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玄幻] 鳳凰面具 作者:蘑菇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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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orgewan 2007-6-24 15:19:13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77 527991
k231731 發表於 2008-8-19 16:10
第十六卷、雜味鐘博 三、請佛容易送佛難(下)
    “我們能不能得到本地警方的幫助?”祝童很天真的問。

    “除非在特殊情況下,我們不好麻煩他們。”

    “那就沒辦法了。”祝童搖搖頭;“你們可以穿上警服去查房,我去看看雪美小姐。”

    這個建議很荒唐,上海的警官到鳳凰城查房有撈過界的嫌疑。

    井池雪美的房間就在對面,葉兒去把朵花叫出來,祝童走進去,輕輕帶上房門。

    “雪美小姐,讓您受苦了。”祝童坐在椅子上,端詳著她。

    房間里開著空調,暖暖的;井池雪美剛洗過澡,穿著在鳳凰城新買的土布無領裙服,細白的小腿露在裙外,泛著紅潤健康的光澤。臉上的丑妝沒有了,頭發舒散的披在兩側。

    這是一具日漸成熟的青春少女軀體,腰肢柔軟胸部凸起,起伏有致的韻味比柔弱更有吸引力。

    “李先生用不著道歉,我很喜歡這里的一切,真的很喜歡。鳳凰城,多美的名字啊。”井池雪美看來很高興,她曾經敏感而充滿戒心,曾經把內心的感受蓋在蒼白的花舞中;如今已變成一朵嬌艷的櫻花,驕傲的展示著自己的魅力。

    “比起天夜牧場,鳳凰城算不得美麗。”祝童謙虛著。

    “那是不一樣的,天夜是我家,我熟悉那里的每個角落。鳳凰城是陌生的古老的新郎,每個女子都想投入他的懷抱,在他的呵護愛撫中沉醉。”

    “喜歡就好,我們也許要在這里耽擱幾天。雪美小姐找我有什麼事?”小騙子沒想到井池雪美竟然會如此形容鳳凰城,在他的感覺里鳳凰城是陰柔的。也許是從不同角度感受的結果吧。

    礙于情勢,祝童不好在房間呆太久。

    “先生還有事?您可以先去處理,我等您。”井池雪美如此一說祝童不好意思了,笑道︰“你是最尊貴的客人,我答應過松井式先生保證您的安全,還要讓雪美小姐過得開心。”他終究是個男人,井池雪美秀美的容貌和散發著熱氣玲瓏的身體很有誘惑。

    “按照平志君和田旭洋先生的約定,後天上午也就是十一月九日,是井池財團與旭陽集團簽署合資協議的最後期限。事關家族聲譽和利益,松井先生和平志君很難做出合適的解釋。李先生,我現在是井池財團董事局主席,一舉一動都要對家族對董事局負責。我的時間和立場不全屬于我,希望您讓我知道這次旅行的終點。這次和田公子的合作家族內部本來就有不同意見,希望您能理解。”

    祝童捕捉著井池雪美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她不止外表變了,思想也變了,更成熟也更有手腕。這番話很明白的告訴小騙子︰井池家族與田公子的合作是我看在你的面子上一力促成的,為了報答你對我的幫助,我可以站在你這一邊,但是,不能傷害井池財團的利益。

    “十天以內就會有個結果。”祝童根本沒把握王向幀那里需要多久,但是十天應該是極限了,誰也耗費不起。

    “好吧,我相信先生。雪美還有個要求。”

    “說吧,只要我做得到……哦,我的意思是能做得到。”小騙子剛想拍胸脯,想起漫江花雨內的那一吻,連忙加上個保險。

    “您一定能做到,我只想先生能幫個忙,別讓雪美太沒面子。福井造船已經已經拖累家族很久了,如果與田旭洋先生的合作破裂,希望先生能為我們介紹個可靠的合作伙伴。”

    “沒問題,不會讓雪美小姐為難。”這次,祝童敢拍著胸脯下保證。這樣的合作伙伴雖然不好找,但是井池財團招牌夠大,造船業屬于資金人員密集型產業,即使不在上海,應該能引起沿海多數當地zf的很大興趣。

    “那我就放心了,先生一定不會騙雪美啊。”井池雪美臉上浮起頑皮的笑,瞬間,剛才的女主席變成淘氣的小妹妹。

    “雪美相信我嗎?”祝童拿出神傳琥珀,舉到她眼前。

    雪白的燈光下,神傳琥珀閃爍著金黃色的光芒,當中一只金色小蝶隱約游動。

    “好美啊,這是給我的嗎?”井池雪美伸出手,盯視著琥珀中的小蝶贊嘆道。

    祝童把神傳琥珀按在她手心,合攏起來︰“給小姐變個魔術,看,它飛到你身上了。”

    “真的啊!太神奇了,先生,它真的在我身上嗎?”井池雪美轉動神傳琥珀,里面果真只剩空空如野。

    “雪美,它不會傷害你,它將作為你的守護神。你看到我吃花,今後,你也可以吃。”

    房間里就有一束香雪蘭,那是三個女孩子在花店買的;他們包下陳家客棧二樓,五間房里都有一束。

    井池雪美撕下一絲放進嘴里輕輕咀嚼著、咽下去︰“是這樣嗎?”

    祝童點點頭,也摘下一朵丟進嘴里;他這幾天太忙,看到鮮花也有些忍不住。

    “它在這里,我感覺到了。”井池雪美捂住胸口,嘴角綻出怯怯的淺笑;哪個女孩子知道自己身體中有個異物都會膽怯的,她表現的已經很勇敢了。

    “你不怕嗎?”

    “先生不會害我,雪美知道。”井池雪美又把一朵香雪蘭塞進口中;“真的很好吃啊。”

    “適可而止,不能吃太多。”祝童囑咐兩句,起身離開房間。

    對面的房門半開著,朵花和葉兒正在翻看祝童提回來的塑料帶,七由散和弩藥等一干神秘之物擺滿半個床鋪。朵花畢竟生活在湘西,對三稜針和弩藥多少有點了解。祝童進門時她正小心的向一只三稜針上涂抹弩藥,還很內行的用油紙裹住。

    祝童感覺到氣氛有點異樣,似乎他進來前把某個敏感話題給打斷了,朵花的眼角尚有淚痕。

    井池雪美在對面叫朵花,她抓起一把三稜針跑過去,順手關上房門。

    “朵花怎麼了?”祝童幫葉兒收拾床上的東西,問。

    “剛才我問她和黃海的事,朵花說愛情對于她是太奢侈的東西;三年內她不會考慮這方面的事。她說如果黃海能等的話,三年後可以重新開始,她和黃海談過一次,黃海答應了。”

    “她腦子里想什麼呢?鳳凰仙子不能當一輩子。”

    “朵花說的也有道理啊,以她目前的狀況根本沒時間培養愛情,不是在外面演出就是拍廣告出席各種宣傳活動,每個月在上海不會超過一周。即使在上海的時間,公司還為她安排有大量的舞蹈訓練和聲樂訓練,要學習新歌練習新舞蹈。鳳凰仙子需要有大量的汗水和時間去養護,為人為己都不允許她有絲毫的懈怠。朵花說,那樣的愛情對黃海太不公平,他應該有一個一心一意守著他、照顧他的女孩子。如果黃海三年後還要她,她會離開鳳凰仙子的光環,安靜的陪在他身邊。”

    “三年的時間,會有太多的變數,朵花這樣做也許會後悔。”祝童嘆息一聲,床上的東西也收拾好了。

    對于朵花的決定不止葉兒沒辦法,祝童也無計可施;朵花需要一大筆錢建立自信,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上海教會了她自立,讓她知道錢的重要。也許在她心里,金錢和愛情的位置已經顛倒了。

    葉兒把手里的一張紙遞給過來,他奇怪的問︰“這是什麼?”

    “黃海和我制定的三套應急方案,你看看,如果出意外,至少知道該做什麼、互相怎麼配合。”

    “合適嗎?”祝童沒接那張紙。他一方面為了避嫌,另一方面根本不相信黃海和葉兒制定的應急方案有多少意義。類似的東西他也弄過,都是建立在對局勢有大概了解的基礎上。

    “你看看吧,這也是黃海的意思。”葉兒微紅了臉,又說一句;“我也相信你。”

    祝童只好接過來,看完暗自點頭;黃海不象表面上那麼魯莽,接受過警官訓練的人,只要肯用心都不是傻瓜。

    三套應急方案制定的很詳細,考慮的也很全面,它是建立在國家機器的基礎上;雖然目前看來帶上葉兒他們也只有三個人,其中一個還在鳳凰新城的賓館里值守。但是一旦出現最危險的情況,比如說井池雪美小姐被綁架;黃海將動用當地警方的力量在最短的時間內封閉出入鳳凰城的所有道路。

    該休息了,葉兒先去洗澡;祝童矛盾了好久還是摸了摸她的手袋,里面果然有一只小巧的手槍。

    祝童推開木窗仰望沱江映出的星空,仔細審視著自己的狀況,審視著與葉兒交往的點點滴滴;小騙子懷疑自己的智商是不是有問題。

    這份應急方案應對的不只是普通的綁架者,最後一套方案根本就是為對付江湖高手而制定的;他們知道野村花海身負高明的功夫。

    井池雪美身上早就被裝上了追蹤器和竊听器,他剛才和井池雪美說的話,應該被黃海一絲不漏全听到了。
k231731 發表於 2008-8-19 16:10
第十六卷、雜味鐘博 四、口是心非(上)

    午夜過後,祝童輕輕從葉兒的環抱中抽身出來。

    她就如初婚的新娘一樣,半裸著身體雙手環著祝童的手臂,把倦怠而甜蜜的臉依在他寬厚的胸膛上。

    祝童打開床頭的筆記本電腦,連上網絡,快速瀏覽一番。

    事情還沒發展得太糟,網上流傳的基本上還是那些八卦消息。因為這些八卦最先是從幾個經濟專業論壇上冒出來。還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祝童輕輕敲動鍵盤,展開第一波反擊。

    他首先給台海言發出指令,讓他迅速查找那幾個消息發布人的真實身份資料,如果有可能,就黑掉他們的電腦,把里面的資料弄出來。

    台海言開始工作了,他很興奮,海洋醫院信息網絡中心機房里有強大的設備供他折騰。祝童第一次試圖聯絡“逍遙劍客”彭湖,那個私募基金的操盤手。

    開始很不順利,“逍遙劍客”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來訪者很不感冒。他正準備休息。

    但是,祝童通過MSN不斷發給他一些有關財富和尚的消息,“逍遙劍客”被打動了,開始詢問祝童的身份。

    小騙子當然不會說,只說自己是財富和尚身邊的人,因為看不慣財富和尚的虛偽,又不敢自己出面揭穿他的假面具,在良心的驅使下選擇把消息透露給他。 “逍遙劍客”問是怎麼找到自己的。祝童把“逍遙劍客”的詳細情況發過去。包括他的真名叫彭湖,在三江基金做操盤手,家在哪里,從哪所學校畢業,女朋友叫什麼……等等等等。

    “逍遙劍客”愣住了,這些信息是那麼詳細,他能肯定自己的老板也不可能知道的這麼多。

    祝童這才說,因為他在“國際人販子事件”中對財富和尚橫加指責。有人已經注意上他了,這些資料是從財富和尚的電腦里得到的。

    “逍遙劍客”被激怒了,拼命發泄著自己的不滿,說財富和尚卑鄙無恥。

    祝童等他發泄夠了,才輕飄飄的打出一行︰你又比他好多少?

    “逍遙劍客”停了十分鐘才回過一句︰你想怎麼做?報復他嗎?

    祝童馬上傳給他一個網絡空間的鏈接和進入密碼。最後打出一行︰我會不定時把知道的消息放在這里,怎麼報復全看你;我看不慣財富和尚那樣的偽善小人,也不喜歡你這樣的人。今後我不會再和你聯絡。

    消息傳出,祝童飛快的斷掉MSN,並關閉電腦。雖然沒資料顯示“逍遙劍客”也是個黑客,多加小心總是好的。

    他等了十分鐘才再次打開電腦,連上網絡。移動上網就有這點好處,每次連上網絡都會有一個不同的IP地址,即使台海言那樣級數的高手也不好輕易追到他。

    祝童已經在虛擬的網絡空間里放上一些關于財富和尚的背景資料,不是太詳細,只含混的暗示財富和尚有深厚的背景。他身邊有一個專業的分析團隊,有高明的操盤手和大筆資金。指出財富和尚不代表什麼大部分股民的利益,他在股市上呼風喚雨指點迷津,一是要借散戶的力量和莊家談條件,二是為了讓相信他的散戶為他解套、賺錢做犧牲。他還稍微透露了一點有關福華造船的小道消息,說田公子與井池集團的談判出現重大分歧。這次合作很有可能會破局;井池雪美小姐對這個結果很不滿意。已經離開上海到黃山風景區游山玩水。

    台海言的消息穿過來,他已經找到八卦源頭,祝童看到後笑了。果然是田公子在背後搗鬼,八卦的源頭竟然是那兩個著名的網絡推手“黑白雙煞”。

    即使知道對手是誰也不好辦,小騙子仔細回憶著“黑白雙煞”的習慣,尋找著每一個可能的著力點。

    網絡上,李想醫生已經有越來越紅的趨勢。跟帖中很有幾個求醫問藥的病人在贊美李想,贊美中醫,希望能得到李醫生的治療。

    台海言發來高干病房最近幾天的住院記錄,祝童看完心驚膽顫,王覺飛也在面臨著壓力。

    最近幾天海洋醫院收治的癌癥患者激增,都要求李主任作他們的主治醫生。今天上午有六個大有身份的癌癥病人入住,不用問,這些有錢或有勢的大人物都是沖著神奇的李醫生李想來的。

    如果任憑對“神醫李想”的炒作繼續下去,他的一切早晚會暴露在陽光下。李想的過去接觸過太多的人,誰知道人肉搜索機會翻出什麼歷史來?

    總有些無聊的人喜歡湊熱鬧,已經有醫學專家發出聲音,要求公布李想治療病人的病歷資料。他們認為中醫早就應該被淘汰。沒有經過現代科學方法驗證,具有極大的不確定性。即使李醫生真的治愈了癌癥病人也說明不了什麼,因為日本醫學發達,松井式先生一定同時也在接受西醫治療。

    這個荒謬而理智的推理讓人無奈,小騙子不喜歡出名也不想摻和進這種無聊的門派之爭,他最怕的是這場以“神醫李想”為開端的爭議,最終發展成西醫與中醫之間的學術之爭,中醫科不科學和中藥有沒有效果是當今最無聊的爭論了,偏偏有那麼多人以自扇耳光為樂。

    娛樂圈的新聞本就層出不窮,祝童只瀏覽了一下標題,發現對手又在加碼,把鳳凰仙子和李想聯系起來;說鳳凰仙子的走紅完全是神秘的中醫師李想在背後推動,此次突然消失,是陪李醫生出去散心;因為海洋醫院院長辦公室副主任張揚親口承認,李主任最近幾天請假外出,確實不在上海。

    鳳凰仙子的粉絲們一定會很憤怒,但是還好,他們還鬧不出太大的風浪。

    祝童默默的關閉電腦。深深的無力感蔓延開來;他習慣于躲藏在幕後尋隙出擊,在上海頂著李想的面具生活;雖然加了十萬分小心,但還是被推到風尖浪口上。

    “李想……”葉兒再一次環過來,柔軟白皙的肩膀從被子中裸出。

    “睡吧。”祝童輕輕抱著她,也不知道葉兒醒了沒有,左手替她拉好被子,探進去握住一只結實的乳房;葉兒低低的呻吟兩聲,又貼近一些;兩人就這麼依偎在一起,享受難得的恬靜時光。

    好吧,既然你們說李想醫生不會治病,就承認他沒本事好了;祝童決定明天讓松井式召開一個新聞發布會。對外宣稱他的病不是“神醫李想”治愈的。

    還有那個張揚,是不是讓吳瞻銘把他打發到某個學習班去清醒一段時間?海洋醫院類似的學習培訓很多,公費旅游而已。

    也許是心不在焉,手上的力量失去控制;葉兒睜開溢滿水光的眼楮,痴痴看著他,呼吸慢慢急促。

    祝童感受著手心的柔軟一點點膨脹,手指撥動尖端的嬌嫩處。

    葉兒再也忍受不住,她胸口充滿了悸動,周身的感官被作怪的手指集中到一點,並迅速化為熱流爆開到全身。

    清晨,溫暖陽光從東方溢出,俯視著清澈的沱江水潺潺流向遠方,遠處近處的吊腳樓隱約在時濃時淡的晨霧里,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江上一只小舟,撐船的漢子個子不高,但精干結實,古銅色的臉上洋溢著淳樸的微笑。

    船上乘客遠看好像本地人,離的近了才發現那四位女客著苗裝,四位男客只有那個抽旱煙的老者像本地人,另外三位一看就是遠來的游客。這艘小船,也是鳳凰城的船工專門為載游客特制的,沒有船艙,彩棚下只有五排座位,能坐下十幾位客人。

    今天一大早,陳老伯就張羅著叫他們起來,客棧後面的簡易碼頭上早有一艘船候著。

    過年時,祝童帶來二十萬捐款,陳老伯和葉兒在山區苗寨選了兩所學校,用這筆錢為學校修繕校舍,資助了幾十個山區的孩子。如今,陳老伯告訴學校好心人又來了,這艘船是學校派來接他們去訪問。

    井池雪美和朵花坐在船頭,也不知她們在笑什麼,船行水上。清脆的笑聲灑滿沱江兩岸。

    河風輕柔的拂過,井池雪美贊嘆道︰“好美啊。”面對如畫風光,她忘了自己的身份竟然說出一串日語。

    撐篙的船工見識多,知道船上有外國客人就起了興致,被陳老伯慫恿著唱起山歌。

    高亢的歌聲渾厚而質樸。祝童听不懂他唱的歌詞,但看他臉上洋溢的微笑,就知道他對現在的生活很滿足,沒有都市中人人都躲不開的壓力。不禁有點羨慕他這樣的心境,簡單的生活未嘗沒有幸福。

    但想歸想,該操心的事躲不開。

    祝童和葉兒坐在最後一排,拿著一副高品質望遠鏡,借口看風景仔細觀察周圍的山水。

    從小船駛出鳳凰城碼頭那刻起,他就感到有人跟蹤。有蝶姨在,祝童不怕雪狂僧那個級數的江湖高手,他和蝶姨聯手,只要不是群歐,沒幾個人能在他們眼前對井池雪美或朵花不利。他怕的是遇到槍手,如果江湖高手再配上現代化兵器,即使是索翁達活佛在,也防不勝防。

    黃海與野村花海第二排,小心看護著朵花和井池雪美小姐,只有陳老伯和蝶姨最清閑,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k231731 發表於 2008-8-19 16:11
第十六卷、雜味鐘博 四、口是心非(下)

    船行兩個小時在一處淺灘靠岸,遠遠的能看到村鎮模糊的影子。

    河岸上,一群孩子已等候多時,船剛靠岸,他們就在幾個大人指揮下歡呼。

    祝童吃驚的看一眼陳老伯,不是說來看看嗎?怎麼搞成個如此隆重的歡迎儀式了?

    今天不是週末,現在已經九點多,這些孩子應該坐在教室裏,不應該在河灘上受冷。

    孩子們身上的衣服雖然看去還算乾淨整齊,卻很單薄。更遠的地方,有老師模樣的人在看守一堆厚衣服。在偏遠的湘西山區,能搞出這樣不倫不類的東西,也算有本事。

    井池雪美與葉兒同樣吃驚,她們一上岸就要求孩子們快去穿上厚衣服。只是,她們倆如今裝扮成苗人,臉上還塗有易容藥水,沒誰聽她們的話。

    祝童知道要找這裏的最高官員才能終止歡迎儀式,他安靜的等著沒說話;說什麼都是是在浪費時間。按照規矩,一定會有人來介紹,看樣子,其中應該有鄉鎮一級的官員;他們最喜歡搞這套東西。

    果然,祝童很快就見到兩個能當家的人,一位是胖乎乎的馬鎮長,那位風韻猶存的少婦是鎮中學校長。

    馬鎮長還年輕;衣著還算簡樸,抽的香煙不算高檔,祝童看到他腰帶上掛著的手機也很普通。

    陳老伯低聲說:“我不知道換校長了,以前的校長是我的老同學。”

    祝童點點頭,等介紹完畢才握著馬鎮長的手說,笑著說:“讓孩子們穿上衣服,天冷,別凍病了。”

    “沒事的李主任,他們都是山裏孩子,不比你們大上海的孩子從小嬌生慣養……。”少婦校長閃爍著嫵媚的桃花眼,剛說出這番話,馬鎮長就板著臉說:“楚校長,讓孩子們穿上衣服。”又回頭對祝童說:“對不住了,是我們工作不細緻,沒想到今天氣溫……哈哈。李主任,我們早就盼著你來視察了。沒有你的幫助,他們還要在四處漏風的石板校舍裏受凍。孩子們是真心來迎接給他們溫暖的好心人啊。”

    馬鎮長不愧是鎮長,看出祝童神情中的不悅,如此一說,剛才有點緊張的氣氛鬆弛了。

    孩子們跑去穿衣服,幾個為人把祝童圍在中間,這讓小騙子很不習慣。他只是個醫院科室主任,與這裏的官場沒有任何聯繫,似乎不應該享受如此規格的款待吧?

    從河灘碼頭到公路有一段距離,一群人說笑著廢話很快就到了。公路上停著兩輛公務車,一輛桑塔納2000一輛普桑,一輛七成新的豪華大巴,祝童與黃海被讓上桑塔納2000,他們倆看起來最像有錢的人。

    祝童沒客氣,只是堅持要等孩子都上了大巴,眼看著葉兒、井池雪美和朵花也上了大巴才坐進桑塔納。心裏暗笑:如果這些人知道那個貌不驚人的苗家女,是身家億萬的日本財團女繼承人,自己八成就沒有做這輛車的榮幸了。

    他大概能估計出將要面對的是什麼,這些人大概以為能一下子拿出二十多萬的一定是有錢人,想借這個機會再讓上海大醫院的主任為本地捐些錢。由於時間的緣故,他已經準備把松井式的十萬美金花在這裏。

    但是,誰也沒想到他們看到情況遠超當初的估計。

    半小時後,車隊繞過幾條盤山路停在小鎮中學門前,葉兒與陳老伯都愣住了。祝童是第一次來,不知道他們為什麼發愣,

    從傳達室內走出一位白髮老者,佝僂著腰身,穿一身還算乾淨的中山裝,枯瘦的臉上架一副黑框眼鏡。他拉住陳老伯的手低聲說著什麼,葉兒也走過去。

    馬鎮長看到老者沉下臉,轉頭瞪了少婦校長一眼就要拉著祝童到旁邊的辦公樓,但是被婉言謝絕了。

    剛才在桑塔納上,馬鎮長已經詳細介紹過他對鎮中學的宏偉規劃,要蓋一座四層教學樓,還要建電教室;他甚至說要把鎮上的圖書館和學校的圖書館合併,只要有合適的地方。他可能以為上海的醫生不會瞭解鄉級政府和學校,但是小騙子從小混跡江湖,豈是那麼好騙?至少他知道,在中國如今的大部分地區,鄉鎮一級的地方政府很少有圖書館;他認為馬鎮長說的是閱報欄。

    葉兒走過來拽拽他的衣袖,祝童低聲問:“怎麼了?”

    “他們把你的錢……。”葉兒眼圈微紅,指著高大漂亮的學校大門,半天說不出話來。

    祝童掃一眼校內的建築,心裏明白了。自己的那二十萬沒有被建成校舍,而是被用來修建了一座華麗的大門和一溜漂亮的牆壁。

    這是標準的面子工程,對面不遠處就是鎮政府的辦公樓。

    井池雪美與朵花抱著一束鮮花跑過來:“葉兒姐姐,你怎麼哭了?是不是李醫生欺負你?”

    祝童歎口氣,走到辦公樓門前對等在那裏的馬鎮長和少婦校長說:“我很失望,不會再給你們一分錢。可惜了,孩子們沒有犯錯,卻要承受你們引起的後果。”

    祝童指著遠處低矮破舊的教室,指指身邊的兩層辦公樓,又指指嶄新華麗的大門:“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實話告訴你們,我這次來帶了十萬美金,如果你們先修校舍的話,這筆錢就是你們的。現在,我不敢相信一個隻照顧的校長。”

    少婦校長驚呼一聲死死拉住祝童的衣袖不鬆手,馬鎮長也兩眼放光,握著祝童另一隻手:“李主任,不瞞你說,先修大門和圍牆是我的意思。我們這裏一直很落後,農業稅取消了,鎮財政一直很緊張……。”

    這次,馬鎮長的話被打斷了,祝童面朝圍牆、大門:“這麼一堆東西竟然要用二十多萬?看來,你們鎮上的財政雖然緊張,本地的消費水準比上海還高。我不是冤大頭,錢是捐給孩子們的,不會再給什麼人充門面。”

    馬鎮長臉色鐵青,少婦校長結巴道:“李主任,都怨我,上級要搞創建驗收。我想,為了鎮上的形象先把大門修好。這樣,會有更多的人關注我們山區。”

    說這話,課間時間到了。一群孩子跑出教室,有些膽大好奇的圍過來,井池雪美和葉兒打開黃海的背包,取出在鳳凰買的鉛筆、寫字本、圓珠筆和一些兒童讀物發給他們,朵花拿出DV在一邊錄像。很快,他們周圍就聚集起百十張快樂的小臉。

    孩子們大多穿著舊衣服,卻很乾淨,只是腳上穿的多是單薄的膠底鞋。看來,為了迎接他們,學校還是有所準備,但由於家境不好,很少人能穿上棉鞋。

    井池雪美一直和朵花到處亂逛,好象不操心的樣子,當朵花聽說祝童不準備再出錢修整校舍,不問青紅皂白就惱了:“要好多錢錢?我出我出。”一副路間不平拔刀相助的樣子。

    “你有好多錢?”少婦校長高興了,但看到朵花的一身苗裝,還有那刻意塗抹的黑不溜秋的模樣,聽著朵花熟悉的湘西口音,失望道:“翻修那幾個老教室就要十幾萬。”她以為朵花只是個導遊。

    “十幾萬,我出了。”朵花如今也算身家不菲,對錢卻沒多少概念,跑去問蝶姨:“媽媽,我們有好多錢?”

    黃海和蝶姨聽到了祝童和兩位領導的爭執,黃海把朵花拉到旁邊解釋完,她還是不滿意,嘟囔著:“我以前上的就是這樣的學校。你進去看看,教室到處漏風,冬天要凍死人呢,不能因為他們連累孩子。”

    雖然沒有得到新善款,回去的時候還是有桑塔納和連大巴。下車後,鎮長還一再說應該留下吃頓便飯。

    老校長和陳老伯走在最後,邊走邊歎息著,他還試圖說服這些人,再留下一些錢把校舍修修,那些房子已經用了三十年,很多已經是危房了,如果下大雪或大雨也許就有坍塌的危險。

    葉兒的心又軟了,只是看祝童冷著臉不好意思再說什麼,她剛才塞給一個衣著單薄的小男孩一百元錢;這麼冷的天,孩子腳上竟然穿著一雙破舊的拖鞋。

    果然是錢惹的禍,老校長就是因為不同意修大門才被解職,少婦校長是馬鎮長的夫人,以前的副校長。

    老校長說沒有人貪污好心人給的的善款,大門和院牆與校舍一樣年久失修,以前村民的豬牛什麼的經常跑到校園裏去;唯一的不妥是,對於一所鄉鎮小學來說,新校門修的太漂亮了。

    不可能沒人得到好處,也許只是幾頓酒席,但小騙子很清楚只要有工程就一定有回扣,這是……文化。

    野村花海沒去學校,在船上與陪船工發呆,大概是在守後路。

    小船離開好遠,井池雪美才對祝童說:“李醫生,我認為他們沒有錯,有錯的的是你啊。”

    “我有錯?”祝童指著自己的鼻尖,很是吃驚。葉兒挽住他的胳膊,示意他不要著急,聽人家把話說完,雖然上她對井池雪美的話也不太理解。

    “是啊,至少你的二十多萬大部分都用在學校裏了,我對中國的情況不太瞭解,但是你們當初沒有明確的合同約定,你的捐款意向可能是修校舍,校門也是校舍的一部分啊。我說這件事不能怨別人主要原因在你身上是因為,那筆錢雖然不多,但是你既然捐出去就要為它們負責,不能一捐了之。即使按照你的判斷,這筆錢中有一部分被貪污了,你也不能怪鎮長和校長。金錢是人類貪婪的試金石,你不能用它們去考驗一個人的良知。”

    祝童從未聽過這樣的理論,仔細想想,自己當初拿出這筆錢確實沒想過該如何用;事實上,他捐錢的目的主要是因為葉兒。想到身上還有十萬美金的支票,就虛心請教道:“雪美小姐認為,我該如何做。”

    “使用善款最主要規則是:你可以為他們做事,為他們提供必要的機會或物質幫助,但不能直接給錢。世界上到處都有不公平,慈善事業是緩和社會矛盾的潤滑劑,幾乎所有的大公司大企業都會有慈善捐贈,他們的善款動輒以百萬千萬記;這項活動不但對他們的商務活動有幫助,而且有助於改善公司形象,在公眾面前樹立企業的威望。這其實也是一種營銷手段……。”

    於是,回程的大部分時間船上就成為井池雪美的舞臺,聽她講解慈善捐助的規則。作為家族繼承人,井池雪美從小接受的教育裏,就有包括如何花錢為家族樹立良好的社會形象,慈善捐贈是一個很重要的手段。

    南華山的影子出現在沱江上游,距離鳳凰城不到十裏水路,祝童大致也明白了。但還是頭疼,不為自己,為的是葉兒。想不出好辦法只好向繼續老師請教:“雪美小姐,如果這筆錢是你的,你會如何操作?”

    “不知道啊,李先生是要考我嗎?”井池雪美閃著大眼睛,俏皮的笑著。雖然臉上塗有朵花的藥水,此刻看去還是令人怦然心動。

    “只是請教。”祝童攬著葉兒的腰;“這件事不好半途而廢,雖然說過不會再給錢,但是為了孩子,該做的事還要做下去。”

    葉兒感激握住小騙子的手,說:“雪美小姐,我們需要您的幫助。”

    “葉兒姐姐太客氣了,我都不好意思了。”井池雪美收起玩笑;“如果只是一筆錢的話,你只要要委託給三個人,一個負責財務審批花出去的每一分錢,一個負責你想要達成的項目,還需要一個直接為你負責的託管人,最好是在本地威望較高的老者,負責全部審查和監管。其實最好的辦法是建立制度化管理,但是那需要法律做基礎。我對中國的法律不太清楚,在日本,託管人很多是上年紀的律師。

    “李先生知道,井池財團一直在資助京都大學藥理研究所,這樣的捐助等於變相投資,自由度比較大,我們基本上不怎麼過問他們怎麼用。如果錢的數目比較大還有一個辦法,李先生可以成立一個基金會,招聘專業人員來做。這就牽扯到一定的財務費用,但大部分善款能得到最好的利用,比較而言還是值得的。很多事是做過之後才知道,你會發現世界上有太多的人需要幫助。個人力量終究是渺小的,葉兒姐姐,李先生,希望你們能量力而為,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如果你要成立基金會,我會考慮……唔,拿出三十萬美金給先生捧場。”

    “謝謝雪美小姐,我考慮一下。朵花,不如你來牽頭搞個鳳凰助學基金?怎麼樣?我這裏有十萬美金,雪美小姐答應給三十萬美金,能做好多事呢。這筆錢能幫這裏學校蓋起幾座大樓。”小騙子靈機一動,把這個燙手的山芋塞給朵花。

    “好啊好啊,我去找人捐款;十萬加三十萬……美金換成人民幣是……。”朵花板著手指算賬。

    對有些人來說是燙手的山芋,對另一些卻是山珍海味。如果朵花來做,對鳳凰仙子的形象是個很好宣傳手段,還能增加歌迷的好感度;正是個一舉奪得好東西。

    朵花、井池雪美和葉兒聚到船後,嘰嘰咕咕商量著如何做基金會。要找什麼人、如何號召鳳凰仙子的歌迷捐款、怎麼選擇捐贈對象、怎麼避免善款被人挪用等等等等。

    祝童收回對這件事的關注,接過黃海遞來的望遠鏡。黃海剛才碰了下他的肩膀,大概看到什麼不合常規的東西了。

    回程路上,黃海大部分時間都在擺弄祝童帶來的望遠鏡,他說這只不怎麼起眼的望遠鏡比警隊的專業望遠鏡還要好。祝童只解釋說這是戶外旅行用的玩意,沒用過警方的,不好比較。

    祝童順著黃海手指的方向調整著望遠鏡的鏡頭,看到右側山頂的兩個人影。鏡頭拉近,兩個影子漸漸清晰,白衣飄飄的是雪狂僧,穿黑衣的老頭,祝童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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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雜味鐘博 五、觀魚(上)

    雪狂僧還罷了,他與小騙子每次見面都被弄得灰頭土臉,肯定沒有好臉色。黑衣老者是誰?

    他似乎感覺到祝童在借助望遠鏡觀察他,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

    “他們一直跟著我們,已經好久了。”黃海結果望遠鏡繼續觀察。

    “和尚而已,你認識他們嗎?”祝童裝作不在意的問。

    “沒印象。”黃海放下望遠鏡,抬腕看看表;“快十二點了,請問船哥,還有多久能到鳳凰?”

    “快了,一頓飯功夫就到。”船工憨厚的笑著,但是一頓飯要多久?

    陳老伯明白游客的心思,說︰“大概一小時能到,現在是上水,船行的慢。莫著急,家里準備好飯了呢。”

    去得時候是順流而下,回來當然慢了,于是眾人無話,安靜的欣賞綠綠的江水,綠綠的兩岸。

    “船哥,我們到桃花島停下吧,我們走路回去。”黃海到底身負重任,不敢冒險。

    桃花島名字叫島,卻僅是沱江中一隅種著桃樹的灘地,周圍長滿蒿草,有一座原木搭起的小橋連接江岸,岸上有一條通往鳳凰城的路。

    黃海的意思是,在船上出意外不好控制,到岸上就好辦了。

    祝童雖然沒說話,心里很同意黃海的選擇。他已用望遠鏡觀察過桃花島,如今島上游人不多。

    船工以為客人們要上桃花島游玩,勸道︰“島上沒什麼好看的,上去還要買票,不值當。”

    “謝謝船哥了,我們想去看看。”葉兒也看出點什麼,船工就不在堅持,把船駛向桃花島。陳老伯要坐船先回去,叮囑他們別玩太瘋,莫忘吃飯。

    桃花島真不大,這個季節,島上的桃樹與茅草屋是黯然的枯黃色。船剛靠岸,兩位身穿暗藍苗服的女人來敬酒,順便收門票。

    祝童回頭望一眼,遠處山上,雪狂僧和黑衣人依舊在遠遠的眺望;他們似乎在等著什麼。祝童加了分小心,周圍一定還有對方的人。

    來的好快啊,不過三天時間就追來了。迅捷的通訊設備和便利的交通設施就如一張無形的網,讓江湖的距離越來越近了。

    桃花島轉兩圈用不了多久,黃海與野村花海沒心思看風景,去小島通往岸上的木橋查看,葉兒守在井池雪美身邊;只有朵花舉著DV到處亂照一通,桃花島就算玩完。

    野村花海忽然停在橋頭,而黃海則在橋邊。

    木橋中間端坐一位灰衣僧人,年紀大約五、六十之間,整體看去很有氣勢。僧人額頭高闊眼正鼻直,只是臉色蒼白嘴唇單薄。

    他坐在橋中,手執一柄烏木魚竿垂釣。雖然在低眉念經,祝童卻感到他身上隱約散出傲然的自負。

    橋的另一端,是兩位同樣著灰衣的僧人,身強力壯正值壯年,守在一架竹制滑竿旁。

    祝童上前幾步到野村花海右側,能听到灰衣僧低沉悠長的念經聲,能嗅到淡淡的檀香味。“這位大師,很神奇。”野村花海手指橋下。

    祝童看去,也大吃一驚!橋下,正對灰衣僧人端坐的位置上,有一群游魚正頻頻點頭,好象朝拜的樣子,卻無魚咬鉤。

    小騙子根本不相信世界上有如此神奇的人,竟然能念幾句經文就引得魚兒朝拜。但事實就在眼前,他上看下看左瞧右瞧,就是看不出破綻。

    三個女孩子也看到這幅奇景,連連驚呼;井池雪美是年紀最小的一個,但經歷、見識多心態就穩定。第一個跑上去的是朵花,她靠近黃海俯在橋欄上嘖嘖稱奇,舉著DV一通猛拍。

    野村花海攔住井池雪美,面露戒備之色。

    “為什麼會這樣?”葉兒挽住祝童的臂彎,蹙起眉頭。她是無神論者,對出現在眼前的怪事找不出合理的解釋。

    祝童也不明白,仔細觀察灰衣僧的舉動與橋上橋下的每一處細節,盡量找尋答案。

    人家這一招叫“臨淵慕魚”,但他就是沒看到最基本的一點︰魚餌。

    說來,“臨淵慕魚”並不算新鮮,江湖上早有比著更離奇的騙術,歷朝歷代都有故作神秘的高僧之流以這一招迷惑百姓。

    要耍這一招要有三個必須條件,一是魚餌,多是炒熟的芝麻或油浸過的魚蟲,灑在水邊陰涼處,且最好在陰天,光線太強容易被看破。

    二是濃郁的檀香味道,用來掩蓋魚餌的香氣;施術人多是僧人,他們多在身邊燃起檀香。

    第三就是幾個好事之徒在一旁敲邊鼓,造成轟動效應,引來更多旁觀者。

    現在,檀香味有了,出自灰衣僧身上;他這身衣服肯定用高級檀香燻蒸過。這個場合不需要好事之徒,人家這出戲也不需要太多的觀眾;問題是,祝童不止看不到魚餌,也沒看到橋下魚群有爭食的跡象。

    灰衣僧雖然端坐不動,卻好似隱浮在青色光暈中,看去不象真實的存在,人卻實實在在坐在那里。祝童根本就不敢接近木橋,看到他的瞬間,祝童就感到巨大的壓力,脊椎發冷。

    “大師,請移步橋邊方便片刻,容我們過去好嗎?”這句話黃海也不知道說幾遍了,灰衣僧就是不為所動,只低眉念經。

    事實上,他佔據的橋面不到三分之一,單行的話,對行人的影響不大。但是黃海身負重任,一絲一毫都不敢馬虎。

    “大師,我在執行公務,請讓路。”黃海終于忍不住了,拿去警官證亮明身份。

    “阿彌駝佛,原來是警官。貧僧行在此處,念幾句法華經消弭周遭厭氣。天地自然萬物蔥蘢,人最聰明也自私;璀璨星河中,人不過是一粒微塵。自私的微塵與聰明的微塵,對于宇宙來說,只是一粒微塵。”灰衣僧張目,細長的眸子里閃出柔和溫情的光。

    黃海似乎被迷惑,低聲說︰“我不太懂,這里有什麼厭氣?”

    “你看水中魚,它們一生都生活在游動,終此一生,它們也沒時間閉上眼休息一會兒。水中世界危機重重,它們太累了,貧僧請它們來休息片刻。對于魚兒來說,在水里危險,離開水更危險,它們不知解脫之道,只能渾渾噩噩的重復,這就是厭氣。對不起,貧僧自幼不良于行,如果耽誤施主通行,請相信非我本意。”

    祝童暗自著急,黃海受不得空字輩高僧的鼓惑,看著橋下群魚有點迷糊。但是不破解開魚兒參拜的秘密,他不敢走上前,這是人家出的題目。

    橋對岸傳來贊嘆聲︰“好多魚啊。”接著就看到凡星道士從另一側走上橋頭。

    “臨淵慕魚,不如退而結網;揚湯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凡星站在灰衣僧身前三步處,隨手把一樣東西丟到橋下,尺半竹刀。

    “一波才動萬波隨,簑衣一釣絲,錦麟正在深處,千尺也須垂。”灰衣僧抬起枯瘦的眼皮,總算說出一句人話。烏木魚竿抖動著,橋下響起激烈的水聲,很快就歸于平靜。

    凡星無所謂的笑笑︰“水寒江靜,滿目青山;請問大師怎麼稱呼?”

    “貧僧空想。”他雙手扶著橋欄緩緩站起,招手讓橋邊兩個和尚把滑竿抬過來,坐上;“道友好學問,一定是凡星了?”

    “我是誰不重要,大師請好走,多謝。”凡星打個稽手,讓開道路。

    空想嘆息一聲“阿彌陀佛”;轉頭看看井池雪美和野村花海,又瞟一眼祝童,坐上滑竿去了。

    祝童恍然,暗罵自己愚笨,看到滑竿他早該猜到灰衣僧的來歷。

    一品金佛空字輩高僧空寂、空雪,空木、空幻都見過,唯一沒露面只有智慧殿主事空想大師,據說他天生殘疾不良于行,卻聰明絕頂。

    剛才凡星與空想的應對的禪味十足,這樣的功課小騙子可做不來,就是听著也是一頭霧水;好在他能看明白凡星道士站了上風。

    “你們也來桃花島啊,看景不如听景,原來不過如此啊。”凡星站在橋上和黃海打招呼,祝童知道他要取回尺半竹刀,也不在多說,客氣著說幾句天氣不錯之類的廢話,做手勢表示感謝就隨著眾人離開桃花島返回鳳凰城。

    這一行程看似平靜,卻不無危險,祝童走進陳家客棧才長出口氣。

    大家都餓了,陳阿婆和陳老伯早準備好一桌豐盛的酒席,紅紅的血粑鴨是少不了的,還有香噴噴的牛肉粉,井池雪美和葉兒最喜歡吃這個。

    下午,井池雪美大約感覺到什麼,說累了不想出去,大家都留在客棧里。野村花海和蝶姨照例去找兩個老人打麻將,年輕人就躲在房間里玩紙牌。

    祝童玩了一會兒,故意表現的很生疏,好脾氣的葉兒都叫著換人,井池雪美被拉來替代他。

    小騙子回房間打開電腦,把朵花上午拍的DV倒進去,一遍遍仔細觀看,尋找空想這招“臨淵慕魚”的破綻。他可不是凡星,沒資格耍釜底抽薪那樣的終極招數。

    開始當然是毫無頭緒,也看不出空想大師的絲毫破綻,那些魚似乎真是被佛法無邊感染,自動游到橋下迷拜高僧。但是小騙子有足夠的耐心,加上高級DV數字攝像的技術有勢,還是被他看出點名堂︰魚群周圍水紋的波動很不正常。

    于是,小騙子把播放的速度放慢,最後一幀幀放大調整色度、角度,隱藏的細節漸漸清晰。

    終于搞明白了。

    空想大師的“臨淵慕魚”根本就沒有什麼魚餌,水中有一只……是兩只驅趕魚群的小精靈,好象是靈鼠之類的東西。橋下可算個相對密閉的空間,是它們在水下圈起一群魚,並把它們驅趕著躍出水面。僅憑肉眼看去,當然就是一番魚群朝宗的神奇景象了。

    空想的竹竿與凡星的尺半竹刀在橋下有一番激烈的爭斗,直到尺半竹刀在斬殺了一個小家伙,空想大師落敗,才不得不離開。凡星是憑空控制尺半竹刀,而空想大師的尖利魚鉤有魚線相連,高下不問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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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雜味鐘博 五、觀魚(下)

    解開心中的謎底,小騙子對“臨淵慕魚”就失去了興趣。

    總歸是障眼法,只訓練出兩只靈鼠才有點技術含量。

    祝童暗叫僥幸,沒有按照傳統模式去破解空想大師的“臨淵慕魚”,那樣的話非鬧個灰頭土腦。

    如果這兩只靈鼠被空想大師作為暗器或奇兵,在靈鼠爪牙上涂上什麼毒物的話,也是個防不勝防的家伙啊。他摸摸藏在袖口的三稜火針,定主張︰再遇到空想大師,先要想辦法找機會廢掉這兩只靈鼠。哦,現在應該只有一只了,其中一只被尺半竹刀重創,不死也要成廢物。

    想必,訓練它們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值得思索的是空想大師這個人,更厲害的對手祝童也面對過,但從未有過那種壓抑與恐懼的感覺。以小騙子如今的眼光見識,能大致看出空想大師的深淺。

    論起拳腳功夫,空想大師根本就是個殘廢,對祝童說不上有什麼威脅。玄功還有幾分看頭,但比索翁達活佛也差遠了,與祝門女弟子女活佛曲桑卓姆比起來也就在伯仲之間,可是為什麼自己會害怕?

    祝童思索著自己當時的心境,能確定這感覺發自心底,他能確定在今天之前從未見過這個人。

    想著想著,心底緩緩升起股寒氣︰真的沒見過嗎?

    外面傳來朵花的歌聲,看來她輸了,被罰唱歌。

    祝童又連上網絡,查看另一個戰場的情況,很快就發現情況很不妙。虛幻的世界里雖然沒有戰火硝煙,卻比現實更加凶險殘酷。

    田公子驅使“黑白雙煞”不斷推波助瀾,“神醫李想”的名頭越發光彩奪目。這次,不由小騙子好心,只好這件事推向西醫與中醫之間的學術之爭。

    祝童給遠在日本的白家樹打電話,要他利用純學術的觀點發表一篇關于松井式的學術論文,論證中醫治療胰腺癌這樣的惡疾,有相當的難度。

    白家樹答應了,但也透露一個不好的消息︰回禾吉大師前天到上海去了,據說是接到來自中國某佛教研究會的邀請,去交流佛法心得。

    回禾吉也許在日本不怎麼樣,但是在中國……。

    稍微包裝一下,上海就將出現一個修為高深的大德高僧。邀請回禾吉的一定是一品金佛,讓他來是為了對付自己,回禾吉也一定會不於余力的全面配合。到不怕他詆毀“神醫李想”,小騙子怕的是回禾吉開足馬力全力吹捧“神醫李想”,外來和和尚會念經,如果引起轟動效應,可就是一場真正的災難了。

    小騙子怕的就是出名,正盤算著如何應對,手機響起來,吳瞻銘吳助理的電話找來了。

    “你到哪里了?院長有急事找你,稍等一下……。”耳邊傳來“咚!咚!咚咚!”的跑步聲,一會兒,王覺非的聲音傳來。

    他先是問李主任在哪里?什麼時候能回去上班?海洋醫院每天都要接到大量電話和新建,都是詢問“神醫李想”的情況,並要求預約李主任的治療。一般人自然不必理會,但有些人口氣很大,說是出多少錢都可以,只要能見到“神醫李想”;他們一些人是被各方面“人士”介紹、引見來的,有些手里還拿著條子。

    王覺非這幾天忙得焦頭爛額,海洋醫院病房爆滿,多是惡性腫瘤;醫院各科室全力開動,也沒辦法同時治療如此多的病人。最不好應付的是,有關方面給海洋醫院下了兩份文件,內容大致相同︰調閱李想所有經手過的病歷,並讓李想到兩個醫療小組報到,為某兩個大人物治療。

    小騙子捂著頭沉思半晌,無奈的說︰“院長,你把我開除算了。”

    “虧你想的出來,誰敢開除‘神醫李想’?”王覺非一點也不覺得好笑,他的壓力實在太大了。

    “那麼,我辭職。”祝童說完,感覺沒必要和王覺非賭氣,笑笑︰“院長,你就說我從日本回來後身體一直欠佳;對了,我在日本受了很重的傷,是槍傷,你就說李想到需要靜養一段時間,他的身體不允許繼續工作。”

    祝童掛斷王覺非的電話,撥通松井平志的電話,讓他對外透露一個消息︰李醫生在日本期間,確實受過重傷,離開日本時還沒有完全康復。

    小騙子披上馬甲親自上陣,在論壇上發布一系列質疑“神醫李想”的消息,並揭露內幕,說“神醫李想”事件是個無恥的陰謀,並指出這件事的幕後推手的身份︰黑白雙煞。

    接下來的半小時,祝童把黑白雙煞曾經做過的事一件件擺出來,有理有據資料翔實,從鳳凰仙子到“國際人販子事件”,都是這兩個人在背後興風作浪。小騙子並公布了黑白雙煞的多個馬甲,並說他們現在屬于田旭洋旗下海皇娛樂的網宣部,是兩個專職娛樂大眾的娛樂人物,不信的話可以去調查。

    搞定這些事,小騙子累得滿頭大汗,卻還要強打精神,給“逍遙劍客”提供炮彈。在另一個潛在的熱點戰場,逍遙劍客因為攻擊財富和尚真誠法師,正落入股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之中。

    祝童本來還在猶豫,是否公布真誠與無聊大師乃至金蓮花基金會的關系,當他看到真誠法師最近的一篇帖子,這點猶豫迅速飛到九天雲外。

    真誠法師竟然說︰來自日本的回禾吉大師也是一位靈根深種的佛學大師,預言福華造船如果能得到貴人相助,那兩只股票將沖上五十元的位置。真誠法師暗示,所謂的貴人是“某個來自上海某醫院的年輕的中醫師”,他說,這次合作的關鍵人物不是田旭洋田公子,也不是井池雪美小姐,而是那個年輕的中醫師。

    好吧!你不仁莫怪我不義,先剝去一些人神聖外衣。

    祝童把一個美妙的故事傳到網絡空間內,“逍遙劍客”馬上開足馬力全力回擊。很快,有關無聊大師的出身,與田旭洋公子的恩恩怨怨,從被迫墮江自殺,到卷土重來建立金蓮花基金開始初露端倪。讓大家知道所謂的財富和尚真誠法師,不過是無聊大師推到前台的木偶罷了。

    祝童已經很客氣了,沒有說明金蓮花基金回與一品金佛的關系,沒有說無聊與地下錢莊的關系,也沒有說無聊強勢參與福華造船的消息,只造謠說金蓮花基金會大部分資金來自國外信托基金和對沖基金。

    接著,小騙子開始發布日本和尚回禾吉大師的謠言,以片段事實為基礎,夾雜大量指向性很強的主官臆測;他甚至說回禾吉大師年輕時曾經是侵華日軍的一員。反正大家都不了解回禾吉的真正歷史,一品金佛或田公子把他請來勢必要好好利用。這盆髒水潑上去,要洗清爽可要費一番功夫。

    想想,還是不太安穩,要把水攪渾需要吸引更多的人進來;祝童給台海言打電話,讓他把另一張光碟散布到網上,不能太快,以一天兩本的速度。

    那是井池雪美讓人整理的天夜牧場藏書樓里的中醫古籍,多屬于孤本。這樣做能把一大批專業人士吸引過來,研究那些艱澀的醫術需要專業素養,能看到這些書對于那些人來說本來就是一種難得的享受。

    最後一步,小騙子把電話打給松井平志,當然是找松井式了。祝童沒有松井式的聯系方式,只能找松井平志。

    年輕人溝通起來很直接,沒那麼多繞彎子的廢話;松井平志對井池雪美的安全有些擔心,提醒祝童︰井池財團還有很多事要做,他或井池雪美都不可能在中國浪費有太多時間。現在已經三天了,松井平志希望事情在一周內有個結果。

    祝童問起田旭洋最近的反應,松井平志委婉的說︰“田公子最近悠閑。”小騙子有點失望,如果田旭洋表現的很忙碌他大概能猜測出是在演戲,田公子表現的很坦然,就不太好測度了。

    松井式來接電話,祝童忙整理思想,提出要求︰“松井式先生,你應該到海洋醫院住幾天。”

    “為什麼?”松井式對李醫生突然提出來的要求摸不著頭緒。

    “因為我希望你能在海洋醫院接受記者的采訪,說你的胰腺癌還沒有痊愈,現在的狀況是中西醫結合的成果,不全是我的功勞。”

    松井式沉默片刻,緩緩道︰“我有什麼好處?”

    “如果我能安全回到上海,會徹底治好你的病,給你自由?”

    “給我自由?”松井式老奸巨滑,故作不明白。

    “松井先生現在感覺很好吧?但是如果我不放手的話,你每年必須見我一次才能安度晚年。我如果出什麼意外或不高興的話……。”祝童恰到好處的嘎然而止,給松井式留下想象的空間。

    松井式體內還有一直紫蝶,祝童在一定距離內確實能左右他的生死;事實上,小騙子還不能確定如果不從松井式體內取出紫蝶,小家伙會如何折磨宿主,但是總歸不會是什麼好滋味。

    “如你所願,我知道怎麼做了。但你要保證小姐的安全,保證井池家族的利益不受損失。”面臨生死,松井式無奈的妥協了。

    “謝謝,我保證。”

    做完這一切,小騙子長出口氣;他不以為自己做的有什麼不合適,這叫先下手為強。

    從今天的事情看,對方還沒有足夠的膽量和實力進入鳳凰城。但已經做出撒開大網要全面進攻的姿態,他所做的只是戳破幾根網線而已。

    井池雪美和朵花走進來,嚷嚷著要再看一遍那個神奇的僧人,牌局結束了。

    祝童關閉網絡,把電腦交給她們折騰,到黃海和葉兒那邊听他們的看法。
k231731 發表於 2008-8-19 16:13
第十六卷、雜味鐘博 六、殺手(上)

    夜幕降臨,鳳凰城被沱江流連出的浪漫籠罩。

    井池雪美被朵花鼓惑,要去跳岩放河燈。

    吃過晚飯,年輕人就走出陳家客棧,只有野村花海和蝶姨依舊陪著兩個老人打麻將。

    鳳凰城內大約還安全,所以祝童沒什麼意見。

    黃海和葉兒還有點擔心,下午的牌局之所以解散,是因為黃海接到王向幀打來的電話。祝童不清楚王向幀說了什麼,但黃海的情緒有點低落,事情應該有了什麼波折,至少不會如預計的那麼順利。

    按照以前的約定,井池雪美還要在這里呆七天,祝童有點懷疑,七天內會不會出現王向幀希望的轉變。

    與往年一樣,這個季節的鳳凰城依舊沒幾個游客,跳岩上放河燈的只有兩對情侶。

    朵花、井池雪美每人買下一筐河燈,蹲在跳岩上嬉笑著享受難得的輕松。

    葉兒沒放河燈,她在跳岩上守在井池雪美左側;黃海在右側河岸上。

    最輕松的是小騙子,坐在江左岸邊酒吧里,推開格子窗欣賞沱江夜景。

    半輪明月升起在虹橋上,清清江水灑上月華,串串河燈就如一個個美麗的夢幻,飄蕩向遠方。

    “要下雪了。”耳邊響起個熟悉的聲音。

    祝童轉頭,對面坐下個身材嬌小的女子。

    “煙子?你怎麼會在這里?”

    “很意外嗎?我還俗了。”煙子理理頭上的短發,嫵媚的笑著。她如今的裝扮與三年前兩人第一次見面時差不多,一副戶外旅行者的做派。

    煙子熟練的抽出一支煙,含在唇邊;祝童“啪”一聲按開ZIPPO火機。

    “謝謝,我自己來。”煙子扭頭讓開,拿出枚細長的銀質火機,卻不點燃,只在手里把玩。

    小騙子搖頭笑笑,煙子以前不知道ZIPPO內的秘密,即使江小魚吃過這只火機的虧,也不應該表現的如此小心。

    侍者走來,為煙子送上一瓶紅酒,順手為她點上香煙。

    “謝謝。”煙子給侍者一個微笑,徐徐噴出一縷煙線,卻凝而不散,在兩人之間形成個心形煙圈。

    “祝郎,還記得我們在一起的日子嗎?這一年我時常回憶那些時光,每次都想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離開我?有什麼不對的,我能改,只要你說出來。”

    祝童取下眼鏡,眯著眼楮注視著煙子︰“希望听實話嗎?”

    “當然。”煙子眼里閃出希翼的光芒,心形煙圈失去支持,消散了。

    “你做的很好,主要原因在我,是我厭倦了那樣的生活,想過幾天平常人的生活。煙子,如果要說你的原因,現在想來只有兩點。一是你不該隱瞞身份,五品清洋的大小姐能看得上我這個江湖浪子,該是多幸運的事……。”

    “我對你說了。”煙子著急的打斷他,辯解道。

    “那是一年之後,開始你只說是嵋山派弟子,沒說五品清洋,也沒說過你的哥哥江小魚。”

    “如果是因為我哥哥,我道歉。但是當時我不敢說,因為哥哥曾經得罪過祝門大師兄,我怕你有看法。”煙子神色黯然,自顧自倒上一杯酒,仰頭喝下。

    祝童也啜一口清茶,轉頭看看窗外;看樣子,井池雪美沉浸在放河燈的游戲中,一時半會兒不會結束,應該還有點時間。

    “好吧,這個說法我能接受。第二點是,你太貪心。祝門有規矩,做生意要量力而為,更要適可而止。你喜歡冒險,我們如果還在一起的話,早晚要翻船。那時不只是你,我和祝門都要被連累。所以我才選擇離開你,暫時拋開生意,等事情靜下來再說。”

    煙子注視著祝童,幾次要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祝童是那麼聰明,任何辯解都是徒勞的。

    “你現在得到安靜了嗎?”

    “沒有。”祝童微笑著看向跳岩上的葉兒;“但是我得到了更寶貴的東西,煙子,我們在一起本就是個錯誤,那不是愛情。我能為她拋開一切,乃至這條命。只要需要我能為她去死,如果誰敢傷害她,我會讓他生不如死。”

    當著過去的情人說另一個女子,渲染這段感情的濃烈,本是最忌諱的事。但祝童就是要刺激煙子,此時此刻,他本感覺到煙子的到來不簡單,她手里細長火機的一端一直在對著自己,細長的手指一直沒有離開火機的按鈕。出于祝門弟子的本能,他隱約意識到那不是只單純的火機,與自己的ZIPPO一樣,大約也是件精巧的暗器。

    緣寂師太最著名的本事是笑里藏針,以煙子如今的修為,口舌之間大約還彈不出細若牛毛的青蜂針;但祝童懷疑她手里的火機是否就是一個發射青蜂針的機關。

    煙子果然被激怒了,緊咬牙關看向窗外。就在她失神的瞬間,祝童手中的茶杯閃電般扣向煙子的右手。

    “啊!你做什麼?”煙子驚呼一聲,捂住手腕;茶水灑滿桌子。

    “不做什麼,我不想做個不明不白的冤死鬼。”祝童搖晃一下手里的茶杯,湊近桌上的蠟燭仔細查看。

    細長的火機已經碎裂成兩段,茶杯壁上果然有幾枚青蜂針,煙子在他出手的瞬間已經按下發射按鈕。

    “你不該那麼多廢話,既然做殺手,就要干淨利落。”祝童右手轉動鳳星毫,涵養片刻,針體上的黑晶閃爍幾下。

    “瞧,我也有針。”煙子剛一迷惑,卻見祝童手指輕彈,一絲熱流從頸部左側浸入體內。

    “你應該這樣做,既然要出手就要快,不給對方任何機會。”祝童站起來,探出手要取扎在煙子頸部的鳳星毫。

    煙子靈巧的閃開,剛要逃離這間酒吧,忽然感到胸口劇震,周身的力氣被抽空般,連手指也動彈不得。

    “記得付酒錢。”祝童摘下鳳星毫,仔細擦拭幾下小心的放進袖口。“你沒機會了,今後你的生死在我手心。別試探,你再不可能輕易接近我,你身上種有生死符,只有我能解開。”揮手間,煙子恢復了行動能力,卻不敢亂動。現在的祝童是那麼陌生,鬼魅般神秘。

    煙子身上沒有什麼生死符,祝童在她身上種進一粒蠱蛹。

    小騙子一向謹慎,習慣謀定而後動。通過這段時間的體驗和與蝶姨的交流,逐漸總結出一點規律。

    每到月圓時刻,蝶神最是躁動不安,大約就是涵養出一粒蠱蛹的時間。而如果他和蝶姨通過神傳琥珀讓兩只蝶神會合,就不受此限制。

    該煙子倒霉,今天正是月圓日,這個月的蠱蛹祝童還沒浪費掉。

    失敗者必定很沮喪,煙子冷著臉付清酒錢要走,祝童看看沱江上的跳岩,說︰“別著急,還有點時間,隨便聊聊,我現在很無聊。”

    煙子只好坐下,于是,小騙子開始講道理。可笑的是,他竟然滿口江湖道義,說煙子暗算江湖同道罪該萬死,說江小魚陰謀害人是大逆不道。但是為了江湖道的和諧,為了美好的未來,小騙子希望煙子能摒棄前嫌,諸如此類的話。

    祝童最後建議煙子轉告江小魚幾句話︰“魚死網破或和睦共處,這是第一句;第二句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祝郎,我已決定離開江湖。今天來不是為了殺你,就是想見你一面。我已經辦好護照去美國讀書,江家的事……早就與我無關。”煙子留下句話,滿頭霧水的走了;與她一樣滿頭霧水的祝童在原來位置上坐下,想著她是什麼意思。

    “要下雪了。”耳邊又響起個熟悉的聲音,不同的是,桌上同時落下一枚銅錢。

    “百里先生?”祝童驚異的看著這個一身酒吧侍者裝扮的中年人,正是近期悄無聲息的千門掌門百里宵。

    “祝掌門安好;你真的很厲害。”百里宵端著杯熱茶遞給祝童,並在他對面坐下。

    “百里掌門,我現在是祝門大夫。”祝童冷靜下來,雙手握住茶杯。

    “哦,原來是祝大夫。不過我早不是什麼百里掌門了,如今是閑雲野鶴。”他微笑的看著祝童;“好在我還有些積蓄,買下這間酒吧躲清閑。祝大夫,鳳凰城本是祝門地盤,百里宵托庇貴門,能容否?”

    “哈哈,百里……老板開玩笑了,鳳凰城不是什麼祝門地盤,只要百里老板住著舒服就好。咦?我覺得百里老板比百里掌門叫起來順口,先生知道為什麼嗎?”

    祝童臉上帶笑,眼里卻充滿審視的意味;不是他不相信百里宵,值此要緊關頭,任何人任何事都要多加小心。

    百里宵長嘆一聲,解開胸前衣服,露出一道粉色傷口。

    “田公子要千門弟子做他的打手,我不同意,沒想到他竟暗中聯絡拉攏那獨臂莽漢,引外人暗算我。你應該見過那個殺手,就是田旭洋身邊那個年輕人。三個月前,江小魚介紹他到田公子身邊做貼身保鏢。我被他刺了一刀,這里還有顆子彈。總算水性還可以,跳海逃過一劫。”他左後指指自己的腰部。

    “太遺憾了,百里老板真的很倒霉。”祝童收起疑心,這個解釋比較合理。
k231731 發表於 2008-8-19 16:13
第十六卷、雜味鐘博 六、殺手(下)

    百里宵接觸田公子的事情太多,如果表現的太獨立的話,早晚一定會有這一天。

    特別是他還是千門掌門,肯定會引起田公子的猜忌;比較起來,獨臂海盜就好控制多了。

    “為什麼?”雖然問明白了大致過程,祝童還是問。

    小騙子從來不會滿足于一個合理的解釋,所有的陰謀都是以貌似合理的面貌登場。只是,讓祝童相信田公子兩個月前就知道自己要對付他,還在鳳凰城先布下百里宵這顆棋子,似乎更荒謬。

    “沒什麼特別的理由,我知道的太多了。田旭洋表面很江湖豁達,其實疑心很重;他身邊的人只要有本事的都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離開了,有幾個被送出國外,你應該知道他們的下場。我一直都很小心,但是沒想到他竟會個江小魚勾搭上。天作孽猶可活,只怪我自掘墳墓,江小魚還是我介紹他們認識的。”

    “總要有個具體原因吧?”

    “祝大夫的意思是借口?不錯,田公子這次玩的太大,我怕千門受連累,那段時間很少去嘉雪花園。也許讓田公子睡不著覺了。”百里宵自嘲的笑笑,掃一眼酒吧;“現在也挺好,鳳凰城適合養老,希望祝門多多照顧生意。”

    鳳凰城消費偏低,酒吧的生意只有旅游旺季才好些,一年中有多一半時候是在維持甚至賠錢;買下一間酒吧要不了多少錢。但是這間酒吧位置特別,臨近跳岩窗外就是沱江,生意一直不錯。

    正因為這樣,祝童才以為百里宵這一招是以退為進。與其說在鳳凰城躲清靜,不如說在伺機而動,找機會奪回千門。

    “不錯,鳳凰城確實適合養老。”祝童敷衍一句,就抱著茶杯喝茶,轉頭看向窗外。

    百里宵也沒說話,跟著祝童看著跳岩上的三位苗裝少女放河燈。兩人都是人精,都知道捅破這張紙意味著什麼,誰忍不住先出手就落于被動。

    機會只有一個,田旭洋田公子倒霉。至少在現在,祝童和百里宵的目的是相同的,都在鳳凰城等待這個時刻。不同的是,百里宵有時間等,也只在等;祝童沒時間等,還處在與田公子對手的位置上。

    “百里老板說明天要下雪,為什麼?”

    “我看天氣預報了。”百里宵嘴角浮出笑意,以為祝童忍不住了。他確實有這個資本,因為他曾經是田公子的謀士,知道他很多事。

    “後天呢?”沒想到,祝童接下來問的還是天氣。

    “鳳凰城這里如果下雪,就不會只下一天;天氣預報說,今後一周內都有下雪的可能。”

    “真不是個好消息,下雪的路滑,來鳳凰城旅行的人就少。百里老板的生意一定不好。”

    “也不一定,路難行不止來的人少,要走的人也擔心。該來消費的一定會來照顧生意,因為我這里風水不錯。坐在這里賞雪,也是一樁難得的享受。”

    百里宵應對的很好,祝童卻沒時間再繞***了,他需要盡快擊垮田公子。

    正要開口捅破這扇窗,向百里宵請教,忽然想到︰他明知道鳳凰城是祝門地盤還躲來這里,卻買下位置如此顯眼的酒吧;早不現身晚不現身,偏偏自己到了就現身。唔,他在玩姜子牙的把戲,願者上鉤。

    問題是,自己是否要做那條魚?

    經過祝童與索翁達大鬧普賢寺與因大師兄出獄在重慶弘法寺發生的事,祝門在江湖各派中的地位急劇攀升,沒人敢輕易招惹祝門諸人。鳳凰城由于地處湘西,被認為是祝門的地盤,尋常江湖人物甚少來此。百里宵躲到這里已很能說明彼此的高下了。

    想到這里,祝童站起身笑道︰“老板說的不錯,該來消費的一定會來照顧生意。既然到了鳳凰城,出于江湖道義祝門理當關照百里先生,知道天王廟嗎?有事情可以躲到那里,就說是我的朋友。啊,今後幾天鳳凰城可能安穩,先生最好少露面,也許這間酒吧應該關門謝客,等過了這段時間再說。”

    “謝謝祝大夫提醒,你……是要走了嗎?”百里宵有點失望。

    “是啊,今天上午我看到江小魚了,剛才坐在我對面的女孩百里先生也許不認識;她要殺我,你看。”祝童把裝著火機的杯子遞給他;“她叫煙子,江小魚的妹妹。”

    “祝兄……別怪我自私,請留步,百里宵請求江湖道……不請求祝門救救我,救救千門。”百里宵再不敢拿架子,“噗通”一下跪在祝童面前。

    “百里老板這是為何?起來起來,先起來。先生不可這樣,大家都是江湖同道,有什麼事盡管說。祝門能幫的上忙的絕不推辭。如果事情太大的話,還有江湖道的朋友們。起來起來。”

    小騙子連拉帶拽把百里宵弄起來,回頭瞥見放河燈的三個女孩有結束的跡象,連忙說︰“我真的要走了,如果百里先生有什麼事可以先到天王廟,祝門掌門在那里。”

    “田公子和史密斯認識,他們第一次見面是在香港,那是七月三號。”百里宵拿起桌上的銅板把玩著,拋出一個消息。

    “七月三號?”祝童停下腳步,六月二十八號漫江花雨開業,田公子在那天邀請自己加盟。

    百里宵說田公子和史密斯的見面是在松井平志到上海之前,這個消息代表什麼呢?田旭洋和史密斯之間有什麼交易?

    但是百里宵說那時田公子已經與江小魚接觸上,開始對他疏遠;與史密斯之間的事沒讓他參與,要不然也不會躲來鳳凰城。

    祝童有點失望,這點消息用處有限,千門掌門還在玩花樣浪費時間。

    “哦;他們都是有錢人,互相見個面沒什麼吧。”

    百里宵咬咬牙,又拋出一只籌碼︰“江小魚的錢不干淨,他的野心很大。”

    這就有點意思了,百里宵也知道江小魚和毒梟們有聯系;只是,證據呢?這個消息至少證明百里宵還是不老實,他在千門隱藏有實力,在田公子身邊一定埋有內線。

    “好好在這里呆著吧,田公子不可能永遠得勢,到時候祝門一定站在百里先生這邊,幫你奪回千門。”

    百里宵哭笑不得,原來剛才那番斗心思真的很浪費時間,人家真的要走了,咬牙取出一個皮包和︰“這里面的東西也許能幫的上你的。”

    “這是什麼?”祝童看著那個皮包眼熟,愣了片刻才認出,那是趙永兵的東西,里面應該是個移動硬盤和一枚玉印。對于祝童來說,這兩樣東西毫無價值。他有一塊同樣的硬盤,只不過現在在上海……真是個笨蛋,怎麼把這東西忘了,趙永兵的救命符,一定對田旭洋有很大的殺傷力。玉印嗎,那是小騙子親手放里面的。

    怪不得田旭洋要殺他,百里宵太狡猾了,八成看出點什麼,就先下手把這玩意兒弄出來保命。

    “里面是什麼?”祝童又問一句,沒等百里宵回答接著道︰“無論里面是什麼,先生應該知道如何用,我不能要。”

    “我該怎麼做?”百里宵沮喪的說;“這里面的東西如果所托非人,不止對田旭洋沒有傷害,還可能引發更大的災難。我不敢也不能那樣做。”

    “你顧及千門,顧及自己的安全,難道我想個傻子嗎?百里先生,我也怕啊。”

    祝童算是徹底明白了,硬盤里的東西一定非同小可,百里宵看過後感到後怕才躲到鳳凰城,他不敢用里面的東西毀掉田旭洋。但是,祝童也大致看過,除了一些官員模樣的人與女人的色情錄像,就是一些送錢的過程。小騙子在上海混了一年,只認出其中的兩個,都是相當級別的官員。

    “請先生為我指條明路。江小魚的妹妹既然來過,我在這里躲不住了。”百里宵又要行禮,祝童再不敢說讓他到天王廟的事;如果他說的是真的話,祝門乃至江湖道根本沒力量保護他。

    “你可以去見一個人,也許他能幫你。”祝童沾著茶水,在桌子上寫下兩個字︰金佛。

    百里宵思索著問︰“一品金佛?”

    “是啊,這件事牽扯巨大,只有他們這些……嫉惡如仇,哦,交游廣闊的高僧……”

    “祝公子,別耍我了。”百里宵打斷祝童;“他們和田公子也有聯系。”

    “正是因為有聯系,才讓你去找他們要個說法啊,大家都知道,一品金佛是江湖正道的代表。”

    “那是去找死,還不如呆在這里等死呢。”百里宵黯然;祝門不想幫他啊。

    “我听說,千門在外海有個小島。”祝童忽然轉換話題。

    百里宵抬起頭,與祝童對視著,嘆口氣道︰“如果千門能度過此劫,祝公子可以在賭場里有一成股份。”

    條件優厚協議達成,小騙子呵呵一笑︰“百里掌門太客氣了,千門一向是祝門的朋友。你可以去找他。”

    祝童又沾著茶水,在桌上寫下王向幀的名字,和電話。

    百里宵默默看著,等水跡消失,笑笑︰“還有一盤在你手里?你也有一顆玉印。”

    雖然心照不宣,但是小騙子不會承認任何事,沱江邊,井池雪美已離開跳岩回到岸上,而葉兒正走向酒吧。

    “里面的東西需要小心挑選,只把和田旭洋有關的交出去。我只能幫你這麼多?”硬盤里的東西太多,一旦拋出就是一擊大殺手。

    所謂物極必反,在此微妙而關鍵的時刻,祝童怕王向幀被應付不來由此引發的大地震。
k231731 發表於 2008-8-19 16:14
第十六卷、雜味鐘博 七 落雪(上)

    “可是,我不會用電腦,”

    “你……。”小騙子被噎住了,萬萬沒想到百里宵竟然被這東西難住。

    但看著百里宵為難且赫然的表情,小騙子兩手一攤,露出指尖的龍鳳星毫說︰“我也不會用。”

    江湖就是江湖,百里宵想借祝門的力量奪回千門控制權,又不想惹來太多麻煩,靈瓏百變的小騙子怎會看不明白?

    葉兒推門進來︰“李想,回去吧。”

    “不玩了?”祝童裝作剛站起來的樣子;“稍等一下,我買單。”

    他遞給過去一張紙幣,百里宵殷勤的道謝,做出到櫃台去找錢的的樣子。

    “還要找錢嗎?”葉兒奇怪的看著他們。

    “是啊,是啊。”

    “可是……,”葉兒指指百里宵手里的紙幣;“那些夠嗎?”

    祝童與百里宵相對無言,有同時大笑。那是一張五元面額的紙幣,在酒吧里,連杯白水也買不到。

    百里宵無奈的妥協了,借找錢的機會,把一只小皮囊塞給祝童。

    騙局中的最後一枚玉印回歸祝門,雖然有些人手里還有仿制品;“江南寶藏”將成為一樁無頭案,也許會成為一個美麗的傳說和傳奇,但與祝門和神石軒已沒什麼關系了。

    回去的路上,葉兒拿這件事取笑他,祝童辯解說和老板談得高興,疏忽了。

    “你一直都很有條理啊,嘻嘻,原來也會鬧笑話。老板也和你一樣迷糊。看也不看還要找錢。李想啊,你是不是會迷魂術?我听說有些藥……。”

    “什麼迷魂術?”井池雪美原本和朵花走在一起,緊趕幾步挽住葉兒的手;“葉兒姐,李先生做什麼了?”

    葉兒不會讓愛人為難,掩飾道︰“沒說什麼,我在說鳳凰城是讓人痴迷的地方,就是在這里,我被他迷住了。”

    祝童笑著握緊葉兒的手,他們正走到虹橋下,一年前就是在這里,一樣的橘色光影中開始這段感情。他回頭看看,朵花與黃海依偎在一起緩緩而行,已落後好遠了。這段時間兩人之間的關系很奇怪,現在看去有恢復的跡象。

    莫非鳳凰城真如葉兒說的,是個讓人痴迷的所在?

    葉兒也想起當時的情景,靠近一些,低聲道︰“又要迷糊了?”

    “做醫生可不能迷糊,特別是中醫,每一味藥材都要精確配伍。西藥還簡單些,中醫不掙錢就是因為開不出大處方,那是草菅人命。所以現在學中醫的人少。”

    祝童泛泛的說,井池雪美瞪大眼楮︰“我給李先生投資一家醫院吧,上海或京都都可以,只要先生願意。那些瞧不起中醫的人太功利,他們如果見識過先生神奇的醫術……。”

    “雪美小姐再別說了,現在這樣就挺好。病人到處都有,葉兒只有一個,我沒那麼多時間。”

    葉兒感動的環住小騙子的腰,低低道︰“肉麻。”

    “真羨慕你們啊,可憐我孤家寡人一個。”井池雪美听出祝童用這句話表達的意思,有點沮喪,緊跑幾步上到虹橋上,對著路上的行人張開手臂呼喊道︰“有人愛我嗎?我是井池雪美,只要說愛我,我就嫁給他。我以祖先的名義發誓︰絕不反悔、言出必行。”

    井池雪美這個名字在日本或上海有很多人听說過,知道這個名字代表著巨大的財富。但這里是鳳凰城,虹橋上多是為生活奔波的商販,他們根本不知道這個名字。總算有個等客的的士司機探出頭,上下打量一下這個苗裝少女,哈哈笑著說︰“發花痴啊,敢娶你的阿哥還沒生出來呢。”

    “我有很多錢,很多很多。”井池雪美認走進幾步,認真的說;“先生會愛我嗎?”

    “神經病,我也有很多錢,都在銀行里存著呢。”的士司機順口吐出兩句。但跑的士接觸的外人多,井池雪美略帶異國味道的口音引起他的注意,飛快的打量一下,臉上浮出微笑︰“小姐不是開玩笑?”心里想,這小妞雖然黑了點,身材還是不錯,看樣子是外來妞;如果當成一場艷遇,也不錯。

    難怪他如此想,不少來鳳凰旅行的女孩子都喜歡買一套苗裝穿上,他見得多了。

    “只要你說愛我,先生,你會愛我嗎?”井池雪美又靠近一些。

    “當然,我……。”的士司機正要說出那三個字,卻怎麼也吐不出口;他自嘲的笑笑︰“小姐坐車不?別逗我開心了。”

    祝童和葉兒連忙拉住她,花季少女沖動起來什麼事都做的出來;小騙子後悔了,不該說那樣的話刺激她;如果的士司機知道這個面色黝黑的苗裝少女原本貌美如花,且真是個身家億萬的豪富小姐,一定會後悔他剛才沒說出那三個字。

    “雪美小姐別這樣,愛情固然美好但可遇不可求,擁有它要有足夠的耐心。你還年輕,別為一時沖動鑄成遺憾。鳳凰之外,有更大的世界在能著你。注意影響啊,井池小姐。”

    祝童一番話叫醒了井池雪美,她雖然還有點幼稚卻又那麼聰慧,第一時間從這段話里品出一絲希望,沖司機深鞠一躬,甜甜一笑︰“謝謝你沒讓我出丑,一點小意思請您收下,打攪了。”

    司機接過一張百元大鈔,開始後悔了;也許,這個小妞真的很有錢?

    葉兒沒听出小騙子剛才話里有話,已跑去催黃海和朵花快點;祝童掃一眼虹橋邊,就這一會兒忽然來了十幾輛送客的的士,似乎感覺有點不正常。這個季節,這個時候,鳳凰城的人有點多。

    那些剛來的人有相同的特征︰衣衫單薄,多帶著眼鏡,三兩個一組,都背著大大的工具包;看商標,里面是專業攝像機高級照相機。

    他們都是記者,看裝扮,有娛樂記者也有新聞記者;听口音,東南方向的居多。

    一定有什麼事發生了,祝童護住井池雪美,迅速繞下虹橋走回陳家客棧。

    黃海和葉兒、朵花十分鐘後才回來,他們不止看到了那些記者,還看到了幾輛大巴停在虹橋邊;鳳凰小城忽然在夜晚熱鬧起來,大巴上下來的多是年輕人,他們都唱著鳳凰仙子新專輯的主打歌︰鳳凰雪。

    祝童正在瀏覽新聞,娛樂版與朵花有關的新聞。

    下午四點,幾乎在祝童離開網絡同時,海皇娛樂公司發言人召開新聞發布會,為鳳凰仙子缺席最近的兩場大型演出道歉。她為鳳凰仙子辯解的借口是,由于近期鳳凰仙子一直處于超負荷工作狀態,身心疲憊精神接近崩潰,公司安排她修整兩周。

    幾乎同時,網上開始流傳另一種消息,說是鳳凰仙子不是什麼身心疲憊,是躲在某醫院準備接受手術,打胎手術;鳳凰仙子懷孕了。

    朵花的形象一直很好,清純少女天然嫵媚,但是這個消息惡毒的玷污了鳳凰仙子的形象。最可惡的是,有人說鳳凰仙子的緋聞對象是“神醫李想”。

    有人找到海洋醫院,得到了鳳凰仙子曾經多次去過“神醫李想”辦公室的小道消息。並且,“神醫李想”的資料開始被發布到網絡上,至少大家知道了,他在海洋醫院不是什麼專職醫生,而是網絡信息中心的主任。

    鳳凰仙子的緋聞迅爆炸性的傳播開來,說什麼的都有;有很多鳳凰仙子的歌迷在為她辯解,哀求鳳凰仙子早些露面,澄清加諸她身上的污蔑之詞。

    五點左右,又有消息被爆出︰鳳凰仙子打胎後已返回湘西鳳凰城修養,井池雪美小姐作為她的密友,一直陪伴在鳳凰仙子身邊;為了安慰鳳凰仙子,丟下財團生意不管,陪鳳凰仙子返回鳳凰城。

    據消息靈通人士透露,緋聞男主角“神醫李想”也已經離開上海,與鳳凰仙子和井池雪美小姐一道去湘西。

    另一個戰場上也有新消息,海洋醫院前骨科主任牛教授證實,李想醫生確實有神奇的醫術;池田一雄先生遭遇車禍頸椎錯位,按照一般情況這輩子很可能要在輪椅上度過。但是李想醫生創造了奇跡,池田一雄先生就在上海,他就是證明。

    事實勝于雄辯,在牛教授拿出的詳細病歷面前,任何反擊都是徒勞的。

    松井式的果然住進海洋醫院,只不過發出的信息被忽略了。

    最致命的是一條同樣被大多數人忽略的消息,鳳凰仙子的出身。有人猜測,鳳凰仙子的父親很可能是相當級別的官員,那位官員年輕時,曾在鳳凰城呆過很多年,鳳凰仙子是他的私生女。

    據說,“神醫李想”和沙盈盈小姐之間也不清不楚的,有人親眼看到沙盈盈小姐在某個私人舞會上與他激情共舞,並且……。

    小騙子想不出該如何辯解,也無可辯解;他現在說什麼都沒用,根本沒有人會相信他的話。

    “神醫李想”已經被貼上個“高級流氓”的標簽。之前就有消息說“神醫李想”和井池雪美小姐之間有點曖昧,現在加上鳳凰仙子。

    作孽啊,“神醫李想”已經成為眾多男人心目中的公敵。
k231731 發表於 2008-8-19 16:15
第十六卷、雜味鐘博 七、落雪(下)

    關于“神醫李想”炒股的事也被翻出來,有人把他帳戶信息公布出來。

    截止到今天上午,李想的帳戶上有現金一千五百余萬。

    該人還證明,“神醫李想”是在七月份才投入股市;入市資金五十萬,全部買進與福華造船相關的股票。這筆錢在短短幾個月內就變成一千五百萬。

    “神醫李想”不止是神醫,簡直就是個炒股神人。

    小騙子連忙打開自己的帳戶,呆住了;就在今天上午,有人替他拋出了全部股票,賬面上果然是一千五百多萬現金。

    交易信息顯示,兩只股票被連續瘋狂拉升,已分別越過五十元大關。小騙子的三十萬股都是在這個關口上被拋出套現。

    王向幀說過,讓祝童不要再操作自己的股票帳戶,這段時間小騙子也沒功夫理會股票的事;只是,到底是誰在替自己操作?他怎麼想也想不明白。王向幀?疑惑是某個別有用心的黑客?

    看不到對手藏在何處,也不知道該如何防備。那是一個巨大的利益團體在全力對付他,如果是一個人敢如此污蔑他,小騙子就是說不過也能讓對方住口;現在是幾百萬、幾千萬人在胡言亂語,眾口鑠金,即使神仙下凡也要落荒而逃,何況他只是個小騙子;每人一口唾沫就足以淹死他。

    虛幻的網絡世界里到處真理,卻也毫無道理可言。他根本就不知道要面對多少敵人,對手發動的是人民戰爭,祝門布下的防線經受不起如此的沖擊和考驗。

    最晚明天晚上,鳳凰城內外將被尋找“神醫李想”治病或鳳凰仙子的歌迷充斥;更別說那些無孔不入的記者了。在那樣的情況下,即使江湖高手也無能為力;混進來幾個殺手太容易了。

    黃海和葉兒只看到祝童臉色冷峻,剛進門還想開幾句玩笑,但是看到筆記本上的標題後,都愣住了。

    朵花拉著井池雪美跑進來,感到房間里壓抑的氣氛︰“你們為什麼這樣?外面好多人在唱鳳凰雪,我要和雪美小姐去湊熱鬧。你們誰要去?”

    井池雪美很快就發現情況不對,拖著朵花湊到電腦邊,看著看著,朵花“哇”一聲哭出來,撲進黃海的懷里。

    為了這一天,朵花付出過那麼多努力,就是在這幾天也沒耽誤過,每天早晨都要練聲,有時間就掛著耳機練歌;為了保護嗓子,她連最喜歡吃的辣椒都戒了。

    “朵花,別著急,事情沒那麼嚴重。”葉兒和井池雪美把朵花扶到床邊坐下,蝶姨听到寶貝女兒哭也跑進來。

    祝童和黃海走出房間替他們關上門,走到上樓晾台上。

    至少現在鳳凰城還沒有下雪的跡象,月色清幽,沱江清幽;對岸本該沉入睡眠的街市依舊熱鬧。

    “現在該怎麼辦?”黃海苦惱的問,與其說是問不如說是自言自語;“李想,我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對不起;不該把你和朵花牽扯進來。”

    現在說這些有用嗎?小騙子心里也在後悔,理智告訴他現在需要冷靜。

    祝童陷入深深的迷茫之中,思來想去,知道自己該妥協了。

    田公子不是真想毀掉他,江小魚也心存顧及,至少沒人敢觸踫祝童畫下的底線︰葉兒。

    人家只是想逼他現身,逼井池雪美離開湘西返回上海。只要他們回到上海,不用說半句話,網絡世界的風暴會嘎然而止,自有人出面擦屁股,且擦得一定很干淨很徹底。

    但是,祝童沒有決定權,王向幀也不可能舉手投降,對方如此不管不顧正好顯示出內在的虛弱,現在比的是誰能撐的久。真正的戰場根本不在這里,而在另一個遠離大眾的所在,小騙子需要盡快給王向幀輸送一些彈藥。

    “不管怎麼辦,鳳凰城是不能呆了我們必須連夜離開。”

    黃海點點頭,很明顯剛才來到的那些人只是暴風來臨之前的一點預兆;明天、後天會有更多的人趕到這里。被緋聞困擾的鳳凰仙子,身家億萬的井池雪美,神奇的中醫師李想。他們三個之中任何一個人出現在任何地方都要引起關注,三個人湊到一起,能激發起無窮的粉色想象,引起轟動是必然的。明天清晨,鳳凰城每條巷子里都會充斥著尋找新聞的記者,每家客棧都會被好事者仔細搜索。

    “什麼地方合適?天氣預報說今晚有雪。”黃海沉吟著。

    祝童也在想這個問題,好象那里都不安全,總不能帶著井池雪美鑽進山溝里過一周野人的生活吧?好象不太合適。

    “首長應該也得到消息了,你應該听听他的意見。”祝童說完離開晾台,還細心的給黃海關上門。

    他沒有立即到樓下,站在過道里給百里宵發短信,叫他馬上離開鳳凰城去找王向幀;還有就是要那只硬盤上有用的東西復制後徹底銷毀。

    但願百里宵能明白徹底銷毀是什麼意思,百里宵看起來不象個傻瓜。但是,千門掌門混到如此地步,在小騙子看來真的很有點白痴。

    發完短信,祝童正要下樓,身邊的門“吱呀”一聲開了;凡星在屋內低聲問︰“祝兄,有什麼需要幫忙嗎?”

    祝童苦笑一下,有了主張︰“有,替我保護一個人。”

    “誰,是不是酒吧老板?”

    祝童知道在鳳凰城一直有人暗中保護自己,時間緊迫就不再繞***︰“不錯,就是他。”

    凡星的表情沒有變化︰“你給他打個招呼,千門人疑心重。”

    這樣的短信比較簡單,祝童手上功夫比較厲害,從三樓到一樓的功夫,這件事就完成了。

    陳家客棧早已關門謝客,堂屋里的麻將正打得熱鬧;祝童對蝶姨是個眼色,轉身回到二樓。

    黃海請示完畢從晾台走下來,屋子里的人已經到齊。結果與祝童預料的一樣,帶著井池雪美到蝴蝶洞去住一周。王向幀和黃海都去過蝴蝶洞,那里地處深山氣候溫暖,離鳳凰城不算太遠;確實是最合適的地方。

    朵花已然恢復正常,對井池雪美說,蝴蝶洞是她真正的家;景色可比井池家的天夜牧場,客人來了怎能不到家里住幾天?

    井池雪美認真的想了一會兒,問祝童︰“李醫生,我應該去嗎?”

    “朵花說的不錯,那里確實很美;去住幾天吧,大家都去。”祝童覺的有點對不起井池雪美,但沒有別的選擇。

    “好吧,我听先生的。野村老師留下,他要和家里保持聯系。如果外界三天沒有我的消息……會亂的。”

    井池雪美已經估計到未來一周有可能和外界失去聯系,蝴蝶洞那里確實不能使用手機。只是,野村花海很不滿意,狠狠的看著祝童。小騙子假惺惺的送上個笑臉,無話可說。心里知道,井池雪美這份人情越欠越大了,今後可如何償還?真頭疼啊。

    現在是十點二十分,黃海和葉兒商量後,準備午夜時分離開鳳凰城。蝶姨先走一步,到苗寨準備船只。

    定下目標,各人既開始分頭去準備;野村花海留下,六個人未來一周吃、住要消耗不少東西。井池雪美從小生活環境優裕,這次是看著小騙子的面子幫忙,不能再受委屈了。

    陳家客棧的食物當然被一掃而空,老兩口沒多問,默默的為他們準備一切;祝童和朵花到外面采購,黃海一趟趟把這些東西搬到別克商務車上。黃海讓車停在距離虹橋不遠不近的地方,天王廟門外。

    凌晨一點,虹橋邊喧鬧的夜市終于散場,鳳凰城在沱江的潺潺夢謠中緩緩睡去。

    別克商務車悄悄駛出沱江大橋,繞過南華山鑽入湘西的群山中。

    拐過幾道彎,鳳凰城又出現在遠處;沱江兩岸的紅燈籠就如一串項鏈,系在古城項下。

    兩點半,陸路結束要轉乘小船,蝶姨在江邊江邊簡易碼頭上候著,身後是兩艘小船。

    野村花海和黃海的帶來的手下幫助把車上的東西移到船上,要分別時,野村花海拉住祝童到僻靜處︰“你保證。”

    “我保證,即使我死了也保證雪美小姐的安全。我也江湖道的名義保證。”為了讓他安心,祝童借上車的瞬間,把隱在天王廟門內的索翁達和祝黃指給野村花海;他能感受到他們的厲害。

    “還有。”

    “野村先生放心,我不是色狼。”

    野村花海搖搖頭︰“不是這個意思,我要你保證別讓小姐受委屈,你可以做任何事,只要小姐開心。”

    祝童心里一哆嗦;這些話是野村花海的意思,還是井池雪美的意思?

    船行好遠,停在大路上的車才開走;未來一周,野村花海將坐著這輛車長途旅行。祝童送他一副狗皮膏藥,野村花海畢竟是個老人了,小騙子有點擔心他的身體是否能受得了。

    祝童和葉兒坐在後面的船上,船工也是個女子,蝶姨的遠房親戚。船艙里堆滿大小包裹,他們偎依在一起。

    搖曳的風燈照出一片河面,看不到兩岸的風景。兩人以很久沒見過如此黑的夜了,沒有都市燈光的污染,月亮被厚厚的雲層遮蓋,周圍的一切都變得神秘莫測。

    葉兒沒去過蝴蝶洞,听朵花說過,听祝童說過,以為那里是一片世外桃源。這是此刻,再沒有賞玩山水的興致。腦子里就如此刻的天氣一樣陰郁。

    “下雪了啊。”葉兒按亮手燈。

    一束雪亮的光柱劃破,漆黑的夜,雪花在光柱中舞蹈。
k231731 發表於 2008-8-19 16:16
第十六卷、雜味鐘博 八、佛度有緣(上)

    湘西陰柔,冬日下雪來與春雨一般纏綿。

    雪花或緊或松,一直飄了三天,蝴蝶洞周圍早變成銀色世界里,祝童他們也就在蝴蝶洞呆了三天。

    蝴蝶洞處于幽靜的峽谷中,進出的通道只有那條清澈的蝴蝶溪,周圍群峰環抱巨石林立。

    山谷的盡頭是一條瀑布,距離蝴蝶洞二百多米是蝴蝶河的源頭。即便是初冬,仍有翠綠的藤錯結盤絞在石壁上。再向上望去就是陰雲密布的天空。

    瀑布下有一彎不大的深潭,水色清亮,水質清澈,用來泡茶有意想不到的好味道。潭邊石縫里生有一叢叢紫色的植物;尋常是無味的,但坐在潭邊清心靜氣片刻,能感受到沁入心菲的自然清香。

    祝童每天都要來取三次水,每次都要在這里打坐修煉一會兒。沒人感到奇怪,李想是中醫,本就練有養生功,大家都知道。葉兒有時會來陪他,她以花香茶道心法泡出的茶是最受歡迎的飲品,所以大家都支持葉兒也去取水。

    瀑布處也是朵花喜歡的所在,每天清晨都要在這里練歌。朵花說,她以前經常在瀑布下唱山歌,十幾年過去才練出一副水靈靈的好嗓音。

    這里是蝴蝶谷靈氣聚集的所在,回聲特別好,在這里唱歌有很豐厚的回聲,且聲音能傳遍整個山谷。朵花在如此難得的所在唱歌自我感覺當然不錯。坐在祝童打坐的位置,能听到山谷外的動靜。

    朵花原本不喜喝茶,現在嚷得最厲害的就是她了;井池雪美本來就擅長茶道,但享受過葉兒泡出的茶湯,再不感到時間難熬,每天大部分的時間都纏著葉兒交流茶藝。祝童本要提醒葉兒不要說太多,花香茶道是蘭花姐妹們的不傳之秘,想想,葉兒知道的只是入門功法,底子里還是祝門蓬麻功,也就隨她去了。

    由于峰林屏障,寒冷的北風難以侵入,蝴蝶洞內不甚寒冷,但睡覺時還是很不方便。洞內只有雖然寬敞,卻有一半是泉水匯聚的深潭。溢出的泉水在洞內形成一條小溪,從洞口流出匯進蝴蝶溪。

    第一天晚上,男女以小溪為界男左女右分別支起帳篷。第二天早晨,黃海渾身發冷臉色灰白,被夜里從洞口吹來的冷氣侵擾,感染風寒病倒了。

    還好,“神醫李想”就在眼前,祝童準備有充足的藥物,又施以針灸,黃海的病情在下午開始緩解。第二晚,男女界限被打破,三頂帳篷都支在小溪右側。

    六個人中,只有黃海是純粹的現代人,怪不到身體的抵抗力最低。

    祝童和蝶姨不必說,朵花與葉兒都經過蟬蠱洗禮,就連井池雪美身上被種下的紫蝶經過蝶姨和小騙子聯手催化,正與她融為一體。

    吃飯的問題好解決,小溪的左側因為通風本就是蝶姨做飯的地方,柴火鍋灶一應俱全。他們帶來有不少大米蔬菜和方便食品。祝童還帶有一副旅行用袖珍灶具和固體酒精,每頓飯都弄出一個火鍋,小日子過得倒也紅紅火火其樂融融。

    山谷內手機沒有信號,三天的時間,他們完全與外界失去聯系,似乎忘了外面的世界,也許是不願多想那些煩心事。在這三天里,也沒誰來打擾他們。

    黃海帶來兩部警用對講機,原計劃是要在山谷外放個崗哨,對講機洞內一部洞外一部。黃海生病,小騙子不相信崗哨對江湖高手用什麼用,這個計劃就泡湯了。

    吃過晚飯,祝童再一次來到瀑布下打坐,沒一會兒蝶姨也來了。

    “他們在打牌,我出來透口氣。”蝶姨在他對面坐下,遲疑片刻才說︰“你好象有什麼事瞞著我。”

    “沒有啊。”祝童收起蓬麻功,裝出愜意的樣子。湘西的傍晚天黑的晚,這樣的距離隱約能看到彼此的表情。

    “別忘了,我們有共同的秘密。”蝶姨指指自己的心口,又點點祝童的眉心;“你瞞不過我。”

    小騙子無可奈何的嘆息一聲,通過蝶神,他們能感受到彼此的情緒波動;幾天來,他確實在刻意回避蝶姨。

    “是不是因為他?”

    祝童點點頭,沒說話。他不知道該怎麼說,已經有人在拿朵花的身世做文章,暗指王向幀就是朵花的父親。小騙子不知道對方是猜測還是掌握有什麼證據,漫江花雨開業那天,王向幀不該露面給朵花捧場。

    雖然這個消息還沒多少人注意,但是他本能感到危機在逐步接近。

    “說給我听。”蝶姨的聲音有點顫抖。

    “蝶姨,你老實告訴我,現在有多少人知道你們之間的關系?”這是小騙子一直在想的問題。

    “向老先生知道,只有他一個知道。我和他只見過三次面。”夜又深了一些,祝童感到蝶姨呼吸急促心跳加速,她的臉一定紅了。

    “仔細想想,你對別人提起過嗎?”

    “沒有……只有一次,不會是他。”

    “誰?”祝童嚴肅起來,意識真的是蝶姨出問題了。

    “不可能的,那是個很好的人,他是德高望重的高僧啊。”

    “傳素大師?”小騙子嘴邊擠出四個字。

    蝶姨點點頭︰“上個月,朵花演出太多累得不想做了,老板請大師來為朵花講經。他真的很神奇,朵花的過去都說對了,傳素大師說朵花是明珠落凡塵,說她的父親是個大人物。他……就是大人物,很多人都怕他。”

    祝童氣得要吐血了,田公子把傳素大師請來,以蝶姨的見識根本就抵御不住傳素的口吐蓮花。漫說是蝶姨,趙永兵的見識不算差了,不也被傳素害死了?也難怪,蝶姨與朵花一樣,對上海那樣的花花世界缺少理解,一定有迷茫的時候。傳素大師以指點迷津的高人身份登場,一片懵懂的她確實要被忽悠的心神迷醉。

    “蝶姨,你不應該相信什麼大師,特別是傳素,那是個披著佛衣的騙子。”

    “不會的,傳素大師德高望重,為了幫助山里的孩子到處奔波,他援建的好多學校……。”蝶姨不相信,還著急為害了自己的人辯護。

    “他是不是說蝶姨你靈根深遠與佛有緣?是不是說你和他的恩怨糾纏是前世宿緣未盡?他是不是念‘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之類的華美經文給你?他是不是說你是神仙臨世,要積聚善業超脫因果,早日找到真我?他是不是要你供佛懺悔罪業,看破生命輪回中的情孽心魔?他是不是說你這一生不過是六道輪回中的幻象?他是不是要你修持佛法,好能解脫輪回,往生西方淨土?”

    祝童說一句,蝶姨就點一點頭,到最後,小騙子惱得忘了身處何處,不覺間聲音大了很多。

    “蝶姨,永遠不要相信什麼和尚,他們也是人,也要吃飯拉屎;他們不是神,在上海混,是要花錢的。南無阿彌陀佛,難道你忘了,我們在南華山遇到過什麼?”

    “可是,傳素大師不一樣,他不會功夫,化緣是為了替人行善。”

    “到現在你還執迷不悟,傳素大師是在援助山區的孩子,但那些錢都是信眾奉獻的,據我所知,信眾每捐獻一百塊錢,只有不到六十塊用到孩子們身上。那是一種生意啊!就是他要害你和首長,有人發布消息說,朵花的父親可能是他。”

    “不會的,我沒告訴傳素大師名字。”蝶姨近乎絕望的堅持著,她剛想明白這個消息如果泄露出去代表著什麼。不只是王向幀要收牽累,朵花剛建立的鳳凰仙子形象和事業,也許會被徹底摧毀。

    “只要有一點信息,那些人就能知道他是誰。上海是個吃人的世界,你……。”

    山谷中忽然回蕩起一個聲音︰“千年苔樹不成春,誰信幽香似玉魂?霽雪滿林無月麗,點燈吹角做黃昏。兩位施主太痴了,只要回頭,還是朗朗晴空萬里;佛度有緣亦度魔鬼。”

    聲音飄渺似近還遠,摸不到具體位置。

    小騙子祝童涑然一驚,低聲道︰“蝶姨快回去,讓他們守好門戶。”說著,人已經點幾下蝴蝶溪邊的巨石向山頂撲去。

    雪狂僧曾經來過這里,听聲音應該是空想大師,一定是雪狂僧把他引來。祝童奇怪的是,空想據說不良于行,難道雪狂僧把他背過來?山路本就不好走,三天大雪過後到處濕滑……不對,他們坐船來的。

    祝童馬上放棄登山,急速向谷口趕去。

    果然,谷口處停著一艘小船,船頭掛著的風燈照出一片昏黃的光影。

    剛來的那天上午,祝童與黃海冒雪把岸上的巨石推入河中,阻斷了船只穿行的水路;這艘船就停在巨石的另一側。

    空想大師與雪狂僧空雪都在船頭,一個盤坐一個站立;背後是皚皚白雪,清清流水。

    一個白衣勝雪剛猛為武如護法金剛,一個儀態安詳慈眉善目似佛祖重生,只看賣相,怎麼也值個一千兩千。撐船的,是個黑衣老者;船上也只有他們三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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