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 星空倒影 作者:絃歌雅意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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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ro 2008-1-2 14:23:4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4 235536
huro 發表於 2008-1-2 14:28
第二卷:遊兵 第十二章 戰士的最後一刻

  三個年輕人行走在崎嶇的山路間,向提特洛城蹣跚走去。

  「你不該來的,傑夫。」

  「我必須來,我總得做些什麼,否則我……我覺得對不起拉瑪。而且……」

  「什麼?」

  「我不能讓朋友一個人冒險。」

  「傑夫……」

  「你們都有來的理由,可是為什麼我也要來冒這個風險啊!」普瓦洛換上了一身緊身衣服,跟在我和弗萊德後面,絲毫看不出一個魔法師的驕傲和矜持。

  「我覺得也是,卡爾森讓你來幫助我們,可到現在我還沒看出來你能幫我們什麼。」我和普瓦洛鬥了一路的嘴了。

  「我……怎麼說我也是個法師,你這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列兵怎麼能如此侮辱一個有知識的賢者?」魔法師的榮譽感在普瓦洛身上稍稍發揮了一點作用。

  「嗷嗷叫著逃跑的時候也沒看出來你是個什麼賢者。」我繼續挖苦他。

  「第一,生死關頭能夠明智地選擇生路,這也是一種賢能;第二,我什麼時候『嗷嗷』叫來著。」

  「那你是怎麼叫的?」

  「我是『喔喔』的叫……不對,我沒叫過。」誰說魔法師都是聰明人的。

  「是德蘭麥亞的士兵嗎……」

  「我才不是士兵呢,我是個魔法師……啊,有鬼啊……」

  附近一個草叢裡,隱約傳來沙啞的呻吟聲,在這四處無人的山間顯得格外陰森。當我意識到這應該是個活人的時候,發現自己正和年輕的法師抱在一起發抖。

  「你是誰?」弗萊德拔出劍指向草叢問。

  「果然是德蘭麥亞士兵啊,我終於……終於等到了。」一個高大的影子從草叢裡滾出來,身上穿著德蘭麥亞的騎兵盔甲。是我們的傷兵。

  「埃奇威爾先生!」弗萊德一聲驚呼,忙扶起受傷的埃奇威爾,把他攙扶到樹下靠著。

  「原來是你,年輕人,啊,還有你。」埃奇威爾不知道那裡受了重傷,腰部以下的盔甲幾乎都染成了紅色,肩上還插著一支箭,血流不止。

  「您這是怎麼了,先生。」我一邊掏出水壺一邊問。

  原來,埃奇威爾在全軍受伏之後沒有忙著向後退卻,而是帶領部下衝上了山坡,嘗試著衝出伏擊圈向提特洛城求援。可溫斯頓人把整個出口全部堵死了,埃奇威爾他們根本沒有突圍出去的可能。在經過一番頑強的抵抗之後,他的手下全部戰死,只有他在斬殺數名敵軍之後衝入山間叢林中。看著他身上的傷痕,我們可以想像當時場面的慘烈。即便身受重傷,他仍然沒有放棄希望,甚至試圖爬下近兩百步的山崖山崖,下到提特洛城報警。用他的話說,即便是摔死在城裡,如果能讓守軍發現後提高警惕,那也值得。

  可連番的激戰讓他受傷不輕,他在能看到提特洛城的一個山坡上昏了過去。等他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他正好看見一隊穿著德蘭麥亞軍裝的殘兵進城求援,報告說第七軍團受到伏擊,需要城內守軍增援。待一部守軍出城進入峽谷之後,城內突然著火,城門吊橋也放了下來,山谷中衝出大量的溫斯頓人,和城外駐紮的敵軍迅速地衝入了城堡。失去城門護衛、內外受敵的守軍很快就敗下陣來,號稱大陸「龍峰之壁障」的提特洛城在短短一夜之間就易手了。

  弗萊德是對的,提特洛城陷落了,而且連陷落的方式都被他料得半點不差。他或許是德蘭麥亞軍中第一個瞭解了溫斯頓人意圖的人,即便如此,也沒有人能夠扭轉我們在這場戰爭中的慘敗局面。

  「我們帶您回去,先生。」弗萊德說。

  「不用了,年輕人,我不成了。」埃奇威爾搖著頭說,「看見你們沒死,我……我很高興。我強撐著不死,就是希望能把消息傳出去,現在……值得啦。」

  他解下了自己的佩刀,交到弗萊德手中:「這把墨影陪了我十幾年了,送給你也算物有所值。年輕人,第一次看見你我就覺得……覺得你很像我。好好用它,別……別給它丟臉。」

  「是,先生。」弗萊德接過墨影刀,強忍著眼淚回答。

  埃奇威爾接著說:「幫我……把頭盔帶上。」

  我忙把頭盔戴在他頭上,生怕戴歪了,輕輕地左右調整著。

  他掙扎著倚著樹站起來,輕聲地說了句什麼,然後就永遠地垂下了頭。我和弗萊德這個時候已經是淚流滿面。

  「他和那些死在戰場上的人不一樣,」普瓦洛低聲說,「他死得不遺憾,我能感覺得到。」我們並不知道,普瓦洛的話是有根據的。

  我們離開了。在我們身後,是個偉大戰士的軀體。我們彼此並不熟悉,但這個人在短短兩次的會面中給兩個少年士兵展現了一個戰士的高尚品格。公正、盡職、忠誠、友善,甚至面對死亡都沒有恐懼,走得那麼從容又那麼矜持。

  他是第一個向我致敬的貴族,但在那之前,無數人已經向他致敬了無數次。

  他留下了一具直立的軀殼,在人人敬畏的死亡面前,他表現得如此高傲,像險峻的岩石,連山間的罡風都不能動搖分毫。

  死得不遺憾,也許吧,我想。這個人在兩個少年心中撒下了戰士精神的種子,誰知道在此之前,他將多少個未經世事的懵懂少年,變成了馳騁疆場的英勇戰士。

  他最後說的話是:我的朋友,我來了。

  這個高貴的騎士有著一個怎樣的過去?他口中的朋友又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我不知道,但我相信,他和他的朋友之間發生過我們難以想像的感人故事。

  ……

  回去的路上,我仍沉浸在對埃奇威深深的緬懷中,沒了和普瓦洛鬥嘴的精神。弗萊德也沒精打采地走在前面,更是一句話也不說。眼看天邊隱約透出些亮光,我們馬上就要下到山底,再穿過一個岔道就可以回到營地了。

  可就在這這個岔道,我們遇到了預料之外的麻煩:

  一個新的崗哨出現在岔道口上,幾個高大的溫斯頓士兵正忙著擺設柵欄、安置營帳。這個位置不僅是監視大路動靜的最佳位置,也封住了山林通往大路的唯一出口。

  「好快啊,周密的安排。」弗萊德低聲歎息著,為敵軍的迅速行動讚歎不已。

  「這不是你稱讚對手的時候。想想辦法,我們得盡快回去。」

  「四個士兵在安帳篷,應該還有一個小隊指揮官,讓我看看……哦,在那呢。」順著弗萊德的目光,我看見正倒在一棵樹下乘涼的溫斯頓軍官。

  「只有五個人,普瓦洛,掩護。」

  正在我琢磨弗萊德說「只有五個人」是什麼意思的時候,他已經抽出刀衝了出去,把驚愕的我留在後面。五名溫斯頓士兵手忙腳亂地扔下手裡的工具,剛把武器拿出來,弗萊德就已經衝到了跟前。

  借疾衝之勢,弗萊德一刀橫劈向打頭的士兵。他下意識地一擋,刀劍相交之下,發出「嚓」的一聲輕響,只見一道烏影將對方的長劍攔腰斬斷,直襲向那個士兵的胸膛。一道鮮血從胸腔中迸發出來,那個高大的士兵倒在地上,直到嚥下最後一口氣還死死盯著手中的斷劍,一臉的難以置信。

  好快的刀。

  弗萊德對這把「墨影」的鋒利程度同樣沒有足夠的心理準備,他盯著地上的屍體楞了一楞才回過神來。和他一起回過神來的還有剛剛目睹戰友死亡全過程的另外四名溫斯頓士兵,戰友莫名其妙地死於一個少年之手給他們帶來了極大的心理衝擊,他們緊張地一步步靠近弗萊德,卻沒有人敢搶先出手。

  這個時候,我已靠到弗萊德身側。

  終於,一把長劍迅速地刺向弗萊德,他橫刀一揮,什麼也沒碰到,長劍的主人及時地把它縮了回去。

  他們對弗萊德手中的那把古怪的黑刀十分忌憚。

  又是一把劍刺來,仍然迅速地縮了回去。

  又這樣試探了幾次,我們的敵人漸漸熟悉了相互的配合,一次次突擊著我們的防線。有時幾柄劍同時刺來,確實讓我們難以阻擋。幸虧他們顧慮「墨影」的威力,不敢全力猛攻。即便如此,我身上也已經中了兩劍,弗萊德的左臂也受了輕傷。

  「普瓦洛,你在幹什麼!」躲閃中,弗萊德大喊,「魔法掩護!」

  一陣古怪的聲音從一棵樹後傳了出來,繼而普瓦洛探出滿是銀髮的腦袋,對著戰況正激烈的戰團遙遙畫了一個圈。

  一道白光從他的手中射了出來,直奔向激鬥中的戰團。四個溫斯頓士兵見到有魔法襲來,都嚇得大驚失色,遠遠跳到一邊躲避。

  奇怪的是那道白光並沒有攻向我們身旁的敵兵,而是直奔向戰團中央的我和弗萊德。頃刻間,我們被白光籠罩了。正當我嚇得要大叫起來的時候,忽然間覺得沒有任何的不適,反而全身一輕,似乎身上的盔甲輕了不少。奇怪,這是什麼魔法?

  還是弗萊德識貨,他大罵:「普瓦洛,讓你掩護,你對我們用加速術幹什麼?你的攻擊魔法呢?」

  普瓦洛擠出了一個古怪的笑臉,說了一句讓人背過氣去的話:

  「我只會加速術!」
huro 發表於 2008-1-2 14:29
第二卷:遊兵 第十三章 沒人願意死

  當普瓦洛只會加速術這個好消息傳來之後,我們的對手相視一笑,又重新圍上了我們。大概他們覺得四個人對付兩個乳臭未乾的新兵有失身份,而活捉一個魔法師的誘惑又十分吸引人,所以那個小隊長拋開了我們直衝向普瓦洛。

  普瓦洛尖叫一聲,扭頭就跑,轉眼就把追兵拋在身後。憑借他逃命的速度,我到不必太為他擔心。

  不是不必,我根本沒時間替他擔心。眼前這個三人組成的小型刺劍陣讓我手忙腳亂,疲於應付。

  忽然,耳邊傳來弗萊德的聲音:

  「拖住那個褐色頭髮的,千萬拖住!」

  是因為已經被眼前的險情嚇昏了頭腦,還是出於對弗萊德的絕對信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已經不顧一切地衝向那個褐色頭髮的溫斯頓士兵,揮劍向他砍去。

  我忽然放棄了格擋而主動進攻讓他一時難以適應,他被迫打亂了揮劍的節奏轉攻為守。恍惚間我只看見自己的短劍以極高的速度向面前的敵人揮下,雖然動作拙劣不堪,但也帶著失去了理智的瘋狂,讓他不得不屈辱地防禦。雖然沒有打開任何局面,但我的確完成了拖住對手的任務。

  我沒有打開局面,可弗萊德那邊發生了變化。

  他被兩個士兵一左一右地圍著,當一個士兵揮劍刺向他的時候,他抬了抬手中的刀。

  這是個假動作,他沒有出刀格擋,如果這時候這個士兵依舊保持著突刺的狀態向他攻擊的話,一定能把他插個對穿。

  他賭的就是對手畏懼他的武器。

  他贏了。

  那個士兵迅速縮回了他的長劍,在弗萊德的另一側,另一個士兵剛開始攻擊。

  弗萊德動了。他直衝想第一個士兵,速度幾乎比正在回縮的長劍還快,彷彿他全身衝擊的速度比別人收回手臂還快。

  他原本不能的,可他現在被施了加速術。

  這個在貴族家庭長大的少年遠比眼前的這些下等步兵瞭解魔法,他利用自己被施加的法術,利用提升的速度展開了反擊。

  那個士兵沒想到他來的那麼快,想再把手中的劍重新刺出去。可全力回劍的慣性讓他根本無法作出反擊動作。

  當他倒在地上的時候,只剩下了半個腦袋。

  一擊得手,第二個士兵的長劍也已經貼近了弗萊德的背後。劍尖只要再向前遞進一節手指的距離,弗萊德就會被重傷。

  可是不可能了,長劍力道已盡,再也刺不出一分一毫。

  弗萊德轉身反劈,一片紅光。鮮血沿著墨影流在地上,竟然一絲紅色也沒染上。

  以快打慢,以萬變應不變,頃刻間,兩個敵人輕易地倒在弗萊德刀下。我甚至懷疑憑他自己的能力完全可以以一敵五,剛才的受困遇險完全是因為他不得不照顧無力自保的我。

  剩下的一個對手在我和弗萊德的夾擊之下很快送掉了性命。雖然這是我第二次殺人了,可當我把劍從他身體裡拔出來的時候還是禁不住一陣噁心——沒人喜歡殺人,即便我有充分的理由。

  正當我們想去救援落荒而逃的普瓦洛的時候,身後傳來了普瓦洛的尖叫聲:

  「救命啊……」

  那個追出去的溫斯頓小隊長正將普瓦洛挾在腰肩跑過來,孱弱的魔法師滿臉的爛泥草葉,灰塵沾滿了灰色的長袍,正在不住地掙扎。

  那小隊長沒料到一回來就看見自己的手下支離破碎地倒在地上,見弗萊德拎著刀冷著臉走上去,心裡一寒,將手裡的長劍橫在普瓦洛脖子上,大聲喊:

  「別過來,過來我就殺了他。」

  我頓時慌了手腳,看看普瓦洛,又看看弗萊德,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正在我手足無措的時候,弗萊德說了句讓我意想不到的話。

  「你殺啊,那個狗屁不通的魔法師對我沒用處。」弗萊德的聲音帶著重重的寒氣,向前大大邁了一步。

  「別過來,我真的要殺了!」那軍官沒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個回答,向後退了一步,手上一緊,在普瓦洛脖子上劃出一道血痕。

  「那個法師只會加速術,你也知道,他對我們沒有任何用處。殺了他,然後你一個對我們兩個。」我從沒見過弗萊德那麼可怕,當他提到把普瓦洛殺了的時候,居然還在微笑,彷彿這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弗萊德,你在說什麼!」我忍不住叫道,「你,你,你真的…………」

  「這白癡差點害死我們,你還要救他的命?」弗萊德忽然大喊,打斷了我的話。讓我心裡一顫,他難道真的想普瓦洛死?這樣的弗萊德還是那個願為「朋友」這兩個字跟人拚命的少年新兵嗎?還是那個在死亡山谷外護衛自己的戰友的年輕軍人嗎?還是那個接受過忠勇騎士敬意的戰士嗎?

  我什麼也說不出,只能沉默地看著這對峙著的三個人:弗萊德眼睛裡閃爍著凶殘的光彩,那軍官眼中寫滿了恐懼,普瓦洛呢?那個性格惡劣好逸惡勞的年輕的蹩腳法師,生死存亡之際他怎麼如此沉默?

  我懷疑我看錯了,聽到弗萊德的話,那個大大咧咧的銀髮美少年神色黯然,眼睛裡閃著兩點亮光,居然是在哭泣。雖然是在被挾持,可在他臉上看不見恐懼,只有一種孤獨絕望的表情。

  我甚至差點就要衝上去和弗萊德撕打起來,他怎麼能這麼傷害一個同伴的心。即便是木訥的達克拉、膽小的羅爾也沒有受到過這樣的侮辱。

  在我衝過去之前,弗萊德已經衝出去了,邊沖邊喊:「好,你不殺他,我殺他!」他竟真的揮刀向普瓦洛砍去。

  普瓦洛眼睜睜看著墨影向自己劈來,連掙扎也不掙扎一下,彷彿嚇呆了。

  那軍官大急,原本抓一個法師在手,是想有個護身符要挾對手。沒想到對方居然不管不顧,真的衝上來就砍。他下意識地把普瓦洛向自己身前一帶,轉身躲過了這一刀。

  弗萊德手腕一翻,大喝一聲,又一刀砍來,目標竟然還是普瓦洛。

  那軍官十分尷尬,又不敢真的殺了普瓦洛,只好再次閃開。

  就這樣連續幾個來回,原本應該救人的人轉而殺起人來,而原本要殺人的卻想方設法要護著人質的性命。

  在這個場面之中,我沒有絲毫用處,只有站在一邊焦急地看著。可看著看著,忽然間看出了一點門道,不由心頭一喜:

  的確,我是個格鬥的外行,但我並不笨,我也是一名經過訓練的士兵。我知道弗萊德手上拿的是把神兵利器,如果他真的要殺普瓦洛,只要閉著眼睛橫掃幾圈,那普瓦洛和挾持他的溫斯頓軍官早就被斬成兩截了。

  他雖然一直在向普瓦洛攻擊,可是真正的目的在於分散那軍官的注意,盡可能在兩個人之間製造空隙,創造施救的機會。但也不能把那軍官逼得太急,以防他破罐子破摔傷了普瓦洛。因此弗萊德自己也盡力避免和對方的長劍接觸,生怕削斷了長劍又生變故。比起剛才以一敵二,瞬間殺敵,現在的弗萊德顯露出的是更高超更細膩的武技。

  我忍不住一陣雀躍:弗萊德依舊是那個堅毅果斷勇敢智慧的弗萊德,依舊是我的朋友弗萊德。我似乎從來都沒想過他會失敗,沒想過萬一他死在對方劍下,我和普瓦洛絕對不是這個軍官的對手,只有等死的份。他似乎天生就是讓人期待、讓人信任的人。

  終於,機會來了。那個軍官為了招架,自然地用左手將普瓦洛向左一帶,兩個人中間露出了一個足夠下刀的空擋。

  墨影挾著風聲揮下,意圖很明顯,斷左臂,救人。

  萬無一失!

  可就在墨影揮下的剎那,普瓦洛的臉出現在刀影劃過的必經之路。迎著刀光他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臉上帶著必死的悲壯和孤獨的悲傷。

  刀停了,只差毫釐。弗萊德滿臉驚詫地望著普瓦洛,不知道他在幹什麼,我也是。

  他是真的想死了。

  難道弗萊德剛才那一番話讓他如此絕望?我不懂。

  一剎那,普瓦洛望向弗萊德,露出了複雜的表情。這表情我懂得,是驚訝,是瞭解,是喜悅,是後悔。

  沒有人真的願意死。

  可是,晚了。

  那軍官雖然不明白到底出了什麼狀況,但仍然知道抓住時機刺向弗萊德。只要弗萊德死了,剩下我們兩個人都好對付。

  總算弗萊德迅速閃了一下,長劍刺在他的右肩上,他手一鬆,墨影掉在地上。

  那軍官一腳將弗萊德踹倒在地,緊跟著高舉長劍,眼看就要向弗萊德劈去。

  我舉劍向他們衝過來,只可惜離得太遠,來不及救援。

  弗萊德摀住右肩倒在地上,無力閃避。

  這時候,普瓦洛動了。

  普瓦洛掙出了那軍官的臂膀,擋在弗萊德身前,閉著眼睛伸手托住長劍。他誤解了弗萊德的好意,連累他受了傷。現在,他想用生命補償自己的錯誤。

  「不要!」倒地的弗萊德高喊。

  長劍劈下,砍向普瓦洛。我大聲驚呼,卻一點忙也幫不上。

  就在這時候,我看見了今天最讓人難以置信的景象:

  普瓦洛的雙手——準確地說,是他戴著手套的左手——中忽然綻放出一團黑色的光芒,擋住了劈來的利劍。我知道「黑色的光」的說法很奇怪,但我向財神席勒姆多亞發誓,那的確是一團黑色的光,黑得耀眼,卻又亮得讓人不能直視。

  那團黑色的光芒越來越明亮,終於在普瓦洛手中炸裂開來。只聽見一聲慘呼,那個溫斯頓軍官在我們面前眼睜睜被這團黑光炸成了碎片,血肉連著碎骨像暴雨一樣撒了一地。一隻眼球滾到我身前,眼神中的生命氣息還沒有完全消失。

  變化來的太快,我甚至連恐懼都沒感受到。

  第一個有反應的是普瓦洛,他伏倒在弗萊德身邊,全身戰抖,大口地嘔吐,恨不得把腸子也吐出來。弗萊德全身一鬆,軟在地上,失去了知覺。

  對朋友的關心超越了對滿地人肉的恐懼,我忙撲上去,幫弗萊德處理好傷口,然後將普瓦洛扶到一邊。他的身體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可能是因為受到了過分強烈的驚嚇,因此雙目無神,直鉤鉤地向前看去,似乎已經失去了意識。

  沒多久,弗萊德醒了過來。他的傷雖然重,但沒有傷到筋骨,我並不太擔心。反到是普瓦洛,到現在我還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麼,可是就在不久之前,他在我面前把一個大活人硬生生炸成了肉塊,這實在太可怕了。

  「不要再來了,不要再來了……」忽然,普瓦洛雙手抱頭絕望地尖叫起來,繼而倒地大哭。我和弗萊德站在他身邊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忽然,普瓦洛漸漸停止了哭聲,抬頭看了看我們。現在他的目光很冷,冷得能凝出水來。

  「沒錯,是我幹的。」他看了看滿地的血腥,不知是對我們還是對自己說了一句。
huro 發表於 2008-1-2 14:29
第二卷:遊兵 第十四章 詛咒的左手

  「我知道,你們想瞭解這裡發生了什麼。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這是我幹的。」普瓦洛對我們說。他的眼神一片灰暗,帶著一種讓人恐懼的平靜。

  「我是出生在南方平特郡的鄉下,父母都是農民。本來,我應像所有普通的孩子那樣,擁有一個貧困但溫暖的家,一對慈愛的父母,幾個兄弟姐妹和一群同齡的朋友。」

  「可這不可能,因為我一生下來就帶著它。」

  普瓦洛說著摘下了他左手上造型古怪的手套,我們看見他左手手背上有一塊黑色的胎記。

  那胎記就像一個眼睛,佔據了他大約三分之一個手背。我仔細看了看,起初並沒有感到什麼特別。可就在我要放下他的手時候,忽然感到那隻手背上的眼睛似乎轉動了一下,直望向我。

  我心裡一寒,忽然一陣噁心,感到身上寒毛倒豎,彷彿那個印記帶著一種令人畏懼的邪惡力量,能夠看透我的靈魂。

  我忙閉上眼抬起頭來,再睜開眼時已是一身的冷汗。轉臉看看弗萊德,他也是面色蒼白,滿臉驚訝。

  「父親看見了這個胎記,請來神殿的僧侶求教。他們並不知道這胎記意味著什麼,只是說這個標誌很邪惡,我是個受詛咒的人,勸我父親丟掉我。」

  「我父母捨不得孩子,還是把我留了下來。一直到五歲的時候,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我和普通的孩子一樣長大。除了有人對我的胎記好奇之外,我沒有任何與眾不同的地方,甚至大家都忘記了僧侶的預言,直到我五歲那一年。」

  「那一年,我得了場重病,我父親抱著我去看醫生。在路上,我們被一隻野狗襲擊。當時我摔在地上,一點力氣也沒有。那只野狗向我撲過來,張嘴要咬我。我當時嚇壞了,伸出手去遮擋……」

  「野狗死了,粉身碎骨。」普瓦洛的聲音讓我想起了剛才那個溫斯頓軍官的慘狀,又打了一個哆嗦。

  「我的病不治而愈了。可從那以後,每當有人或動物死去,我似乎總能夠感覺到死者的靈魂,恐懼的、滿足的、欣慰的……而且,所有的動物在經過我身邊的時候都會有異常的反映。像老鼠、鳥雀之類的小動物會很快地逃開。而一些猛獸或是訓練過的獵狗都會攻擊我。」

  「我在大街上殺了幾隻獵狗,那是些敢和惡狼老虎正面搏鬥的猛獸,都能許多人都看見了。從此以後,再沒有人和我親近,包括我的父母。每個人見了我就像是見到鬼一樣逃開。以前的夥伴聽了父母的勸告,再沒有一個願意靠近我。」

  「你肯定沒見過這樣的父母,他們怕你,怕自己五歲的親生骨肉。我一回家他們就縮到牆角去,不敢拿正眼看我。我一動我的左手他們就抱著頭到處跑,生怕會被我殺了。可憐我當時什麼都不知道,以為每個人都再跟我玩捉迷藏。」

  「父母恨自己的孩子,你知道嗎,是恨。我給他們帶來的不幸,即便我什麼也沒做。從五歲到十二歲,沒有人跟我說過一句話。幸虧我是個孩子,我什麼都不懂,以為一切本該如此,否則,我怕是早就瘋了。」

  「後來我明白了,他們恨我。十二歲的時候,我偶然聽到我的父母商量著趁我晚上睡覺的時候把我殺了。我母親哭著叫著說她再也受不了了,養一個惡魔在身邊她已經要崩潰了。」

  「後來他們還是沒動手,不是因為我是他們的孩子,而是他們怕殺不了我。」

  「我不怪他們。的確,就像那個僧侶所說,我是個怪物,是個受詛咒的生命。」

  「我曾經想弄掉這個胎記,用水泡,用火烤,甚至是用刀削,可它一點都沒有消退,甚至我越想把它弄掉,它就越清晰。我甚至想用鍘刀把整條左手鍘掉,可是沒作用,它根本不怕任何傷害。」

  「我把這個印記遮起來,不願讓人看見,也不願讓我自己看見。我常夢見自己一覺醒來,手上的印記就消失了,我成了一個普通人,像別人一樣和我的家人在一起。可每次夢醒,迎接我的只有失望。」

  「後來,一個流浪的魔法師經過我們的村子,我偷偷問過他,他只知道這是個與生俱來的魔法印記,似乎與死亡和黑暗女神苔芙麗米蘭斯有什麼關係。不過他告訴我,這個印記並非無法消除,但是必須通過魔法的手段才行。」

  「我離開了家,和一些魔法師學習魔法,希望有一天能消掉手上的印記,成為一個普通人。魔法師的身份是不被人認可的,我跟著他們流浪。他們的確有些怪癖,每天背誦各色魔法咒語、調配試驗魔法藥劑讓他們每個人都有些神經質。但他們絕不像是各個神殿宣傳的那樣是些不敬神靈用活人作試驗的魔王。他們大都心地善良,只是專注於學習,更像是些書獃子。更重要的是,他們從不把我當成異類,從不因為我的左手而疏遠我。反而因為我的左手讓他們很好奇,他們都願意主動地接近我。」

  「這是我懂事之後,第一次有人願意主動接近我。他們教我識字,教我禮儀,教我魔法。雖然他們沒有人能夠破除我的印記,但我依然感激他們。從那時候起,我就發誓要成為一個魔法師,一個真正的魔法師。我再也不去信仰什麼神明,他們都說我是邪惡的,只因為我一生下來就帶著一個胎記,即使我連想都沒想過傷害別人。在我的父母都仇視我的時候,只有魔法在幫助我,支撐我,讓我有勇氣活下去。魔法就是我的信仰,是我的家。」

  「可命運似乎總喜歡和我作對,不管我多麼努力,多麼專注,學習魔法的效果卻總是很差。我學了四年,除了加速術,什麼都沒學會。他們都說這並不是因為我理解不了魔法的秘密,而是因為這個印記的詛咒。」

  「從戰場上逃出來的時候,我遇到了你們。你們沒有因為我是個魔法師而排斥我,甚至願意我加入你們的隊伍,我很高興。我不敢告訴你們我的秘密,也不敢告訴你們我其實什麼也不會。我怕你們瞭解了真相後趕我走。」

  「剛才你說的對,我是個蹩腳的法師,是個一無是處的人。除了拖累,我還會給你們帶來危險。原本我寧願就這麼死在你手下也不想再成為你們的拖累,可你又因為救我受了傷。看來我的確是個厄運纏身的人,不但自己受苦,還連累了你們。」

  「你們走吧,就說……我死了好了,我會留下來清掃這個地方的。謝謝你救了我,弗萊德。至於你,傑夫,謝謝你和我鬥了一路的嘴,讓我一路都不寂寞。」

  我的眼睛已經濕潤了。我從沒想過有人會因為我罵了他一路而謝我,那該會是個多麼寂寞的人呢?

  不出我的意料,弗萊德聽了他的話,立刻單膝跪在他跟前,緊緊握住他的左手,像一個真正的騎士一樣昂首說道:「我,弗萊德·古德裡安,為我說過的話對普瓦洛·喬納斯造成的巨大傷害致以我最誠摯的歉意,希望你能原諒我的過失,並將永遠感激你對我的救命之恩。我將永遠捍衛你的名字和你的尊嚴,並希望我有榮幸能夠得到你的信任和友誼。」

  弗萊德直視他的雙眼,那是我曾看過的眼神,灼熱、赤誠,表達著一個真正的勇士的燃燒的心。在我替他擋下一劍的時候,他也曾用那種眼神看過我。它代表了任何一個男人願意堅守一生的真摯友誼。

  「算我一份。」我哽咽著跟著說。一個商人不需要那麼複雜的禮節和措詞,但當我說「算我一份」的時候,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都將謹守我的諾言。

  「你們……你們不趕我走?」

  「絕不,普瓦洛,除非你自己想走。你永遠是我們的朋友。不要說你是個法師,即使你就是死神,也是我們的朋友。」

  「謝謝,謝謝你們。」普瓦洛緊緊地摟住我們的肩膀,淚如雨下。

  「這麼說,你答應了?」弗萊德緊接著問。

  「我答應了,謝……」

  「砰!」話音未落,弗萊德突然一拳向普瓦洛打去,即使是只能使用左手,也把普瓦洛仰面打翻在地。這一下打的措手不及,和剛才的氣氛完全不沾邊,讓我吃了一驚。普瓦洛躺在地上看著弗萊德,驚訝地一句話也說不出。

  「你瘋了,弗萊德。」我擋在他們之間,疑惑地看著弗萊德。

  弗萊德表情嚴肅地推開我,慢慢走過去扶起普瓦洛,說道:「記住,永遠不要用自己的頭試朋友的刀,你不是孤獨的一個人,我們要你好好活下去。」

  這是弗萊德的表達方式,是一種男人的友情。

  ……

  不久,這個溫斯頓人的臨時崗哨徹底從森林裡消失了,只是在小路上還留著幾灘血跡。沒有人知道,這個地方剛剛經歷了一場廝殺,而三個少年,正沿著狹窄的山路向前走去。在前方等待著他們的,是不安的戰友,是未知的前途。
huro 發表於 2008-1-2 14:30
第二卷:遊兵 第十五章 濤之賢者

  德蘭麥亞北部城市昆蘭因我們的到來而沸騰了,因為我們帶來了提特洛失陷的消息。

  有著「龍峰之壁障」美譽的提特洛城,不僅是扼守德蘭麥亞北門的一道鐵鎖,更是德蘭麥亞軍邊防的一道心理防線。當我們把提特洛城陷落的消息告訴昆蘭執政官夫塔爾伯爵閣下時,這個年長的貴族完全失去了應有的沉穩和理性,不顧體面地當著我們的面對著下人大呼小叫。

  「求援,向都城求援,向附近所有的城池求援,溫斯頓人要來了,救命啊……」

  弗萊德厭惡地看了一眼這個穿著華麗睡衣蜷縮在床上的老頭,和我們一起跟著卡爾森走出了華貴的執政官府邸。

  因為失去了原有部隊的編制,我們一行包括普瓦洛在內的十三人成了昆蘭城中散兵游勇,等待著重新被安置到新的軍團中去。小隊長卡爾森——現在是中隊長卡爾森了——開始加強了對我們的格鬥訓練。這時候我們逐漸發現了長期的跑步訓練對我們的幫助有多大:它讓我們的平衡性、爆發力以及掌握攻守的節奏感比起別人有很大的優勢,而經歷了地獄殺場的我們深知這一點點的優勢往往就是生死存亡的關鍵所在。在短時間內,十幾個新兵在戰場格鬥技巧上都有了很大的提高,所欠缺的只是戰場撕殺的實踐經驗,這個種經驗卻是我們永遠都不願再得到的。

  至於普瓦洛,他現在是卡爾森輕裝步兵獨立中隊的非正式成員。自從在叢林裡和我們結下深厚的戰鬥友誼之後,他的心情明顯開朗了許多,我想說的是:他實在開朗得有些過分了。

  「漂亮的小姐,你好。我是普瓦洛,普瓦洛·喬納斯,是個魔法師。我從遙遠的東方一路來到這裡,已經經過了八年的行程——什麼?看起來不像,啊,嗯,我長得比較年輕而已,讓我們繼續這次有趣的談話吧——這一路上走過來,我從來沒見過像您那麼漂亮的小姐,您的秀美羞怯了路邊的花朵,您的姣妍黯淡了天上的星辰。我非常希望能夠和您這樣的小姐白頭到老,共度……什麼?你已經結婚了,不要緊,沒有任何一個男人有權利獨享您的美貌。恩?呃……你丈夫就在附近,在哪裡?」

  ……

  「不要告訴我……他就是……我身後……這位……先生……」

  ……

  「對不起,您的太太很漂……我的意思是很可愛,您真是有福氣。祝你們白頭偕老,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多災多難……我是說多福多壽,您拿棍子幹什麼?您靠得太近了?不用這麼……」

  ……

  「啊,不要打我的臉。啊,都說了不許打臉的,不要再打了,哦,你還打……看我的魔法……啊,你居然不讓我把咒語念完,救命啊,救命啊!」

  ……

  「傑夫,我又失戀了。」普瓦洛哭喪著臉對我說。

  「普瓦洛,這是你今天第四次這麼說了。」

  「我被人橫刀奪愛,還慘遭毒打。」

  「我記得打你的是別人的丈夫。」

  「我差點就死於非命,棄屍他鄉,你難道就不能表示一下慰問嗎?」

  「慰問,哦,對,慰問。你不說我還真忘了。達克拉!」

  「傑夫,什麼事?」

  「有空記得做塊墓碑,上面刻上:這裡長眠著普瓦洛·喬納斯,一個只會逃跑魔法的魔法師。他不出意外地死於一次性騷擾未遂,天下的好色之徒將以此為戒並將懷念他的一生。記得做得漂亮點。這樣慰問你看合適嗎?」

  「誤交損友啊,喪盡天良啊……雷利,你也不幫我說句話。」

  「我在家的時候做過掘墓人,需要的話給你挖個超豪華躍層套間五室三廳四衛的墓穴,給你打九折,滿意了吧。」

  「雖然你們打擊貶低我,但我絕不放棄尋找我真愛的道路。正如偉大的詩人所說,在佈滿嚴霜的愛的秋季,蔫下去的是茄子,挺起來的才是蘿蔔。我要去奮鬥了,戰友們,為我祝福吧。外面美麗的小姐,請留步……」

  「走好,蘿蔔,哦,忘了告訴你,那是鐵匠的妻子。算了,反正你早晚會知道的。」

  ……

  這樣的戲碼一再上演,讓我和弗萊德不得不仔細衡量,他對我們說過的那些傷心往事到底有幾分是真的。我總覺得當初他被迫背井離鄉與他的好色成性有很大的關係,對於這一點,弗萊德也深以然。

  日子就在這樣的喧鬧中度過了十天。已經突入內陸龍脊山脈的溫斯頓西路軍並沒有像大多數城池的領主所擔心的那樣急著攻城略地,而是轉向東進去救援被困受阻的中路和東路軍。德蘭麥亞的軍隊源源不斷地開向北部戰場,在數量上佔據了絕對的優勢,形式一片大好。各地重新出現了一片歌舞昇平的景象,似乎除了我們這些從血腥戰場上逃生的倖存士兵,每個人都預見到了擊潰強大的溫斯頓侵略軍這一偉大壯舉的完成只是一個時間問題而已。

  「凡羅那!」一天我們在街頭閒逛的時候,我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一個身型肥壯,穿著染滿油腥的黑色長袍,拖著一條灰白長鬍子的老頭聽見了我的喊叫,回頭頭來看見了我。

  「嗨,小傑夫,你怎麼跑到這來了?」凡羅那顯然因為我的突然出現吃了一驚,不情願地跟我打了個招呼,表情中帶著說不清的尷尬神色。

  「我在服役,現在是士兵啦。這些是我的戰友,這是弗萊德,雷利,達克拉,普瓦洛,羅迪克。這是我的老朋友,凡羅那。」我眼睛一眨,壓低了聲音接著說,「他可是個貨真價實的魔法師哦。」

  這個叫凡羅那的老頭曾經是個冒險家,似乎還是個頗有聲望和地位的高級魔法師,曾經多次經過馬蹄鐵酒館,是個健談又有趣的老頭子,喜歡給我們這些小孩子講述他的冒險故事。說起來,我的哥哥皮埃爾正是受了他精彩的冒險故事的鼓惑,才不可救藥地對冒險生活心生嚮往。

  有一晚他在酒館裡喝得酩酊大醉,居然毫無名譽地一頭載倒在廁所裡,險些成了隔年上好的大麥肥料。幸虧這個時候我夜急經過,及時把他打撈了出來,並趁著夜深無人的時候把他拖回了房間。這件事情讓他在我面前顏面大跌,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濤之賢者凡羅那居然差點被淹死,這事已經很可怕了,更可怕的是,這事竟然發生在廁所裡,而最要命的是,這事居然被人知道了。

  為了讓我替他保守秘密,這個傳說中的大法師用最精深細膩的法術替我刷了兩個月的廁所,並且給我留下了許多足可以震驚全城的精美的魔法玩具。在保密問題上我體現出了極高的職業素養,在把他搾得一點油水也擠不出來之後,我終於作出了不把他的糗事公諸於眾的保證,並要求他向熟悉的冒險團隊大力推薦我們的馬蹄鐵酒館。或許他真的是個十分著名的冒險者吧,自從他走了以後,真的有許多冒險團隊來到我們的酒館,並且指名要觀看差點淹沒「濤之賢者」凡羅那的著名廁所。我發誓這件事情真的誰也沒有告訴,之所以他們會知道,完全是因為凡羅那自己在哪個不知名的小酒館灌多了劣質酒精飲料後自己當眾大聲宣佈出來的。據說他在清醒之後腸子都悔青了,說是早知道自己會把這消息吐出來就不會在馬蹄鐵酒館的小剝皮手下當兩個月的長工了,這句話讓我名動一時,成為成功拘禁大魔法師「濤之賢者」凡羅那的第一人。

  這件事也讓我正式對所謂「冒險者」的名號失去了憧憬,轉而專心致志地干我酒保這項很有前途的工作了。

  「凡羅那,才兩年沒見,你又胖了!」我輕彈著他媲美鼓足氣的皮鼓風箱的肚子,嬉皮笑臉地說。

  「小混蛋,你不好好在家當你的吸血鬼,難道說酒館倒閉了嗎?」凡羅那撥開我的手,不懷好意地說。

  「沒有,但是也快了。好久沒有人來瞻仰『濤之賢者』的受難地了,想賺點小錢也難啊……」我邊說邊偷看凡羅那的表情,只見他肉肉的小臉蛋一會紅一會白,想必是羞憤難當。

  「濤之賢者?您就是魔法師的表率,天才的水元素操縱者,令人景仰的奇跡冒險家,無數青春少女的夢中情人,無往不利、無堅不摧、無拘無束、無惡不……呃,那個無善不做的大法師濤之賢者凡羅那?」普瓦洛忽然指著胖法師的鼻子尖聲驚呼起來,引來了四周行人異樣的目光。他倒是忘記了魔法師並不是什麼受歡迎的職業,眼睛裡寫滿了無限的崇拜和尊敬,恨不得直接跪倒在地上親吻凡羅那堪比象腿的粗大腳踝。

  看凡羅那的表情,對普瓦洛的話既及時解了圍又非常受用,尤其是那句「無數青春美少女」云云起到了重大的作用。只見他雙頰飛紅,腆著大肚子恬不知恥地點著頭:「嗯,那都是我年輕時的事了。」

  「普瓦洛,不用那麼捧他吧,他有那麼著名嗎?」

  「什麼,你居然不知道?當初濤之賢者以一己之力獨闖怨靈沼澤,大戰九頭王蛇,以王蛇最擅長的水元素攻擊法術大勝而回,救出了被困沼澤中的十三名著名騎士。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沒有殺九頭王蛇,而是義正嚴詞地勸導九頭王蛇不許傷害無辜人類,並在森林入口張榜標示,言明九頭王蛇改邪歸正,不再傷人,再有人入澤殺傷就是咎由自取。這是什麼境界,這是什麼風骨,這種博大仁愛之心已經由狹隘的人類沙文主義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我只能用魔法師中傳唱已久的頌歌來表達我的激動心情:當陽光掠過海浪,當月影倒映江河,在那水波之上,是那偉大的賢者。是你蕩起心靈的漣漪,將善良和幸福…………」

  普瓦洛的歌聲嘹亮高亢,洋溢著年輕人對偶像不盡的崇拜之情。並且他的嗓音實在太有特色了,甚至能夠一個人演唱出和聲的效果,只是那種聲嘶力竭的古怪音效實在沒有多少人能夠抵禦。就連凡羅那也不禁紅著臉制止了他的高音部,雖然他對自己這樣受到年輕人的崇拜感到非常欣慰。

  「當年我年輕氣盛,不自量力地干了許多事情,現在想起來還很慚愧。但是,如果我的作為能夠為年輕人的成長提供一點點動力和幫助,我還是願意不遺餘力地去做的。只是我老啦,不比當年啦,這個世界是你們年輕人的。」

  「那……您願意收我做您的弟子嗎?我一定勤奮好學,絕不辜負您的教導,給您太陽般的光輝聲譽抹黑。」

  「這個……」

  「普瓦洛,別求這個老小子了。當年要不是我,估計他得死的不明不白的。還太陽般的光輝聲譽,他簡直就是引誘青年墮落的酒鬼。」衝著普瓦洛眨著眼睛,半真半假地說。

  「勇氣,普瓦洛,勇氣。只有失去了勇氣的人才會求助於外在的力量。想讓自己贏得尊敬,要靠強健的身體和高尚的勇氣,魔法是毀滅人心靈的粗糙技巧。」聰明的弗萊德也積極配合我的激將法,不冷不熱地說。與其說這話是講給普瓦洛聽的,倒不如說是講給那個高級大法師聽的。

  「什麼,你們兩個臭小子,不懂就不要瞎說。魔法是智慧,懂嗎?是真正的知識和勇氣。只有有一顆真正的魔法之心的人才回對魔法產生至誠和敬畏的感情。起來,少年,我或許不能教給你這世界的真諦,但我願意在你成長的道路上指一條正確的方向。」凡羅那堆積如山的腹部氣得抖動不止,在我們的襯托下,普瓦洛對於魔法的虔誠和真摯情感表露無餘。這個失去了理智的大法師連普瓦洛的臉都沒有看清就作出了決定,當然,這或許是他一生中作出的最糟糕的決定:

  一個酒鬼收了一條色狼當學生。
huro 發表於 2008-1-2 14:30
第二卷:遊兵 第十六章 好學生,壞學生及其他

  「什麼印記,拿出來我看看?」

  當凡羅那聽說了普瓦洛的遭遇之後,對他左手上的印記大感興味,迫不及待地想看。

  普瓦洛順從地伸出左手,他盯著那印記看了半晌,這對於雷利、達克拉和羅迪克來說沒什麼特別,可我和弗萊德都十分驚訝:這個印記我們只看了一眼就渾身難受,可眼前這個胖老頭居然津津有味地看了半天,確實有幾分門道。尤其是他邊看邊撫摩著普瓦洛的左手,嘴裡還嘖嘖有聲,實在是很……很變態。

  「你說,你學過魔法?」正在普瓦洛尷尬的時候,凡羅那終於開口了。

  「是的,學過一些。」

  「都學過什麼?」

  「學過不少,類似最基本的火彈、旋風、祝福、開鎖、召喚等等,可就是什麼也學不會。」

  「哈哈哈哈,你居然學這些沒有用的垃圾,難怪你學不會,哈哈哈哈……」

  「您是說……是說我可以成為魔法師?」聽凡羅那說話的弦外之音,普瓦洛喜出望外,緊緊地抓住凡羅那的手,恨不能把他整只肩膀拽下來。我們聽了這話也在替普瓦洛高興。

  「這個……你不能。」凡羅那朝著有志魔法少年當頭澆了一大盆冷水。

  「是嗎?連您都這麼說,看來我是終生和魔法無緣了。」普瓦洛的意志頓時消沉了下來,臉上一片失望,「其實我早該知道的,可我還是不甘心。謝謝您了,今天能見到您,我實在是太榮幸了。謝謝。」

  就在普瓦洛轉身欲走的時候,凡羅那又說了一句:

  「不是無緣,孩子,你就是為了魔法而生的。」

  「那你又說他不能當魔法師。」我實在受不了這個胖子顛三倒四地亂嚼舌頭了。

  「他不能當魔法師,因為他不需要。他是術士,懂麼?天生的魔法使者?」凡羅那猛地提高嗓門,試圖用這種方式給我們一個巨大的驚喜。可他十分無奈地發現,包括普瓦洛在內所有人都十分困惑地看著他,一臉無知的白癡相。

  「你們……不知道術士是什麼?」

  搖頭。

  「你們……從來沒聽說過?」

  搖頭。

  「你們……」

  搖頭。

  一個大號的水球發過來,澆了我們一身,接著凡羅那大吼:「我還沒問呢,你們搖什麼頭啊!」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凡羅那咳嗽兩聲,重新端坐,擺出一付高人的架勢來:「魔法的使用,雖然都是通過咒語驅使元素產生力量,但使用魔法的人,卻分為兩種。一種,是後天學習得到的力量,也就是魔法師。這些人可以通過學習獲得各種不同的魔法力,只要不是完全對立的學派法術,都可以學習。而另一種人,天生在體內就蘊涵著某種特定的魔法元素,可以順利地發揮這種元素的最大威力。但同時,他們很難學會其他魔法,這種人,就是術士。產生術士的幾率非常的小,幾乎一千萬個人裡才會出現一個,同時又因為學習魔法的人很少,因此很難被發現。使是學習魔法的人,也未必知道術士的存在。」

  「普瓦洛,你學習過塑能系的魔法,學習過召喚系的魔法,學習過幻術、防禦各個學派的魔法,但就是學不會,知道為什麼?對,你學錯了。在這眾多學派的魔法中,你惟獨漏掉了你唯一可以學的魔法。」

  「那是什麼?」

  「是死靈系的。沒錯,你是個亡靈術士,而你的左手上,正是黑暗女神苔芙麗米蘭斯忠誠的印記。」凡羅那的話正像一顆突然爆炸的火球,震得我們說不出話來。我想像著英俊的普瓦洛終日和支離破碎的屍體打交道的模樣,忍不住一陣心寒。

  「果然,兄弟們,我是個受詛咒的人。」普瓦洛面色瞬間變得慘白,轉臉對我們說,「或許,當初就讓我死掉會比較好一些。」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抽過普瓦洛的臉,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掌印,是弗萊德。

  「不許你再說這樣的話,我說過,即使你就是死神我們也是朋友。」他面無表情地說,可從他的語調中我分明讀出了堅定的支持。

  我拍了拍普瓦洛的肩膀表示贊同。

  凡羅那慢慢踱到我們身邊,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孩子,你還不懂得什麼是神,什麼是魔法啊!」

  他頓了一頓,問普瓦洛:

  「你以為死神是什麼?」

  「是惡魔,是奪走人生命的魔王,是黑暗和恐怖的統治者。」

  「我問你,你見過老人麼?」

  「見過。」

  「那你見過老到不能走路,不能說話,不能站,不能坐,甚至不能思考,但還活著的老人麼?」

  沒有人回答。

  「我見過,我的祖母就是。她不死不活地拖了五年。每一天都是酷刑,神色永遠都那麼痛苦,整整五年。而她死的時候,面色特別安詳,帶著一種解脫的幸福,那是她五年來最像她健康時的樣子。我告訴,死神將絕望的人們永遠帶出了苦難,這才是死神真正的仁慈。」

  「孩子,沒有死亡你會珍惜你的生命麼?沒有死亡你會珍惜你的愛人和朋友麼?如果沒有死亡,你們還能保證都像現在一樣正直、勇敢麼?」

  「不要對死神有偏見,孩子。既然她是神,就是仁慈寬厚的。對死神有偏見,就像對魔法有偏見一樣,都是愚蠢的。」

  「而亡靈魔法,並非像傳聞中所說的那麼邪惡。真正的亡靈魔法,是與死者的靈魂溝通,引導他們走向幸福終結的魔法。如果讓我說,這才是最崇高最神聖的魔法。孩子,雖然我自己不會,但我可以教你。我希望你能自己去尋找亡靈魔法真正的用途,希望你會是最崇高的亡靈術師。現在,魔法的大門已經向你敞開了,只看你願不願意邁進來。」凡羅那的臉上洋溢著聖潔的光輝,在我眼中,他的大圓肚子似乎也不是那麼搞笑了。

  「我願意,老師。」普瓦洛抹了一下眼淚,重重地點了點頭。

  「好的,你留下來吧,作我唯一的學生。」凡羅那撫摩著普瓦洛的頭,慈愛地宣告,然後轉臉對我詭異地一笑:「小傑夫,歡迎你經常來看你的朋友,可是不要空著手來哦。」

  這個無良的法師在這個最讓人感動的關頭露出了酒鬼無賴的真實面容,對我橫加訛詐。儘管如此,為了普瓦洛的魔法生涯,我不得不屈從了。

  從此之後的將近半個月時間裡,普瓦洛就和凡羅那這個酒鬼法師住在了一起,開始了他真正意義上的魔法學習。凡羅那不愧是相當高階的魔法師,雖然本身不能施展亡靈魔法,但他搜集到的各種資料已經足以滿足普瓦洛的學習需要了。在這期間我們有時在訓練間隙去看他們,當然我少不了要帶幾瓶好酒。

  在這半個月時間裡,普瓦洛對魔法的情緒經歷了極大的波折,由一開始的感動激盪,到發出第一個詛咒法術的興奮,到漸漸地平靜學習,再到厭倦,最後發展到痛恨酒鬼老師凡羅那惡劣的教育方式,不出我意料之外地和凡羅那結成了不世仇敵。

  「胖老頭,你居然偷了我的錢去買酒,看我骨矛的厲害。」

  「色小子,這錢就算是給了你也是買鮮花首飾泡妞,還不如我喝了實在。看我的冰稜。」

  「啊,胖老頭你居然下狠手,當初騙得我這個純情少年男給你當學生用盡心機,現在我才知道上當了,還我火熱的青春年華,看我的恐懼詛咒。」

  「色小子,當初可是你一把鼻涕一把淚求我當你的老師的,這會居然反咬一口,吃我一記冰風暴。」

  「亡靈召喚!」

  「水晶牆!」

  「骷髏戰士召喚!」

  「水元素召喚。」

  「骨牢!」

  「大海無量!」

  「這你也會,啊……」

  一個身影遠遠地飛走了……

  「普瓦洛,最近的學習怎麼樣?」在一次探望中,我問。

  「我現在才知道,當初真的不該學亡靈魔法啊!」

  「怎麼,還在為信仰的事情發愁?」

  「傻瓜才為那種事情擔心呢。你想想,我要是學什麼塑能啊召喚啊之類的法術,在漂亮女孩面前一下變出一隻小貓,或者噴一條魔法煙花出來,多拉風啊。可現在偏偏學的是亡靈魔法。我總不能說:嗨,小姐,想跟我一起去看死屍嗎?」

  「噗……」一向沉穩的弗萊德也忍不住噴了我一臉的水,「就為了這麼無聊的理由?」

  「無聊?注意一下你的措辭,這是關乎偉大的術師普瓦洛一生幸福的愛的歸宿問題,怎麼會無聊?不過,為了報復這個臭老頭的惡意欺騙,我已經進行了合適的報復。」

  「你在他酒裡放瀉藥了?」我馬上浮想聯翩。

  「太低俗了,我是術士,要用偉大的魔法力量。你看,這是什麼?」

  「好像是張畫滿了字的紙啊。」

  「這是火球術的魔法卷軸,只要輕輕一擦,轉眼間就會引發劇烈的爆炸。」

  「用這個會有效麼?你說過,他可是相當了不得的魔法師。」

  「直接攻擊那個老死鬼當然無效,但我在廁所裡的一堆廁紙中放了一張,而他現在正在廁所裡,快要出來了,嘿嘿……五、四、三、二、一……」普瓦洛的美麗雙瞳中透出一抹異常陰險的色彩。

  「嗵!」不遠處傳來一聲巨響,原本就不怎麼結實的廁所瞬間化為瓦礫,然後就看見一個胖大的身影慘叫著掠過天空,他穿著寬大的長袍,看不出有沒有來得及提褲子,但兩條肥腿似乎光溜溜的,情形十分詭異。

  「大家快來看飛豬啊。」普瓦洛大喊。

  「普瓦洛,你這個混小子,我最恨人在廁所裡算計我了,你就和你的那個酒保朋友一樣卑劣。接我的冰風暴。」

  「活該你個老酒鬼,骨靈攻擊。」

  「冰劍。」

  「召喚骷髏兵,我召,我召,我召,我再召……」

  「曙光女神之寬恕!」  

  「啊,這招你是從哪偷學來的。」

  「大海無量!」

  「媽的,又是這招,啊…………」

  在一片混亂中,我和弗萊德偷偷潛逃了……

  幾天後,普瓦洛不情不願地告訴我們,凡羅那要帶他出門修行去了。從他的表情我們可以看出,這趟出行並非什麼美差。

  在這樣嚴酷的鍛煉中,普瓦洛想必會提高的非常快吧!
huro 發表於 2008-1-2 14:30
第二卷:遊兵 第十七章 補習,貴族課程

  在我們來到昆蘭城的第三個月上,曾在龍脊峽谷全殲德蘭麥亞第七軍團深入敵過國的溫斯頓西路軍以難以預料的移動和行雲流水般的精準穿插突破了德蘭麥亞軍的重重圍剿,並成功地將受困的東路軍從全軍覆沒的危險中解救出來,完全打開了德蘭麥亞北部防線,在大陸機動戰術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而溫斯頓帝國軍元帥、南侵西路軍的直接統帥、溫斯頓帝國皇太子路易斯也作為當代開創戰爭奇跡的用兵家,獲得了大陸所有軍人前所未有的軍功榮耀,被稱為「可以在戰場上繡花的統帥」。的確,他神奇的用兵方略使得不足兩萬的孤軍在密集的圍剿中一次次順利脫出,有幾次甚至是與德蘭麥亞軍擦肩而過,最終順利地打開的戰場局面。他的軍隊在廣袤的德蘭麥亞北部平原一次次繡出了他榮譽的花朵,讓同時代的各國統帥相形見絀。

  現在,整個北部平原已經完全暴露在溫斯頓重裝騎兵的鐵蹄之下,晨曦河以北再沒有任何阻礙能夠阻擋溫斯頓軍洪流一般的衝擊,這個年輕的王子已經開創了一個時代的奇跡。

  沒有人知道,在德蘭麥亞西北角落小小的昆蘭城裡,一個普通的士兵,能夠準確地洞察路易斯王子的意圖,正確地預料到他每一次的戰術移動,並早早預言了德蘭麥亞軍失敗的厄運,那就是弗萊德。他的預料是如此準確,使得即便是久經殺場的卡爾森也不得不佩服弗萊德對戰爭形勢的正確推測。

  他並非沒有向各級高層指揮官諫言自己的推斷,正相反,他多次向德蘭麥亞軍總指揮部寫信獻策,並嘗試求見從元帥到各軍團各階層的不同軍官。遺憾的是,沒有人願意傾聽一個卑微士兵的聲音,即便那是真理。

  終於有一天,我們等來了一紙調令,命令我們必須在十天之內趕到晨曦河南岸的港口坎普納維亞報到,繼續盡一名士兵的義務。

  很快我們就發現,由於軍隊內部管理層的混亂,我們無法完成這一苛刻的任務。

  我們找到了昆蘭城防務處,申請一條能運我們過河的船隻,可是被拒絕了,理由是:我們的編制並不在昆蘭城管轄範圍之內,昆蘭城沒有義務為我們的調動提供交通工具。

  我們在碼頭上找了整整一天,誰也找不到能夠離開的船隻。船主們說,昆蘭執政官夫塔爾伯爵閣下下達了禁航令,所有船隻征做軍用,沒有獲得碼頭軍事管理處的特別批准誰也不許出航,違者以通敵罪論處。

  我們試圖找碼頭軍事管理處通融,可管理處的大門連開都不開。據說這個門已經關閉了整整四天了,這四天裡,一條船也沒有被批准出航。

  就這樣,我們陷入了一個尷尬的境地:我們必須過河,否則就會以逃兵罪判刑;而我們一定不能過河,否則就會被以通敵罪處死。

  在回營地的途中,所有人都很沮喪,每個人都在思考著混出城的辦法。正當大家苦苦思索而不得其法的時候,弗萊德忽然指著碼頭附近的一群人說:

  「這群人有問題。」

  這是一個年輕的貴族和他的衛兵,貴族服飾精美華麗,衛兵身材高大,正向碼頭管理處方向走去。我看不出一點問題來。

  「跟我來!」弗萊德不理我們的反應,快步走上前去。我們急忙跟了上去。不經意間,我看見卡爾森的臉上帶著若有所思的微笑。

  在一條僻靜的巷子裡,弗萊德、我和卡爾森出現在這群人前面。

  「碼頭安全衛隊例行檢查,請出示你們的證件。」弗萊德說到。他的口氣如此肯定,甚至連我都幾乎相信我們是所謂的「碼頭安全衛隊」了。

  面前的這群人一楞,然後年輕的貴族從懷裡取出一張證件雙手交給我們。

  「您就是第四兵團參謀恩裡克子爵先生?」弗萊德盯住了這個年輕的貴族。

  「我就是。」他的表情非常自然,但我還是從他的眼睛裡看見一陣慌張。

  「說實話,你到底是誰?」弗萊德忽然臉色一變,提刀在手。

  那少年貴族瞳孔突然收縮,拔出長劍向弗萊德刺來。他身後的衛兵也紛紛拔出武器準備搏鬥。

  這時候的我們已經不再是未經戰陣的戰場新兵,尤其最近三個月以來,我們經過了變態隊長卡爾森的重點培養,在格鬥方面有了很大的提高。這少年貴族的一劍在我們看來毫無威脅,這把劍在他手裡並不比一根笤帚更有用。而他身後的那群衛兵,更是些連握劍都握不牢的傢伙,我真擔心他們是否會將自己人弄傷。

  中隊長卡爾森連劍都沒有拔就衝了上去,他一手輕托那少年貴族握劍的手,另一隻手已經捏住了他的脖子,直接把他按在了地上,用他自己的劍架在他自己的脖子上,然後惡狠狠地看著衝上來的衛兵們,那些所謂的衛兵立刻停下了腳步。沒有任何技巧可言,卡爾森用絕對的力量優勢制服了對手,同時也震懾了剩下的人,完全控制了局面。

  看得出衛兵們對主人並沒有多少忠誠,因為其中不少人已經開始後退。

  達克拉、羅迪克、羅爾和雷利他們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堵在了他們背後。

  弗萊德又和顏悅色地走上前:「大家不要驚慌,我們沒有惡意。」然後俯身面向那個少年貴族,「你絕不是軍官。」

  那少年眼裡閃過一抹狡猾的光芒:「你們也絕不是衛兵。」

  卡爾森鬆開手對弗萊德說了句:「我回去睡覺了,出發前叫醒我。」說完打了個呵欠,十分放心地走了。他似乎對將要發生的事情很清楚,可我們直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是,長官。」

  經過短暫的交談,我們知道了那假冒的貴族小子名叫休恩,是個商人,那些假冒的衛兵也都是些商人。他們有一條載滿貨物的商船,原本是想趁著戰亂大發一筆橫財,沒想到卻被扣在了碼頭。眼看著戰禍逼近,這一趟非但發不了什麼財,還有可能把命陪進去,這可要了他們的命了。在利益和求生的雙重壓力下,這群膽小的商人居然狗急跳牆,想冒充貴族軍官執行軍務矇混過關。

  休恩的父親原本是這個商會的會長,可在兩年前的一次行商中因病死在了路上,留下年幼的休恩和他體弱的母親,並欠下了大筆的債務。休恩的叔父們趁機大肆侵吞他們的家產,一度將休恩一家逼到破產的邊緣。為了支撐這個殘破的家,休恩以僅僅15歲的年齡繼承了父親的事業,在父親的幾個商人朋友的贊助下開始的獨立行商的歷程。出人意料的是,他對經商似乎有著天生的敏感,具有連多年行商的老練商人也沒有的眼光的決斷,在短短幾個月時間裡就還清了父親生前欠下的債務,在大陸各商會中間樹立了自己良好的聲譽,成了一個頗有實力和影響力的成功商人,甚至有了自己的商船,成為了原本父親所在的大商會的首腦。這支商隊就是在他的發起下組織起來的,使用的又是他自己的船,或者說,這群散發著銅臭味的商人中也只有他和所謂的「貴族氣息」沾一點邊,因此,假冒貴族騙取出航通行證的任務也責無旁貸地落到了他的身上。

  「我一直想不通,你到底是怎麼發現我們是假冒的?」年輕的商人困惑不解。

  「你們的破綻實在是太多了。」弗萊德搖著頭回答,像老師教育學生一樣告訴他們。

  「首先,從裝扮上看,你在執行軍務,可穿的是貴族舉辦舞會時的禮服,腳上更是打獵時才穿的鹿皮靴,簡直是一團糟,我從沒見過像你這麼不講究衣著的貴族。我敢說,就連一個稍有身份的僕從也比你穿著更得體。」

  「其次,看看你的衛兵們,胖的胖瘦的瘦,高的高矮的矮,這位大叔,你這麼大肚子塞進這個鐵殼子裡會不會痛啊,算了,你不用回答了。丟人,丟人啊!貴族最重要的是什麼?臉面,知道嗎,是臉面。如果我是個貴族,一定會從自己的侍衛中找幾個身材、面容包括聲音都是最出色的隨身帶著,否則我情願自己一個人上街也不會跟著這麼一群丟人的傢伙。如果我要親近某位小姐或是女士,難道我要用一個貪嘴的胖子來展現我家世的榮耀嗎?」

  「然後,你居然戴著六枚戒指,而且有五枚是黃金的。過多的鋪張和裝飾只會顯得你虛榮和無知,真正的貴族知道如何用最珍貴最耀眼的寶石戒指來襯托自己的不凡和高雅。還有,你的戒指上沒有印章,貴族的寶石戒指上印有他的家族徽章,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徵,絕對是個人的榮耀。你居然沒有。就算那港口管理處的軍官是個白癡,看不出你打扮有問題,他簽發文件時要你蓋章怎麼辦?你要像死囚犯一樣按個指印麼?」

  「接著,你是個高級軍官,我們檢查的時候沒有向你行禮,你居然不感到奇怪?就算是新兵也不會犯這樣的錯誤。沒有一個貴族會忽視別人對自己的禮貌,這是關係到自己顏面的至關重要的問題。」

  「最後,你帶著衛兵,在我們檢查證件的時候你居然親自把證件交給我們,更愚蠢的是居然是雙手交給我。身份,先生,注意你的身份,你是個貴族軍官,不用向普通士兵表示那麼尊敬。讓你直接扔給我你都應該覺得有失身份,應該讓你的親隨扔過來,如果你不願接受檢查,而直接用鞭子驅趕我們,或許是更合適的選擇。」

  「總的來說,你沒有格調,沒有知識,品位低下,毫無尊嚴,除了無知愚蠢和膽大包天和貴族有點像之外,和貴族階層一點關係也沒有。隔著幾條街我就聞得出你身上散發出來的暴發戶的味道。」

  這長篇的專業知識講座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汗如雨下,直到現在這些商人們才知道,自以為天衣無縫的計劃是多麼不堪一擊,而他們距離地獄的紅爐又有多近。而我們儘管平日裡見慣了含著金鑰匙出生的貴族少爺們作威作福的模樣,可從來也沒想過,就連作威作福也有這麼大的學問。

  「那我們看來是永遠也離不開昆蘭城了。」休恩絕望地說。

  「未必,」弗萊德臉上綻出燦爛的笑容,「因為有我!」
huro 發表於 2008-1-2 14:31
第二卷:遊兵 第十八章 貴族行徑

  第二天清晨。

  「咣!」碼頭軍事管理處關閉了許久的大門被一腳踹開,一個衣著挺拔、神色高傲的英俊少年在一群高大衛兵的簇擁下踱進了辦公室,大搖大擺地坐在了軟背椅子上。他身後跟著一名背著巨大雙手劍的高大武士,看上去是他的保鏢。另有一個書記員和一個貼身隨從。

  沒錯,貴族少年是弗萊德,保鏢是卡爾森,書記員是休恩,而那個趾高氣揚的隨從就是我。

  前一天弗萊德發現了商人們的詭計後,提出參與這個計劃,保證讓貨船安全出航,條件是帶上我們的小隊,這當然不會有人反對。我們在商人們的貨物中找到了合適的衣物和器械,並且在當過石匠的達克拉的努力下,在一枚碩大的藍寶石戒指上刻出了一枚印章。按照弗萊德的審美標準,這枚印章醜陋之極,但這已經是最後一枚合適的戒指了——在完成這枚印章之前,已經報廢了相當多的原料,販賣這些寶石的商人承受不住巨大的壓力,當場口吐鮮血暈了過去。當晚我們分配了角色,制定了一早的行動計劃。

  頂著少尉軍銜的辦公室辦事員估計從沒見過這種架勢,嚇得慌忙起立行禮,親自恭敬地端上一杯紅茶,侍立在一旁,恭敬地說:

  「大人,請問您……」

  弗萊德厭倦地揮了揮手,像是在驅趕蒼蠅。我忙湊過去說:

  「這位是第四集團軍軍團參謀,弗雷德裡克·卡·古德裡安子爵,前來昆蘭城公幹,調用一船戰時物資,這是簽發的文件。」

  「好的,大人您稍等。」少尉又恭敬地鞠了一躬,雙手捧著偽造的公文回到桌前進行核對。

  「對不起大人,您的文件沒有昆蘭城物資管理處的印鑒,我不能放行。」

  我心裡一頓,心說到了緊要關頭了。

  在這份偽造的公文上,所有的印鑒和簽名都可以說無懈可擊,通過軍營裡的各種渠道,我們沒費什麼事就瞭解了第四軍團參謀部官員的組成名單,而且軍團印鑒都是由統一的格式刻制,我們用新鮮的土豆仿製時沒有遇到任何困難。更重要的事,我們瞭解到,第四軍團兩天前還駐紮在距昆蘭城五天路程之外的地方,即便我們出了什麼破綻也無從證明。唯一的破綻是,物資管理處的印鑒我們卻根本沒人見過,根本無從仿造,更要命的是,萬一出了問題,碼頭管理處很容易就可以上門查證,因此,我們不得不……

  「你的意思是,我們第四軍團徵調物資,還需要得到你們昆蘭城的許可?」弗萊德翹著腿斜在躺椅上,用眼角的餘光瞟了這個少尉一眼。

  「大人,我不是這個意思。您也知道,城主大人有命令,現在是非常時期……」

  「別跟我說什麼非常時期,就因為是非常時期我才離開帝都,跑到見了鬼了的荒郊野外去吃這些該死的乾糧。你以為我不知道什麼是非常時期?老子們在戰場上拿命去拼,你們這群狗崽子居然坐在辦公室裡享清福。別拿什麼城主來壓我,他夫塔爾算個什麼東西。在這裡我喊他一聲城主大人,要是到了戰場上,老子讓他往東,他就不敢往西;老子要砍他的左手,絕不砍他的右耳朵。」

  跋扈,非常跋扈,我看著眼前這個囂張狂妄的少年貴族,真的很難把他和那個勇敢正直的士兵弗萊德聯繫在一起。

  「您別生氣,大人,您聽我說……」眼前這個少尉軍官滿頭的冷汗,不知所措地忙著道歉,卻又不敢自作主張地私自放行,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給我立正!」弗萊德忽然大吼一聲,那個少尉條件反射地立正行禮。「看看你身上,鬆鬆垮垮,把腰帶給我紮緊,繫好扣子,挺胸、昂頭,根本沒有個士兵的樣子,拖拖拉拉像個娘們。要是你在我手下當兵,就憑軍容不整我也砍了你的頭!」少尉在弗萊德的命令下一通手忙腳亂,好不容易把自己的衣服整理好,根本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我的通行證。」弗萊德面色深沉。

  「可是,先生……」

  「叫長官!你當兵的時候沒人教過你嗎?」

  「長官,我不能……」

  「你再給我拖拖拉拉的,老子就把你送上戰場去,看看那幫溫斯頓人有沒有我這麼好的脾氣……」弗萊德伸手就在那個少尉的臉上抽了兩記耳光。

  站在一旁的休恩已經驚呆了,為了出航,商人們在這個不冷不熱的少尉軍官手裡可吃了不止一次的苦頭,什麼時候見過他被人這麼修理。

  「求您了,長官……」那個少尉帶著哭腔呼號。

  「弟兄們,給我把這個破房子拆了,我還就不信,老子要調一船東西就這麼麻煩。」

  如同我們預演的一樣,士兵們一擁而上,砸桌子的砸桌子,扔板凳的扔板凳,雷利十分及時地從那個少尉手裡搶過我們偽造的文件,把它混在一大疊文件中向天上扔去。這一手是弗萊德事前著重安排過的,這就叫「死無對證」。

  那個少尉的臉都嚇綠了,卻被卡爾森揪著脖子動彈不得,眼睜睜看著眼前這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兵打砸搶。我一邊把一個抽屜向窗戶外面扔出去一邊扮演我不甚光彩的角色,大喊著:「少爺,您別再惹事了讓老爺知道了又要受罰。這小子不懂事,您好好教他就是了,千萬別鬧出人命……」一揮手,另一個抽屜向那個少尉飛去,正中他的下顎,頓時打得他七葷八素,人事不知。

  正當我們這群披著軍裝的流氓正砸得心情舒暢,幾乎連來到這個辦公室的目的是什麼都不記得的時候,一個肩上扛著上尉軍銜的敗頂中年人從門口——就是那個曾經有門的地方——慌慌張張地跑進來,一進門就大聲哭喊:

  「大人,您別砸了,別砸了,求求您……」他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湊到弗萊德身邊。弗萊德看了看他的軍銜,衝我使了個眼色。我知道,我們要等的人來了。

  弗萊德扭頭看向別處,理也不理這個人,又故作姿態地大喊了一聲:「給我狠狠的砸,把這破屋子給我燒了!」

  那個新進門的上尉面色煞白,忙不迭地求饒。我看時機差不多成熟了,又湊上去說:「少爺,求您住手吧,別回去又讓老爺罰。」

  「你別老拿老頭子煩我。」弗萊德語氣緩了一緩,裝出一付若有所思的樣子來。

  那個上尉見我說話似乎有用,忙把我拽到一邊,諂媚地笑著說:「小兄弟,拜託您勸勸你家大人,我們在這小地方當差不懂事,要是惹惱了大人,求他千萬擔待。」

  「你是……」

  「我是這個碼頭管理處的負責人,我叫……」

  我沒興趣知道這個委瑣的軍官叫什麼名字,拍著這個高我不知多少級的軍官的肩膀打斷他:「不是我說你,你們也太不會辦事了。我們家少爺在帝都是什麼人物,那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這是頭一次出門上戰場,你這手下一點面子也不給,活該。我跟你說,砸了你辦公室事小,就算殺個把人在我們家少爺看來也不算什麼。」

  「這到底……這到底怎麼回事啊?」

  「我們家少爺奉命來昆蘭城徵調一船物資,你知道,順便麼,也看上了昆蘭的一些特產什麼的,就順便捎了一點點。這東西雖然不算什麼,可能不讓物資管理處的人知道還是不讓他們知道的好,你說對吧。可你這手下太不識抬舉,一定要管理處的印鑒,這不是自找麻煩麼。你看這事怎麼辦……」

  「好辦,這事好辦。馬上發通行證,我馬上就發通行證!」這個禿子的頭點得像個有魚咬鉤的魚漂。

  「現在已經不是發不發通行證的問題了,我們家少爺的脾氣已經給你們惹起來了,我拉也拉不住啊。」作戲就要把戲作足,我有意無意地搓動手指,面帶貪婪地看著這個上尉。

  「小兄弟,你千萬想想辦法,這點小意思你拿去喝茶……」一大疊金幣落進了我的口袋。

  「嗯,您看您太客氣了不是,伺候好少爺,不讓他惹事也是我的本分是吧。我給您想想辦法……」在禿子上尉的千恩萬謝中,我把弗萊德拉到他身邊說:

  「少爺,您不就是要個通行證嘛,這位先生已經給您辦好了,您看是不是……」

  弗萊德眉頭一皺:「他讓我來我就來,讓我走我就走,把我當成什麼了。」

  「少爺,您也別太生氣了,早走早回營,法特將軍不是答應了麼,您一回去就讓您當上校,而且……」我擠眉弄眼,故意壓低了聲, 「船上那兩位小姐也該等急了吧。」

  弗萊德英俊的面孔上猛然浮現出前所未有的淫邪笑容,他的演技讓我這個在酒館裡長大的天才酒保也自愧不如。他色迷迷地嚥了口口水:「呵呵,讓女士久等似乎太沒有風度了是吧。」

  「是啊是啊,您說的太對了。」我忍住噁心附和他。

  「弟兄們,我們走!」弗萊德一揮手,止住了幾乎失控的局面,轉臉對那個上尉說:「今天算你小子運氣好,記著,我不喜歡等人。」

  在禿頭上尉頻頻擦汗和行禮中,我們拿著新鮮出爐的通行證向商船走去。臨走時,我聽見那個因為堅持原則而慘遭毒手的辦事員正受著上司的耳提面命:

  「你惹什麼人不好,偏偏要惹這種天不怕地不怕的二世祖,給我捅了這麼大的漏子。限你在一天之內,把我這辦公室的門窗桌椅修理好,修理費從你的補助裡扣,還有……」

  ……

  回到商船,休恩驚魂未定,腳下一軟癱在甲板上。

  「你們……你們真敢胡鬧,嚇死我了……」

  「現在你知道什麼叫貴族了?貴族解決問題的方法和商人不同,不是息事寧人,而是要把事情鬧大,鬧得越大越好,越大越有面子,等大到一定程度,自然會有人來收場,知道了麼?」那個囂張淫邪的年輕貴族瞬間又「變身」成了沉著老練的弗萊德,看他明澈的雙眼,誰能想像的到這個無權無勢的少年剛帶著一群人在一個政府辦公場所大肆破壞。

  「傑夫,你表現的很好,尤其是訛詐那個禿頂軍官的時候,簡直是神來之筆,連我都沒想到。」

  「那當然!」發了過路財的我心安理得地接受著弗萊德的誇讚。

  「可是,那兩個小姐是怎麼回事啊,我不記得事先排練的時候有這一句哦……」弗萊德忽然臉色一變,不懷好意地獰笑著走過來。

  「啊,咳咳……這個啊,也是我靈機一動。不過說回來了,弗萊德你真行,這麼高難度的新戲碼都能接得上。尤其你當時笑得那個淫蕩啊,連我都以為船上真被你藏著兩個美女呢。哎,你別拔刀啊,你那把刀太鋒利了,會傷著人的,聽我解釋……救命啊……」

  「傑夫,你再說我馬上就地把你變成個美女……」

  正當所有人都因能夠離開昆蘭而興奮不已,開著各色玩笑的時候,忽然船頭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

  「喂,聽說你們這船馬上就要走了?能搭個順風船麼?」
huro 發表於 2008-1-2 14:32
第三卷:水火 第十九章 顛覆的精靈

  我一回頭,馬上呆住了。相信甲板上的所有人也都吃了一驚。

  說話的那個人立在船沿上,穿著一身火紅色皮質鎧甲,腰間掛著兩把短刀,身後一襲黑色披風,隨著江面的流風激盪不已。他身材頎長健碩,臉上的皮膚細膩白嫩,左眼用黑色的眼罩蒙著,一道不小的刀疤伏在右眼翡翠般的眼珠下,隨著他的表情一顫一顫的,散發著一種豪勇彪悍的氣息。火紅色的長髮在髮根部分用一條紅色的帶子捆紮起來,散亂著在腦後飛揚,卻掩蓋不住兩隻尖細的長耳朵。

  我說的是兩隻尖細的長耳朵,懂了麼?這很顯然是個純粹的精靈族男子,但從他的裝扮上我一點也看不出精靈高貴幽雅的傳統,而且他絕對是我見過的最健壯的精靈和最英俊的獨眼龍。

  與絕大多數人類主權國一樣,德蘭麥亞只承認人類享有國家公民權,類似精靈、矮人、半獸人這樣的種族的身份地位在這裡並不得到承認,當然,這些或是驕傲或是粗暴的種族也並不把人類國家的認可太當成一回事,他們多半有自己活動的領域,同樣並不歡迎其他種族的冒然來訪。儘管如此,由於我可愛的家族酒館,我到是經常見到人類之外的種族。天生的魔法使用者和神箭手的精靈往往是一支冒險隊伍中值得信賴的夥伴,而生性驕傲的他們也往往一個人穿越大陸,尋找生命的意義。「尋找生命的意義」,真是閒得無聊了。當然,如果我也有近兩千年的壽命,說不定我也會突發神經幹幹這種無聊的事情打發時間。

  眼前顯然是一個剛成年的年輕精靈,他縱身一跳,在空中做了一個乾淨利落的前滾翻動作,然後輕盈地落在甲板上,整個動作靈巧乾脆又充滿爆發力,讓我產生一種面對著一隻健壯的紅色獵豹的錯覺。

  「我剛打聽到,最近幾天只有你們這條船會出航。讓我搭乘吧,我想去對岸。放心,我可以多付船資,而且還可以給你們船上當水手。」他帶著精靈獨有的捲舌口音流利地說著大陸通行語,隨手掏出一個裝滿錢幣的錢袋子向休恩扔過來。

  「這些錢連十倍的船資也不止啊,歡迎您上船,尊貴的客人。需要的話,我叫人把您的行李搬上來。」休恩立刻擺出一付老練商人的面孔,臉上堆滿了職業病一樣的笑容,點頭哈腰地把獨眼精靈請入船艙,手裡緊緊捏著錢袋子,生怕一個不留神漏出一枚銅子。

  於是,因為年輕的商會團長兼隊長的貪心,我們多了一個特殊了旅伴。

  下一個清晨,我們揚帆出航,離開了昆蘭。我站在船尾,看著城中的市民在各個市場上或買或賣,繼續著自己平淡又樸實的生活,洋溢著一種充滿活力的生活氣氛,全沒有感受到一絲戰爭的緊迫。我毫不懷疑我的朋友弗萊德的預測:溫斯頓人用不了十天時間就能完全控制河北的整個區域,到時候昆蘭城將化為一片廢墟,不由得心中一陣悲傷。

  真是奇怪,我們可以毫不動心地談論著陌生人的死亡和陌生城市的陷落,卻只有當熟悉的景像在眼前毀滅時才會感到痛心和傷感。

  好在我原本就不是什麼品質高尚憂國憂民的大人物,很快就從這種傷感的情緒中脫離了出來:是啊,我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在這亂世之中能活下去就已經是萬幸了,哪還有更多的力量去保護別人呢?

  弗萊德也站在不遠處沉思,他又在想些什麼呢?

  ……

  從昆蘭的碼頭出發,沿晨曦河順流東去,需要五天時間才能到達南岸最近的小港口坎普納維亞,也就是我們的目的地。在那裡,我們這群散兵游勇或許能夠繼續我們的軍旅生涯。

  在船上的眾人中,最值得一提的是那個精靈。他的名字叫佐布爾易辛卜拉維尼亞爾德拉卻斯……精靈族的名字要把父名、母名、父族名、母族名、守護神名、守護星名等等等等全都加在一起,這可不是個好習慣,我真懷疑精靈族的母親們喊孩子回家吃飯是不是要站在門口喊足一上午才知道叫的是誰,幸虧我們弄清了他在氏族內的稱號:紅焰,否則還真不知道到底 怎麼稱呼他才好。這傢伙絕對是個精靈族的異類,性格爽朗豪放,每天和水手們泡在一起,喜歡一邊大口喝著水手們的劣酒一邊和他們唱「麵包房的姑娘白又胖,圓圓的屁股來回晃」之類有趣的歌曲,有時候唱著唱著就和水手們抱在一起跳個海風舞什麼的,有時候性起還會扒光了膀子塗上油脂和水手們一起摔交,沒幾天就成了最受水手歡迎的乘客。最出人意料的是,他居然經常和船上的水手們一起比賽掰手腕,而且居然還只贏不輸。要知道精靈族可從來就不是什麼以力量見長的種族,即便是族中非常健康的成年男子,他的力量也就和普通人差不多,這個精靈居然能比常年風吹日曬的魁梧水手還強,真是跌碎了寶石商人們的鑒定眼睛。

  「嗨,你們這群士兵誰的力氣最大?跟我比比。我賭十枚金幣。」這一回,他剛贏了摔交比賽,得意洋洋地光著膀子來挑釁。我這才看清他的身上到處都是傷疤,不是刀傷就是劍瘡,還有野獸的齒痕和爪痕。

  「怎麼,沒有嗎?你們可是士兵,不要那麼窩囊,難怪整天打敗仗。」他搖著酒瓶子衝著我們喊著,那群粗魯的水手在他身後大呼小叫,簡直都成了他的跟班隨從。

  他的這番挑釁激起了我們身為士兵的榮譽感,我們在戰場上受到的羞辱一下子爆發了出來,紛紛表示願意應戰,甚至連一向不喜歡惹事的弗萊德也生了出出這口惡氣的念頭。經過仔細權衡,我們覺得相比之下卡爾森可能更具實力,但他說什麼也不願從舒適的吊床裡爬出來,還說什麼隨著浪花搖擺讓他想起了童年在搖籃中度過的美好時光,他要在床鋪上好好享受這難得的生活。於是,在我們萬分理解地在長官的被臥裡澆了一盆冷水之後,隆重推出了石匠出身的大塊頭達克拉。

  水手們利落地在甲板上擺上一張桌子和兩張椅子,羅爾、羅迪克和雷利在一邊為達克拉做著全方位的服務,按摩肩膀的按摩肩膀,端茶倒水的端茶倒水,弗萊德站在他身旁不時地提醒著:不要指望一上來就全力擊敗他,要堅持,要忍耐,要拖延……要是還不行的話,就……不然就……再不就……」達克拉在一旁聽得頭大無比,不時傻乎乎地問兩句,反到惹來一陣痛斥:「我剛才不是說了麼,要是他這樣這樣,你就那樣那樣,不是這樣那樣,而是那樣這樣。明白了……」

  回過頭看紅焰那邊,水手們像眾星捧月一樣把他圍在中間,也是全套服務幹什麼的都有。紅焰坐在一邊一言不發,盯住達克拉看個不停,他僅有的一隻綠色眸子透出一種震懾人心的興奮和執著。

  不久,這場原本很普通的競賽已經將船上不少無聊的乘客吸引了過來。這些商人們已經在狹窄的倉室裡憋了三天了,這來之不易的熱鬧正好讓大家放鬆精神。這麼好的機會,我怎麼能隨便錯過?

  「下注下注了啊,紅角是來自遙遠精靈森林的謎一般的異族勇士,俊美的獨眼遊俠,自由之風的使者,高傲神秘的鬥士——紅焰,他的賠率是二賠三。藍角是擁有岩石一般強健體魄,經歷過殺人戰場的死亡考驗,勇士中的勇士,巨人中的巨人,了不起的戰士——達克拉,他的賠率是一賠二。你們還有最後的機會,買定離手,抓緊時間決定吧!」

  作為唯一的第三方首腦,休恩理所當然地成為了競賽的裁判。他不知道從誰的貨堆裡翻出來一個小鑼,像模像樣地站在一邊,先敲了一下,示意全場安靜,然後清了清嗓子說:

  「下面由我來宣佈規則,比賽分三輪,第一次比右手,第二次比左手,如果沒有分出勝負,由雙方抽籤選擇。抽到簽的一方選擇第三次比賽方式。請兩位選手準備……」

  兩隻肌肉飽滿的右臂糾纏在了一起,從型號看,達克拉的手明顯比精靈大出一號。可紅焰正是用這條看起來並不十分粗壯的手臂擊敗了眾多的水手。

  鑼聲一響,紅焰展現出了他過人的爆發力,瞬間將達克拉的右手翻在底下,佔據了相當有利的位置。人群中發出一陣驚呼,其中不少是將賭注壓在達克拉身上的商人。

  就差一點,在手背幾乎碰到桌面的一剎那間,達克拉終於穩住了手臂。紅焰連聲大吼,試圖壓倒對方,可屢次的努力在達克拉的堅忍面前始終無法奏效。儘管如此,達克拉由於一上來就處於非常不利的位置,想迅速扭轉局勢也並不容易。

  比賽就這樣陷入僵持階段。

  正當我我們在擔心的時候,弗萊德小聲告訴我:「不用著急,這一局贏定了。」

  「你怎麼知道?」

  「我注意過這個精靈和別人的比賽,他的爆發力非常好,幾乎每次都是第一時間壓倒對手,絕沒有像現在這樣堅持那麼久。」

  「可達克拉現在非常不利……」

  「放心吧,達克拉的用力方式和他截然不同。達克拉是石匠,又接受了卡爾森那麼變態的訓練,他的長處不在爆發力,而在耐力。只要沒有一下子輸掉,就穩贏了。你看,現在的時機差不多了。我擔心的是他的下一局……」

  就像是驗證弗萊德的話似的,達克拉的手臂一點一點的抬起來。紅焰雖然整條右臂青筋爆裂,一張原本粉嫩英俊的白臉憋得紫紅,連連大吼發力,可錯失了最好的取勝時機,只有無奈地看著達克拉一點點扳回局勢。 四周的人群受到場中兩人的影響,大氣也不敢喘一口,一時間四周寂靜無聲。

  一旦從不利的局面中扭轉過來,達克拉前進的速度就再也無法阻擋,一會功夫就壓倒了對手。羅迪克和雷利發出了熱烈的歡呼,上前對著達克拉又是一通大獻慇勤。買紅焰贏的商人一個個垂頭喪氣,懊惱得不得了。

  「下一局?下一局有什麼問題。」慶祝完畢,我才想起來繼續問弗萊德。

  「達克拉是刻墓碑的石匠,一般來說,他是左手扶鑿子,右手揮錘,所以右手總比左手要有力些。可那個精靈是用雙刀的……」

  「他兩隻手的實力會很平均!」我猛然醒悟。

  誠如弗萊德所料,第二輪比賽開始的鑼聲還未落,紅焰的左手就突然發力,一鼓作氣將達克拉的左手死死壓在桌面上,以絕對的優勢獲得了勝利。直到他鬆開手,才有人想起來大聲喝彩,繼而每個人都發出了驚歎的讚美。紅焰在如此之短的時間內獲得勝利,不僅將比分扳平,更大大贏回了上一輪失利的面子。他抱著胸坐在椅子上,滿臉的得意。反觀達克拉一臉沮喪,怎麼也不願承認自己失敗的那麼徹底。

  既然成了平局,下面就要開始抽籤。現在局面很明顯,如果是右手的話,達克拉幾乎是穩贏對手,如果是比左手的話,紅焰也是有贏無輸。無論誰抽到簽,自然會選擇對自己有利的方式。我只有在心裡不停禱告:別讓他抽到別讓他抽到別讓他抽到……

  「抽到簽的是紅焰,下面由他來選擇第三輪的比賽方式。」我心裡正念叨著,休恩已經公佈了抽籤的結果。我的心一下涼了半截,倒不是怕輸了比賽我們自己丟人,而是想到了壓在達克拉身上的二十枚金幣。早知道我就不壓那麼多了。

  「我能不能另外換個比賽方式?」正當大家以為一切已成定局的時候,獨眼精靈忽然開口說到。

  他想幹什麼?
huro 發表於 2008-1-2 14:32
第三卷:水火 第二十章 重要的教訓

  正當每個人都以為紅焰會提出用左手比賽而獲取勝利的時候,他忽然提出了再換一種比賽方式,這出乎每個人的意料之外。

  「很明顯了,左手你不如我,右手我不如你,如果還繼續用這種方式比賽就毫無懸念了,就算我答應,觀眾們也會覺得沒意思,對不對啊!」

  「對!」圍了一圈的商人和水手門惟恐天下不亂的叫嚷。的確,這一點點彩金或許能讓水手們精神百倍,但對這些身家百萬的商人們實在是無關緊要。問題是,船上的生活太枯燥無味了,似乎每個人在過度的寂寞和無聊中都希望發生一些有趣的事,刺激一下麻木疲憊的精神。

  「所以,我們換個更刺激更精彩的項目繼續我們的比賽,好不好!」這個精靈簡直熱情得不像話。就算是粗獷的矮人都不一定像他這麼能折騰。

  「好!」人群中爆發出強烈的歡呼。

  紅焰接著說:「下面聽聽我的意見,我提議,最後一輪我們比劍術。當然,為了避免傷亡,我們用短棍代替兵器。而且,我想和你較量。」

  他右手直指弗萊德,唯一露在外面的一隻眼睛裡燃燒著熾烈的熱情。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你是這群士兵中最強的。」

  他說得基本正確,如果不算從上船起就沒起過床、恨不能在被窩裡養蘑菇的卡爾森的話。

  「我接受您的好意。」弗萊德優雅地鞠躬示意,「不過為了公平起見,您應該休息一下您的手臂,這也是對我這個對手的尊重。」

  經過雙方同意,比賽被定在午飯之後。

  全船沸騰了。可以想像,一場甲板上的格鬥比賽對於五天的枯燥水上航程來說意味著什麼。午飯後,原本呆在船低清點貨物的商人們都放下了手中的工作,除了保證船隻正常航行的十幾個水手還在艙底和桅桿上工作,以及投錯了人胎的懶豬卡爾森還在睡覺之外,全船所有的人都擁上的甲板。

  兩個人站在場地中央。弗萊德右手握著一根稍長的木棍,正彬彬有禮地向周圍的旁觀者點頭鞠躬致意。一個愛熱鬧的商人友情提供了他一套上好的黑色皮甲,襯得他更加挺拔英俊,看上去頗像一個英武的少年騎士。紅焰則雙手提著兩根略短一點的棍子,不時煽動著周圍的人群。他經過的人群總能爆發出響亮的呼喊聲,當然,應和他的多半是那些豪放的水手們。

  這是一場顛覆傳統的比賽,雙方是優雅的人類和粗野的……精靈?

  隨著休恩敲響了開場的鑼聲,兩個人慢慢走到甲板中央。直到這個時候,弗萊德也還沒有忘記很有派頭地向紅焰行一個持劍禮。

  兩個人對視了片刻,忽然紅焰發起了攻擊。他雙手揮舞著短棍,以極高的速度逼向弗萊德,忽然右手橫掃,直襲向弗萊德的左腰。弗萊德樹棍一擋,隨即直刺反擊,兩個人就這樣纏鬥在了一起。

  這是我們見過的最精彩的格鬥表演:紅焰從一開始就保持著攻擊的主動權,手裡的雙棍如同暴風驟雨一樣向弗萊德攻去,為我們展現出一種見所未見的華麗雙刀刀法。他一邊攻擊,一邊暢快地大聲呼喝,似乎是在享受著全力搏擊的樂趣,彷彿從這場拚鬥中感受到了莫名的暢快。他的狂烈氣勢點燃了所有圍觀者的熱情,水手們伴著他的吆喝發出陣陣粗野的叫罵,為自己的英雄鼓舞喝彩。就連那些大腹便便的商人們也忍不住發出陣陣怪叫,有的已經忍不住痛飲原本準備出售的美酒,宣洩幾天來淤塞在胸中的煩悶。

  也只有弗萊德能應對這樣瘋狂的進攻吧。在紅焰山崩地裂般的攻勢面前,他的身形就像流風一般瀟灑地飄動,屢屢在驚險萬狀的絕境中與襲來的短棍擦身而過。他以使用單手騎士劍的方式操控著棍子來回格擋,在他們中間不住發出陣陣棍子交擊的聲音。偶然他也看準破綻反擊,一招不中,絕不貪功猛進,立即退守。

  「噗!」幾乎在同一時刻,紅焰的右膝頂上了弗萊德的胸口,而弗萊德的左拳重重擊在了紅焰的臉上。兩個人同時向後翻倒。

  「好,我好久沒和人打得那麼痛快了。」紅焰捂著腫起的半邊臉翻起來,吐掉一口帶血的吐沫,從水手手中接過兩大杯烈酒,遞給弗萊德一杯。

  「喝完我們繼續打,哈哈哈,你是好樣的。」

  弗萊德也揉著胸口爬起來,拍著他的肩膀讚許地說:「你是個真正的戰士!」說著接過酒杯一飲而盡,頓時酒氣上湧,雙頰飛紅地將手裡的酒杯摔碎在桅桿上。紅焰站在一旁大聲叫好,也乾了一杯,一使勁也把酒杯在桅桿上摔得粉碎,大喊著:「再來!」順手把左眼上的眼罩摘掉扔在地上,露出另一隻翠綠閃爍的美眸。

  在場不少人的下巴頓時脫臼了:這個整天帶著一隻眼罩的豪邁精靈居然是個冒牌的獨眼龍!

  「好,再來!」弗萊德拎著棍子揉身而上,在一陣狂熱而友好的氣氛中,戰局重新開始了。

  「接我這一招!」重新加入戰團的弗萊德轉守為攻,雙手持棍大力劈下。紅焰忙把雙手棍交叉迎上。「卡!」三棍交叉處發出一聲巨響,兩個人身形同時一晃,向後退了半步。

  「再來!」弗萊德大喊著跨上一步,雙手舉棍橫掃,當胸向紅焰劈去。這一招來勢兇猛,就連紅焰也沒敢硬接,低頭躲了過去。弗萊德收勢不及,整個身體都轉向一邊,同時略微失去了平衡,將背心露在了紅焰面前。

  「糟糕!」我心裡念頭剛轉,紅焰雙棍一分,已經向弗萊德的背後砍到。這個時候,弗萊德無論是要躲閃還是要招架都來不及了。

  緊急關頭,弗萊德展現了他過人的身手和膽識。他根本就沒有試圖回身招架,而是隨著剛才揮棍的勢頭將身體整整轉了一圈,不但緊擦著紅焰的棍影閃到一邊,同時借助身體旋轉的力量將手裡的棍子從下向上反劈上去。

  「回風斬!」弗萊德滿面皆赤地大喝。

  這違反格鬥常識的一擊大出紅焰的意料之外,他忙就地橫著打了個滾,很不體面地躲過了這一棍的攻擊範圍,同時也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好小子,有種別跑。」弗萊德又是一聲大喝,又是一棍劈去。

  我心裡又好笑又奇怪,好笑的是,這個精靈雖然看上去十分年輕,但少說也該有兩百多歲了,弗萊德居然當面直斥「小子」,聽起來有些不倫不類的;奇怪的是,此刻的弗萊德和剛才情緒大不相同,完全失去了平日穩健冷靜的的姿態,甚至於比這個粗獷的精靈武士表現得還要狂烈。我疑惑地望向達克拉他們,他們也一臉的驚訝,不知道弗萊德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這一輪不講技巧的野蠻攻勢完全打亂了紅焰所習慣的節奏,一直在酣暢淋漓主動搶攻的精靈武士此刻彷彿面對著一隻失去理智的瘋狂野獸,依仗著不知道從那裡來的巨大力量和速度優勢跟著他窮追猛打,偏偏失去了先機,他所有高超的刀法技巧都施展不出,束手束腳的處處受制。

  終於,這個火暴的精靈在也受不了這一直忍氣吞聲挨打的窩囊,眼看著弗萊德一棍直砍,他大罵一聲:「見了鬼的,跟你拼了!」雙手短棍向著來棍用力迎去。這一下毫無花巧,純粹是力量與力量的較量,隨著一聲巨大的響動,終於分出了高下:

  弗萊德的優勢在於搶到了先手,又是雙手持棍,紅焰的力量和速度雖然比弗萊德勝出了一籌,但仍然落了下風,雙手短棍脫手飛出。

  而弗萊德的優勢也並不明顯,他的雙手虎口迸出了鮮血,棍子雖然沒有脫手,但顯然也抓不牢了。

  弗萊德把棍子往地上一扔,我們都以為事情結束,正準備歡呼慶祝,卻沒想到場中的兩個人同時一聲大吼,互相撲了上去。兩個英俊的年輕人你一拳我一腳地糾纏在一起,幾絲血花不時從兩人中間迸發出來。漸漸地,兩個人已經完全失去了剛開始時身為優秀戰士的自覺,完全淪落到街頭流氓們打架的套路上去了:弗萊德氣喘吁吁地扭住了紅焰的脖子,紅焰慘叫著掐住了弗萊德的胳膊,弗萊德的手肘一下下撞在紅焰的小腹上,紅焰的膝蓋頂住了弗萊德的肋骨,啊,天吶,無賴,簡直是無賴,弗萊德居然一口咬在的紅焰尖細的耳朵上,這或許是精靈與人類相比最大的弱點了,可紅焰也並不比對手淒慘到哪裡去,他居然一手捏在弗萊德的襠部……

  被精彩的比拚所吸引住的圍觀者們漸漸清醒了過來,這已經不是一場以小小的賭注和武者的榮耀為目的的友好競技了,場面已經完全失去了控制,兩個主角在激烈的搏鬥中喪失了理智,完全陷入了以戰勝對手為目的的狹隘狂熱情緒中。我們忙衝過去把兩個人拉開扔在兩邊。紅焰被分開之後爬在甲板上,邊捂著耳朵邊大聲喊著:「痛快,兄弟,好樣的!真他媽疼死我了,你是好樣的,你們都是好樣的!哎喲……好久沒那麼痛快過了,哈哈哈……哎喲……」

  我撲向弗萊德,只見他嘴角流血,滿臉異常的紅光,眼神渙散,嘴裡不住地念叨著什麼,不時噴出一陣聞起來不怎麼誘人的味道。

  我啞然失笑,現在可以解釋弗萊德為什麼一反常態地情緒失控,滿嘴髒話地與紅焰濫打在一起,答案很簡單,他喝醉了。比鬥中間灌進的那一大杯劣酒對於原本就不怎麼能喝酒的弗萊德來說,實在是太多了。

  這一天全船人各有所獲,水手和商人們欣賞了一場精彩的格鬥表演,為疲憊的旅程平添了幾分刺激;紅焰看來十分讚賞弗萊德死纏濫打的風格,認為找到了一個難得一見的合適對手,情緒十分高漲,頻頻舉杯為那個「勇敢的小伙子」乾杯慶祝——當然,那個「勇敢的小伙子」已經到船艙下和睡不醒的卡爾森作伴去了;而我麼,因為競賽不分勝負,投向兩方的賭注自然就都成了我的個人財產。

  最重要的是,這件事給了我們所有人一個重要的教訓:千萬別惹喝多了的弗萊德,這小子的酒品太差了!
huro 發表於 2008-1-2 14:32
第三卷:水火 第二十一章 黃金玫瑰

  晨曦河,發源於法爾維大陸中部翁澤克高原的西翁澤克拉爾山脈,自西向東橫貫福萊恩、邁芬、德蘭麥亞、彼特布卡等七個國家和地區,最終從聖盾海灣湧入星之海。在晨曦河沿岸,曾經出現過法爾維大陸中最富有、最文明、最古老、最美麗的國家,甚至包括眾多由精靈族統治的古老森林和矮人統治的山巒,因此,晨曦河被稱為法爾維大陸「流動著的歷史」。

  據說,在遠古的時候,掌管星辰的大神艾洛斯塔失手將太陽滾落在地面上,太陽滾過的地方湧現出萬丈紅霞,後來變成了巨大的河流,這就是晨曦河。因此,有人說晨曦河是受到神跡祝福的河流,這裡孕育著整個法爾維大陸的文明。

  我相信這一切都是有根據的,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鋪撒在晨曦河中時,水中蕩漾著的金色粼光層層向遠方蕩漾開去,散發出比天光更為璀璨的色彩,讓人分不清到底真正的晨曦朝霞是在水中,還是在天上。當太陽從河面上噴薄而出時,整個世界都換了裝扮,整個水面彷彿都鍍上了一層燦爛的金色肌膚,彷彿在我們腳下流淌著的並不是水波,而是一道溫暖的陽光。難怪晨曦河上的日出被稱為德蘭麥亞最美的景色之一。

  在我們觀賞著河上的美景時,弗萊德面色蒼白地扶著船艙走了出來。這可憐的傢伙昨天晚上折騰了一宿,幾乎把胃液和膽汁都嘔吐出來了。

  「嗨,我的兄弟,你起來了。」紅焰眼睛一亮,迎上去給了他一個熱情的擁抱。他的左耳被塗上了一層紫色的藥水,上面的牙印清晰可見。

  「您好,先生,你的耳朵……」弗萊德一愣,回答說。

  「不用理我的耳朵,哈哈,你是個好樣的。除了喝酒,你真是個好樣的。」紅焰搖晃著腦袋,大方地回答。

  「啊,是的是的,謝謝您的誇獎,先生。傑夫……」弗萊德低聲招呼我,「他的耳朵是怎麼搞的?」

  「你不記得了?」雷利在旁邊大聲問,「你該不會什麼都不記得了吧?」

  「我……該死,雷利,你的聲音就不能小點麼?」弗萊德臉上一紅,尷尬地看看四周。所有的人都偷笑著看著他,讓他有些慌亂。

  「我記得,我和紅焰先生打了一場,後來我喝了一點酒,再後來……我就……躺在床上了。」

  真是個可愛的人,喝醉了之後居然什麼都不記得了。最感到丟臉的是紅焰,他居然被一個完全沒有意識的人打得那麼狼狽,這簡直是有辱一個傑出遊俠的聲譽。

  「傑夫,我真的……咬了他的耳朵?」聽完了我的敘述,弗萊德看著紅焰耳朵上的齒印,羞愧地恨不能鑽到地底下——啊不,是水底下——去。

  「實在太對不起了,先生。」在得到我肯定的答覆之後,弗萊德惶恐地向紅焰道歉,「我從沒想到我會幹出這種事來,這是在是太失禮了,我真誠地向您道歉,希望您……」

  「嗨,兄弟,你這是幹什麼?」紅焰攔住了他的話,「這是戰鬥,是偉大而光榮的男人的儀式。哈哈,我已經很久沒有遇到能讓我那麼狼狽的對手了,我很高興,不用道歉。按照我們的習俗,如果你能喊我一聲兄弟,我就更高興了。」

  「那,紅焰……兄弟,冒昧地問一句,你的眼罩是怎麼戴到了……右眼上。」羅爾在一邊害羞地問。

  「老戴在左邊左眼會很難受,我一般是三天換一隻眼睛戴著。」

  「難受為什麼還戴?」達克拉摸著大腦袋問。

  「造型,知道麼?是造型。你不覺得我戴著這個眼罩更顯得氣宇軒昂高大英俊麼?在小說中,許多小姐們都喜歡這種充滿男子氣概和陽剛之美的造型,你看我是不是帥。」紅焰擺了個臭美的姿勢,可惜,如果不是有一隻耳朵被藥水染成了紫色,他的造型可能會更完美些。

  「戰艦!掛著溫斯頓旗幟!」忽然,瞭望手的聲音從頭頂炸開,打亂了船上原本的祥和氣氛。人群馬上陷入混亂之中,胖大的商人們不知所措地來回亂竄,不知把自己的大屁股擱在哪裡才好。休恩雖然是個成功的商人,但顯然不是個有經驗的船長。他忙亂地指揮著水手,但看他的表情我很難相信他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幾隻船?」弗萊德的情緒瞬間平復,大聲問瞭望手。

  「兩隻,一隻溫斯頓戰艦在追一隻……天吶,在追黃金玫瑰號。他們看見我們了,正在向我們衝來。」

  「黃金玫瑰號是什麼?」弗萊德問。

  「他們是晨曦河裡的一夥水盜,可他們不算是壞蛋。只要你是正當的船隻,被攔截後只要交納很小一筆錢就能保證通航安全,他們甚至還會護送你走一段路程,幫你度過幾個險灘。他們可是些好人,比稅務官員要友善多了。」有水手回答,

  「該死,哪來的溫斯頓人……」

  「是東路軍,屠城者開普蘭,他可能已經攻陷東部軍港盧比芝林了,那戰艦是從那來的。居然是戰艦,全體後撤!」休恩命令道。

  「等等後撤!」弗萊德打斷了休恩的指令問,「你說的那個屠城者是怎麼回事,休恩先生?」。

  「那傢伙是溫斯頓東路軍的領軍統帥,是個殘暴自大的傢伙,曾經在東北方的坎森平原被圍,損失慘重,西路軍佔領提特洛城之後才脫離險境地。佔領蓬克利西亞的時候,他為了挽回被圍的臉面,居然下令屠城,幾萬人一夜之間就丟了性命,其中以婦女和孩子居多。上面的那些高官怕引起騷亂,這些事情沒有公開。」

  「那你們又是怎麼知道的?」

  「我們是商人,哪裡有交易哪裡就有我們的人,很少會有我們不知道的消息。見鬼,後撤!」

  「你說他們屠殺沒有反抗能力的婦女和孩子?」紅焰眉毛一揚,緊了緊手中的雙刀。

  「是啊,足足殺了一夜,聽說起碼有三萬婦女兒童慘遭毒手,真是造孽啊。快撤!」

  「船長,黃金玫瑰號送來信號求救,他說船上有德蘭麥亞的平民。」瞭望手報告。

  「不許後撤,準備戰鬥。」弗萊德大聲命令。水手們頓時慌了,不知道該做怎麼做。

  「我才是船長,我說,不能去送死!」休恩衝著弗萊德大喊。

  「不是救他們,是自救,船長!」弗萊德粗暴地回答,「對面是只溫斯頓戰艦,是戰艦,知道麼?你也知道上面整整裝了一船的殺人野獸。如果等他們殺完了盜賊船上的人,還會放過我們麼?他們可比我們快多了,等他回頭來追我們,我們還跑得掉麼?你也該清楚,就算你把所有的貨物扔下水,把所有無關的人扔下河我們也跑不掉!該死,現在還有機會,趁著他們混亂,我們還有機會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弗萊德兩眼圓睜,凶狠地與休恩對視良久,終於,休恩鬆了一口氣。

  「好吧,見鬼,現在你是船長了。最多大家就死在一起。我得找把趁手的傢伙去。」

  「船上有沒有遠距離攻擊武器?」弗萊德。

  「沒有,我們是商船。」

  「全體聽我指揮,先穩住溫斯頓人,旗語回復,我們是商船,無法救援。對,就這樣回答,這是給那群溫斯頓瘋子看的,能騙他們多久就騙多久。全速向戰艦靠攏。甲板全體準備登艦。瞭望手隨時報告。能夠戰鬥人,拿上武器上甲板。」弗萊德回頭對我們一笑,有意無意喊出一句玩笑,「這不是演習,重複一次,這不是演習。」

  甲板上的大部分戰鬥人員是水手,這幫粗魯漢子聽見了這話紛紛哈哈大笑起來。我們這些只上過一次戰場的新兵頓時也放鬆了很多。

  「紅焰兄弟,我知道精靈總是尊重生命不喜歡殺戮的。這是人類之間的戰爭,如果你要離開,最好現在就走。」

  「我是精靈,但我也是個熱血遊俠。他們居然屠殺手無寸鐵的婦孺,那我也只能將精靈族的傳統觀念先放到一邊了,更何況,船上還有平民需要救助。」紅焰回答說。

  「報告船長,戰艦已經與黃金玫瑰號相會,正展開登艦戰。」

  「瞭解,注意是否還有其餘船隻。弓弩手準備。紅焰兄弟,讓他們見識見識精靈族的神箭吧。」

  「這個……」

  「羅爾,把吊床上的卡爾森隊長喊起來,休恩,叫那群沒用的胖子下到艙底,沒錯,我說的就是你們,快下去。」弗萊德沒有理會紅焰的猶豫,繼續下達著命令。

  前方不遠,掛著金色骷髏玫瑰旗的黃金玫瑰號被和大型的戰艦被鉤索和帶撓鉤的鐵板連在了一起,一群群溫斯頓士兵高喊著「殺光德蘭麥亞豬」、「誰拿到是誰的」、「船上有女人」等等不堪入耳的口號,揮舞著長劍衝上船。溫斯頓戰艦上雖然有不少遠距離攻擊用的船用投石車和大型弩箭,可並沒有擊沉黃金玫瑰號的舉動,估計是打算佔領船隻後好好搜刮一番吧。

  水盜們身穿各種顏色的水手服,拚死迎上了上船的士兵。他們的武器大部分是水手專用的彎刀,這種鋒利的武器在登艦戰中比制式的長劍有更大殺傷力,水手們的水面作戰能力也比溫斯頓士兵強上許多——畢竟,就在幾天以前,這些戰艦上的士兵們還都是些馬背上的騎手呢。可溫斯頓士兵在人數上的優勢足以彌補戰鬥技能的不足:他們的戰艦比黃金玫瑰號大出整整一倍不止,更何況,戰艦船艙內的士兵全部能夠投入戰鬥,而黃金玫瑰號船艙中都是些沒有戰鬥能力的平民呢。粗粗估算,雙方的人數對比大約是五十對三百。黃金玫瑰號的甲板上起碼已經登上了一百名溫斯頓士兵,如果不是甲板已經堆滿了人,空間實在有限,恐怕還會有更多的溫斯頓士兵會擠過去。

  當我們的商船逐步接近的時候,水盜們的抵抗已經到了十分吃緊的地步。要不是溫斯頓士兵貪圖搶奪船上的財物而毫無章法紀律地戰鬥,恐怕匪徒們已經全線崩潰了。

  「我們從右側接近,弓弩準備。」弗萊德沉著地命令著,我們從戰艦的另一側逐漸逼近。幸虧水盜船上的戰鬥吸引了溫斯頓人的全部注意力,沒有人對我們的船進行防備。大概是沒有人想到我們這艘看上去完全無害的商船會有什麼不軌企圖吧,尤其是在用旗語表示事不關己之後。

  「紅焰,把甲板上那個指揮官交給你。鉤索準備。」

  在所有人尊敬的注視中,紅焰彎弓射出了一支利箭。那支勁箭帶著風聲淒厲地破空而出,呼嘯著穿過戰艦主帆,直射進……遠處的水中?!

  他居然脫靶了?!

  這一箭脫離目標如此之遠,以至於就連戰艦上的敵人也沒有發覺這一次的偷襲。事實上,如果不是我們自始至終都在密切注視著紅焰的動作,恐怕也無法發現勁箭消失的痕跡吧。

  「這個……我姐姐教我射箭的時候我總是走神,嗯……我覺得吧,肉搏比射箭來的要更爽快些……呵呵呵……」紅焰紅著臉指手畫腳地解釋著,在他面前的,是將近六十個手持利刃目瞪口呆的戰士。

  實在不能怪他們失態,畢竟,不受夜幕遮擋的超遠視距和與生俱來對風的操縱能力讓精靈一族天生是神箭手。據說,精靈們為保護他們的秘林,就是用弓箭來進行除蟲工作,並且從事這項工作的都是六十歲以下的幼童。像這樣一個在三十步不到的距離內居然偏離目標超過三十步遠的精靈射手可以說是絕無僅有,即便是讓我扔石頭和目標的偏差也不可能大到這個地步了。這簡直是整個精靈族的恥辱啊!

  不過我們也算是「見多識廣」了,畢竟連只會加速術的魔法師都見過了,紅焰倒也沒讓我們太過意外。

  「齊射!」弗萊德絲毫沒有受到這意外情況的影響,果斷下令,「拋射鉤索,準備登艦。」

  幾輪齊射之後,戰艦上已經是一片人仰馬翻,溫斯頓人為他們的大意付出了代價。在顛簸不平的河面上,要準確地射中對手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在擠滿了士兵的甲板上隨便扔幾枚釘子也會扎到不少人的,更何況是這種漫天花雨似的無差別攻擊。鮮血沿著戰艦的邊緣流入晨曦河中,瞬間淹沒在一片溫暖的金色光芒中。

  「登艦!」弗萊德抽刀在手,揮舞著躍上敵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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