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婺源縣國營養豬場。
為了迎接孟場長上任,農場食堂特意宰殺了一頭生病的小公猪,全體職工會餐。孟場長在餐前發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號召全體職工熱愛本職工作,全心全意的為豬服務,而且著重談到了如何關心和愛護猪,尤其是母豬。
孟場長說道:“這些豬為城市裡的工人階級無私的奉獻了自身的肉體和內臟,尤其是老母豬,將自己的子女一批批的送進了屠宰場,無怨無悔,因此,我們要改善豬舍的衛生環境,盡可能的讓牠們在有生之年活的舒適些、愉快些。甚至可以在豬舍裡放一些本地音樂,例如黃梅戲‘天仙配'等等。”
職工們頭一次聽到場領導如此人性化的發言,頓時興奮的談論起來,尤其是黃梅戲,本地人的最愛,董永和七仙女的愛情故事,那可是每一個人青春時期都曾有過的夢想。
“場長,我們放‘天仙配'會不會被人說是封建荼毒呢?”有職工擔心的問道。
孟場長堅定的說道:“大家可以想辦法嘍,晚上放‘天仙配',讓母豬們滿懷著愛意進入夢鄉,白天我們可以放革命樣板戲‘紅色娘子軍'嘛,党代表洪常青不就是領導著一隊女戰士的麼?我們這裡是三頭公豬領導著幾百頭母豬,同樣都是革命工作,沒有貴賤之分。
職工們盡管感覺到這樣的比喻似乎哪裡有些不大對勁兒,但還是為新場長的工作魄力紛紛鼓起掌來。
酒桌上,孟場長頻頻舉杯,場面氣氛熱烈。
場裡下午工作安排是給豬配種,大家趁著酒興來到了豬舍前。
“孟場長,我先給您介紹一下配種的工作流程,咱們場的三頭公種豬,擔負著為五百來頭母豬的配種任務。”場支部耿書記說道,他是一位老職工,在場裡已經兢兢業業的工作幾十年了。
“那公種豬豈不是每天都忙死了?”孟紅兵遺憾的說道。
“不是這樣的,我們不能讓牠接觸到母豬,否則不但浪費精液,而且公豬發飆還會咬傷母豬的。”耿書記說道。
“哦,那怎麼辦呢?”孟紅兵興致勃勃的問道。
耿書記笑了笑道:“接下來,您就會看到了。”
配種員拿來一條板凳式的大木頭架子,這就取精器,上面舖了一張帶毛的生母豬皮,母豬皮上又抹了些新的鮮的母豬屎尿,散發出一股富含苛爾蒙的臊臭氣息。
一個職工用繩子牽來一頭處於發情期的肥胖母豬,隔著架子將母豬屁股朝內,那頭身材魁梧的種公豬一見便立即興奮起來,呼的一下子撲了過來,口中吐著白沫,氣喘如牛,長長的豬鞭紅通通的伸出來,但是由於有木架子相隔,她只能夠流著口水俯爬在架子上,後腿忍不住的亂蹬。配種員手持一節消過毒的竹筒,敏捷的套在了公豬的陽具上,只聽到“吱吱”的聲響,公豬的精液全部都射進了竹筒裡。
孟紅兵臉上發燒,口乾舌燥的看著,感覺到胯間發燙,脹乎乎的。
配種員捧著竹筒來到了孟紅兵的面前,說道:“場長,您看,大概有300毫升左右,可以夠給20多頭母豬授精之用了。”
孟紅兵眼睛朝竹筒內瞧了瞧,乳白色的精液散發出一股清新的味道,真多啊,他想……
有職工手持注射器過來,伸進竹筒抽出十多毫升精液,然後逐一注射進母豬的陰道裡,不一會兒,20多頭母豬就都已經注射完畢了。
耿書記笑著對孟紅兵說:“其實很簡單,一次人工授精十來毫升,基本上可以確保母豬懷孕,母豬的孕期平均為114天,就是三個月三星期又三天,小豬就生下來了,工人階級的餐桌上就可以源源不斷的供應上豬肉了。”
孟紅兵沒有作聲,一種淒涼的感覺莫名其妙的自心底下油然而生,他扭頭離開了豬舍,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孟場長怎麼了?”配種員詫異的問耿書記道。
耿書記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
孟紅兵的腦海中不時的浮現出那頭公種豬口吐白沬的亢奮神態,和那些授精母豬們臉上悵然若失的無奈表情,牠們太可憐了,自己一定要想法子改變這一切。
“哈哈哈,小兵,想不到你對工作這麼有責任心,難得啊,幹革命工作就是要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祝祺,工作態度方面,小兵可是比你強唷。”黃乾穗一面飲酒一面笑著說道。
“姑父,我想搬到養豬場裡去住。”孟紅兵說道。
“什麼,那怎麼行?養豬場裡吃住條件都是很差的。”孟祝祺表示堅決反對。
孟紅兵求助的眼神投向了黃乾穗。
黃乾穗看在了眼裡,說道“我倒是不反對,年輕人多吃一點苦並不是什麼壞事,美國當年的國務卿杜勒斯就把和平演變的希望放在了中國第三代人身上,小兵能有這樣的覺悟,我很欣慰,我們國家就需要像你這樣子的接班人。小兵,你盡快的寫一份入黨申請書交到你們養豬場黨支部,要寫的深刻些,比如為什麼放棄優越的條件,到艱苦的第一線,如何努力學習毛澤東思想,徹底改造世界觀等等。”
孟紅兵見姑父已經答應了,高興的說道:“好,我搬下去以後馬上就寫。”
次日,新場長為了工作搬到養豬場裡睡覺的消息不脛而走,職工們深受感動,紛紛向黨支部表示要以孟場長為學習榜樣,努力做好本職工作。
入夜,孟祝祺漫步於豬舍之間,那三頭公種豬依舊對他橫眉冷對,滿懷敵意,他遠遠的繞了過去。
母豬們見到孟紅兵,紛紛站立起來,搖晃著短短的小尾巴,眨動著大眼睛,滿臉堆笑的簇擁著他,當然是隔著木圍欄。
孟紅兵愛憐的摸摸這個腦袋,拍拍那個額頭,說到:“瞧你們,個個年輕貌美,體態豐滿,可惜被禁錮在這裡,豈不知,自古紅顏短薄命,早晚難逃上餐桌的命運啊。”
孟紅兵嘆息著瞥見立在牆角的木架取精器,上面還舖著那張塗了豬屎的豬皮。他默默的走了過去,輕柔的撫摸著那張皮,嘆道:“人類為什麼如此的殘忍?連母豬最起碼的生理要求也要剝奪?”
他閉起了眼睛,輕輕的俯身在木架上,幻想著自己彷彿就是那頭嘴裡冒著白沬的大公豬,渾身熱血沸騰了起來,一種從未有過的亢奮充斥了全身……
“場長,是你嗎?”豬舍外面傳來了問話的聲音。
孟紅兵從恍忽中緩過神兒來,回頭望去。
“孟場長,您在幹什麼?”值班飼養員驚訝的問道。
“哦,我在體驗生活。”他回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