們呀!我和二叔二人千辛萬苦的把你給‘請’了來,雖然事情不是那麼一回事,但也歪打正著,能不慰勞慰勞嘛?”

  “不錯。不感謝你在寧杭道上的援手,也很感謝你冶好了如嫻的病情,再說我也要好好的補補這顆掌中大明珠呀!哈……”

  沈逸塵縱聲的笑了起來,大家不由也跟著笑了,多和諧的氣氛,多融洽的氣氛!

  寧波——

  寧波這個城市雖然不算很大,但是它的聲名遠播!

  因為,寧波人善於經商,寧波人擅長撐船,寧波人也慣於烹飪。

  所以,大一點的碼頭必定有寧波人,大一電的城市也必定有寧波人,寧波人是無遠弗屆,你說,它怎麼會不出名?

  寧波有一條街,一條十分突出也十分熱鬧的街,叫做“半邊街”。

  半邊街一邊是各色行當都有的店舖商號,另一邊則是停滿大船小船的碼頭浮箱,碼頭外面,浮箱過去,當然是海天一色,廣闊無際的汪洋大海了。

  因此,這“半邊街”叫得真好,叫得真妙,它真正是名副其實的“半邊街”!

  這一天中午,太陽還差一尺就到頭頂,半邊街上有一家飯館叫做“長壽樓”……

  “長壽樓’這幾天的生意似乎比往常要好,它座滿九成,就這樣,茶房跑堂,穿梭似的跑個不停。

  賬房先生運筆如飛的寫個不停,廚工師父叮叮噹檔的把鍋子打個不停,老闆呢?嘿!他一樣沒閒著,滴滴答答的也將算盤子敲個不停!

  難怪嘛!日正當午,什麼都可以沒有,飯卻不能不吃,民以食為天呀!

  長壽樓樓下設的是普座。普座,除了桌了就是板凳,簡簡單單,局侷促促,因為,這裡麵食客多半是靠著碼頭生活的販夫走卒。

  以勞力換取生活的人,他們隨便,他們粗獷,他們熱情,他們也喧囂!

  樓上是雅座,雅座就是雅座,它的確是考究多了,桌子是八仙桌,椅子是靠背椅,桌圓圍,扶手都是棗心紅木所制,還雕禽鏤花呢!

  臨街一面整排長窗,憑窗遠眺,海面上、碼頭邊,大大小小的船隻,高高矮矮的桅杆,擠得像戲台邊的看客,密得像竹籠裡的筷子!

  同樣的,雅座的環境座位的確是舒適,雅座的菜餚定價卻也十分嚇人,你腰中若是沒有帶上十兩八兩紋銀的話,最好是別到上面來,免得到時候出了洋相!

  長壽樓的雅座並不大,前後只安放著二排桌子,一排三桌,七張椅子上都有客人在吃喝著。

  這個時候,又聽起樓梯板“咚咚”的響了起來,是一個茶房帶領著二位如花的女客上來了。

  這二位女客人一個身穿白色羅衣,一個穿的乃是黑色衣衫,一黑一白,相映成趣!

  她們年歲很輕,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都是二九年華,待字閨中的姑娘人家。

  二位姑娘生得一樣的美,一樣的豔光照人,真是比花花解語,比玉玉生香,還帶著溫暖呢!

  全座食客的眼光,不約而同的都集中在樓梯口,本來嘛!人性原就好奇,冉加上好好而惡惡的心理,誰都會向美好的東西看上二眼,何況這“東西”又是人見人愛的姑娘家呢!

  雖然這二位姑娘的身上都佩有寶劍,佩有寶劍大致皆是武林中人,但看看總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大清年間,禮教很嚴,一般婦女若沒有緊急要事是很少出門的,除了武林中人。

  武林中人那就隨意多了,一是她們身蘊武技,不畏強梁;二是她們講究站得正,做得正,禮教仍然不廢,卻以道義為先!

  樓梯口侍候食客的茶房向著帶人上來的茶房在嘰嘰咕咕了,大概是在商量怎麼安排這二位姑娘座位的時候,最最裡面靠窗一桌有二位食客站起來了。

  這二位客人當然是男的嘍,哪裡會有這麼多的女客呢?他們都是三十出頭、四十不到渾身是勁的壯年漢子!

  兩個人雙雙面露喜容,其中一個還抬起了手在招呼著。

  “如嫻,如婉,你們怎麼也都來了?”

  不可思議的那二位姑娘就是名聞江湖的“黑白雙嬌”沈如嫻和沈如婉了。

  沈如婉一見不禁就立即歡呼了起來。

  “三叔,四叔!你們也在這裡呀!”

  “快過來,到叔叔這裡來坐。”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5:51


  “等一等,三叔,尚有一位還沒有上來呢!”

  沈如婉回頭朝樓梯口不住的探視著,嘴裡還不住的埋怨著。

  “你是怎麼搞的?快上來啊!”

  樓梯口出現了一個含著笑容的年輕人。

  “麥小雲!”

  食客之中有人驚訝的出了聲。

  隨著這個聲音,客人們全部抬起了頭,個個打量起這位年輕人來,像是在瞻仰名人,像是在觀賞奇珍。

  他是麥無名。麥無名依舊是淡淡的笑著,他逐漸的習慣了,剛才樓下不也有人在喊他的名字?所以腳下才慢緩廠幾步。

  哦!不,他現在已經不叫麥小雲了,他是麥無名!

  “走,到我叔叔那邊去坐,四叔他們也在這裡呢!”

  沈如婉一把拉住了麥無名的衣袖,向裡面靠窗的那一桌走了去。

  沈逸川立即抱起了雙拳,欣然的招呼著說:“麥少俠,數月不見,豐采依舊。”

  他似乎感覺到有些意外,意外的是麥小雲終於又和沈如嫻她們姐妹在一起了。

  又是一位錯誤者,麥無名不由尷尬的笑笑,也拱手回上了禮。

  沈如婉“嘻”的一聲輕笑了起來,她刁鑽、狡黠,明知道她三叔犯了與她同樣的錯誤,但是,她不點破,卻搶先的介紹著說:“這位是我王叔沈逸川,這位是四叔沈逸裕,這位嘛!他是我新交的朋友,不錯,他是姓麥,不過卻叫麥無名。”

  麥無名禮貌的叫了一聲三叔、四叔。

  沈逸川輕聲喝了一聲:“如婉,不許胡鬧!”

  很顯然的,他以為沈如婉在開玩笑。

  沈如婉的笑聲反而大了起來,她得意地說:“我才沒有胡鬧哩!他真叫麥無名嘛!”

  沈逸川哪裡會相信沈如婉的話,他年紀輕,性好動,經常在外面走動,是以曾經晤見麥小雲二次,這明明就是麥小雲!怎麼說是麥無名?真是豈有此理!

  “如婉,你……”

  “我說的是真的嘛!不信你可以問大姐!”

  沈如婉嘟起了櫻桃小嘴,沈如嫻就展著笑臉解釋了。

  “三叔,二妹說的沒錯,這位正是麥無名少俠。”

  此言一出,沈逸川果真是大吃一驚,他不禁緊緊的看著麥無名好一會兒,心不由己的還是多問了一聲。

  “閣下不是麥小雲?”

  麥無名怏怏的說:“晚輩麥無名。”

  沈逸川頭甩甩,臉訕訕,懷疑起自己的眼力和記憶。

  機伶的茶房見這二起客人彼此相熟,也就解去了他們先前發生的困難,立即早一步替對方擺上欠缺的碗筷。

  沈逸裕見機對茶房說:“已點的菜照常送,再加一道‘獅子頭’和‘黃魚三吃’。”

  “好,好!我馬上吩咐下去。”

  茶房轉頭要走,沈如婉又把他給叫住了。

  “哎!哎!給我來一碟海蜇和一隻槍蟹。”

  “坐,坐!”

  沈逸川連忙招呼三人的座位。

  “謝謝。”

  麥無名就在左旁的一個位子落了座,“黑白雙嬌”則並排的坐在一起。

  沈如嫻淺淺的笑了一笑:“二妹就喜歡吃咸貨。”

  麥無名卻接著說:“寧波名產,誰不喜愛,我也不例外呢!”

  沈如婉笑逐顏開了:“對嘛!咸一點才下飯哩!”

  沈如嫻扭轉的話題,這也是麥無名來此的目的。

  “三叔,貢品可有消息?”

  沈逸川眼光朝向四面轉了一轉,又向窗外努了努嘴巴,將聲音俺抑得極低極低。

  “今日不到,明天準到,你不見碼頭上加添了好幾個跨刀巡役?”

  半邊街原是寧波的港口,也是外地貨物集散中心,平時不是車輛就是騾馬,熙熙攘攘,人潮滾滾,近幾天更加熱鬧,有不少江湖人物出沒其間,還加上些許差官巡役。

  “三叔,歷年來貢品皆走旱路,今年因何例外了?”

  這話還是出自沈如嫻之口。

  “這要問你四叔,你四叔比較清楚一些。”

  沈如嫻將眼光轉向了沈逸裕:“四叔,你說話呀!”

  沈逸裕沉吟了一會:“今年安南貢品,除了五尊金佛、四顆精鋼鑽以一柄玉如意,但有人傳報說那柄玉如意之中非但藏有一冊大竺武學真本,而且玉如意的本身並不屬於貢品之內,這才引起了三山五嶽之人的覬覦。”

  “哦!我明白了,財寶尚在其外,武學真本乃是武林人仕夢寐以求之物,對方為了安全起見,才改走水路。”

  沈逸裕笑笑說:“如嫻果真聰慧,情形的確如此。”

  沈如嫻也笑笑說:“四叔誇獎了,但他們既然走了水路,那為什麼又不一直由渤海進永定河而去,卻在寧波這裡上岸呢”?

  沈逸裕一聽不由瞠目了,不由結舌了。

  “這……這……這我就不知道了。”

  沈逸川立即心中一動:“如嫻,莫非你知道?”

  沈如嫻還是笑笑說:“我也不知道。”

  沈如婉卻是興致勃勃,她接口說:“四叔,那消息是誰傳出來的呢?”

  沈逸裕如今審慎了起來,他思思考考的說:“這也不知道,眾口紛紜,彼此互傳,只知消息是來自嶺南,並且十分詳盡,江湖上也已經轟動了。”

  “怎麼個詳盡說法呢?”

  “水路先由‘萬里船幫’護送,到了寧波,則轉交大內皇宮所派出的高手負責。”

  “說不定這消息就是‘萬里船幫’所透露出來的。他們在混淆聽聞,然後監守自盜。”

  “究竟內情如何?恐怕無人知道,武林中人目的只在那冊秘籍,其他的他們根本也不想知道。”

  麥無名對這件事的興趣並不太大,他雖然要找的是一柄玉如意,再從該柄玉如意追溯他父親生死之謎。

  但那也只是限於江南地方,大不了包括著中原,安南省貢的那一輛應該不會有什麼關係?所以他說是來見識見識。

  辰光已經到了末牌時分,喝酒的人酒醉了,吃飯的人飯飽了。

  但是,長壽樓飯店難座中的客人離座而去的竟然不多,他們換上了清茶,窮泡,閒聊,由此可見,這些人皆是有心之人了。

  申時正,一艘艨幢大船緩緩的駛進了寧波港口,慢慢的靠近了“寧杭”碼頭,半邊街中頓時起了一陣騷動。

  數名巡役,他們各自捫著刀柄,分站在碼頭沿邊,全神貫注的戒備著!

  艨幢大船的後面,相繼的有二艦快航在跟隨著,它們也一起在碼頭旁拋下了錨。

  忽然間,“的的噠噠”的一陣驟雨打了過來,是騎兵,二排騎兵鏍紲並駕的騁了過來,足足有二十名之多,就這樣,毫不費力的把街道行人給騰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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