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宋末商賈 作者:海紅鯨 (已完成)

 
georgewan 2007-5-12 16:59:0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82 123621
frank7649 發表於 2012-2-7 10:16
卷六 第二十三章(二)

    甲時末,李璣終于在離淤水河岸三十里處,找到了一個傍小一峽而建的小村,他立時下令就地紮營歇息,明天一早再行趕路。

    雒州昌邑縣的縣城建在距游水里余的西岸,九月初一清早太陽還沒出山,縣城東門大開,吐出大隊人馬向濰水最下游的大橋而行。本來誰水這一帶的河水在冬春之際的枯水期間,最深也不過七八尺,可現在卻因為入夏後的幾個月下了幾場大小不一的雨,河水已經差不多漲滿了整個河床,深倒是不怎麼深,最深的河中間也就一丈多不到兩丈,但水面卻是寬達三十余丈了。

    雒水上總共七座橋,全是能通車馬的大橋,有四座是半臨時性的浮橋。這一段時間里被大水沖毀的兩座還沒修複,沒被沖掉的兩座也讓林強云下令拆了。還能通行的就只有三座石墩橋,一座位于安丘到高密、膠西的路上;一座在祚山寨,是半島三州通往濟南府的要道;還有一座就是這里了。

    這座丈五寬的石墩橋建得有點奇怪,只在河中間水深處相隔兩丈用大石砌了九個橋墩,用四根兩尺徑原木為梁,鋪以兩寸厚的橋板。橋的兩端各有七八丈是以圓木為柱,再搭上厚板做橋面。

    上次林強云來到這里看了這座橋以後,也與幾位隨行的老者研究了好一會,得出的結論是:所以會建造這樣的橋,佶計是此地采挖石頭一一特別是適用于建橋地大石不易。建橋者覺得河中這一段用石砌橋墩牢固,不會被洪水沖垮,不必費神重建。近岸的兩頭受洪水沖毀的危險小些,即使被水沖掉了也比較容易修複,這也是這座橋時通時斷的主要原因。

    從西岸這邊看過河去,對岸正對著橋建有一座不大的村堡。一面大書“宋”字的牙旗在村堡中迎風飄揚。緊挨橋頭數丈地岸邊,好像匆忙間堆起有一道僅兩三尺高的土坎,遠遠看去似是在這道坎後置有數具弩床,二三十個人影在這幾具疑是強弩的物事旁忙碌。

    作為先鋒的一名部將騎著馬領先前行,早半個多時辰派出去的斥摒沒有回報,對岸的敵軍可能人數不會過多。斥挨才沒做理會,大可以放心大膽地過河將這些人消滅後向萊州急進。到達橋頭後,部將策馬閃到路邊,回頭高聲喝令:“分批過橋,相隔十丈一隊快速前行。”

    部將在第一隊五十人上橋後一面不住向橋那一頭打量,一面心中暗自嘀咕:“只有不到五十人,憑著這條邁腿就過的泥坎。想攔阻我數萬大軍過橋?他們是活得不耐煩了,要早點死。還是這個泥坎後另埋伏有大批敵軍?不可能呀,這十余丈長的泥坎後。就是擠滿了人,最多也只能藏得下數百個……”

    第二隊人將到橋中段,第三隊正准備動身,只見對岸疑是強弩處閃了一下火光,噴出一股煙塵,片刻後傳來一聲如同爆竹般的輕微聲響。再看將到對岸的第一隊軍兵,不知何故還能亂成一團立在橋面上的只剩了一半,數條人影從橋上張紮手腳往橋下掉,還有十數人倒在橋面上,隱約可看到幾個人向後爬動。

    “傳令。沖過橋去,臨陣退縮者斬!”部將不假思索的吼叫聲傳出好遠,一個傳令兵搶在第三隊人之前向橋上急沖,一面高聲傳達將軍地命令。

    護衛隊守橋的將領叫陳金貴,原是護衛隊四哨一小隊隊長,去年就是他帶了一小隊人跟隨徐天嗜兄弟到江南西路去地,到山東後已經升為護衛炮隊部將。這次他帶領兩小隊共八架子母炮,五哨護衛隊堅守橋頭。在看過並探查了附近的河面及深淺後,向林強云立下了軍令狀,拍胸保證,僅憑這些人就可以不讓一個敵人從此地踏上河岸一步。

    陳金貴並不是空口說白話,早在今年初王寶奪得高密縣後,張國明和沆念宗就把原本准備于膠水沿岸修築地村堡轉移到誰水邊來了。這座橋的上下游,每隔三里就建有一個能容五十戶人生活,可放烽火、鳴鑼傳警及堅守的屯田堡寨。每個堡寨五十名受過短期刮練的民兵及他們的妻兒老小,武器有四十張弓,三千支箭;十副鋼弩,五百支無羽箭及刀槍等冷兵器,還有一些石灰、石頭等。

    堡寨間有新墊高還沒夯實,但勉強可行走大車的馬路連通,路東是剛收完稻谷,放干了水正准備種麥的一片片農田,間有大片未曾重新開墾的拋荒地。

    更令陳金貴放心的是,三哨騎兵分成三處,隨時准備支援有警的堡寨。不過,陳金貴得到地最新消息令他大感安定,原本有點擔敵軍利用木筏強渡誰水,自己的人數太少會照顧不過來,在接到敵軍沒有隨軍工匠後也打消了。

    而陳金貴所不知道的是,林強云在走完整個游水中下游這一片地區時,心中已經把消滅蒙古韃子的主戰場,選在了這座橋東以南的一塊二十里寬,三十余里長的地區。陳金貴身後不到三里的一個小村里,就埋伏著十輛鐵甲車。另幾個村里,集中有兩軍的步兵和五哨騎兵,只等在他對面的二萬賊兵在這里碰過釘子後,硬逼他們繞道祚山寨大橋過游水,讓他們與賊人右軍的主力合在一起後,就要痛下殺手。

    一個時辰前沖過橋後縱馬飛馳的五名探子,沒一個能逃回去報信,沒想到局主要自己相距十丈,分為兩道挖出三尺深的壕溝還真管用,探子們不到近前看不清躲在壕溝里的人,等他們看到溝里有人時,早進入數十具鋼弩的射程內。想調轉馬頭逃回去的成了刺猬,沒來得及回頭的只有乘乘下馬受縛的份,招出這一路軍兵的虛實。

    陳金貴此時篤定得很,吩咐炮手們把敵人放到最後一塊沒護攔的橋板上再打。呵!一斤二兩總有千余兩千粒吧,徑粗分多兩分大的鐵珠雨點般的打過去,李蜂頭的賊兵們身上不變成篩子才怪呢。

    第一炮就轟掉二十二個,這是所有人都看清算過了的。陳金貴還看到河面上濺起一片小水花,大小約有四五丈方圓的面積呐。估計在十五六丈的距離內,一炮打出去可將打擊面的范圍擴大到七八丈的寬度。

    橋上發呆的賊兵還沒回過神,他們後面又有一隊賊兵嗷嗷吼叫,推搡著前面的人沖過來。

    陳金貴舉起右手朝前揮動,高叫:“前排兩側的炮准備,左中炮點火。後排的四架炮向對岸人群密集處發射單個子窠。注意了,絕不可將橋打壞,我們還要用這座橋過河去……

    數聲發射的轟響把他的話淹沒,沒人聽清部將後面叫的是去搶什麼,但不管怎麼說,後排四架子母炮的年輕炮手們有了可以盡情射炮的機會,自然是小心又小心。原本以為排到前面能打個痛快的那些炮手,這時只能怨自己的運氣不好,不住咒罵李蜂頭的賊兵沒用。

    前排炮位的一個旗頭,見後排炮的炮手們興高采烈的忙碌,並向自己擠眉弄眼,心里著實是急得狠了。他也不管敵人能不能聽到,沖上土坎向對岸放聲大罵:“你們帶兵的是豬還是驢啊,集齊了人猛沖過來就是,這樣一小股一小股走三步退兩步的能濟得甚事,害我們打了一炮後要等好半天才能再打一炮。”

    旗頭的罵聲引來了一陣哄笑,笑聲中一支箭“嗖”的一聲從他身側飛過,嚇得他慌忙跳下來。這位旗頭自己也覺得既好笑也慶幸,悻悻地退到一邊拍胸後怕:“好險,好險。該死的賊兵射得不准,沒傷著。直娘賊,我就用鐵珠子給你們一個回報,叫你們逃得喘不過氣來。”

    旗頭的話聲方落,河對岸爆開的幾個子窠炸翻了數十個賊人,橋上的賊兵一驚之下,像是被他罵退般的齊聲發喊,掉頭就跑。這回頭跑的速度比前沖的速度可是快多了,在這端沒護攔的兩塊橋板上,不時有一兩個人被推擠出橋面落下水去。

    陳金貴對還在發愣的前一排炮手們吼道:“快動手啊,把裝有鐵珠的子炮換下來,瞄准對岸的賊人轟擊,再不打就被他們逃光了。”

    可惜得很,前面的四架子炮換上單發子窠後只射出了一炮,賊人就全都逃入昌邑縣城中去了,直到夜晚也沒見有一個賊人再出城一步。

    九月初二卯時末,蒙古騎兵急馳的塵土在六七里外一露頭,就被高密西城樓頂上望台內的護衛隊員發現了,響遍全城的急促鑼聲、奔跑高喊的報警聲,驚動城內早有心理准備的軍民,也驚起還在睡懶覺的男男女女。

    軍人們在各自旗頭、什長、小隊長、哨長的呼喝聲中,腳步匆匆做他們這些天演練過無數遍的各項准備。

    百姓的青壯男人,則急急安置好家中的雜事,出門聚集于指定地點,聽候各坊長指派,或先回家去將能盛水的容器裝滿,以便有火警時有足夠的水將火澆滅;或到城下的隱蔽處候命,隨時向城上送運城頭消耗的防守材料,還要在危急時操家伙幫忙殺敵。

    心驚膽戰的女人們也沒閑著,在家的煮好飯食准備送上城頭給自己。
frank7649 發表於 2012-2-7 10:16
卷六 第二十三章(三)

    正在城上教護衛隊員發射三弓床弩的准備將軍王寶,轉身走到取出“千里眼朝遠方的大路看去,一條大有百十丈灰黃色的土龍以大路為軸向高密城緩緩而來,大龍前方一排疏散的黑點組成一個三角楔形,到近前,就看得出這條土龍的速度極快。

    “是騎兵。”王寶嘟喃了一聲,“呸”地一下朝城下吐出口水,再次舉起千里眼細看近在一里多的騎兵,此時能清晰地看到馬背上的騎士不是漢人裝束。雖然王寶沒見過蒙古人,但見到這些騎兵與女真人和契丹人都不一樣的打扮,不由罵道:“總算等到你們來了,韃子們,有本事就沖到城下來呀,我們會用局主新發給的小炮相迎,讓你們嘗嘗這種薯頭的滋味。”

    罵到這里,王寶心中動了一下,暗道:“我們的小炮只能打出四十余丈,和一般的強弓相差不多,不如先准備幾個子窠,若是蒙古人竟然蠢得沖到近前來的話,說不得讓他們嘗嘗小炮的滋味。”

    當下回身悄悄對身邊的兩名護衛隊員說了幾句,那兩個人喜色上臉地連連點頭,急匆匆跑到城下去。不一會功夫,他們喘籲籲地抬著一箱打開箝蓋的子窠,來到已經把三架小炮按親衛教的方法調整了射程,對著垛口支好的王寶他們身邊。

    王寶示意兩人把箱子放遠些,走去拿了一個在手上掂了掂,似是怕被還遠在里外的蒙古人聽到。壓低聲音對圍上來地護衛隊員說:“讓這些韃子們沖近些,只要他們到了我們這種小炮的射程之內,就用韃子來試炮,看看它的威力到底有多大。現在最要緊的是大家同時大聲叫罵,將他們激怒引過來。”

    一名護衛隊員有些擔心地問道:“王將軍,陳都統制和其他與韃子們交過手的人給我們講過。與韃子交鋒時須防他們的弓箭利害,那些野蠻人可以一邊騎馬沖鋒一邊連續發箭呢,我們放韃子沖得太近,不怕傷了自己麼?”

    王寶氣道:“嗨,你怎麼不會多動動腦子,去吩咐城上地人。韃子沖近時蹲到垛牆下躲好,再用盾牌護住身體。去,快去告訴大家,聽我的命令開罵。”

    從千里眼中可以看到,大隊韃子兵在一里半左右停下,只有前面的一部分,估計不到一千騎繼續向前沖。恨得王寶小聲咒罵不已:“韃子們,先讓你們得意一時。別以為距離一里多我們就拿你沒辦法,稍候再用雷火箭來收拾你們那些遠處的牲畜。”

    王寶對自己用熟悉了的三弓床弩十分有信心。只要發射的角度調整得好,別說一里半,就是再遠些,他地床弩在兩里內也能打得到。雖然這麼遠的距離正是人們所說的‘強弩之末”已經沒什麼殺傷力,但裝上雷火箭鏃的大箭,可是能爆開要人老命的家伙呐。

    城外各處的遠近,早已經被王寶帶人做上了記認,他早打定主意,這次高密城的防守中。對攻城地敵人要以最大的可能進行遠距離地殺傷,盡量不讓敵人有機會攀城進攻。

    此時他將發炮的事交給手下去做,自己蹲在一個垛口前,用千里眼盯著越沖越近地蒙古騎兵,興奮得嘴里不住念叨:“沖,沖啊,快點沖!嘿,好,再沖近些。”

    看到蒙古兵已經持有弓和箭在手上,立時高叫道:“大家躲好了,別讓蒙古韃子的箭給傷著。”

    一人大聲問道:“將軍,我們不罵了麼?”

    王寶喝道:“我們還沒罵,韃子就自己來送死了,還浪費精神力氣干什麼。弩手裝單箭,韃子到護城壕邊時瞄准了打。小炮准和  “,”

    三具小炮每具各有四個人,兩個炮手的身邊都有一個拿了大木盾的護衛隊員相護,以防受到箭傷。聽到王寶拖得長長的喝令聲,一人立即雙手握住一個子窠,將尾翼放入數分到管口上,另一人用腳踩住小炮底座,一手將燃著的棒香向引線靠近,隨時准備點火。

    “點火發炮!連射三發。”的叫聲傳到,抓住子窠的炮手一見引線已經被點燃發出“嘶嘶”的響聲,迅快地將子窠往管內一放,轉身就去木箱中取另一個。

    這股蒙古韃子自以為天下無敵,以往在金國攻城掠地,除在有數的幾個大城受挫外,所到之處一般地小城鎮無不望風披靡,或是一觸即潰,或是開城投降以免屠城。

    這次他們看到高密這樣一個小而又小的城池,自是毫不放在眼里,神情托大得很,呼嘯著張弓搭箭向城下急沖,直至距城壕十丈許方松手放棄,拉馬調頭轉向,向城兩側分流奔出。

    這下韃子們碰上釘子了,迎面的城頭沒人露面,射出的數百支箭一個人也沒傷著,等于是給守城的人送上稍後用于回擊他們的劣質武器。沖到城下的韃子只是在沖近城壕時,依稀聽到城上發出幾聲微不可聞的“通通”聲。

    而他們朝城兩側分開馳出後,卻遇到城上零星箭矢的打擊,不斷有身邊的同伴被一種奇怪的箭射中紛紛落馬。倒下地的不管是人或是馬,是生是死都沒有分別,有些很快便被他們自己同伴的戰馬踩踏得骨斷肉裂不**形。僥幸沒被戰馬踩死的,也被接踵而來的無羽怪箭射翻,再沒命回到他們的同伴身邊。

    正面四十余丈處,韃子騎兵隊中接二連三爆開九朵花似的泥塵,數十騎人馬翻滾著摔倒,人喊馬嘶聲在悶雷般的蹄聲中顯得那麼的微不足道。

    旋風般卷過的韃子騎兵兩刻間就遠出里外,城外疏疏落落散布兩百多具人、馬尸體,被沉降下的泥塵塗上了一層薄薄的棕黃色,連紅色的血跡也成了橙紅,從城上看下去就像是全部的人馬原本就是這種顏色的一樣。

    王寶拍拍在身旁已經停止點數護衛隊員的肩膀,向他問道:“怎麼樣,算清楚了沒有,這次共殺掉了多少蒙古韃子?”

    “稟報將軍,兩側被鋼弩射斃並落馬被踩死的共是六十七人,馬五十二匹。”那名護衛隊員轉過頭站直身體,一本正經地向王寶報告說:“但小炮打死的看不太清,算了一會就沒再去算了。將軍可否把千里眼借給屬下,只消片刻時辰就能點算清楚。”

    王寶把千里眼塞到他手上,向使用兩具三弓弩床的護衛隊員高聲下令:“弩床張弓,准備雷火箭,我們再給遠在一里外的韃子嘗嘗味道。”

    子母炮的射程比三弓弩床稍近,王寶也不想太早暴露這種能大量殺傷敵人的武器,他走到已經將弦拉開的床弩邊,指揮弩手們調整好角度,吩咐兩位旗頭說:“第一箭發出後,立即再張弓,第二箭射出前只須把弩床尾端偏移一厘,射出箭的落點就會相隔七八丈。好了,你們自去下令,開始點火發箭。”

    赤那顏·合勒紮在舉酉年(1213年)十六歲時,就從怯綠連河(今外蒙古克魯倫河)邊的大斡耳朵隨父親一起,開始跟著成吉思大可汗南征金國,此後轉戰萬里,絕少吃過敗仗。到了丁丑年(1217年),大可汗把對付中原金國的戰爭交給“國王”木華黎全權辦理,自己又隨父親一起撥到“國王”麾下。父親死後,他接手統率忙忽惕部的蒙古勇士以來,可以說得上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未曾一嘗敗績。就是在丙戌年(1226年)九月到丁亥年(1227年)五月圍攻青州這樣高牆堅城的大城池時,他所帶蒙古勇士的死傷也沒超過三百人。

    剛才,赤那顏·合勒紮遠遠的看到高密只有四丈余高的城牆時,心里覺得只須幾天時間就能將此城攻下。便止住大隊人馬,派出一個千人隊沖到城下示威。他准備紮下營後,再依著過去累試累靈的辦法,讓李壇的漢軍和其他女真兵及契丹兵驅趕附近抓來的壯丁去沖鋒攻城,相信不出三天便可以進城休息了。

    赤那顏·合勒紮哪里想得到,自己的蒙古勇士在沖過去示威時,竟然在毫無先兆的情況下被漢兒殺掉了一百多,狂怒地大聲吼叫:“勇士們,先退回來,破城後我們再進去屠光……”

    半空尖利的呼嘯聲打斷他的吼叫,尖嘯越過頭頂在身後七八丈“轟”地一下突爆,人喊馬嘶聲中,赤那顏·合勒紮這才警覺地想起,雖然城上的弓箭不能射到這里,但漢兒還有能夠及遠的弩床,那種大箭可不是玩的,一支箭能穿透四五個人馬呢。慌忙大叫道:“快,傳令後撤五里紮營。這里讓給漢軍、女真軍他們落寨。”

    雖然兩波弩床攻擊只射出六支雷火箭,卻也給韃子兵造成了四五十人馬的傷亡,總算是差強人意。眼看蒙古騎兵潮水般的退去,知道還會有惡戰的王寶笑呵呵地收起千里眼,向剛才交回這件寶貝的護衛隊員問:“怎麼樣,現在算清楚沒有?”

    “稟報將軍,小炮打死的韃子兵共是五十二人,馬九十一匹,除弩床擊殺的韃子不算,我們在城下共殺掉韃子一百一十九,馬一百四十三匹。不過,屬下看到被小炮打傷的有數十個韃子兵逃回他們陣中去了,所以沒把這些受傷的計算在內。”護衛隊員很認真的向將軍報告。
frank7649 發表於 2012-2-7 10:17
卷六 第二十四章(一)

    王寶:“沒要緊,讓他們逃回去也好,或許能給其他的韃子造成些恐懼和麻煩。好了,傳令:值守的人員留在城上警戒,其余人先回去歇息,有警時再聽令行動。”

    沒當值的手下兵將們紛紛退下,王寶自己可不敢掉以輕心,帶著幾個人在城周巡視,他們不厭其煩地把西城的小勝告訴四城的人們,也順便交代各人提高警惕。

    東城牆上多裝有兩架千斤的“大雷神”炮,炮口遙指五里外的大橋方向口據操炮的炮手說,這種最新鑄造出來的“大雷神”炮,可將四斤重的子窠射出四里多五里遠,炸開後能將三丈方圓內的人畜擊斃殺傷。

    王寶用千里眼遙望大橋,一個月來經過日夜趕工,靠這邊的橋頭已經築起一個堡寨,聽說那堡寨里不但有數十架子母炮,“大雷神”,連拋石的大袍也有四五架呢。按這樣看來,高密和橋頭堡兩處的炮火將控制這片五里多的地面,沒有敵人可在這一片地盤上站住腳。

    下面距城頭二十丈遠有個戒備森嚴的大院子,王寶知道里面有二十架外表漆成烏黑,還帶黃紅色虎形紋、箱子般的古怪鐵甲馬車,靜靜地排成四排。只要一出院門,就能從城東門直出,沿鋪了黃土碎石壓平壓實的大馬路,向橋頭堡寨進發。據鐵甲車隊的護衛隊員們說,這種加固了的鐵甲車,和年初時王寶所見的鐵甲車不一樣了。連三弓強弩地大箭也不能擊穿它的正面鐵甲,左右兩邊和背後的鐵甲也能擋住勁箭的射擊。裝于車頂部的子母炮,子窠能打到兩里遠;就是霰彈鐵珠,也能對二十余丈外的敵人進行致命地打擊。

    按林強云的交代,向炮隊的哨長、什長們再吩咐了一遍,敵人一到“大雷神”的射程內。經過什麼的就不必理會。若是想要安營紮寨或是想破壞大馬路,就發炮向他們射擊,絕不能讓韃子和賊兵隔斷高密和橋頭堡寨間的通路。

    午時前後回到西城牆上,城外兩里已經有不少賊兵開始安營紮寨。大路上,望不到尾,源源而來地大隊賊兵。向城下初具門面的營寨進入,而後又從側邊向兩旁流出。營寨也成弧形向兩邊擴展,似是漸漸會在城外形成一個包圍圈。

    城外,大量賊兵和民夫在奔忙。

    遠處,漫天塵土飛揚,可見蒙古韃子派出一隊隊由百十人馬組成的騎兵小隊,向各處來往奔馳。想必是到附近的四鄉八里去搶劫糧草、擄掠壯丁。

    近城,那些已經空無一人的村子。依稀有大批人馬進進出出。各處比較高大些的樹木不時倒下,在原本迷漫著塵土的天地間又再多加些煙塵。似乎還隱約能聽到大樹倒地地聲音和感覺到大村倒地時的輕微震動。也能感覺到一一或者說是猜測到,被擄到賊兵中地奴隸工匠們正將這些砍倒的大村析去枝丫,分解成適合地木材,以用于制造云梯、袍架、壕橋、賁車、距埋、緒棚、撞車之類器械,一旦有成,將會用這些急就章造成的物事進行攻城。

    城內,數量不多的護衛隊員和城里的數萬男女老少也在忙碌。

    城牆上下,民壯有組織地在坊長的帶領下,有條不紊地往城上搬運垂鍾板、蓖籬笆、皮竹笆、石塊、石灰包、金汁(稀薄的屎尿)、大鐵鍋等物事;並有專人安排守候在埋于地下的大瓦甕旁監聽,以防敵人開挖地道。

    距城牆遠些的廂坊。每個房屋都擠滿了老少男女,他們有些是本城內的居民,騰出近城牆的房屋讓與守城地官兵暫宿;也有些是城外被動員進城避兵的鄉民,在城內無親無故由官府安置在城中暫時安身。這些一時幫不上忙的人全由百余位年長而且識字的老者或夫子管帶,借此時間集中在一起教他們認字、學算術。青壯婦人女子,有少量纏了小腳的由傷科郎中用這開戰前的最後一點時間,教她們如何對受傷的人進行緊急清理、包紮;大部分沒裹小腳的,則去捆紮編織應急用的擔架,練習如何在紛亂的人群中平穩地將傷者抬回,讓郎中們進行救治。

    一切都按部就班地進行得緊張而又有條不紊,可以看出安排這一切的主事人十分精明干練,把所有事務布置得井井有條。

    蒙古韃子和李壇的大軍從漲州出動不過半個時辰,林強云就接到飛鴿傳報,敵軍的行動不出所料,主力果然是從祚山寨大橋通過,目的地是高密、膠西兩縣。

    司馬景班在三位一同去過濰水探查老者的幫助下,按林強干說的樣子做出一個大沙盤。經過數十位附近請來的鄉民不斷努力下,把膠水、誰水間這一狹長地帶,用泥沙全部微縮在六尺寬、丈五長的木盤上。司馬景班那兩個細心的徒弟根據人們提出的意見,弄了些小枝細葉和雜草等,把這個沙盤做得惟妙惟肖,令得張國明、沈念宗“嘖噴”連聲地贊歎不已。

    沙盤此刻放在膠西縣衙的大堂正中,原來在此辦公的吏員們全被遷到左右廂房去,將這里讓出來,作為戰場臨時總指揮部。林強云在寂靜的大堂里盯著沙盤沉思,不時有親衛在接過後院跑來信鴿兵手中的紙條後,再悄悄的往沙盤上插入幾支小黑旗,或將黑旗在原位上留下一支,把其他的黑旗移動一個位置。也有的親衛看完紙條後,將已經插上的紅旗稍做移動,但紅旗的移動次數很少,移動的位置也只是極小的距離。

    這次打仗,林強云幾乎要把所有自己知道的一一從電影、連環畫、書本上看來的——游擊戰、地雷戰、地道戰、麻雀戰等等,全都想用上一用,也在前些時候做了好些准備工作。

    可惜的是,要打地道戰是打不成的,一來對付的不是掃蕩的日本鬼子,而是數萬人的大軍,況且既沒時間挖地道,挖了恐怕也起不了什麼大作用。倒是給他想出挖些小而短的地道,可用于作為細作隱蔽藏身的所在。這些時間能得到大量敵方消息,就是這些在各處藏于地道中的探子們用信鴿傳送回來的。

    地雷戰也不成,主要的問題是沒有合用的地雷,原先他也想過用子彈火帽中的發令火藥做地雷引爆裝置的,可試了幾次之後,也無奈地放棄了。原因是這種沒加入雷汞的發令火藥,引發它所需要的擊打力道太大。雖說裝在火銃上的擊錘,采用了扁平螺旋彈簧,確是可以達到那麼大的力量,基本上十有八發子彈可以一擊即發,即使遇到一次擊不發火的子彈,還可以再壓下擊錘打第二次,甚至第三次、第四次。但裝在地雷上就沒戲唱了,親手做了十個地雷,試驗時竟然沒一個能在拉線後爆炸。林強云只好放棄地雷戰的想法。

    游擊戰、麻雀戰例是在開戰初期可以用,以雷火箭和擲彈筒打擊騷擾,可以起到消滅敵人一些有生力量、搶奪燒毀敵人的糧食、戰爭物資,疲憊敵人體力和給來敵造成恐慌情緒的作用。

    林強云最終的目的,是要以自己占有絕對優勢的武器,打一場以少勝多的殲滅戰。他要趁此機會一舉將入侵的五千蒙古兵和李蜂頭的數萬部隊全部消滅,將隨蒙古軍而來的漢、女真、契丹和蒙古族驅口全部解救出來,使這些人成為根據地新的人力資源。

    林強云也想看看能不能趁此時機,像上次王寶那樣將根據地再度向外擴張,將還沒收到手里的大半個密州,以至誰州、莒州都奪占到手中。不過,在戰事還沒進行到最後,戰局還不明朗的現在,他沒敢將這個想法說給張國明和沈念宗聽,怕會嚇著他們。

    這是九月初二下午,在大堂里呆了幾個時辰的林強云發出第一道命令:“橋頭堡寨內的兩哨護衛騎兵隊于入夜後行動,按已經定下的計劃出擊。命令他們在保證自己安全的前提下,爭取最大限度地打擊敵人。尾隨賊兵運糧隊及沿途的細作,也按計劃從今夜起開始對敵的運輸線進行騷擾破壞。”

    林強云接過沈念宗寫好的紙條,看了後點頭贊同。數個坐在桌邊會寫字的親衛,馬上按紙條上的內容抄寫了十來張,每抄好一張就有守候在一旁的親衛接過,迅速向後院鴿舍或向前院的傳信騎兵處跑去。

    這次戰場傳信聯絡的方法,依張國明和沈念宗的提議,采用雙管齊下的方式。重要的命令、緊急報告、戰況等,除了信鴿之外,還另用騎兵接力的方法進行。在幾條主要的線路上,每隔五里設一個臨時驛馬站,每個馬站配五匹快馬,傳送信件的人每到一站就立即換馬。經過試驗,速度倒也極快,從橋頭堡到膠西縣衙五十七里路,共用了不到一個半時辰就能將信送到。不過,就是負責送信的人累得夠嗆,這樣一趟騎馬跑下來,最少也得休息半天時間。

    夜來了,對許多人來說,這是一個不眠之夜,而對李璣來說這卻是一個要命的夜晚。

    昨天在那個三家村住下以後,發現這里雖然門窗還有、水井也沒被寫上“有毒”、也沒填埋。但不知怎麼回事,一夜都有物事咬他,癢得他一夜沒睡著。
frank7649 發表於 2012-2-7 10:17
卷六 第二十四章(二)

    第二天迷迷糊糊的被手下架到驢車上,隨隊朝前進發。這次前進的速度比第一天更慢,連押解的軍卒們也顯得有氣無力,懶洋洋的鞭子都不肯揮動幾下,到入暮才行出五十里左右。也別怨人們挑擔走不動路,連著兩天吃些生米生麥,一天還只能就著時有時無的溝渠水咽下五六合,任是再壯實的大漢也要變成軟腳蟹呀。

    也許是昨天沒睡好,今天李璣一吃完夜飯就睡到驢車上再不肯動彈。困是困極了的,但還是沒法入睡。好不容易到半夜時分,有點睡意開始迷糊。突然,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聲把他從驢車上驚得跳起,沒提防自己是睡在車上,方跳起身就被糧包拌得一個倒栽蔥摔在地上。

    面對夾雜著火光和巨響的連續十多下爆炸聲,李璣驚得連疼痛也忘了呻吟,拼盡全力向驢車底部鑽去,縮在車輪邊不住發抖。

    散落于一里多長路邊歇息的民夫們受到驚嚇,少數老成有經驗的人大聲呼叫,讓同伴們和自己一樣躲在糧食擔子邊不要亂跑,以免劫糧的敵對軍兵錯認是押解兵卒而被誤殺。大部分沒經曆過這樣場面的人,則驚慌地地呼兄喊弟到處亂跑,尋找親人和能夠躲避災禍的安全所在。

    人影晃動的黑暗中,有人大聲高叫:“快跑啊,再不跑就會被殺掉沒命了,我們快向東北方向逃,那里沒有動靜不會危險……

    一人叫。其他好幾處有數人附和,不辨真假的民夫此時也沒法多想,十數人亂哄哄地各自向所說地方向奔逃。有人帶了頭,就會有人跟,再加上黑暗里不時有揮動兵器、喝叱攔阻逃夫的軍卒無緣無故慘叫倒地,周邊間或爆開閃光和巨響。只是不到兩刻時辰。除了受傷倒地不能動的外,幾乎所有運糧的三千余民夫都逃得一干二淨。

    性子暴躁的赤那顏·合勒紮今夜沒法入睡,一個人在驅奴們為他搭起的大篷帳里來回走動、呼喝咒罵,十個牛油燭托被他打翻、踩滅三四個,嚇得陪宿地兩個女奴躲得遠遠地不敢吱聲。

    心痛啊,怎能叫赤那顏·合勒紮不心痛呢。上午向小城的沖鋒行動口不僅沒能起到示威的作用,反是折損了一百二十多勇士,大大地滅了自己威風。雖說有四十多人在受傷後逃回,但從隨軍的大夫們救治後露出疑惑樣子及所報告的情況看,這些死里逃生的勇士連被什麼兵器所傷也弄不明白,只怕逃回地這些人就是能活命,今後也沒法再隨軍征戰了。

    而下午派出去搶糧擄人的十五個百人隊。在這高密附近的方圓四五十里范圍內吃下兩百多個小村莊,可全都是無糧、沒人只有空屋的廢村。除了讓他們一把火燒掉幾個出出氣外。半點作用也起不了。這就打破了赤那顏·合勒紮一貫以來,用當地擄獲的壯丁作為送死沖鋒隊攻城的如意算盤。

    遠處傳來數聲沉悶的輕微爆響。聽聲音好像是來自三四個方向,這種爆響地聲音並不陌生,今天上午就在高密這個小城外聽到過,是殺掉了自己百多蒙古勇士的那種兵器。

    “該死地南人漢狗。”李壇這個漢兒到達時曾向自己說過,這里守城的肯定是北上地南人,不知道黃金帳下勇士的厲害,也不清楚得罪了蒙古貴人會要受到屠城的慘烈報複,才敢以其微薄之力相抗,自尋死路。

    赤那顏·合勒紮悶喝一聲沖出大帳,看清有五個地方的營帳已經起火。還有數處正一明一滅地閃出火光並傳來爆炸聲。隱約的人聲正慢慢從起火爆炸處升起,如同海邊的潮水聲般向位于營地正中的這里漸漸逼近。

    附近各個營帳里沖出來的人,大部分衣衫不整地提著他們的兵器,茫然向周圍觀看,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傻樣。

    “勇士們,上馬。”赤那顏·合勒紮心里清楚,今夜來暗襲地敵人一定是高密城中的守軍,心中帶著幾分失落,又有點得意地想道:“真是怪事,一向以懦弱沒用著稱的南人,也會有這樣出城襲敵的膽識?哪很好啊,你們既然敢跑出烏龜殼般的城池,我就要你們出得來回不去,讓李漢兒明天的攻城戰少費些力氣。”轉念想到自己堂堂無敵的蒙古勇士都還有人襲擊,不由得氣往上湧,憤怒地舉刀狂叫:“跟我出營去,殺光敢于向我們大蒙古勇士挑戰的南人。”

    出了帳篷的蒙古兵猛然驚覺,是啊,離開了馬背,勇敢無敵的蒙古勇士就失去了自己快速行動的優勢,說不定會被奸詐狡猾而又懦弱的南人占去大便宜。

    蹄聲響起,人馬剛急馳到營帳邊還沒出營,這個方向的爆響聲嘎然而止,傳入耳中疏落的馬蹄聲顯示來敵不過只有十數騎,已經遠出百十丈去。

    正當赤那顏·合勒紮他們勒馬停住,考慮是否還要沖出營去追擊敵人時,急促的馬蹄聲再次響起,從營側一掠而過,那些馬經過時,眼尖的人可以看到幾星火點閃了幾下,向他們的馬隊中飛來。幾聲爆炸在馬隊中響起,數百人的馬隊當即亂成一片,受了驚嚇的戰馬撤開蹄子四下狂奔,沖倒帳蓬、沖翻還在到處亂竄的蒙古兵。

    氣得幾欲發瘋的赤那顏·勒紮再不猶豫,制止住混亂後立即下令,要各千夫長帶人馬出營去追殺前來偷襲的南人漢狗。

    這一夜,就在這樣的爆炸聲、人喊馬嘶聲、各處時起時滅的火光中度過。

    三萬漢軍營和赤那顏·合勒紮的蒙古軍營全都受到猛烈的攻擊,連驅奴們的營地也不能免,令得許多牛羊在襲擊受到驚嚇逃出圈子失落亍外面。

    李壇的處境更是不妙,本應于昨天就能運到的軍糧,直至今天(九月初三)的午時也沒見蹤影,全軍午餐的糧食還等著堂兄運來的米面下鍋呢。那該死的蒙古提控又派了四起凶惡的韃子兵來催命,要求自己立即攻城。想必也是在昨天白日和夜里受到不小的損失,已經怒火攻心了吧。

    李壇親自去到蒙古人的大營,向赤那顏·合勒紮稟報了糧草未到的苦處,這才讓怒氣沖天的提控大人稍松了口,答應他最遲在初四日一定會發起攻城戰的要求。

    這一夜,王寶倒是睡得十分安心,例不是說他完全不擔心這次的守城戰,而是……完全是由于……咳,怎麼說呢?

    前幾天剛被局主派來相助守城的四百多倭人,讓王寶看了就覺得好笑,心懷大開啊。這些個子不大,勇氣例是不小的家伙,一聽到城外的爆炸聲,看到城外的敵軍營內又是起火sao亂,又是人喊馬嘶的到處亂跑之後,就有一百多人跑到城上跪趴在自己面前不肯動彈,弄得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直到另一個會說漢話的倭頭來到,他才明白這一百多倭人是還沒被局主收下為奴的,這時來找自己是想請求出城去對敵人襲擊,要帶回人頭領功,好盡快成為局主的家奴。

    王寶可不想讓這些倭人出城的,想也想得到,一百三十多個倭人出城去,既沒有遠攻的雷火箭、小炮,又沒弓箭,要想沖入李壇用大木圍起的軍營內不啻癡人說夢。他要讓高密城內本就不多的守軍能堅持到局主開展殲滅戰的時候,還能有一些人手再立大功。只有到了那時,才是這伙只會近戰的倭人出擊的最好時機。要去送死,也只有在那時才是他們送死的時節。

    聲色俱厲的將倭人轟回去後,王寶越想越覺得有趣:這些倭人到底那根筋不對了,想做奴才想得成了失心瘋不成?僅就一百多人就要去沖營?

    回到自己的突處一躺下就呼呼大睡,直至日上三竿才起身洗漱。

    這一夜,林強云、沈念宗和張國明三個人也是到將近子時才回房睡覺。

    沈念宗是第一次遇上如此大的戰事,難免心中忐忑不安,要早睡也沒法安心,他只好到大堂看看侄兒有什麼事需要幫忙。沒料到一到門外,就看到張國明也坐在大堂內,臉色不大正常的故做鎮定地喝著清茶就糕餅。

    而林強云則低頭背著手在堂內踱方步,他們兩個看來也和自己一樣七上八下啊。

    “強云能把你的打算給叔說說麼,看你的樣子,難道說我們沒把握守住高密?”沈念宗為減輕自己和侄兒的心理壓力,故意沒知找話地對不住走動的林強云說:“是否要派人趕去高麗,將那里的三軍調回根據地來呀?”

    林強云笑道:“呵呵,叔也急了啊。高密城的防守我是一點也不擔心,現在小侄所想的是如何才能把蒙古韃子和李壇的兵全都趕進我給他們布好的口袋里去,能讓我們一口一口的,細嚼慢咽統統吃光,不讓一個韃子兵和李壇的手下逃過河去。”

    張國明直到這時,才聽林強云說出他的打算,不由得又驚又喜地問道:“公……公子,是說……說……他艱難地吞了下口水,激動得結結巴巴的話也說不流利:“天……天啊!公子想僅憑我們一萬人都不到的護衛隊,就……就把蒙古韃子和李壇共十多萬人全都……都消滅嗎?”
frank7649 發表於 2012-2-7 10:18
卷六 第二十四章(三)

    林強云:“張大人,總數是有十來萬,但有四五萬的驅口市不能算上去的,所以韃子兵和李壇的步軍並沒有十萬。據我們探子傳回來的消息說,韃子為五千左右,李壇的人有五萬余,他們能戰的兵力總共只有五萬五干上下…”

    張國明有點不知所措地慘聲叫道:“哎喲,五萬五千兵馬呐,公子還說‘總共只有”聽口氣……像……像是還嫌他們的人馬不夠多似的…

    沈念宗打斷張國明的話頭,將他一把拉到林強云的身側再次要求:“強云,其他的廢話少說兩句,還是打你的打算給我們的講講吧,省得叔和張大人沒法睡眠。”

    “好,你們來看。“林強云大步走到沙盤邊,指著已經聚到一起的兩堆黑旗說:“到今天入夜時為止,我們得到的消息是:以韃子為首的右路共三萬五馬步軍已經到達高密城下,開始安營紮寨做攻城的准備;另一隊左路軍,喏,就是昌邑這里,二萬李壇的漢軍上午過誰水時受攔擊,死傷數百人後退回,龜縮在昌邑城內沒再露頭。”

    “我的打算是,現時,也就是今天晚上對這里的敵人騷擾了一次以後,就什麼都不管了,放開椎州到高密的大路任由他們將糧草兵馬進到高密城下,隨他們願意什麼時候攻城就什麼時候攻城,示敵以弱。在敵人攻城期間,利用我們的子母炮、小炮和雷火箭予敵大量殺傷。把他們牢牢地吸在高密。”

    張國明疑惑地問道:“我們就這樣死守高密和昌邑橋,其他什麼也不做嗎?”

    林強云:“不,我們不光是死守高密和昌邑橋,其他還是要做點事讓李壇將這兩萬躲在昌邑地軍兵調到高密來。否則,如何能把他們一舉殲滅哪。”

    沈念宗:“他們會這麼聽話,我們要他攻城他們就攻高密城?或者韃子兵會讓李壇的手下攻城。他們自己繞路來攻我們膠西,或者是去攻萊州呢。”

    “這倒不必擔心,叔、張大人請看。”林強云胸有成竹的高密城以南的這一片地方劃了一下,指著膠水和相隔尺許的另一條無名支流間的一叢紅旗說:“這里有兩軍護衛隊、一軍騎兵共約四千人守住韃子兵往南繞攻膠西地通道,他們絕對沒法從此地通過。”

    林強云笑笑說:“即使韃子兵和李壇的三萬漢軍都全部由此繞道,我們也不怕。那就把原先預定打殲滅戰的地點改動一下,移到此處就是。我們護衛隊出動的時間也必須提前,一發現這種情況就應該馬上開始攻擊。這里的地面雖然比我們准備好的地方面積大了不少,但也能適合于發揮火器地威力,相信他們照樣逃不掉被擊潰覆滅的命運。只是,全殲就比較困難,而且這一帶的村莊人們走得匆忙。清得不夠徹底,損失比較大了些。也會便宜了還沒過河來的那兩萬漢軍,達不到我把韃子兵和李壇的漢軍一舉全殲的目的罷了。”

    沈念宗沉吟著問:“唔。我們這里只有兩軍步兵兩千七百人,騎兵則宜攻不宜守,又沒有炮隊配合,你真有把握能守得住此地?若是他們從這里往北走轉攻萊州呢,你又有何打算?”

    “呵呵,雖說兩軍地護衛隊沒有炮隊,但他們每哨都配有十二架小炮,在三四十丈內能打得賊兵們哭爹叫媽,守住挖了壕溝的陣地絕無問題〇如果他們真是按我設定地那樣,要自尋死路走這里繞道轉攻萊州。我將舉雙手歡迎。“林強云高興地說:“叔,張大人你們看,這一塊由于有雒水、膠水相夾,特別是兩河的這一段都水深流急,越往下游水面也就越寬,絕對無法涉水而渡。在昌邑橋、膠水橋我已經各布下五哨護衛隊、兩小隊子母炮守著,另外還有十架鐵甲馬車、五哨騎兵在等著支援,只有中間留一條路,讓他們可以向海邊遜…”

    聽完林強云講出計劃後,沈念宗和張國明都沒什麼話好說了,三人閑聊了一陣,便各自回去歇息。

    高密縣城東,李壇派了五個猛安共五干人,連立三次營都被城上和膠水橋頭堡地炮火打掉,非擔沒將營寨建立起來,還折損了四五百士卒,死了一個猛安孛堇一一也就是千夫長。無奈之下,李壇只好將這里避開,高密城的四面留出東方一面。

    九月初四,連著受了兩夜騷擾性打擊的李壇軍,總算在初三派出數千軍兵接回運來的數千石糧草,死傷近千人後,在赤那顏·合勒紮的催迫下向高密縣城發起了攻擊。

    李壇軍的攻擊主力還是放在西城,南、北兩個方向僅派了少量軍隊用以絆攻。

    王寶優哉悠哉地過了兩天,這時坐在護衛隊的專院小議事廳里,自得其樂地蹺著腳哼哼家鄉的小調。猛然間,外面急促的警鑼聲入耳,把他的小調打斷。跳起身栓查了一下腰間地手銃和子彈盒,側耳傾聽了一下鑼聲的節驟,沖出門向西城牆上跑去。

    從城頭看下去,兩里外的賊兵營寨內源源不斷的湧出大隊賊兵,接近到里半外床弩射擊范圍外列陣。當王寶見著營門里推出來的上百架有如屋子般的木驢(一種蒙有牛皮,上尖下闊,內可藏人的四輪車)、撞車、巢車等時,知道今天是真正的守城戰開始了。立即高聲下令:“著城下民壯開始夯堵城門,城上子母炮准備射擊。”

    城上的護衛隊其實不等王寶下令就已經做好了准備,這面的一哨十六門子母炮全都裝好了子炮,就等點火發射了。城下在城門邊待命的百余壯丁。一接到命令,立即就在坊長地呼喝下,一部分人搬取早已裝好泥土的布袋,堆砌在距城門板五尺遠處。另一部分人用土箕籮筐裝土挑到門板與土代間的空位中倒下,堆了半尺厚的泥時,數十人各持杵杆上去一陣狠舂。有如舂造泥牆般連舂了三道,直至將兩丈余的門洞全部堵滿寨絕為止。以這樣的方法堵上城門,即使賊兵用再大地撞車把門撞破,一時半刻間也沒法由城門沖入。

    最先向城下沖來的是衣衫破爛、腳步蹣跚的牧奴驅口,這些人在李壇的軍兵用兵用刀槍押著,肩挑背負著土箕、布袋。或是從手端或皮或布、或其他任何能找得到的容器,面無表情地呐喊,蜂擁而來。城上的人們眼瞪瞪地目注這些不帶任何兵刃地奴隸,沒一個人會想到朝城下發射。眼見得最前面的人已經把他們手上、肩上的泥、石、沙土朝護城壕中傾倒,王寶才清醒過來,大吼道:“子母炮、小炮、雷火箭立即點火發射。”

    十六架子母炮打的是遠處的賊兵大隊,他們倒沒有對手無寸鐵之人下手的顧忌,在哨長的喝令聲中。馬上就點火發射了。

    在子母炮響地間隙中,只有幾支雷火箭和兩三門小炮聽令向城外射擊。疏疏落落的幾個子窠、雷火箭對城外地大隊人根本就是杯水車薪,像是大湖里扔下了幾個小砂粒般。僅是起了一點微波,馬上又平靜了。

    王寶連下了好幾次命令,這些新組成不半年多的護衛隊,還是有大部分人不肯對城下地那些可憐蟲進行攻擊。這下王寶真是急了,搶到一架小炮前劈手奪過一個旗頭手中的棒香,抓起一個子窠點著引線就朝炮管內塞進去。然後再朝邊上另一架小炮中同樣地裝入一個點著引線的子窠。兩發子窠射到城下,三十多丈遠處的人叢中倒下一大片約有二十多人。

    王寶回身把棒香放到那位旗頭手上,厲喝道:“馬上發射小炮。”

    那旗頭眼中流下淚顫聲說:“將軍,我……我……下不了手……手……

    王寶左右甩了他兩個大耳光,一下抽出手銃。頂在旗頭太陽穴上,陰聲說:“再不動手,以抗命臨敵脫逃論處,你死了不打緊,還會害得你家里的親人因為你而被逐出根據地,從此失卻在這里的所有的一切。”

    這位旗頭一聽會有害慘家人的嚴重後果,飛快地將棒香插于小炮邊上,大叫一聲沖向木箱,抄起一個子窠對在管口,左手拔起棒香開始發射小炮。

    王寶則揮舞著手銃向城上的人吼叫:“再不向攻城的人射擊,城破後沒一個人能活命,不想守城地現在就給我跳下去,再有違令遲疑不決者殺無赦。”

    即使這樣,也還是有許多護衛隊員慢吞吞地不忍向城下的驅口發炮、射出雷火箭。眼看吊橋邊的護城壕已經有一小段露出泥沙,王寶再不敢手軟,奪過一個直向後縮之人的鋼弩,扯掉他的箭匣,一腳將其踢到城垛邊,抬手一銃打在那人胸部,再飛起一腳將這人踢下城,在長長的慘呼聲中大喝道:“抗命退縮者,這厮就是榜樣!”

    這一下言出必行的立威,給幾位哨長、小隊長做出示范,他們馬上拔出手銃、腰刀連殺了四五個人,方令得這些護衛隊員向城下射擊。

    王寶向一位哨長吩咐了一句,跑到三架弩床邊用手銃指著發呆的床弩手們罵道:“你們是死人,還向賊兵不發射,等賊兵攻上城來,刀砍到你們頭上時才射箭麼?立即瞄准賊兵多處點火發箭”

    經過一番威逼,總算在壕溝沒被填滿前,將所有人壓得向城外射出他們的子窠、雷火箭,很快就打退了賊人的第一次攻擊。

    一位哨長看清潮水般退去的人群,匆匆走到癱坐于門樓台階上的王寶身邊,小聲說道:“將軍,這樣的打法可不行,剛才有許多弩兵點著了雷火箭後,是閉著眼往外射的,根本就將箭射到沒人處,聽著是響了,但卻沒傷到一個人。”

    王寶拍拍台階,招呼哨長坐下後,一臉無奈的道:“剛才的事就算了吧,再有這樣的情況發生,一經發現立即殺了。他們想死,我們和城里的幾萬人可不想陪他們一起死。”

    頓了一下,王寶向哨長吩咐道:“立即傳令,招小隊長以上的隊官都來城樓前,我有話要說。”

    “遵命。“哨長行禮後轉身走了。

    不多一會,十多個人聚到城樓前,王寶站起身背著手邊走動,邊目光閃閃地向他們一個個地看過去,冷笑道:“好啊,你們看來都長了胡須,有點像是個男人樣子辦  “,“走到一頭猛然一個轉身,手指連點出幾個人厲聲問:“可剛才,你們剛才有幾個有男人的樣子。你,你,還有你、你、你,不但沒向所部兵卒督促,自己還直向後退,虧得你們還是和我一起從汀州過來的人,把我們汀州人的臉面都丟光了。現在,我重申一次,還有剛才般的事情發生,我就不去理會小兵了,只唯你們的哨長是問,哨長則先拿你們這些小隊長開刀。你們是去對付什長也好,去斬殺士卒也罷,都由得你們自己去辦。總之,凡有畏縮後退的,殺!稍遲些,在我與各位講完的接下來的打法之後,大家分頭去傳令。一定要和護衛隊員們講清楚,不殺了城下的人,一旦讓賊兵攻入城內,將害死全城的幾萬人,也將害慘你們在根據地的家人老小。圍攏來,我給大家講解接下來怎麼打。”

    王寶蹲下身,撿了一根木片在地上劃動,抬頭看了眾人一眼說:“各人回去後,立即將你們各小隊的三架小炮集于一處,每小隊負責自己的防區。敵人一一不管是賊兵也好,或者是手無寸鐵的平民奴隸也好,只要一進入小炮射程內就給他們迎頭痛擊。還有漏網的就由各自的弩手用雷火箭、無羽箭招呼,務必將他們攔阻在壕溝外,再不能讓這些人把泥土填進壕溝里了。否則,我們別說守到局主圍殲這些賊人,就是兩三天我們也捱不下去。另外,不管是小炮也好,雷火箭也罷,你們一定不能亂射,沒瞄准不許射擊。再有閉著眼射擊的人,我要按子窠、雷火箭的價錢扣他們小隊的餉銀。就是這樣,有什麼事現在就問,稍時別再來煩我。好,沒事回去安排,記得向下牛來接手的人交代這個命令和打法。去吧。”

    這第次的攻防仗,完全是一面倒的戰斗,除在臨陣被王寶和哨長他們當場斬殺掉的六個人外,可說是無一傷亡。賊兵的傷亡也很少,遠處受弩床、子母炮攻擊的地面上,只有一二百具尸體。例是被趕來填壕的。
frank7649 發表於 2012-2-7 10:18
卷六 第二十四章(四)

    高密城中的知事,是在接收丁口時,被田四的親兵砍斷了左手的原親衛哨長游瑾。今天他負責在南城上指揮守城,這里也有一哨子母炮隊。游瑾早聽人說過,蒙古兵每次攻城之先,都會擄掠城外附近的丁壯為前鋒送死,心里早有定計。他可比王寶老成得多,當運送泥土填城壕的牧奴驅口們一進入子母炮的射擊范圍之時,他就下令開炮了。根本就不給守城的士卒們有面對手無寸鐵之人的機會,以防動搖軍心。

    守北門的另一位准備將是老護衛隊與巫光同一批的什長李柱子,在朋口村誅殺挑釁的頭陀軍時也遇到過差不多的情況。那時是面對沖過來殺人的頭陀軍,而現在面對的則是手無寸鐵的人群,但有過一次教辦的將軍深知在戰場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絲毫容不得半點慈悲心腸。同樣在填壕的人一到射程內就下令發炮。

    南、北兩門的賊人僅是絆攻,所以稍進既退,牧奴驅口們倒也沒死傷多少人。

    李壇賊兵的第二次進攻過了不到半個時辰就又開始,這次除和上次一樣用大批牧奴驅口運土外,還分出一部分牧奴平地。有十五架巢車在五六十架木驢簇擁下,相隔數丈寬,用幾頭牛拉,數十人推動牽拉,並排沿牧奴們平出的地面向城下緩緩行來。

    城上的子母炮隊哨長這回有了經驗,舉著“千里眼”對城外看。嘴里高聲喝令:“炮手們聽令,集中瞄准寅丁位置,准備發炮。”

    這一哨炮隊早將城外的遠近與炮管定位後地仰起角度記得極熟,不須調整望山的卡鐵,只要移動炮位,調至炮口相應的射角既可。哨長得到各子母炮位傳來“准備好”的複令聲後。立即喝聲:“點火,各發一炮。”

    十六發子窠全打在一架高有五六丈的巢車左右,蒙了生牛皮的木驢被掀翻,人體牛尸倒了一地,拉著牽繩地賊兵們四散奔逃。草草造就不能移動的簡陋巢車,沒了周圍繩索的牽拉。再立足不穩,慢慢向一側傾斜。片刻後,不待頂上似屋子般巢斗內的箭手逃下,就轟然倒下散了架,順帶壓倒了幾個走避不及的賊兵。

    十五輪炮打掉十五架巢車、四十來架木驢,人體牛尸遍布賊兵大營前半里,形成一條十多丈寬的血腥帶。

    這次。王寶什麼話也不說,只是提了手銃扳著臉在城上走動。眼光死死地對各小隊長瞪視,一副隨時准備對誰開槍的樣子。令那些被他盯上的小隊長們渾身不自在。覺得身上麻麻的起了好多雞皮疙瘩,各自小心翼翼地佶量城下人群的遠近。有幾個小隊長心里不由得暗罵自己,早知道這樣的話,前幾天就記好城外的記認,這時也不會要費心費力地來估算距離,只需見到人群行到何處就能清楚遠近,可以輕松地下達射擊的命令了。

    這次守城比上回還輕松,能將泥土送到城壕邊地人幾乎不到兩成。到近午時分賊人退去時,西城外的兩里寬地面上,留下了寬度不一地三條遍布人尸的帶子。這天。賊人再沒有對高密城發起過第三次進攻。

    高密城第一次打退賊兵進攻的消息,與昌邑二萬賊兵過了祚山橋的消息,是同一時間送到林強云手上的。

    林強云拿著幾張紙條站在沙盤邊看了一會,立即發出一連串命令。等在廳內的十幾個人抓起毛筆伏案疾書,把寫好的紙條送給他看過後,又交到候在門邊的人們分頭發出。

    現在已經是率領二十二艘“海鶻”戰船的水戰隊裨將章起,接到信鴿傳來局主的命令時,真是樂得要抱住圍在他身邊地幾個哨長高叫一番。總算局主沒忘記自己這個護衛隊一成立就跟他的老人啊,弄了一塊這麼大的肥肉給自己吃。

    片刻後,章起冷靜了下來,腦子急速轉動:“從此地海倉鎮的膠水河邊碼頭出海到雒水河口約五六十里,再往雒水逆流上行到祚山橋二百里總有吧。只有兩天時間,大約可以趕完這二百五六十里的水路。但以現時的二十二艘‘海鶻”既要封鎖祚山橋到昌邑橋的一百二十余里的河面,又要封鎖高密橋到膠水河口的河面,確是有點難啊。”

    正舉棋不定究竟是兩條河道各分一半戰船呢,還是將側重封鎖放在雒水上時,又有一紙命令來到:“除封鎖兩河水面以外,你部還必須在將在海倉鎮候命的五哨護衛隊帶上,送至昌邑橋對岸我軍的陣地上。”

    一艘“海鶻”船剛好是一哨水戰隊一百二十五人、六架子母炮,章起立即下令,留六艘戰船在膠水巡邏封鎖,其余了十六艘“海鶻”船,在接到五哨護衛隊後全部出發到誰水參加戰斗。

    哈!在海倉鎮候命的五哨護衛隊,率領的將軍赫然是老戰友    最早的汀州護衛隊二小隊長羅佳運,現在和自己一樣是裨將了。兩人你一拳我一掌的打了好幾下後,章起就下令啟錠升帆出發。

    張承祖前天才從登州巡視中接到林強云的命令,匆匆趕到這個以橋為名,被稱為“塗家堡”的新夯建大堡寨。它就像是個臥地蹲守在塗家橋西頭的一頭猛獸,虎視眈眈地注目塗家橋和橋西這一片平原地區。似是以它常備的五架子母炮向外來者提出警告,任何一個想對塗家橋或對附近村子懷有惡意的人都要小心了,沒人能對它治下的領地做了任何侵犯的行為而會不受懲戒。

    堡周四里,建得四四方方的塗家堡在七月秒剛建成時,只由官府安置了一百五十戶屯墾的人家,口不到五百。但現在卻駐了一個軍一千三萬多人地護衛隊。再加上張小祖也將他的指揮部一一統制衙門也安在堡內,此時里面的總人數已經有二千一百多了。

    今天(九月初四)牛後不久,張承祖正與趕到此地的鐵甲車部將羅家旺商討即將來發生的大戰。看到匆匆入廳的孩兒兵手上地紙條時,立即搶上幾步問道:“是局主的令信?”

    孩兒兵一臉喜色的點點頭,還沒開口就被張承祖一把奪到手中,看了幾眼後興奮地跳起三尺高。對羅家旺皺著眉頭一臉不甘的笑道:“咳,羅將軍,還是你這位原先的親衛哨長好啊,有肥肉都是你們先吃,輪到我們時就只能灌些湯水了。”

    羅家旺接過紙條一看,笑道:“張統領不也是汀州來的麼。你看,局主對老朋友多好,生怕你帶來地一軍子弟兵會有什麼折損,要我們鐵甲車隊先與前面的五哨騎兵及五哨護衛隊攻下昌邑,再交給你的人。”

    張承祖:“好了,我們立即出動,趁著昌邑只有少量賊兵時將它拿下。回頭再回到此地時說不定韃子和李蜂頭的賊兵也被局主他們趕過來了,剛好能咬它大大的一口肉。”

    羅家旺:“對。我們走。回過來我的鐵甲車還得沿河岸上行到祚山寨,一路護送韃子兵和李壇的賊兵們到這里呢。呵呵。看看我們這次能把他們這些入侵者吃掉多少。”

    此刻趴伏在驢車上地李璣,這幾天真是倒黴透了,可能今年庚寅屬陽,與自己出世時的條亥年屬陰不合有關。難怪去年有個游方地陰陽先生說自己屬豬,最怕的就是遇上虎了。今年可不正是虎年麼,豬遇上老虎,不被它吃下肚去裹腹才怪呢。李璣覺得心里一陣陣發緊,看看垂頭喪氣騎馬走在前面地堂弟李壇,心道:“這次回到益都府去,這位權領專制山東行省的堂弟會不會再打自己。老天爺保佑。讓這位比得上蒙古人般凶狠的堂弟,回去後忙得把什麼都忘了才好,千萬別再把一肚子氣再撤到我這可憐人的身上了。”

    前天那一頓由李壇親自抽下來的四十皮鞭,打得李璣刻骨銘心,這里什麼藥都沒有,連治都沒法治。前天夜里聽派來服侍自己的那個小兵李順子說,許多地方已經打爛,他沒辦法,要去請一位有經驗的老兵來幫忙,但大帥又不肯多派一個人來服侍李大公子。

    許多地方已經打爛?嘶,難怪會痛得這麼厲害!哎喲,這可不是玩的呐,一旦受了風那就不得了嘍,這條好不容易揀回來的小命將會在這里白白送掉呀。李璣和從前不一樣了,在蒙古人那里做牧奴時,經常是恨不能立即死掉才好。可現在他卻是絕對不想死,三叔當了大官,堂弟也是大官,再怎麼說以後也還有大把福要享呢。當夜就逼著李順子背上自己去尋堂弟,哭求他無論如何都要再派一個年紀大點的老兵來給自己。那李壇恰恰就派了老兵牛有余,正合了李順子地心意。

    這點傷倒難不住四十多歲的牛有余,將帶在身上的十余枚蒜頭拿出一半,搗得稀爛塗在李璣背上,雖說痛得他怪叫聲不絕,但好歹也算是有藥了,能保住性命就好。

    “唉!我這堂弟恐怕也是流年不利呀”,李璣看著三四丈遠,只帶了三千親兵,垂頭喪氣騎在馬上的李壇,心里他也有點可憐,又有點幸災樂禍地暗中思量道:“昨天攻了兩次城,高密城沒攻下不說,卻把韃子大帥赤那顏·合勒紮派來督戰的一個千戶讓城上射下的大袍給射死了。那韃子大帥大怒之下,差點把堂弟一刀給砍了。這不,韃子大帥說南人漢狗的兵器太過厲害,這些兵要剿滅叛出的出州郡還嫌太少,硬是逼著堂弟再回益都征集十萬丁壯到這里攻城。若是前天不對我這堂兄打得那麼厲害,我也能在回到益都後幫上手,可以省下你很多時間呐。現在麼,只好讓你這狠心的人自己去操勞了。”

    由于今天起得早,此刻天近巳時,他們這隊人馬已經走到祚山寨邊,眼看就在過橋了,李壇不經意地回頭看了一眼。忽然發現堂兄直瞪瞪地對著自己盯視,眼里滿是嘲弄的笑意,心里怒道:“好啊,前天打了你幾鞭,現在就來笑話我了,直娘賊。讓你留在這鳥不拉屎地地方等死好了。”

    當即信手指向早已空無一人的祚山寨,對堂兄喝道:“李璣聽令,帶了你的兩個兵,到那處地方等候本帥的大軍,不得本帥將令不許擅自離開,違者軍法從事。”說完。也不待李璣做出反應,徑自策馬向橋上奔去。

    這下自己有難嘍,李璣的境況現在自是比堂弟更為淒慘,初一運糧過這里時,才叫人去那寨子里探看過。好在寨子離河數十丈,即使井里下了毒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吃上十數天地糧食。在這架自己趴著的驢車上還有。最令他不知所措的,就是那寨子里沒鍋沒碗。叫人怎麼煮食吃呀,難不成也要和前些天那些挑夫一般。吃上十多天的生米生面麼?

    “大公子,寨里有人。”李順子大聲叫道:“小的看到有煙,肯定有人回到寨子里了。”

    “快快,我們快進寨里去,想辦法尋家稍好些的屋子,再弄到鍋碗就不怕在此地住上幾天。哎喲……痛死我了……”李璣一時高興,雙手一撐就想坐起身,沒想到牽動了背上地傷口,慘叫一聲又趴下不敢再動。

    “呵呵,三位來了。”一個身穿白細布戰袍。外套鑲紅邊背子的武士,笑嘻嘻地迎著走近祚山寨邊的牛有余、李順子,掃了驢車上蓋著薄被的李璣和兩袋糧食一眼,伸手向他們虛讓:“從高密走到這里有兩程日里路,你們這麼早就到得了算是不容易。進里面好好歇息一下,稍後再向將軍慢慢招供不遲。”

    “招………招供?”不妙的感覺湧上心頭,李璣在驢車走近時就看到大開的寨門內有人影閃動,似是寨牆上也多了許多看不清的物事,他還以為這些都是堂弟早已經安排下地人呢,可出現在眼前的這位武士……他地打扮……李璣猛一下記起,這種打扮的不正是高密城上地守軍服飾麼?

    “天!我……我……們……哎……”驚叫聲一起,背上讓那武士輕輕拍了一下,痛得他把驚叫變成了慘叫。

    那武士掀開李璣背上的薄被一看,呵的一聲笑出來:“哈,我說怎麼碰上一個長了象肉的人呢,原來受了杖傷啊。哎……苦了你這官長了……喂,伙計,把驢車行慢點,別到時這位官長痛得沒法說話,讓我們要的口供沒了去處。”

    進了寨門後,牛有余驚得倒抽一口涼氣,身上不由自主地顫抖,必須拉住驢車才能勉強走得動步子。

    見前面領路的人有六七步遠,李順子湊近奇怪地小聲問道:“有余叔,你是怎麼了,病了麼?”

    “順…,順……子噯,等一會這里的人不論問你什麼話,都要照直說,千萬不要與他們犟啊,否則,你會連怎麼死都不知道……”牛有余的話也能讓李璣聽得清,變相地將自己的意思向他表達出來,眼光向丈許高的寨牆掃了一眼,對李順子翹了翹下巴說:“他們是雙木護衛隊地人,呶,每人一張小弩,還有那種大頭箭,都是收買人命的利器……,這寨里的人怕是不下百余個呢。想想看,剛才大公子的三千多親兵在這里經過,他們連一點動靜也沒有,顯是對三千多人的軍伍看也看不上眼呐……咦,那是什麼?看走眼了,光屋里出來的就怕是有四百人吧!”

    李順子朝有余叔的眼光落處看去,只見從寨堡內的房屋中紛紛湧出大批和帶路那人一樣服飾的武士,這些人一部分肩上扛著數寸大的鐵管,其他大部分扛的卻是尺五大的木箱,還有人除了鐵管、木箱外,手上的是粗如小指的大棒香。

    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這都是些什麼東西,也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只是把身體更向有余叔靠近。

    確實,看得到的人是只有四五百,但他們沒看到的是在大路兩邊不遠,暫時用雜草,亂村枝擋蓋住,相隔五丈的四條壕溝。在他們幾個人進入祚山寨時已經向路邊挖進,再有半個時辰就能把路挖斷。

    在一個最大土壞房的院子里。一位將軍手指地上地一張圖,對同式打扮的另四五個人大聲下著命令:“一哨負責路左,韃子和賊兵只要不是向橋這里沖就不用去理他們,任由他們向北逃好了。有往橋上來的,一定要把他們打回去,一個都不能放過。”

    一人應了聲:“遵命。屬下這就去陣地上安排。”

    將軍:“二、三兩哨的人負責路右,不管敵人是向那個方向去的,只要是進入我們的射范圍內,就給我放開手腳狠狠打。在保證敵人不能過橋地前提下,你們怎麼打都可以,別的沒有要求。”

    帶路的武士這時高喊了一聲:“報告。”

    將軍抬起頭。皺了下眉問:“什麼事?”

    “有三個李壇軍的人自己走到我們這里,有一個還受了杖傷或是鞭傷…

    “先帶下去,派人看著別讓他們跑了,稍後我再問話。”

    高密城內,初五日的二更開始,二十架鐵甲車早早就來到西門前十多丈遠停下。西門的門洞里,早幾天才填好地泥袋、半濕的夯土在半夜時分就開始清理。到三更末已經基本全部清完,可以很順利的將城門打開了。

    東大門是在初更時就已經打開了。從五里外的橋頭堡過來的大隊護衛隊,悄無聲息地源源進入。彙集在西門附近的街道上、民居大院內、其他能容納人的任何地方。

    林強云也于三更末到達高密城內,在山都、盤國柱、王寶、游瑾以及一大幫軍將地陪同下,登上西城牆頭向三里外的賊兵軍營看去。

    王寶壓抑不住興奮地神色,小聲向林強云問道:“局主,城門已經可以打開了,是否馬上出擊?”

    林強云輕輕搖了搖頭沒答話,極為專注地取出千里眼向賊營看去,遠出七八里都有火把光的游動,敵營所建地范圍看來相當大,不知能否按自己的計劃將韃子往北邊趕去。韃子兵和李壇的賊兵只要不朝南逃。那就是入了自己為他們設下的陷阱范圍,只需祚山寨能守住幾個時辰,把所有敵人向北趕絕無問題。

    “王寶!”

    王寶搶前數步,到林強云面前拱手高聲應道:“屬下在。”

    “馬上將城內的守軍集合十五哨到東門外,悄悄接近城南敵軍的營寨,稽後看到三個紅色的煙花爆開時,你就用小炮全力展開攻擊……”

    林強云的命令還沒說完,心急的王寶應了聲:“遵命。”轉身就要下城。

    林強云厲聲喝道:“且慢,得了失心瘋哪,命令還沒完聽完就要走了,發起攻擊後你可知道還要做什麼,哪里像個將軍的樣子?”

    慌得王寶回身跪到地上:“屬下知錯,請局主責罰。”

    林強云:“起來聽著,在發射小炮地同時,並命令所有人大聲呼喊,驚擾賊兵軍心。賊兵被擊潰棄營逃跑後,你部務必將他們向西北方向趕,不得讓他們往南逃竄。去吧。”

    王寶起身向林強云拱手施禮:“是!”嘟喃了一聲向w城e下n沖x去i。n8

    “屈榮。”

    已經身為騎兵部將的屈榮,沒想到局主還能記得自己這個只見過一面,由降兵升起的小小部將,大聲應道:“末將在,恭聽局主將令。”

    林強云:“你率現有的兩哨騎兵,先帶三日份的干糧和充足的雷火箭,在王寶的步軍發起攻擊時,繞到敵人營寨的南面徐徐巡動,記得不可沖營,只須在賊營外以雷火箭游擊,將賊兵壓往東北方逃走就可以了。此後,你們可以配合其他各哨騎兵,采用敵退則追,敵停就打,敵戰則退,敵駐則擾的方法。若是沒有其他的命令,就一直將敵人趕過昌邑橋至塗家橋一線以北為止,然後守在當地集結待命。去吧。”

    “末將遵命。”屈榮興沖沖的急步下城去了。

    眼看四更快盡,城外還是一片沉寂沒有一點動靜,不用說別人,連坐城頭的林強云自己都有點兒急了,不知道由南面趕來的兩軍護衛隊和一軍騎兵為什麼行動這麼慢。難道說天剛黑時派出去地三哨炮隊。連走這十數里的路也會出事,沒與張全忠他們會合,還是另外出了什麼變故?

    蒙古騎兵,這是林強云心里的大敵,他最怕的是那些韃子能在一天內遠走幾百里的速度,和射程達到上百丈遠的弓箭。所以。這次夜戰中首先要擊潰、消滅地,就是在離城五六里下寨的蒙古騎兵大營。不把這五千蒙古騎兵打垮,要想全殲這次入侵之敵不啻是癡人說夢。

    正當林強云要派出探馬去查問時,千里眼中出現了閃動的火光,定住一看,斷斷續續不時閃動一下的火光。正是從五六里外發出。片刻後,那地方的火光閃動得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密。不一會就有火頭升起,越來越大的火光映紅了半邊天空。

    總算開始攻擊了,林強云放下千里眼,站直身體大聲下令:“放旗花信號,城南地攻擊開始兩刻時辰後。聽我的命令開啟西城門,各軍按下午的作戰計劃出擊。都回去准備吧。”

    十多人轟然應“是”聲中,紛紛走下城牆自去准備。

    赤那顏·合勒紮這幾天沒一天的日子好過。李壇的漢軍真沒用,連帶他部下原本有些勇力的數干女真人和契丹人,也因為這個該死的汊兒也變得沒一點男人氣了。才一進入叛出地三州地面,李壇的糧草就被人燒了近千石,本是昨天一到高密就出責不意攻下此城,卻被拖到了今天才動手,白白錯過了攻下這個小城地大好時機。最讓他發火的還是在今天地攻城戰,不但送掉數千牧奴沒把城壕填平一寸,自己派去督戰的一個千戶也被城上射出來的砲石打死。我勇敢善戰的蒙古勇士啊,就這樣被漢狗打死了!忙忽惕部在這里總共才只有九個能打仗的千戶呐。才開戰的第一天就死了一個,這是過去所從來沒發生過的事呐。

    哼,那該死的李壇,一直辯解說南人漢狗的兵器是另一種從來沒見過的大砲,還不是汊兒因為怕死,在要殺他時想出來懵騙人地謊話。大砲,剛到這里的第一天,本大帥就知道城上有,那也只能射到一里半遠,不然本帥還能活到現在麼。再說,我們蒙古人也有大砲,是從金國女真人手里奪來的,不過沒南人造的這般好就是了。可畢竟也是能發射數十斤重的石頭到二三十丈遠,確實是用于攻城破寨的好東西呀,只不過這次因為是討平這一點大的幾個州叛亂,沒帶來罷了。

    在兩個陪宿女奴身上狠狠的發泄了一番後,赤那顏·合勒紮窩著的一肚子火才消了些。在女奴打來清水為他擦拭身體的時候,忽然想起明天一大早就要發起的攻城戰,自己還沒派人去督戰呢,挺身坐起高叫:“來人呀。”

    大帳外值守的親兵掀開簾子走入,對帳內赤裸的一男二女見怪不怪地跪地應道:“大帥,有何吩咐?”

    “叫人去告訴薛赤兀日,“赤那顏·合勒紮仰身重重地倒下,在墊了十多張獸皮的鋪上躺成個大字形,任由兩個女奴用濕布巾在全身上下擦洗,看也不看進來的蒙古兵一眼,嘴里大聲說:“要他明天一大早就到漢兒的營里去,漢兒們若是馬上能攻城便罷了。若是還像今天下午般不肯動手,再殺掉幾個官兒立威。不管會死掉多少人,一定要他們明天把高密城打下來。”

    兩個女奴喂他食下幾碗酒和幾塊肉後,自覺有些困頓的赤那顏·合勒紮酒意上湧,不多時便慢慢睡去。

    奇怪,自己什麼時候回到大草原上了?哦,天氣好像是在冬季,呼呼的強勁北風夾帶硬邦邦的大顆雪粒劈頭蓋臉地狂掃,吹得赤那顏·合勒紮的皮袍下擺高高飄起,須發飛揚的他卻沒有絲毫寒冷的感覺。

    馬頭前兩三丈,是部族里的另外三個萬戶,只見他們怒目向自己瞪視,齊聲大罵把十二個能打仗的千戶弄到現在只剩下八個,說是要將自己逐出忙忽惕部。

    逐出忙忽惕部?憑他們三個老不死的家伙,辦得到麼?

    “在天神地注視下口草原上最偉大的薩滿可以作證,我,赤那顏·合勒紮,是整個忽惕部最強的勇士,成吉思大可汗親封的萬戶,沒有大可汗的命令。誰也動不了我一根汗毛。”赤那顏·合勒紮拔出回回刀指向天空,暴烈地狂吼:“你們,一群只會躲在帳蓬里混吃混喝,坐等分享我們這些本族勇士拼命換來戰利品的家伙,竟敢想要把我逐出部族!?我要殺了你們這些貪生怕死地肥豬。

    三個肥豬嚇得轉過馬頭就跑,赤那顏·合勒紮揮舞著回回刀。縱馬狂追。

    真是太奇怪了,三匹瘦得只有一把骨頭的兒馬子,各馱著一個兩百多斤的肥豬,也能跑得那麼快,任是自己這匹能追上風的駿馬也不能多接近一步。哎喲,不好,肥豬們已經取出弓箭向後發射。可不知怎麼回事。平常從不離身的弓、箭都不在身上,沒法進行反擊。不過。這還難不倒身經百戰的赤那顏·合勒紮,一個側倒就避開肥豬射來地三箭。大笑著剛坐直身體。突然覺得座下心愛的馬奔走得越來越慢,片刻後竟然一個歪斜往地上倒下。

    大吃一驚的赤那顏·合勒紮身體一扭,就要縱下馬跳開以免被馬壓著,“轟”地一聲大響中,他的一條左腿已經被倒下地的馬壓住了。慘啊,入心入肺的疼痛傳到腦子里,他就知道這條左腿和左手都已經被壓斷了。三頭肥豬這時回頭沖過來,眼見得已經只有七八丈遠,三支利箭如同魔鬼的眼睛一樣死死地盯著自己地胸部……

    “轟、轟”這兩聲爆炸就在不遠處響起,女人的尖叫聲在利箭紮入右邊胸腹地同時傳入耳中。暴吼著睜開雙眼的赤那顏·合勒紮。第一時間就看到壓在自己腿上地不是馬,而是一個滿身鮮血的赤裸女奴。

    撕爛了五六處的大帳蓬已經起火,左側舉著斷了右手的女奴還在尖叫,帳中央擺放的尺高小桌,不知何時斷掉一條腳飛到帳邊,把帳篷砸出一個近尺大的洞。三個剛沖進來的親兵,張開他們的大嘴驚恐地盯著自己不言不動。

    “快把她們拖開……”渾身無一處不疼痛萬分的赤那顏·合勒紮,發現自己大喝時並沒有聲音發出,射入眼里的光線也少了,慢慢眼睛里升起一片黑暗,疼痛地感覺也大為減輕,然後,整個人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中,再沒有什麼感覺。

    此刻,這座方圓兩里的蒙古騎兵大營,靠南邊一大半已經成了一片混亂的火海,到處散亂躺著人與馬的尸體。毛氈制成的帳篷、由牧奴花了三四個白天時間割回大營內的數十垛草料、圈馬的木圍欄,已死去或未死跑到帳篷外翻滾蒙古兵身上的皮袍……凡是能燃著的物事無不成為起火神關顧的對象。只有少數三幾十個被蒙古兵招到大營內陪宿的女奴,受驚後赤身luo體在營區內慘叫號哭,夾雜在四處奔突的蒙古兵、掙開束縛亂沖亂撞的馬匹中,跟隨在還能逃得動的男人們身後,尋找能躲避災禍的安全所在。

    張全忠率領的兩軍護衛隊,原是守在高密城南五十余里。在選好的一個四五十丈高小山包上,他們按照林強云所教,相度好地勢在小山包上橫著挖出四五條壕溝,將所有小炮都集中在第一條壕溝內側,就等韃子兵前來送死。等了三天沒見韃子兵和李壇的賊兵南下,雖然明知這里只是局主為防萬一而設的陣地,他們兄弟心中還是免不了十分焦躁。好在局主也沒讓他們在這里等多久,昨天就接獲局主在他們全軍北上的命令。

    張全忠立即下令二弟全孝將五哨騎兵都派出去作為哨探,以防自己的二千多步兵被韃子發現,猝不及防下在野外打遭遇戰時全軍盡沒。他們兄弟都很清楚,沒有高城堅牆和能夠隱藏的陣地防護,自己的步兵對上數量多了一倍的蒙古騎兵,就是手上有數百支火銃和數百具鋼弩,也沒法勝過蒙古韃子,最好的結局就是兩敗俱傷。能做出這樣地估計。還是因為自己手里有火銃和鋼弩。火銃打得比蒙古韃子的弓箭稍遠些許,但遠擊的程度十分有限,估請六百多長火銃怎麼也抵不住數千蒙古騎兵的沖擊。鋼弩的射程只有韃子弓箭射程的大半,雖說一發可射出三支箭,但在四五十丈地距離內,兩發後可能沒有時間讓弩兵射第三波弩箭了。而且。在韃子的箭雨下,這兩軍沒有任何盔甲防護的步兵,能有多少人還能進行反擊誰也說不清楚。想來想去,還是千萬小心些,盡量避免沒做好准備就與韃子騎兵交鋒的好。

    也許是老天爺對蒙古人的凶殘狠毒起了厭惡感罷,直至太陽下山。哨探的騎兵也沒見蒙古兵有什麼動靜,讓他們接近到韃子大營二十里地近處。

    埋鍋煮飯時,張全孝回到哥哥身邊,一跳下馬就急急對張全忠說:“大哥,白天我們不敢靠得太近,沒法正確找出韃子的大營,只能知道個大概的位置。不過。從還在野地里打草的幾個漢人牧奴嘴里,倒是探得些少有用的消息。他們說。韃子兵的大營周圍全是牧奴們的營地,總共占有五六里方圓地地面……

    兄弟倆走到一側沒人處悄悄商量了好一會。直到郝氏端著兩個大木碗的飯菜走來,他們才停上,接過大碗狼吞虎咽吃下夜飯。

    入夜後,不到一個時辰,小心翼翼率隊慢慢前行地張全忠,已經接近到韃子兵營數里外,張全節率領一隊馬蹄上包了布的騎兵匆匆找到張全忠。他給哥哥帶來了好消息:三哨炮隊帶了近五十架子母炮前來聽令。

    接下來地行動十分困難,張全忠兄弟與郝氏分頭帶領由兩軍護衛隊中選出的幾百人,用去好大的精神,花了近一個多兩個時辰。才無聲無息地,把韃子兵營外的驅口奴隸們,以數十個、上百人一批的悄悄押出到一邊。

    張家幾兄弟按商量好的辦法,吩咐護衛隊員一手持匕首,另一只手在星光下先按住看到的任何一個人的嘴,輕聲說上幾句:“不許出聲,乖乖跟我們走就能安無事,否則就會白白送命。”再稍緩緩松開手掌,然後默不做聲的奴隸們逐個帶離營地。

    這不是可以存有半分慈悲心腸的時節,一旦那些奴隸稍有猶豫,或是有被驚嚇而有張嘴欲叫出聲地跡象,就會被這些心硬如鐵的護衛隊員們割斷喉嚨。

    就是護衛隊員自己人,也有十多人由于不忍心對這些可憐人下手,被身邊的小隊長或是哨長發現,在聲音叫出口時不但呼叫的人被及時殺死,連這不忍下手的人也被迅快地斬殺于當場。總算還好,數十聲乍起倏滅的短促叫聲沒引起大混亂,就是有一兩個大聲尖叫的,也沒什麼人理會口想來奴隸驅口的營地中經常會有人夢中發出驚呼尖叫,還不致招來已經對什麼事都麻木了的奴隸們注意。

    殺掉百多人後,清出一大塊空地,讓炮隊的人用去半個多時辰架起四十八架子母炮。為了保險起見張全忠和兩個兄弟商量了好久,又用去一個來時辰的時間,把所有二百四十架小炮連弩兵一起分成十組,散在韃子兵大營南面十多丈處,他們要在這次夜戰中揚長避短,用自己所擁有的優勢火器,給韃子們一次毀滅性的打擊。

    一切辦妥,張全忠估計天色是五更時分,已經沒有必要再保持隱密,向兄弟和妻子交代了幾句,讓他們帶人動手把礙手礙腳的牧奴全往後趕,讓出作戰空間以便放開手腳。自己則走到炮隊陣地邊,拔出手銃,裝好子彈,朝韃子大營方向用力扣下扳機,“啪”的一聲脆響傳出好遠、好遠,嘴里同時大吼道:“燃香,自由點火發射。”

    不過片刻時間,子母炮開始疏落發射;再片刻,炮聲由疏而密;再片刻,這一塊數里方圓地面上的射擊聲和爆炸聲已經連成一片,再分不出那些是發射子炮和子窠爆炸的區別了。

    遠在六七里外的閃閃火光,王寶在第一時間就看到,還沒等煙花信號升起,他就已經迫不及待地下令發射小炮。西城那邊的煙花信號方升上空中爆開,紅色的花朵才炸出去還沒朝下落,這里沉悶的“通通通”發炮聲便響了。待到空中的落下焰火熄滅,李壇賊兵的大營里爆開了六叢紅白色的煙花,有如被剛才空中焰口掉下的火星引燃般的准時。

    一百八十架小炮分成六組各朝一個位置攢射,雖然沒有數十架子母炮齊射一處時那麼大的威力,但造成的震懾作用和殺傷力也是非同山可。殘破的人體、刀槍、燃著的衣被,在閃現的火光中分外看得清晰。

    爆炸聲一止,似是整個天地間一片死寂,准備大聲喊打喊殺的護衛隊員們,都被小炮集中射擊時的一擊之威所震撼,張口結舌的瞪著賊兵大營不言不動,對內里的哭叫慘呼,還有不多的幾個帳蓬燃燒的微小“噼啪”聲充耳不聞。

    昨天對被賊人驅趕到城下進攻的奴隸們發射,還是一組三門小炮分頭阻擊,被擊殺的人都還大體肢體齊全,不像今天般的令人驚心動魄。

    不知是誰的一聲長長歎息傳到耳中,王寶全身劇烈地抖動了一下,喝令道:“小炮前移五丈,馬上發射。其他護衛隊員大聲呐喊,並准備入營殺敵。”

    王寶自己領頭大吼:“沖啊!殺韃子,跟我沖進營去樣賊,把他們殺光啊!”

    城南大營里先是突如其來的響起一陣驚天動地的爆炸,然後千百人的叫喊沖殺聲,兵器撞擊的隱約叮當聲緊接著響徹云霄,伴隨著一陣陣的爆炸聲向營中越迫越近。位于南大營正中的帳篷內領兵的賊將驚跳起身,大聲喊叫了十幾聲“來人”,就是沒一個人進帳向他報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直到他手忙腳亂的穿好了盔甲,才有一個親兵慌慌張張地跑進帳內,結結巴巴地向他說:“將軍,襲殺……殺了……來了……大隊殺來了……”

    “蒙古兵殺來了?他們還要靠我們攻城呢……將軍提起從兵器架上抽出的木杆長槍,不悅地瞪視這話也說不清楚的親兵。

    “不是……不是……是……是城中的雙木鏢隊。”親兵艱難地吞了下口水,穩住情緒緊張地說:“大營東邊的寨牆已被攻破,南邊也有大隊騎兵進攻,所有人都向北營逃去了,將軍快走吧,再遲些就沒命了……”

    “哎呀!”將軍一下閃過親兵的身側往帳外沖出,什麼也不顧混在人群中朝北就跑。

    那位來報信的親兵正想轉身跟出去時,眼角見到地上有個六七寸大的荷包,跳前兩步撈到手,臨出帳門前打開那荷包一看,黃澄澄的三四塊物事入目,高興得只顧往懷里寨,沒看清腳下,一不留神被一叢草絆了下,慌得他雙手急伸雙手按到地上,差點沒摔成狗吃屎。

    可起身一看,還沒放入懷中的荷包摔出帳外四五尺,抬頭看清四周已經沒人,慌忙撲過去將荷包揀起。

    “空的。”親兵的一張臉皺得似苦瓜般,有好幾兩金子呐,拿回去可以讓家里人吃個兩年時間罷,就這麼才到手馬上又沒了,實在是不甘心呀。找了好一會,總算把幾塊金子找到,算了算,好像還少掉一塊。不行,無論如何也得將那塊金子找到手。

    可起身一看,還沒放入懷中的荷包摔出帳外四五尺,抬頭看清四周已經沒人,慌忙撲過去將荷包揀起。

    “空的。”親兵的一張臉皺得似苦瓜般,有好幾兩金子呐,拿回去可以讓家里人吃個兩年時間罷,就這麼才到手馬上又沒了,實在是不甘心呀。找了好一會,總算把幾塊金子找到,算了算,好像還少掉一塊。不行,無論如何也得將那塊金子找到手。
frank7649 發表於 2012-2-7 10:21
卷七 第一章(上)

    帳篷外面沒有,那就一定是還在帳篷里面。他剛想起身進入帳篷,迅急、雜亂的奔跑聲響遍大營,他的眼前出現了一雙穿著薄底黑布鞋的大腳,鞋面上沾滿黃土塵。伸手拔了一下那雙腳:“伙計,讓一下好麼,我一定要找到那塊金子,起碼也有四五錢重,拿回家去能買到兩石多糧食……

    “是這塊金子嗎?”聽不懂這人說的是什麼,腳的主人聲音很柔和,親兵大感奇怪:“不對呀,溫軟、溫軟的聽來似是南方口音,難道是……”

    他慢慢抬起頭,白袍袂內的小腿纏著布帶,再往上是一把明晃晃的樸刀,再往上是……天呐,果真是傳說中的鏢師打扮。

    “饒……沒敢再往上看鏢師的臉面,他立即知機的趴下猛磕其頭,一只手把荷包推到鏢師腳邊哀告,聲音尖利得讓那鏢師退了兩步:“這些金子都給大人,請大人饒過小的一條狗命,小的家里還六七十歲的老娘,有……”

    “高舉雙手站起來往東走,若敢放下手,格殺勿論。”

    不遠處有人用他能聽懂的本地話喝令,然後眼前這雙腳便一下子消失了。震得大地咚咚響的腳步聲連續不斷,不知有多少人往西、往北方向遠去,好久之後才漸漸清靜。一片寂靜中,雖然好像沒人注意自己,他遲疑著一寸一寸地慢慢伸手,去拿地上剛才推出去買命的荷包。哈。終于抓到手中了呀,我親親地荷包,心肝寶貝金子耶,你可要好好的聽話不動喲。好一會都沒聽到什麼動靜,又十分謹慎的收回手,萬分小心地將荷包用自己都意想不到的速度塞入懷里。深深歎了口氣後。乖乖地按那位鄉親的命令爬起,低頭高舉雙手做出一副低眉順眼的可憐像向大營東邊走去。

    直到此時,他才有心思一邊走一邊豎起耳朵注意傾聽,發覺除了自己走去地方向沒有爆炸聲外,背後閃現的火光、拼殺的呐喊聲讓他心驚膽戰,心里感激涕零地想道:“還是老鄉會照顧老鄉啊。知道叫我往沒打仗的地方去,不至于白送掉一條小命,今後能回到家去的話,一定要燒幾柱香祝這位好心的鄉親長命百歲。”

    煙花信號才升空,林強云就聽到南城外傳來地爆炸聲,不由得罵道:“這個王寶,肯定是沒等到信號升空就下令開打了。哼。打完這一仗後一定要狠狠敲他一下才行,這樣不聽命令行事。哪還了得!”

    猛鐵間想起一件事,轉身叫道:“游大哥……”

    “屬下在。”游瑾在側後應道:“請局主下令。”

    林強云:“快。你快去將城內的民壯組織一下,派一部分人到城南去,一是將所有銅鐵器都收集起來,二是幫著押解俘虜找個地方關押。不要我們辛辛苦苦打過去,倒讓那些抓來的勞力、兵員給跑散,弄不好還會被這些人逃回去再與我們為敵呢,那我們的仗不就變成白打了。”

    林強云頓了下補充道:“還有,天亮後以我的名義向膠水縣發信,讓他們立即組織部分吏員、守城軍卒及民壯過來,將這里的俘虜進行查驗後分開。該送去勞役的馬上送去勞役,無甚大惡地分派好,稍後補充到護衛隊各軍中去。”

    游瑾:“遵命,屬下立即去辦。”

    兩刻時辰很快就過去,城下人聲嘈雜中有開啟城門的刺耳“吱呀”聲,親衛們已經將背後地火把點燃了四五支。城門外亮起了一塊城門般大的光道,很快又往兩邊擴大成一個光圈,然後就是幾個手舉火把地引導騎兵緩步向前行去。潦了黑底紅黃條紋的鐵甲車,速度不慢不快緩跑前行的騎兵後面,“啪啪”的甩鞭聲、叱喝聲聽到耳里極為受用。

    第一架車頂上裝子母炮的可旋轉圓盤孔內,原親衛哨長、現時的鐵甲車隊統領羅家旺回過頭向林強云叫喊著什麼,只是他的聲音顯得太小,聽不清楚。其他的車頂上都可看到一個人頭探出車外,用他們手中的小千里眼向遠處觀看,還能聽到他們興奮的、模糊不清地大叫聲。

    二十架鐵甲車排成一條將近一里的長龍,由城門洞中直出,向正前方的賊營不慌不忙地迫去,最後一架車出城時,第一架車已經接近到賊兵的軍營一里多近了。這麼長的一條由鐵與火組成的長龍,在城上看去極為壯觀,林強云笑呵呵地對身邊眼紅得直咬牙的盤國柱說:“牯仔……哦,國柱哥,你看我們的鐵甲車怎麼樣,能不能把韃子的騎兵打趴下?”

    盤國柱苦著臉喪氣地說:“少主哎,你就別氣我了好不好,等我以後將射炮的技藝練好後,定然要去鐵甲車上打個過癮。唉,像我這樣笨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到鐵甲車上去哪。嘖噴,看他們的樣子,哎呀,真是威風極了……”

    林強云笑道:“你若是實在想去鐵甲車隊,那就去好了……”

    “別別,別呀,少主。”盤國柱漲紅了臉大聲叫道:“你可別趕我去鐵車隊,若是被汀州家里的族人知道我被少主趕出親衛隊了,恐怕連皮都會被長老們剝掉。他們一定會說我盤牯仔肯定是不學好,沒能耐保護少主,才會到了親衛隊後又被趕出來。”

    林強云:“那麼,以後要用你去幫我管更多人,做更大的事你也不肯去嘍,還是會怕給長老們剝掉皮?”

    盤國柱:“咳,那又不同的,若是能為少主做更多更重要的事,自然是要去的。只要不是被少主趕出親衛隊,族里的長老們也就沒什麼話好說了。”

    林強云:“呵呵。閑話少說,我要去歇會子,看看能不能睡得著。回去後若是我睡著了,你們記得天亮後叫我起來,吃完早餐後就該出發去看看了。走吧。”

    十多個隨待在城上地親衛,一聽局主還要去睡一覺。俱都喪氣地苦起臉,還要在城里待上一個來時辰呢。天亮後再出城去哪還輪得到他們這些親衛動手呐,韃子和賊兵們不是被護衛隊殺掉、捉獲,也早跑得無蹤無影了。哎喲,晦氣得緊呀!

    從城上往城內看,全城各處被陸續點燃的火把光照得一片通明。被喊殺、爆炸聲驚起的半大孩子們掙脫家里大人的束縛,數個、十數個這里一群、那里一幫聚在街邊屋角,吵吵嚷嚷地商量或許是大人們無法理解的游戲玩耍大計,也或許是其他什麼正經事。

    林強云一行人將到子城的一處屋椽下,見有八九個人影蹲在一起,對他們這些人地來去充耳不聞,自顧頭碰頭的小聲吵吵。四個十二三歲的男孩誰也不服誰地壓低聲音爭執。一個粗壯的男孩興奮地放大聲音說:“……你們都不去南門外也算了,稍遲些我就自己一個人去南門。只等城門一開就第一個出城,聽我爺爺說城南是最早有動靜。想必是開打的,那里一定有不少賊兵的各色兵器,揀個一二十斤想必會有。到時候我就可以一個人帶著這些兵器到膠水縣,投到孩兒兵營,他們肯定能收下我。”

    “你亂說,只帶一二十斤破兵器地鐵料就想孩兒兵會收下你?做夢。告訴你吧,能去當孩兒兵的人,都要經他們的擁隊、都頭考校,由部將檢驗過後,再交請大統領批核。這里要經過多少關你知道麼。足足要過三關呐,就是過得了三關,大統領收不收你還不一定呢。”另一個男孩稍瘦,向粗壯男孩大潑冷水。

    林強云說是要回去歇息,但他此刻覺得十分興奮,半點睡意也沒有。見到孩子們天沒亮就跑了出來,想起自己小時候的情景,不由得放慢腳步,他也想聽聽孩子們都在說些什麼。聽著聽著,不自覺地停了下來,小聲招呼親衛們在街對過的台階上坐下,饒有興致地聽他們爭吵。

    一個女孩十分羨慕地問道:“你們誰見過大統領,聽說他厲害得不得了呐,能用鋼弩一發三箭,在百步內三箭分別射中三個相隔七尺排開的箭靶,而且每支箭都是射中箭靶上的紅心。”

    另一個女孩插嘴說:“這算得了什麼厲害,大統領地本事才不止這些呢。有人說,他的道法已經出神入化,只要一抬手,‘砰,地一聲響過,你們猜他用法術打中什麼了?”

    幾個孩子似是聽出了興趣,不約而同地齊聲發問:“打中什麼了?”

    那女孩掃了林強云等人一眼,站起身伸動幾下有些麻木的雙腳,又再蹲下神秘地說:“別人講,那時看大統領行法地孩兒兵們都不知道打的是什麼,胡里糊塗地看著他發愣。後來,還是大統領自己派了幾個屬下,叫他們去一里外,把那里一個小村叢下的白毛狐狸取回來……

    “白毛狐狸?!”幾個孩子驚呼。

    一人叫道:“我娘說,狐狸是成了精後才會長白毛的,連狐狸精都被大統領打死,真是太厲害了。”

    “就是白毛狐狸精,幾個孩兒兵跑到小村下找到狐狸一看,都大吃一驚口原來,那白毛狐狸全身的皮毛都好好的,只是兩個眼睛不見了,只剩兩個血淋淋的洞孔。”

    一個孩子問道:“這是怎麼回事,是那白毛狐狸天生就沒眼的麼?”

    女孩罵道:“你真笨,白毛狐狸是被大統領作法把眼睛挖掉的,不把眼珠子挖掉,狐狸精哪有那麼容易打得死呐!”

    林強云聽得暗暗好笑,心道:“想不到這位大統領,在孩子們心中有這麼大的名氣,不知是個怎麼樣地人。哎,他們不會是說君華叔吧!可君華叔已經是都統制了呀……可能孩子們還是按以前的稱呼,叫他大統領罷。”

    女孩道:“大統領當然厲害了,聽說他還有許多本領沒用出來。不到生死關頭絕不用。唉,我們有誰能被大統領收到孩兒兵中就好了,肯定能從他那兒學到好多本事。不如我們大家出城後把收揀到的兵器都合在一起,說不定大統領看到鐵器地數量多了,會收下我們中的一兩個人呢。”

    此時林強云再忍不住好苛心,走過去問道:“孩子們。能告訴我這位有在本事的大統領是誰麼,我也想去看看有那麼大本事的英雄人物。”

    幾個孩子一聽林強云連他們心目中的英雄是誰都不知道,全都站起來像看什麼怪物般的對林強云上下打量,臉上地神色滿是不屑。一個似是領頭的女孩雙手叉腰,走到林強云面前自豪地大聲向他們宣布:“我們孩兒兵的大統領,就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沈、南、松!怎麼樣。他的大名你總聽過吧?”

    林強云聽得一怔,這是哪兒跟哪兒,根本就是自己把人都給弄錯了,暗道:“是南松?他在孩子們的心目中有這麼大地號召力!?嘿,我何不利用這個機會,分別把各地的孩子們都按村坊集中起來,成立一個像‘兒童團’般。可以協助護衛隊放哨、送信的組織呢。”

    盤國柱不忿這些孩子對少主的態度,站前一步喝道:“咄。不就是沈南松……”

    林強云急叫:“牯仔,不得多嘴。”再對孩子們和顏說:“呵呵。聽過,聽過。果然是個小英雄,哪天我也要去看看他。好,不和你們多講了,走也。”

    初六日巳時末,今天吹的東風有些大,天亮時來換班的人感到了秋末的濃重涼意,好在官長們在大家出門前一再交代要多穿衣衫。這種天氣對大部分人來說,多穿件衣服大有好處,最起碼感染風寒地機會少了不是。只有少量自以為身強體健的家伙。在被清晨地涼風吹過後,不一會就一直“哈去、哈去”的噴嚏連聲。

    直到此時,沒了多少火氣地太陽才從陰云中出來,讓隱身于壕溝內的護衛隊員們覺得,照到身上的陽光稍許有些熱量,把緊貼在身上不舍離去的涼意驅走。

    值守祚山橋的部將叫喬老耿,因為人長得老相,才三十多歲的年紀看去像是有五十歲左右,所以別人在他的單名耿字前面加了個“老”字。他也確是拿這個老字十分認真地對待,凡事都要講求老成、老到,務必做到自己認為滴水不漏、萬無一失方才稍許安心。

    他今年正月跟隨陳老拐帶著上百由灰熊山亡命的婦孺,逃到通州海門縣料角海邊,恰遇雙木商行的張有田到岸上采買糧米菜蔬,聽到山東口音的鄉親,自是有種親切感,攀談之下,陳老拐決定帶著十個剩下地戰士和數十婦投入雙木旗下。他們十個人到了根據地後,由于都是久經戰斗的老兵,被陳君華提拔成各軍的部將、准備將。陳老拐則因身有殘疾,由張國明派去管領韃子、賊人勞役。

    這不,今天檢查過所有的壕溝後,他就帶著炮隊哨長往南跑出一里多路,要剛由局主派來增援的子母炮哨長估算出子窠能打到的位置。自己則用干里眼向祚山橋這邊仔細察看,許久才長出一口氣對哨長說:“伙計,我用千里眼能看到你的十六架子母炮呐,其他的麼,只能看到地面上些微黑點,可能是人們的頭發罷,肉眼就看不出有什麼不對。想來韃子和賊兵們的眼睛不會比我們的千里眼更厲害吧,他們應該不會發現我們有埋伏。你說呢?”

    哨長用自己的千里眼看了一下,沉靜地道:“將軍說得不錯,就是用千里眼,若非我們已經清楚陣地上的布置,怎麼也不會想到那里有埋伏。不過,韃子和賊兵吃了幾排子窠後,就是傻瓜也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嘿嘿,老弟呀,我就是要讓那些韃子和李蜂頭的賊兵覺得只有你們炮隊在此,好放心大膽的沖前逃過橋去。你等著看好了,只要他們到了四十丈以內,就會有六十架小炮,數百具鋼弩的雷火箭招呼,還是局主說的“朋友來了有美酒,若是那豺狼來了,迎接它們的有獵槍,呐。”

    兩人談談說說地回頭,距第一道壕溝還有五六十丈時,風聲把背後隱隱的急驟蹄聲送入耳中。

    喬老耿極有經驗,頭也不回地大叫:“韃子來了,我們快跑。”

    哨長回頭一看,兩里外塵頭大起,顯是有大隊騎兵向這里狂馳,頓腳急道:“糟,不知各小隊長是否能在韃子兵進入射程後下令發炮,若是他們非等到我們回去下令,那就錯失良機了。”

    喬老耿埋頭急奔,叫道:“管不了那麼多,先回去再說。快,別讓韃子兵因為我們兩人而沖得太近。”

    總算還好,他們跑出二十多丈時頭上有物事呼嘯著飛過,子母炮隊的小隊長見機,在沒有官長在的情況下發令射擊了。背後零零落落響了十幾下爆炸,但這十多個子窠的殺傷力顯然不能阻止沖起了速度的韃子騎兵,散亂的爆炸聲在蹄聲中顯得是那麼的有氣無力。

    擂鼓般的馬蹄聲越發清晰,在哨長耳中聽來就像是已經到了很近的背後一樣。糟糕,昨夜扭傷的腳又拐了一下,那只傷上加傷有腳要本就不敢用力,只能一沾即起地跳著跑。
frank7649 發表於 2012-2-7 10:22
卷七 第一章(下)

    喬老耿聽出哨長的腳步聲稍慢,急得狂叫道:“快,快,快點跑不要停,只還有三十來丈遠,再加些勁就能在韃子兵追到之前跳入壕溝。”

    還有二十丈,再跳幾步還差十五丈,勉強跳過了十多丈遠,前面幾步就是用枝葉浮土蓋住的陷馬小坑陣,眼看前面喬老耿跳入到壕溝中隱沒。氣都喘不過的哨長估摸著還沒等自己跳進壕溝,就會被韃子騎兵追及。心里升起一種即將死亡的悲哀,渾身的力氣在這一刹那間消失殆盡。

    “就是死,也要撈回一點本錢。”趴在路面上的哨長心有不甘地咬牙切齒,抽出手銃,顫抖著好不容易裝入子彈壓下擊錘。天空“嗚嗚”飛過子窠,他努力穩定緊張害怕的心情,連著幾個側滾落入路邊的淺溝,再翻身坐起:“可惜身邊沒有雷火箭,不然也能在韃子兵沖到時和他們同歸于盡……”

    上百個子窠爆炸聲入耳的同時,眼睛里出現上了一大群黑點朝自己撲到,還沒等這位哨長反應過來,這群黑點如飛蟲般投至他身上。哨長沒感到痛,只覺得身上頭上不住有利器入體,最後一眼看到的是,身上插著數十支帶羽毛的箭杆……

    已經五十八歲的薛赤兀日,是忙忽惕部騎軍里排名最末的一位千戶,不論是所部人馬、勇力和打仗的謀略智計,都是在十二個千戶中毫不起眼的人物。但他卻能引領自己這個只有不到六千人口地小部族,在戰亂中生存下來。二十多年前的兔兒年(丁卯年。1207年),剛從已垂死父親手里接過領管本部落大權的薛赤兀日,在父親死去的第二個月,也就是八月,就做出了一個令所有族人都大吃一驚的決定:“派出使者到斡難河(客魯漣河)的河源,向去年冬天受眾多部族推舉為成吉思可汗地鐵木真輸誠投效。”

    他的這個決定真是做得對極了。成吉思可汗不但接受了他的請降,封他為千戶,而且還特別恩准他的這個小部族,並入到有廣大肥美牧草的地方,還怕他們受人欺,又把他的部族並入忙忽惕部。那時候忽惕部也只有一個千戶呢。這就讓他地族人得以安心休養生息,得到壯大。

    可好景不長啊,自己這個千戶每次打仗都要出一干個兵,雖然每次都能分到一些驅奴戶,但族里的青壯男人現在已經快要被打光了,全族除了在窩闊台大汗帳下作為質子親兵的一百多人外,能打仗的只剩下現在的七百多人了。這還是把每次征戰擄來的蒙古族人也算在里面才有的數量口所以,打仗地時候他就是想勇也勇不起來。每次都是等別人的兵馬沖上去後,他才下令本部族地人上前。能保得住多少就保住多少吧,誰讓自己的部族人太少了呢。

    昨天夜里,萬夫長赤那顏·合勒紮派人來下令,要自己今天帶本部地人去漢兒兵營里督戰攻城,天快亮時正要起來集合族中人馬,沒想到南人竟然突然打了過來。

    “這些南人的兵器真是太厲害了,恐怕光是進攻自己這五干人大營的軍隊就有幾萬人吧,不然怎麼能夠造成這樣大的響動呢。”薛赤兀日很難想象,自己這些在馬背上長大的勇士,一旦離開了戰馬後怎麼會是奸猾的南人對手。心念電轉中。他還是決定讓自己的族人們上馬,盡快沖出束縛住戰馬奔馳的大營,到外面的大草原(他們自認為高貴的蒙古人,全都把所有占領地地方看成自己的大牧場,這里的平原也不例外,被他們的人叫成大草原)上才能戰勝有這種不知名兵器的南人漢兒。

    “勇敢的戰士們,立刻上馬,到外面的草原上和這些該死的南人戰斗。”一點不像老人的薛赤兀日沖出帳篷,用他那略顯沙啞、但還不失洪亮的嗓音高聲下令:“快,往沒有戰火的西北方向沖出去。”

    有了千戶一一在打仗時的軍隊中也叫千夫長——薛赤兀日的命令,驚慌失措亂跑亂竄的蒙古兵很快鎮定下來,紛紛去捉回自己還沒受到太大驚嚇的戰馬,迅速解掉限馬索躍上馬背。上了馬背的蒙古兵在各自百夫長的吆喝下,一隊隊的向營外馳出這一帶很快就成了一個只余帳篷和雜物的空營。

    繞過昨天晚上入夜時分才趕到這里的二萬李壇漢軍,又小心翼翼地過了一座十五六丈長的橋,離開被攻擊的大營已經有十多里,天色越發顯得伸手不見五指。

    “天色太暗了,“幾個百夫長找了好久,千辛萬苦才在橋頭尋到薛赤兀日,幾個人開口就向他訴苦:“我們的戰士沒法快速行動,有五六個人被絆倒的馬壓傷……”

    “我們的人和馬全都帶出來了嗎?”七百多位戰士,兩干多匹戰馬是他薛赤兀日的家底,絕對不容有失。得到肯定答複後,薛赤兀日仔細觀看遠在東南方向,天邊那不時閃現的爆炸火光,在暗夜中分外讓人觸目驚心。

    片刻後,他吩咐這幾個百夫長說:“派人回去向逃出營來的人傳令並收集到一起,

    他們都趕到祚山橋集中,等赤那顏·合勒紮萬夫長和其他幾位千夫長來了,再聽他的命令行動。另外,傳令所有已經到達這里的全部戰士,立即向祚山橋方向退卻,先避開這里的南人再說。你們一到,立刻搶占住祚山橋,保證我們後面的人能從橋上通過。我會隨後一邊慢慢走,一邊等待其他千戶。”

    這慢步前行的半個時辰像一天般的長,但就是這樣苦苦等待等到的,不但全都是壞消息。而且七個千戶也只有四位追上來。最後得到地報告說,萬夫長赤那顏·合勒紮和三位千戶,都在睡夢中就已經被南人殺死了。五個千戶聚在一起商量了一會,覺得漢兒李壇的兵靠不住,而自己蒙古勇士的兵又太少,都說不能讓勇士像年初的大昌原一樣被打得死傷大半才退走。還是及早回到游水另一邊的雒州,再派人向國王報告,請求多派些兵來支援才能取勝。

    當下幾位千戶不再猶豫,將帶出來的幾萬牧奴和十余萬頭牲畜棄之不顧,立即快馬向祚山橋出發。漢兒地兵麼,這些和奴隸差不了多少的下等人。全是沒用的蠢貨,任由他們去和南人打生打死好了,我們偉大、高貴的蒙古族什麼會沒有,哪會在乎這些隨時可以揮手就招來大批、大批的低賤貨色呢。

    窩著一肚子火的百夫長孛斡爾出,帶著聚到自己族人一起地其他戰士,大略算了一下約有千來人吧。距離那座橋(他沒問清楚祚山橋的名稱)可能還不到十里路,孛斡爾出覺得很自豪。只用了不到三個時辰,他們就將差不多九十里路跑完。午時一定能到達橋頭。只要守住了這座橋,所有的蒙古勇士都能通過它回到誰州去。把已經丟失在那座小城外的財產,全部從漢兒的手中搶回來。

    “所有人換馬,跟我一起沖,把那座橋搶到我們手上。”鼻子里已經可以嗅到河水的清香,心里也似乎感覺到伏在河邊痛飲一番的暢快,孛斡爾出舉起右手止住隊伍地前進,向一直緩跑的大隊高叫:“清冷甘冽地河水在前面向我們招手,河對岸不遠就有漢兒的村子,可以拿走他們地任何吃食和財物,並且還有漢兒女人等我們去享用。”

    水、食物。這都很需要,然而有了這兩項之後,女人也是不可或缺的。到中原這里可真好,沒多遠就有許多可以對他們任所欲為的懦弱漢兒,這樣的享受讓這些蒙古兵們根本不想回到生養他們的荒涼大草原上去。兩個多時辰沒吃沒喝,蒙古兵還顯得精神不錯。孛斡爾出相信,這時候就是前面有敵人出現,也經不住他們一千多勇士、幾千匹馬的沖擊。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要給自己人加加勁,以期能一鼓作氣占領大橋。

    很快,所有人都騎到了馬背上,帶光背馬的人也換好馬鞍上了馬。孛斡爾出當先馳出,前進的速度越來越快。

    是孛斡爾出第一個發現前面路上有兩個南人奔逃的,他有一雙像草原上雄鷹一樣銳利、引以為傲的眼睛,更有哲別般地射術,用他自己的話說,不但可以看到四十丈外躲在草叢中的小兔子,而且能在五十丈內射中奔跑著的野羊。

    “就是他們,和高密城內那些狡猾的南人一伙的。”頭腦簡單的孛斡爾出大叫著,將馬鞍邊掛的弓、箭取到手內,向左右側後的族人吼喊:“向後傳,聽我的命令發箭將他們射死……

    孛斡爾出叫喊還沒完,便被空中傳來一陣的“嗚嗚”聲打斷,路邊、路上的隊伍里有零散落下的什麼東西爆炸,身後響了幾聲短促的人喊馬嘶,但這樣的一點點損失對大隊人馬沒什麼影響,整個跑起了速度的馬隊還是在不時從頭上掠過的“嗚嗚”聲和隊伍里的爆炸聲中,馬不停蹄地向大橋狂沖。

    “糟糕,兩個逃跑的南人怎麼眨眼間就少了一個,得馬上將倒在地上的那個先射死,別讓他也跑了。”這次天上傳來的“嗚嗚”聲更多更密,前面路上的人也翻滾著躲到路邊的水溝里,事不宜遲,孛斡爾出舉弓將箭射出並狂聲大叫:“發箭,射死他!”

    身後一片“嗡嗡”的利箭脫弦聲中,孛斡爾出還聽到自己前後左右和馬腹下的地上發出轟然巨響,身上被幾十個細小的物事鑽入,頭部也被一個什麼東西猛擊了一下。座下戰馬帶著自己側沖倒地的同時,眼睛里的畫面是已經射出的箭杆尾部的羽毛,心里的思緒停頓在“我受傷了……”

    蒙古人的馬隊在第一次十多個子窠射來時,只有少數幾顆落到路上,造成十余人馬的傷亡。除少數幾十匹驚馬跑出麥田外,他們還是在堅實地路面上沖進。隨著飛射來的爆炸物准頭好了,路上有越來越多的人馬受傷倒地被踩死,蒙古兵才出于本能的沖下麥田,成散開隊形向大橋沖擊。只有沒受打擊的孛斡爾出和他的百人隊,才首當其沖地受到第一插斗十個子窠地毀滅性打擊。一個百人隊就此全部殲滅。

    先有食物和水的吸引,再有濃重血腥味的刺激,天生好斗的蒙古人燃起戰斗的渴望,也引發了他們的狂性,埋頭鞭馬猛沖。另一位在孛斡爾出後面地百夫長脫斡里勒,看到有數十股白煙冒起的三四十丈處空無一人口而在八九十丈外卻有十幾小堆人影晃動,他們的數量少得可以忽略不計,人堆中不時閃現出一點微弱的火光。他認為一定是那里的南人,用可以及遠的兵器妄圖攔阻自己大隊去占領大橋。這樣疏散的人群又有這樣遠地距離,弓箭的殺傷力不是十分大,應該再近些才能射得准確,脫斡里勒高舉起手里地弓箭大叫:“沖上去。殺光那些南人漢兒,為死去的族人們報仇。”

    “近些。再近些”越過已經到天上去見大神和祖宗地孛斡爾出,沖在最前面的脫斡里勒絲毫沒受連續不斷、越來越多在前後左右爆炸的影響。只管盯住越來越近的敵人,在心里默默估算風力、風向和距離。

    “七十丈、六十丈,應該差不多了吧……”脫斡里勒搭上抓在手里的箭,吸口氣緩緩舉弓拉弦,胯下的戰馬震動了一下,好像有物擊中馬頭。馬身的震動連帶他的手也受震不穩,右手五指一松,還沒拉滿弦的弓把那支箭無力地射出。這時擊中馬頭的東西轟然爆裂,身體左右和背部也有利物刺入。急進地馬一頓,脫斡里勒離開馬背向前拋出近丈。在失去知覺之前,入眼的是前面十多丈有一條溝,里面有人正用比自己所用弓還小的弩,向外發射一種鏃鐵大得出奇、會冒煙的箭……

    壓住要沖出去的部下,喬老耿高聲發令:“向左右傳出去,韃子兵將到射程內小炮就發射子窠,第一次集中向路上的韃子兵射擊,然後各自朝隊形密集處發射。弩兵准備好雷火箭,火銃兵與弩兵同時聽令發射,等他們過來再為炮隊的哨長報仇。”

    只差十多丈呐,隱藏于壕溝里的弩兵和小炮的炮手們高聲向哨長叫喊,眼看哨長倒在地上不能動彈,他們急得直跳腳。對眼前發生的事他們一點辦法也沒有,韃子兵還有半里遠,小炮和鋼弩的射程全都夠不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哨長慘死。好在炮隊的人已經射出了兩三輪子窠,總算擊倒上百人馬,為他們的哨長先取了些本錢和利息。

    身側的小炮手氣憤地罵道:“娘的皮,韃子兵也鬼得很,竟然知道散成這麼寬的隊形前沖,還不如用無羽箭更能打掉他們呢。”

    喬老耿心道:“是啊,我們為什麼不用無羽箭,少得浪費雷火箭這麼貴的兵器呢。”即時高叫道:“弩兵們聽好了,前令作罷,鋼弩改為裝上無羽箭各自向零散的韃子兵射擊。注意了,沒人的馬不要攻擊,只射有韃子騎在上面的馬匹。”

    喬老耿說完後,想想還是覺得有些不妥,立即吩咐身側正對大路的十多個弩兵吩咐道:“你們這十幾把鋼弩還是用雷火箭,對准大路上來的韃子發射,然後再用無羽箭射擊。聽清楚了嗎?”

    早年加入楊安兒的紅襖軍,喬老耿對弓箭並不陌生。到了根據地後,這種小巧的鋼弩不消多久就被他用得相當熟練,在三十丈遠的距離內雖不敢說百發百中,但也能射中八九不離十。沉靜地往弩槽里放入一支雷火箭,看了一眼插在壕溝邊上的小指粗棒香,默默祝告道:“哨長呐,我們就要為你報仇了,你還沒走遠的魂魄能清楚地看到,我們是怎樣為你報仇的。報卻了你的仇後,願你在天之靈能夠安心。”

    韃子兵到了四十六七丈時,眼看他們要射出手中的箭,喬老耿即時叫出“小炮射擊!”

    第一道壕溝內在片刻後拋出三十個黑忽忽的鐵駝,剛好落在沖內射程內的韃子馬隊中,炸得這隊沖在最前面的百余韃子兵人仰馬翻,沒幾匹馬還能跑動不倒的,基本上全殲了百多韃子。

    從千里眼中清清楚楚看到炮隊的哨長如同刺猬般的死于亂箭之下,喬老耿把嘴唇咬出血。

    蒙古韃子沖鋒的速度真是快,小炮手的第二顆子窠才放到炮口上,第二撥韃子兵已經沖過了子窠的落點,接近到壕溝前的三十丈內了。

    喬老耿急聲命令:“小炮繼續發射,弩兵、火銃兵准備射擊……打!”

    裝了一支雷火箭的射程只有二十丈左右,這一聲“打”字出口,喬老耿瞄准一馬當先的韃子狠狠扣下懸刀。他很清楚地看到,自己射出的雷火箭准准地擊在那匹馬的頭上,眨眼間把馬頭炸飛。沖出硝煙的是一匹沒頭的馬,還有那在空中翻滾的韃子騎士。

    不到半刻時辰,沖近的數百蒙古韃子全摔倒于地,即使還有些沒死向後爬動的人,也在煙霧散去後被火銃兵作為固定標靶用來練習槍法給打掉了。

    這次蒙古韃子的沖鋒,只有一半左右的人馬留得性命逃回去。沒有一人一馬能接近到第一條壕溝的五丈以內。
frank7649 發表於 2012-2-7 10:24
卷七 第二章(上)

    今天還是和前些天一樣冷熱宜人,可天色卻不怎麼好,老人那陰沉沉的板著一張臭臉,似是誰欠了他多少錢沒還般的不高興。又好像從五更初開始爆出的火藥硝煙,把天空也熏成了灰蒙蒙的,連太陽也被這種爆炸聲嚇得躲在云層內不肯出來見人。

    天亮後,只有城外西北方還能聽到爆炸聲,東、南、北三個方向都是一片寂靜。

    辰時正,林強云在一哨親衛的簇擁下馳出南門。城門內的一個大宅里,出入的人們卻與老天爺的臉色完全不同。興高采烈的孩子在自家大人一一母親、祖父母——的帶領下,動作麻利地搬動揀拾來的銅、鐵兵器或用具,爭先恐後蟀擁進入宅院里面。出來時大人俱都是滿面笑容,邊走邊點數剛拿到手的銅錢、銀兩;小孩則呼嘯著再次向城門外沖出,有的還大聲呼朋喚友,相約再出去一趟揀回些兵器給家里人換錢。

    十幾輛裝滿兵器的驢車,由幾名持刀執槍的民壯押解正往城內行進。

    南門三里外的兵營此時面目全非,柵牆和不多的幾頂帳篷已被拆下堆在路邊,稍後將由官府決定這些東西如何運走。走進已經折掉的營區范圍,他們還能嗅到一股臭哄哄的難聞氣味。

    “走,我們繞到城西去看看。”林強云看了下由護衛隊、民壯看押,擠坐在一起的幾千俘虜,皺著眉頭催馬起步。

    城西地賊兵大營東、南兩邊寨柵七零八落。像是被子窠轟開的模樣。騎在一匹馬上的准備將李柱子,正意氣風發指揮部下押著俘虜動手打掃戰場。林強云不想去干擾他們的工作,自顧策馬穿營而過。現在不是高興的時候,蒙古韃子和賊兵被趕到什麼地方還不清楚,幾路出擊的隊伍也沒任何消息傳回來報告。

    看清護衛隊和民壯同被俘虜地李壇軍是十與四之比,也就是說十個俘虜只有四個民壯或護衛隊員在押著他們。而且是民壯比護衛隊員還多。林強云不由大感擔心,暗中希望膠西的守軍和民壯們能盡快,最好是在今天日落前趕到才好,否則到了夜里還不知道會不會出事呢。

    只駐五千人的蒙古韃子大營,比李壇軍一萬多近兩萬人的營寨大了一倍還多。僅這一點就可以想見,蒙古騎兵的馬匹會有多少了。

    這個營寨內還有一哨護衛隊在看守數百俘虜及受傷的蒙古人。哨長向林強云報告了這里地情況後,感慨地說:“有很多韃子其實也不是真正的蒙古人。據他們說,有些人是很小的時候就被擄到草原上的漢人、女真人或者契丹及其他各族人。他們雖然明知自己原來的種族,但因為不知道自己的家鄉在哪里,也不清楚是否還有家人,所以只好把蒙古人看成自己的族人了。剛才有好多人來向我們地人說,他們是漢人。要求不要把他們當成韃子看待。”

    “竟然會有這樣的事?”林強云猛然想起過去聽說過地一個故事,連忙下馬將哨長招過來小聲向他說道:“我有一個辦法。大約能把這些韃子中的漢人認出來。不過,具體是不是能夠准確。我也沒法說得清楚。現在我告訴你,凡屬漢族地人,都在雙腳的小指甲的外邊多長出一塊,非漢族的人就沒有這一塊小腳指甲。”

    “真有這樣的事?”哨長的話問出了所有人心里的疑問。

    “確有此事。”林強云肯定的笑道:“以我自己查看過許多人的經驗來說,確是這樣,不信的話,你可以看看我們自己地腳。”

    林強云坐下地,脫了布鞋和布襪,抬起腳讓哨長仔細看過,問道:“怎麼樣。現在有底了吧?你再看看自己的腳,我叫另一個舍族的人來讓你看一看。”

    哨長確是不太相信林強云的話,當即也坐下地脫了鞋襪一看,哇地一聲叫道:“我是漢人,我是個真正的漢人呐。”

    盤國柱還真有股不信邪的勁頭,一臉不服氣的說道:“我才不相信這種鬼話呢,我就不信我的腳與你們有些什麼不同。”

    哨長笑呵呵的將盤國柱摁坐到地上,當著親衛們的面動手為他脫掉鞋襪,招呼大家說:“快來看看你們舍族哨長的小腳指有沒有多長一塊指甲啊,若是有的話,哪就說明局主的話作不得數,打完仗後要他請客。”

    林強云一聽要自己請客,那可不能讓別人占了便宜去,跳過來伸手按住盤國柱的腳不讓看,向哨長說道:“我們就來賭一賭,若是盤牯……哦,盤國柱沒有那塊小腳指甲,這客應該由誰來請?”

    哨長笑道:“這還用問,當然是盤哨長請的嘍,難不成還要我來請客不成?局主耶,是盤哨長不相信你的話噯,不要把請客的事弄到我頭上好不好。”

    林強云瞄了盤國柱一眼,問道:“你怎麼說?”

    盤國柱爽快地大聲道:“賭了,反正我還有六七兩銀子餉銀還沒寄回家去,請一百多人喝兩碗酒還是剛好請得起。”

    妹強云松開手大笑:“哈哈!盤國柱你的銀子保不住了,我已經在按住你的腳時,摸到你沒有指甲耶。”

    哨長抓起盤的腳一看,也呵呵地樂了:“嘻嘻,各位,你們的哨長要破財羅……”

    盤國柱搬起自己的腳一看,小腳指確是長得很整齊,沒有多出一點東西,不服氣地撲到林強云身側搬起少主的腳一看,神情有些變了。再把眼光向哨長看去,那哨長主動的將腳伸到他面前,看清了後盤國柱有點喪氣。又自我解嘲地說:“唉,出些銀錢也不算冤枉,總讓我學會了一樣可以認清誰是漢人的本事。好罷,打完仗後馬上請大家每人喝兩大碗酒。”

    林強云吩咐哨長幾句,便帶親衛們繼續往西北而去。

    順著大路,可以看到百多個挑著籮筐地女人。成群結隊嘻嘻哈哈地往回走。每個女人的籮筐里都有數量不等的兵器。令林強云有些不解的是,她們每個人基本上都是另有一副空籮筐掛在扁擔上。她們看到這一隊親衛,都笑著向他們招呼,有人大聲向盤國柱說:“盤小哥,你們要緊趕幾步,再遲些去的話韃子和賊兵都被別人殺光、捉完了。你若沒立功升不了將軍。我那四春妹子可等不得你的喲。”

    盤國柱臉漲得通紅,還是大方地回答說:“多謝嫂嘿提醒,小弟一定趕緊前去,立功升了裨將後就請人來府上提親。”

    他說完話後,不敢再慢慢前行,雙腿用力催馬竄出隊伍,在親衛們地大笑聲中往前跑去。

    林強云也打馬前奔。叫道:“我們也趕幾步,去看看鐵甲車的戰斗力怎麼樣。”

    身後的女人中有人叫道:“我們從十里外的橋頭回來。沒見著鐵甲車,只是聽說他們已經遠出二三十里了。”

    林強云高叫:“謝謝大嫂相告。”

    騎馬急馳十余里。只不過片刻間的事,到了橋頭後,林強云方知為什麼那些先回去的女人會有兩副籮筐了。只見張全忠地妻子郝氏正在一大群俘虜圈外面奔走,指揮一兩百個年輕女子與散在俘虜外圍的護衛隊員分插開,以加強看管的人力。這里的俘虜怕是有千多近兩千人,而郝氏的騎兵卻只有兩哨左右,難怪她會把這些身體強壯的女人叫來幫忙看守了。

    見到林強云,郝氏向身邊的幾個護衛隊員吩咐了幾保存,匆匆跑來行禮:“騎兵槍棒教頭張郝氏報告,奉騎兵張將軍之命率兩哨騎兵留在此地看押俘虜。因人手不足口屬下私自做主,征召前來送飯地二百名青壯女子協助守護。請局主示下。”

    林強云:“好,真是太好了。”

    他放低聲音向郝氏問道:“請問張大嫂,你娘家是叫什麼名字,能告訴我嗎?”

    郝氏臉紅了起來,神情忸怩地小聲應道:“稟報局主,小女子家里時叫郝如男,這名字太難聽了……”

    林強云神情一正,從挎包里取出一塊小金牌,大聲說:“郝如男聽令。”

    郝氏一怔之下立即回過神,馬上站直身體大聲應道:“屬下在,恭候將令。”

    “自即日起,由你負責招募、組建一支護衛隊女軍,人數多寡不限。回去後到張大人、沈大人處報備,即可領取所需的衣著、兵器。你可願意?”林強云最後不放心地問了一句。

    郝氏心中一跳,猶豫地抬起頭目注林強云,看他雖是一臉嚴肅的樣子,但眼睛里卻是滿含笑意。頓時兩眼放光,哪里會說出“不”字,狂喜中搶上一步把林強云手上地金牌奪下,一挺腰身,聲音大得幾乎能使十丈外的人們聽清:“屬下遵命!”隨即又嘟喃道:“這種好事不願意去做的人,不是傻瓜就是豬頭。”

    林強云不再多說,雙腿一夾馬腹,喝聲:“我們走。”

    精明過人的納牙阿吉和他帶出來的三百子弟兵非常幸運,他們駐紮在大營的東部營門位置,與薛赤兀日駐紮的西部相對。比薛赤兀日慘的是,他們的駐地剛巧處于受到南人攻擊的火力邊緣,不但人慌亂,馬匹也受驚跑散了大部分。今天五更敵襲地時候,他就發現這次打來的南人厲害得出乎意料,特別是那種會爆開傷人的兵器,是任何勇士都不能與其相抗的東西,被打到身上一一不,即使只是打到身邊都是死路一條。何況,從睡夢中驚醒的蒙古勇士都是袍服不整,沒一個能在匆忙中穿上鎧甲,如何還能與南人打斗?所以,他在沖出帳篷後就發出命令,要所有人抓馬,立即跟自己沖出行動不便的大營再說。直至逃離大營到兩里外的草原上,他和三個百夫長挨著叫了一遍名字。三百人一個不少,還多出兩百多萬夫長赤那顏·合勒紮地人,才讓他們松了一口氣。

    納牙阿吉雖然有個千戶的名義,但他所管的卻不止一千戶人,而是四千多戶,所帶的兵也有四千人。去年夏天沒有什麼戰事。他請准國王一一年輕的一一塔思首肯,把數年來所得到的戰利品——一萬多驅奴——二十幾車的金銀財寶、綢緞布帛和其他雜物一一押回到怯綠連河曲雕阿。正好趕上八月窩闊台以太祖遺詔在庫鐵烏阿刺里即大汗位,讓他最早知道了自己蒙古人也有了朝儀,連皇族尊屬都要向大汗跪拜的事。

    家里的事情讓納牙阿吉忙得昏頭轉向,部族的興旺讓他不願離開。直到今年三月大汗下達了伐金的征召令。他才從一大堆雜事中抽出身來,帶領三千戰士隨大汗到斡憑寒河圍獵。隨即被派往圍攻金國的京兆府(今西安市),雖然把城打下了,他也在戰斗中受了傷。

    六月,他帶了三百人到大都本部族軍隊中受國王塔思調遣,這次原本以為只是一次不用他們動手地平叛,沒想到南人的兵器會這樣厲害。

    大營內不斷有人逃出來與他們會合到一起。天放亮,也不再有人到來。最後得到的消息是萬夫長赤那顏·合勒紮已經死了。是他的一個親衛親眼看到萬夫長和兩個陪宿的女奴一起,全身精赤地被炸死在帳篷里口讓人清點了一下口這里聚集的共有一千三百余人。

    轟轟的爆響聲和火光已經到了大營最北面,再不走就要與南人對上面,據後面逃出來地人說,沒人看到過南人,只見到自己人不斷被什麼東西炸飛炸死。

    “這仗沒法再打了,我們得立刻回到濟南府去。”納牙阿吉暗自下了決定,他當機立斷下令:“我們出發,過祚山橋回濟南府。”

    到大營西北,另一位千戶術赤台兒也帶著一千左右衣袍零落的人向營內觀望,聽說了萬夫長已經死去地消息後。術赤台兒雖然心痛驚散了的幾千匹馬,但還是同意退兵回去。天亮後不久,他們就追上一路慢行地薛赤兀日,並得知已經有自己人去搶占祚山橋,緊張的心情松懈下來。

    沒有了隨軍的驅奴、工匠,也就失去全軍的食物、弓弦、箭矢的補給,每位戰士也只剩下一匹馬,更是失去了引以為傲的速度。兩千多戰士就是兩千多個人、兩千多匹馬,衣袍不整、一半左右的人只有隨身帶著的一匣二十多支箭。一直以來,高貴的蒙古民族還從沒有過這樣的狼狽像,回去地旅程顯得十分淒慘。

    未時末,總算到達距祚山橋五里處,讓他們大吃一驚的,卻是聽到有南人死守在橋頭,損失了五六百戰士也沒把大橋攻占的消息。

    “長生天!”薛赤兀日伸出雙手仰頭痛哭:“我僅剩的幾百勇士,連敵人的面也沒看到就被殺死了……啊!”

    術赤台兒和另一位千戶都很同情薛赤兀日這個老人,全部落中他的族群最小,在這里卻是派出戰士最多的一個。大家都非常明白,薛赤兀日是要以全族的男人在女奴身上下種,那些新生的孩子是他們族群將來能夠長存、能夠壯大的希望所在。孩子隨著驅奴、工匠一同失去,日後還能有機會從南人手里奪回來,等那些孩子們長大也還需要十多年時間。但現有的這些男人一旦戰死,那就會使整個族群陷入沒落的境地,幾十年都不能恢複過來啊。而且更有可能這個族群自此一蹶不振,就這樣漸漸消亡掉。

    這不但是薛赤兀日族群的悲哀,也是他們這些小族群的當家人為自己所擔心的結果,誰都不願意落到和他一樣的境地。眼前,他們兩個人就是面臨這樣的境地邊緣了,能沖過祚山橋,他們的族群就能維持下去。沖不過,那就等著被南人消滅吧,到時候可能沒一個人能活。想想以前自己每攻占一地後,除了女人、孩子和有用的工匠外,基本上會把所有的成年男人——包括高出車輪的男孩一一全部殺掉。雖然後來木華黎統率時稍有改變,不會當時斬殺淨盡,但那些擄來的男人也僅是作為攻城時填壕的泥土、會說話的工具來用。

    納牙阿吉倒沒有為薛赤兀日難過,這個老頭專為自己族群打算,打仗時又沖在後退在前的做法,是他一向看不起這人的主要原因。納牙阿吉不住盤算:“我們這些高貴的蒙古人,今天卻被一向懦弱的南人打敗,要受他們的屠殺,或者將要成為他們的泥土、工具。不行,這萬萬辦不到。必須沖過橋去,就是剩下最後一個人,也必須沖回自己的家里。”

    現在,這里,他,納牙阿吉雖然所有的兵不是最多,但卻是部落里除了赤那顏·合勒紮外,比別人都大的族群首領,是這些剩下的人中地位最高的一個。想到就做,納牙阿吉對呆坐在馬上的其他四個千戶大吼:“我們,偉大、高貴而勇敢的蒙古人,不應該在這里等死,我們要沖過橋去,回到我們自己的領地上。只有過了橋我們才有一線生的希望,想活命的就跟隨我一起沖。勇士們,拿起你們的弓,抽出你們的箭,像個真正的男人一樣去戰斗吧。勇士們,沖啊!”

    神情沮喪的蒙古兵,被納牙阿吉的一番話激起了他們的膏情,臉上的表情變為獰猛,紛紛取弓抽箭,在納牙阿吉的吼聲中隨他一起狂呼沖向大橋。
frank7649 發表於 2012-2-7 10:26
卷七 第二章(下)

    以納牙阿吉領先的蒙古兵這次沒像上午一樣由大路上直沖,而是采用了他們貫用的手法,沖到受轟擊的位置時就轉向。這種戰術不是十分有效,雖然零散飛來的爆炸物,沒對沖鋒的騎兵造成多大的傷害,只有二三十騎中彈倒下,有幾個被後面狂沖而過的戰馬踩得肉裂骨折而死。可讓自以為騎射無雙的高傲蒙古人喪氣的是,這種戰術除了受到的損失少了點外,根本就沒法對遠在一里半外的南人進行任何有效的攻擊,楞是不能把他們手中的箭射出去。

    一里半呐!實在是太遠了,即使是用上最強有力的弓,由最好的神箭手來射擊,最遠也只能射到百丈左右,還差五六十丈才能及得到敵人的身邊呢。

    兜了一個圈回到路上,遠離對方爆炸物的射程外半里左右。納牙阿吉決定這次讓馬匹休息一陣後,采用另一種慣用的散沖方式進攻。他招來所有百夫長,向他們交代清楚進攻方法後,吼叫道:“勇士們,我們的人馬不多,經受不起損失。這次再沖不過去占領祚山橋,還活著的人立刻向北走,以最快的速度連夜沿河而下,只要能過河就回去濟南府。我會派人先一步去找到可以渡河的地方,尋找有橋或是能涉渡的地方過河。如果一直都過不了河,那就盡快趕到昌邑橋去搶渡。否則,就只有等著南人來將我們殺死,或者是辱沒蒙古人高貴的血統。可恥地投降,去做懦弱南人地奴隸。你們,都去向戰士們把話說明白,然後隨我一起沖鋒。”

    看看天上快沉到地面的太陽,已經是申時了吧,今天只有最後一次沖鋒的機會了。沖不過橋去,他們就要開始逃亡。能不能逃得性命,就要看長生天是否還眷顧偉大的成吉思大汗的子民,再次保佑他們這些殘兵敗將了。

    “唉,看神的旨意吧!”納牙阿吉對聚在身邊地薛赤兀日、術赤台兒他們說:“我,以這里最高統帥的名義。命令你們兩人各帶十名本族的勇士,先一步沿河岸向這條河下游去尋找可以渡河的合適地點……”

    “南人追來了!”幾個面向東南聽他們說話的蒙古兵驚恐地指著遠方大叫,納牙阿吉回頭一看,南方數里外揚起大片塵土,看來勢的速度,是沖鋒地騎兵無疑;東南方的來路上也有一股極為厚重的塵土飛揚,一定是有大隊人馬向這里趕到。

    “生死存亡在此一舉。戰士們,鼓起勇氣來。沖啊!”納牙阿吉催動戰馬向前沖,他要在敵人的騎兵到達之前行最後一擊。

    遠處揚起的塵土。陣地上的護衛隊員全看到了,估計不要兩刻時辰就能趕到,所有人都精神大振。

    而蒙古韃子散開兩三里寬的沖鋒隊伍,確實給只有幾百人防守地護衛隊造成極大的困難。火銃兵已經在上次蒙古韃子沖鋒後全部移到第一道壕溝內,這次韃子兵一動,喬老耿就傳下命令:“刀盾槍兵做好近戰准備。火銃兵、弩兵等敵人一到射程內就立即發射,對准目標大地戰馬射擊,多殺一匹馬,我們就能多支撐片刻。”

    子母炮的火力對蒙古韃子構不成威脅,一排子窠只炸翻十余騎人馬。一位火銃兵哨長見勢不妙。在韃子接近至七八十丈時,試著射出了一銃,不料他所發地這銃竟然出乎意料地把一個韃子兵撩倒。這種效果令他興奮地大叫:“兄弟們,把銃口稍抬高一些,就能射中韃子兵的戰馬,開始射擊。”

    六七十丈的距離,火銃的准頭不是很好,但也有不少韃子兵被射倒。進入五十余丈時,被火銃射倒的韃子兵越發多起來。而且小炮也開始射擊,雖然每個子窠不能造成多少韃子兵的傷亡,但也使許多馬匹受驚而導致沖勢放慢。越是沖得接近壕溝,摔下地的韃子越多。

    這時,部分沖近的蒙古人也看到敵人是躲在壕溝里向他們攻擊,心懷不忿的蒙古騎士總算能射出他們一直毫無用武之地的弓箭。壕溝里不時傳出中箭地慘呼和驚叫,甚至連遠在半里左右的子母炮隊中也有幾個人中箭傷亡。

    不過,總算還好,只差十多二十丈就到達壕溝的韃子兵,全都在近兩百支雷火箭密集轟擊下崩潰,掉轉馬頭向濰水下游逃去。

    韃子兵這樣奔逃,又一次給火銃兵、弩兵們造成綺習射擊的好機會,從陣地前經過的韃子兵沒幾個能逃過子彈和無羽箭的攻擊。

    “一哨的弩兵和刀盾槍兵出去收拾戰場,其余的人留在原地待命。”據喬老耿估計,能從這里逃走的韃子兵,可能不會超過一千五百之數。那就是說戰場上可能有一千左右不死既傷的韃子兵,這些人可不能放任他們逃掉,不把他們全部消滅,總會留下後患:“棄械投降的可以押回來。你們小心了,盾兵在前防護,其他人在後慢慢跟進,凡有暴動的韃子先用鋼弩射殺再說。另外,看來已死的定要補上一刀,重傷的也部要留,殺掉了稍後再行處理。娘的,這片地的家戶們有福了,有千百個蒙古韃子用來肥田,將會多產不少糧食呐。”

    張全節這一天的仗打得痛快極了,他和大哥各帶五哨騎兵,在步軍的小炮、雷火箭開始打擊韃子大營時,也用雷火箭狠狠的過了一把癮。天方放亮,他就率先領著騎兵用雷火箭轟開營柵,當先攻入韃子大營。張家寨全村近一干口人的血海深仇,在這一刻被韃子兵的血所引發,張全節沖入營寨內就狂喝下令:“無論有否受傷,只要沒跪地投降的韃子。全都割破喉頭,以防受其反噬送命。”

    這些已經受了輕重不一傷地韃子,也許是在中原住的時間久了,又或許是其他的什麼原因,俱都能聽懂張全節的話,也在互相傳呼把兵器遠遠拋開。護衛隊騎軍一到口除受重傷不能動的外,大部分都掙紮跪地以示投降乞命。只有少數幾十個聚在一起的,才持刀引弓與騎兵們對抗,但沒等他們射出箭,遠遠就被騎兵們發現,銃、弩齊射下片刻間就解決了他們。

    張全忠在乃弟攻入韃子寨地第一時間。就下令兩軍護衛隊步兵留兩哨人協助騎兵清理營寨、看押俘虜,其他護衛隊、炮隊繞到李壇軍大營南邊結陣,按對韃兵營攻擊的方式,由南向北進行遠射,將李壇軍迫降或是把他們往北趕。

    韃子大營一遍清理下來,已經是辰時初、正之間,大路上二十架鐵甲車已從李壇軍的兵營直穿而過。一出這個韃子的大營,便用車上的子母炮轟轟發發地向另一股昨夜剛到的二萬賊兵實施攻擊。

    張全忠立刻命令。全部騎軍繞出南邊,配合鐵甲車對賊兵進行攔堵。務必不讓一個賊兵從南面脫出,以免對即將返家地鄉民造成危害。

    早在韃子兵大營受攻擊時起,這二萬由昌邑吃過子母炮大虧的賊兵將領,就已經做好了逃命的准備。以他們最初的想法是,一有動靜時便撤開腳丫子奔逃。可惜一是初來乍到,道路不熟;二來麼還不知道這場不關他們事,由韃子兵那里開打的仗,誰輸誰贏還沒一定。萬一是韃子兵打贏了,他們可要吃不完兜著走,所以准備好後一時還沒敢開溜。

    此刻受到子母炮的攻擊。立時就像被砸爛了窩的螞蟻般,由領兵地將軍帶頭向來路逃命,張全忠的騎兵由南往西一兜,賊兵們又一窩蜂往北走。

    賊兵們既是向北,張全忠也就不去管他,迎著鐵甲車,找到統領羅家旺商量了一下。他們決定:由鐵甲車隊從大路直奔祚山橋推進,騎軍在路南一里左右先一步前行,保持與鐵甲車基本相同地速度,壓制韃子和往大路逃竄的賊兵不使其往南。張全忠心痛乃妻,便下令她帶兩哨騎軍隨鐵甲車而行,負責看押由鐵甲車收降地賊兵。

    鐵甲車的速度不快,在大路上每個時辰也就能行走二十三四里,和一般空手的行人快步急走差不多,他們在申時初趕到。聽得七八里外的祚山橋方向傳來爆炸聲,不但張全忠、張全節兄弟急了,招呼也不打就朝前沖。在鐵甲車里的羅家旺也下令加快前進的速度,務必要在韃子兵搶占大橋過河之前擊潰他們。

    韃子兵精鬼得很,眼看要受三方合擊,立即就放棄攻占祚山橋的打算向北脫逃。騎軍在追出五里後,張全忠便收攏隊伍,下令全軍分頭把四散的馬匹攔截捉到後返回祚山寨安營。

    張全節正沖得起勁,眼看相差不到半里遠,就要追上已經快跑不動的韃子,可以放手大殺一場,痛痛快快地為張家寨的親人報仇雪恨。大哥卻在此時要自己止步回頭,不滿地暗自埋怨說:“為什麼不追,這些韃子馬留待步軍去捉也不遲,它們又跑不掉,白白讓韃子逃過一劫。”

    埋怨歸埋怨,軍令還是不敢違抗,片刻間就把一肚子不快丟到天外,興致勃勃地和人們一起大呼小叫圍堵捉馬,天黑都還舍不得放手。

    林強云在暮色靄靄中進入祚山寨,入夜後召集幾位領軍將領,命令五輛鐵甲車連夜沿河邊新開地大路往下行十五里,到那一帶的屯田堡歇息,要他們時刻保持警覺,一旦發現有傳警的烽火立即赴援。其他的步、騎、鐵甲軍就地休息養精蓄銳。

    明天開始,鐵甲車隊沿河而下,與水戰隊一起負責封鎖濰水,不得讓一個入侵的韃子、賊兵逃過河去。騎兵、步軍以哨為一路,以大路為底,成一線由南向北壓,追擊圍殲入侵之敵。

    一哨騎兵被臨時抽調出來,連夜回頭向各軍、高密知事傳達命令。

    薛赤兀日、術赤台兒他們二十來人開始往北行時,還覺得沿河而下的數十里河道中。總能找得到一個可以讓他們過河地橋或是有某處水淺可資涉渡的地方。此次奉命征剿叛出的三個,池們也曾聽人說起過,濰水上建有可通車馬的大橋七座之多,除了上游一座通往安丘縣的大橋及祚山橋外,其他的幾座橋總不會還有南人把守吧。

    那知道行出十多里。他們連著在幾個小堡寨前碰了釘子,死了三個人後,就知道要從每隔三里就出現一個小堡寨地漲水邊,尋找出可以讓他們過河的地點是不可能的了。不要說讓他們從容探查,連想偷偷靠近雒水河岸也不可得。兩人一商量,立即派人回頭通知大隊。要領軍的納牙阿吉避開沿河大路,直接帶軍往昌邑橋趕,如能早到一步,說不定能有部分人可以逃過河去。

    入夜後不久,納牙阿吉追上來和他們會合,一向趾高氣揚自認為天下無敵的蒙古人,這次連敵人也沒接近就敗了。而且敗得這麼淒慘,實是他們做夢也想不到的事。不但領軍地萬夫長被打死在與女奴胡混的皮鋪上。堂堂高貴的蒙古人還落得現在落荒而逃的境地。如果明天沖不過灘水河,剩下的這些蒙古勇士恐怕全得死在南人的手上。

    納牙阿吉在祚山橋頭見識過南人的兵器後。對那些只聞其聲不見其人,想還擊又無從下手地感覺深印腦中驅之不去。他現在是打從心底里感到害怕,此刻只想盡快離開那些南人遠一點,離得越遠越好,千萬別讓南人追上。

    一貫高高在上的蒙古士兵,今天地情緒低落到了極點,今天的仗打得真是窩囊,沒有一個人看到對敵地南人面目,也沒有人敢誇口說他殺掉哪怕是一個敵人,就是平日自誇勇力過人的納牙阿吉也不敢。只從他由過去每打完一次仗就向人誇耀。一改為今天的垂頭喪氣,就可以看出千戶大人確是沒傷到一個敵人。

    這些從不把別人的生死當回事的蒙古人,此時此刻也嘗到了面臨死亡的滋味,悲觀失望充寨在每一個人心里,死亡的恐懼籠罩在他們的頭上。戰馬也感染了主人的情緒,有氣無力地拖著腳步朝前走。時近半夜,老成的薛赤兀日眼看戰士們和馬匹都沒法走了,自行下令下馬休息,讓人馬養足精神,等天明後再走。

    這回,他們根本沒想到會要逃命,匆忙中都是搶到一匹馬就出營,千多匹馬中少量幾十匹還有奶水地母馬快被他們折騰死,也沒讓所有的蒙古兵每人喝到一口馬奶,大家全都只好忍住疲勞饑餓昏然入睡。

    東方泛出白光,沒受到一點損傷的薛赤兀日、納牙阿吉、術赤台兒三位千戶強打精神,拳打腳踢把還沒恢複過來的士兵叫起來。一番整頓後,丟下百來個傷重不能再走的人,看都不看哭叫咒罵的傷兵一眼,帶走這些等死之人的馬向北急急逃命。

    昌邑,本朝南渡前即為三千一百余戶的緊縣,歸入金國版圖後,開初因戰爭而一度人戶銳減至不足一千戶的下縣。此後的一百多年間,人戶時多時少,最高鋒時的金章宗泰和七年(1207年)也有僅二千一百余戶,與北宋時的人口相差了一大截。

    自十八年前蒙古韃子第一次攻掠山東時,本縣的人戶就由一千七百多戶,猛降至四百余戶,差點就被罷了縣置。現時,這里的人戶還是只有三百七十二,大小男女兩千一百四十四口。李蜂頭原先留守此縣的是一個只有三十名部下的蒲輦孛堇(五十夫長),而這孛堇和他的三十個兵,也在前兩天大軍開拔時被領兵的將軍一並帶走充數。此刻的昌邑縣,只余四五十個負責開啟城門、收取入城稅的老卒,是個無人管領的權力真空小縣。

    今天是九月五,四十二歲的老干頭極准時地于卯時正招呼他的同伴出來,一起到城門前清掃這名為東大街的三十余丈長街道。其實這里也沒什麼好掃的,只有些許草屑落葉,十個人只須片刻就能掃完。為了這份每日一升餉糧,老干頭從二十四歲起被大帥一一後來又做了一陣皇上的楊安兒——征召,已經在這里做了十八年役丁城卒了。就憑這一升餉糧和些少額外的收入,他一家四口和其他那些老卒的家人們一樣,才能在這天天有人餓死的亂世活驪現在。所以,他們這些人說什麼也舍不得丟失這個城卒的職位,無論有沒有人管、是誰占了這座小城,他都還是和同伴們一起盡職盡責地做好自己應該做的公事。

    辰時正,十個人按慣例燃香向天地門神祝禱後,合力搬開頂門撐,托起近尺大的門閂,不緊不慢地打開城門。

    才開了一線的城門外,有大牲畜的噴鼻聲,偷眼悄悄向外掃了一下,嚇了一跳的老干頭叫道:“伙計們,加些力呐,軍爺們急等進城呢。”

    十個老卒推開城門,立即抓起條槍迅快地排在城外,低眉順眼的恭迎這些衣著鮮亮、不知來曆的軍隊入城。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georgewan

LV:8 領主

追蹤
  • 55

    主題

  • 29951

    回文

  • 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