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三國重生之我是路人甲 作者:關駒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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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ky751101 2008-4-26 15:55:4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72 807736
aa0120u 發表於 2008-8-19 01:06
正文 第四百五十九章 遠方戰報


    薛珝回到劉貴妃下處,將二人對話複述一遍。劉貴妃面有憂色,道:「賈福這次賠了一大筆錢,為皇上臉上貼金,是在向皇上表明心跡,他根本沒有反心。這手極是高明,他損了自己的名聲同時也增加了皇上的威望,皇上心中定對他感激得不得了。如今皇上明白賈福心意,便開始猜疑我們了,我們要小心些。最近我臨盆在際,也沒心思思索計策了,你通知下去,讓支持我們的官員都停止活動,並叫他們都小心些。」

    薛珝頗不以為然,應道:「是。」

    劉貴妃向他瞧了一眼,鄭重地道:「你可別不以為然,這事可大意不得,快去。」

    薛珝見她說得鄭重,不由信了,答應一聲,退了下去。劉貴妃忽然想到了什麼,叫道:「回來!」

    薛珝道:「娘娘,還有何吩咐?」

    劉貴妃道:「如果我們一下子偃旗息鼓,皇上肯定會覺得奇怪,一查下去,我們就危險了。你去找些替罪羊,讓他們繼續彈劾賈福,皇上一怒,將他們殺了,我們就安全了。」

    薛珝道:「可支持我們的人本來就不多,若是殺了,實力豈不大損?」

    劉貴妃道:「這當口顧不得了。」

    薛珝點了點頭,退了出去。

    接連幾日,狀告賈仁祿貪污受賄,沾花惹草,賤買民田,強搶民女的奏章,仍是像雪片一般湧向劉備的御案。劉備批了幾本,越看越怒,伸手在桌案上重重一拍,道:「唯恐天下不亂!」霍然而起,拂袖而去。

    金華殿中,劉貴妃正躺在床上,聽薛珝給她講笑話解悶。正格格嬌笑之際,劉備走了進來。劉貴妃掙扎著便要站起,劉備面色不豫,一拂袖道:「罷了!」

    劉貴妃問道:「皇上今天好像很不開心。」

    劉備也知對愛妃生氣,十分無禮,定了定神,問道:「你說說朕可比古代哪個皇帝?」劉備一生都在沽名釣譽,自然十分在意別人對他的看法。

    劉貴妃問道:「皇上想聽真話呢,還是假話呢?」

    劉備道:「自然是真話。」

    劉貴妃笑道:「依皇上的所作所為,最多也只能和桀紂相比。」

    劉備歎道:「你是第三個說朕是桀紂的人。」

    劉貴妃問道:「哦,還有誰說過?」

    劉備道:「淑妃和仁祿都曾說過。唉,朕看來真不適合當這個皇帝。」

    劉貴妃問道:「皇上處理政務有些力不從心了?」

    劉備嗯了一聲,便不在說話。

    劉貴妃笑道:「誰天生就會做皇帝?一次高皇帝騎在御史大夫周昌的脖子上,拿他當馬騎,並問他自己可比古代哪位君主。周昌回答高皇帝是桀紂,高皇帝哈哈大笑,並不以意,依舊我行我素。事到如今,又有誰敢說高皇帝是桀紂?」

    劉備聽了十分受用,心境略寬,點點頭,道:「嗯,你還真會寬慰人。」

    劉貴妃問道:「皇上是不是遇到什麼難事了,能和我說說麼?」

    劉備道:「你還真說對了,每當仁祿立了大功,便有不少人上表彈劾他。說他貪污受賄,橫行不法。這奏章說的有鼻子有眼,叫朕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真不知該怎麼辦了。」

    劉貴妃笑道:「皇上可知道陳平?」

    劉備道:「他是漢初名相,朕又怎能不知?」

    劉貴妃道:「皇上每次都是這樣,只知其名,不知其事。嘻嘻,不過皇上日理萬機,也沒必要知道這些細枝末節,就讓臣妾來告訴皇上吧。陳平原先輔佐項羽,一次因一件小事,項羽要殺他的頭,他十分驚懼,便逃了出來,往投高皇帝。由於倉皇出走,他來不及攜帶細軟。經過一條河時,船家見他長得肥肥白白,料定他是一個富商,便起了歹意。陳平見微知著,立即解下衣衫幫助船家撐船,船家見他身無分文,便失去興趣,陳平因此安抵高皇帝營中。」(插廣告:本書首發,如果兄弟們看得舒服請來支持一下,您的支持、收藏才是我們寫下去的動力,您每天閱讀才是我們把數字的質量提高的源泉!)

    「高皇帝和他談論數日,知他極有才能,便連跳數極,直接提拔他做都尉。陳平驟得顯官,小人自然眼熱,便上表參他,說他在任期間,貧污受賄,還說他曾和自己的嫂子私通,乃是一個大大的無賴。由於眾人說的有鼻子有眼,證據確鑿,高皇帝不得不信。將舉薦陳平的人叫來臭罵一頓,說他也不查根究底,便胡亂舉薦,結果給自己推薦了一無賴。舉薦陳平的人也不生氣,便問高皇帝陳平到底有沒有本事。高皇帝點點頭,說他很有本事。舉薦陳平之人笑了,對高皇帝說如今天下紛亂,需要的是胸羅機變,腹有良謀,能輔佐人主安邦定國的人才,而不是那些遊學聖門,徒以賢孝著於當世的儒生。他之所以舉薦陳平,便是因為陳平本能了得,能助高皇帝成事,至於陳平的操行品德,乃是細枝末節,又何必在意?」

    「高皇帝恍然大悟,便將陳平叫來,斥問他為何貪污受賄。陳平也不抵賴,直認自己確曾受過賄,還說他來時身無分文,不如此無錢過活。而且他來此,主要是為高皇帝出謀劃策的,如果他的計策管用,那高皇帝便可依計而行。如果他的計策不管用,他貪污的金子都還原封不動,願意全數充公,請高皇帝讓他辭官歸隱。高皇帝一聽之後笑了,當即升他的官,封他為護軍中尉,小人這才沒話可說。」

    「如今天下三分,比之當年的楚漢爭雄,局面要複雜惡劣的多。沒有超凡脫俗的人才如何能定此亂世?而賈司空便是這樣的人才,只不過他為人大大冽冽,不拘小節,於是便有小人抓住他的把柄乘機參他,這有什麼好究竟的?現在就算有尾生、孝已這樣的大賢大孝卻不能幫助皇上扭轉乾坤之人,皇上要來又有何用?而像賈司空這樣滿腹奇謀詭計卻品行不如何端正之人,皇上若是過分追究細節,將他給殺了,可是要後悔一輩子的。」

    劉備向她瞧了一眼,問道:「嗯,那這些小人該如何處置?」

    劉貴妃迎著他的目光望去,笑道:「皇上心中早有打算,又何必問臣妾?」

    劉備哈哈大笑,對薛珝道:「你替朕擬道旨,將那些唯恐天下不亂之人,通通給朕殺了!」

    薛珝跪倒在地道:「微臣是中官,無權過問政事,這聖旨還是皇上自己擬吧,到時由微臣來宣讀便是了。」

    劉備點點頭,問了幾句關於劉貴妃身子的情況,便回轉宣室殿。

    劉貴妃長長吁了一氣,道:「好險。皇上像是有所猜疑,故意來問我的,看來以後要更加小心了。」

    薛珝道:「不能吧,娘娘做的十分隱蔽,而且表面上看來都是在為賈福好,皇上如何能察覺出來?」

    劉貴妃道:「他可是經過大世面的,什麼樣的人沒見過?我們這點伎倆,只能瞞過一時,又如何如何瞞的長久?」

    此後數日,劉貴妃和薛珝謹小慎微,不敢稍越雷池一步。由於她們做得十分隱蔽,劉備雖有懷疑卻查不到證據。再被劉貴妃在耳邊灌幾碗迷湯,便又暈乎乎的如在夢中,不再以此事為意了。

    又一個冬天來了,天氣一天冷似一天,寒風夾著雪花在長安城中肆虐,路上行人日漸稀少。這種鬼天氣,除非身有要事及腦子有病之人,誰也不會在外行走,大多數人都躲在溫暖的狗窩裡靠著火爐取暖。司空府裡下人不知是因為天氣過於寒冷,還是賈仁祿回府之後又開展整風運動,一個個都沒精打采,蔫了巴嘰,再也沒力氣為非作歹,倒行逆施了。除了那些盼著有朝一日再被搶進賈府的女子之外,長安百姓見他們一個個都改邪歸正,都感到十分的高興。

    值此隆冬時節,天寒地凍,漢魏雙方都無法用兵。諸葛亮接管賈仁祿軍隊時已是九月下旬,離隆冬只剩下半個月不到的時間,於是他也就不再大舉用兵,只是分遣小股部隊略定新興、雁門、樂平等郡。

    其時這支軍隊經賈仁祿這個大流氓統帶已久,自也染上一股流氓氣,全軍上下一聽要打戰便嗷嗷直叫,和打了興奮劑一般。反之聽說沒戰打,便和霜打的茄子似的,怎麼也提不起精神來。由於賈仁祿詭計多端,沒人敢劫他的寨,因此他行軍打戰時,便怎麼簡單怎麼來,令手下將領自擇善地安營,不擊刁斗自衛,也不遣人值夜,只是令偵騎遠出哨探而已。兵士晚上不用巡哨值更,可以一覺睡到大天亮,自然十分歡喜,因此軍中人人感激賈仁祿,願意為其效死力。

    諸葛亮這個凡事都力求四平八穩的統帥無論如何也帶不慣這種撒稀擺怠扶不上正道的士兵。他一到軍中,見到營中如此佈置,不禁大皺眉頭,心想賈仁祿的狗運當真好極,防守如此稀鬆,居然能無災無難混到現在。當下他便擊鼓升帳,開了一個整風會議,將賈仁祿所設一應措施盡皆廢除。開始正部曲行伍營陣,擊刁斗派值夜,士吏治軍薄至天明。兵士們不得休息,紛紛怨歎。好在諸葛亮恩威並濟,賞罰分明,而且以身作責。兵士感念他的恩惠,懼怕他的威嚴,這才無話可說。不過兩相比較,總是覺得賈仁祿這個大流氓遠比這個羽扇綸巾的儒生要親切的多。

    其實賈仁祿那樣根本是極不負責任的作法。他本就是一個隨隨便便的人,所立法規也就極其簡單。他所恃的不過是自己的聰明加運氣,往往能提前料到敵人的動向,預作防患。一旦敵人出乎他意料之外,突然襲擊,他根本無法應付,只有使出拿手絕活,逃之夭夭了。而諸葛亮的做法,正是古時軍中的常規作法,不論何時何地,營中防衛都十分嚴密,敵人要想偷襲,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可兵士不管這些,他們只知道在賈仁祿手下當差十分輕鬆,而在諸葛亮手下當差十分辛苦。於是便有不少兵士開始抱怨劉備將賈仁祿這樣一個百年難遇的好上司貶去當全國最大的包工頭,卻將這麼一個凡事拘泥成法的老學究派來指揮軍隊,害得他們活受罪,當真是愚不可及矣。

    司馬懿自晉陽大敗後,逃歸鄴城,自覺無顏面對江東父老,便泥頭面縛,待罪闕下,請求曹丕賜他一根繩子讓他上吊去。曹丕也知他此次失敗非戰之罪,念在他往日功勞卓著,便下旨免了他的死罪,令他待罪立功。司馬懿覺得曹丕判得太輕,苦苦上表請求貶降三等,曹丕也不好拂他的意思,准他所請,貶其為蕩寇將軍,留在朝中參謀國事。晉陽一役魏兵死傷幾達五萬餘人,可謂十分慘重,再加上早先吳魏廣陵之戰,魏國元氣大傷,已無力向外擴張,被迫轉為防守。

    曹丕做夢都想著一統天下,可接連兩場慘敗,將他這個美夢徹底的粉碎了。如今魏國形勢岌岌可危,北方曹彰之軍早已到了遼隧,正已公孫恭交戰。由於遼東離鄴城數千里之遙,戰報一時之間難以到達,曹丕至今還不知道結果如何,不過司馬懿在曹彰未出發之前便已斷言他此行必勝,只不過時間長短而已。

    曹丕擔心曹彰攻下遼東之後勢大難制,反過來收拾自己,心情更加煩悶,終日借酒消愁。忽一日,他痛飲三升美酒,醉倒涼亭之畔,閉目運功。突然之間,一陣冷風吹來,他打了一個寒噤,醒轉過來。驀地裡腦瓜突然間開竅,豁然有悟。心想如今內憂外患不斷,自己這個皇帝隨時都有當到頭的可能,以其這麼鬱鬱終日,等待他人來結束自己的生命。不若今朝有酒今朝醉,乘著大權在手,好好享受一番,這樣才不枉自己費盡心思搶這個皇帝來當。

    次日早朝,他便鄭重其事的宣佈自己的振興大魏計劃,下旨在鄴城起造朝陽殿、太極殿,築總章觀,俱要高達十丈。與此同時在漳河之濱起造崇華殿、青霄閣、鳳凰樓、九龍池。所有建築,務要極其華麗,雕樑畫棟,碧瓦金磚,光輝耀日,以展現大魏雄風,令諸侯聞風而膽寒。

    蔣濟、劉曄、辛毗等人沒想到他徹夜不眠妙悟出來的振興計劃,便是這麼一個亂命,聞言之後無不大失驚色,紛紛上表切諫。怎奈他們之中無一人揣摩到曹丕心思,便無法對症下藥,表章之中所言更是牛頭不對馬嘴,無法切中要害。曹丕覽表大怒,將屢次出言不遜的辛毗貶為東陽縣令,蔣濟、劉曄二人也連降三級,罰俸一年,群臣見他增蓋宮室之意甚堅,不敢再放聲音。一些小人為了加官進爵,更是迎合他的心意,上表歌功頌德。曹丕龍顏大悅,下旨選取天下巧匠三萬餘人,民夫三十餘萬,不分晝夜興造宮室。民力疲睏,怨聲不絕。

    這日曹丕正是偏殿詢問太極殿進度,忽然間一名近侍走了進來,興沖沖地道:「報,遼隧大捷!燕王於遼隧大敗公孫恭,並將其生擒活捉。賊酋既擒,遼東便不戰而降。燕王盡定遼東之地,設玄菟、遼東、樂浪、帶方四郡……」

    曹丕大失驚色,抄起一方硯台向他擲去,道:「這是什麼狗屁捷報,還不快給我滾!」
aa0120u 發表於 2008-8-19 01:07
正文 第四百六十章 貴妃生子


    那近侍新近入宮,平素好吃懶做,不積極打聽宮中故事,對曹氏兄弟內部權力鬥爭竟是一無所知,眼見一方硯台向著自己的大腦殼飛來,大驚失色,急忙飛奔而出。跑到門外,回頭見曹丕沒有追將出來,心中稍定。不過他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曹丕一聽見遼東捷報,竟會如此高興,迫不及待的賞了他一方硯台。

    曹丕自然沒空理會這個不學無術的近侍,忙令人將司馬懿召來,問道:「遼東之事你可聽說了?」

    司馬懿點點頭,曹丕道:「說說具休情況。」

    司馬懿道:「公孫恭懦弱無能,毫無行兵之才。見燕王大軍到來,驚慌失措,忙問計於群臣。有人獻計讓大軍屯於遼隧,圍塹二十餘里,環繞鹿角,憑險堅守,欲待我軍糧盡退軍之時,再銜尾追擊。公孫恭覺得他說的十分有理,便採納了他的建議,扼險而守。」

    曹丕道:「子文勞師遠征,行糧千里,畢竟難以持久,糧盡必退。公孫恭這手大是高明,為何竟會一敗塗地?」

    司馬懿笑道:「皇上可別忘了,燕王的軍師可是公達,如此簡單計策,公達怎麼可能無法應對?」

    曹丕問道:「若此役由你來指揮,你將如何應對?」

    司馬懿道:「公孫恭扼守遼隧,其巢穴必然空虛。若這戰由臣來指揮,便會放棄遼遂,引軍徑走襄平。公孫恭為人怯弱,聽聞巢穴被襲,必當全師往救,我便伏兵於半路擊之,可獲全勝,這便是漢將賈福最常用的圍點打援之策。」

    曹丕點點頭,道:「嗯,朕也是這麼想的。公達是如何應對的?」

    司馬懿道:「公達也是用的此法,不過略加變化而已。他讓子文引大軍駐於遼隧與公孫恭相峙,卻令文遠別領一軍從間道直插襄平。公孫恭聞報大驚,令偏將星夜往援。援軍在首山遭文遠伏擊,大敗虧輸,偏將也被文遠斬殺。公孫恭接到敗報,心中惶慄,無心再堅守遼隧,連夜棄營而走,欲還守根本。這邊公達已料其必走,勸子文乘夜劫寨,子文依計而行,分兵四路,連夜劫寨,放火焚其輜重,公孫恭軍見襄平被襲,心驚膽寒,皆無戰心,四散奔走,公孫恭禁止不住,單騎遁走,半路為文遠所擒。遼東守將見公孫恭被擒均望風而降,燕王毫不費力便定了遼東四郡。」

    曹丕道:「子文現在何處?」

    司馬懿道:「子文於秋八月抵達遼隧,九月大勝公孫恭,安撫遼東。如今已是十月天氣,天寒地凍,無法行軍,子文該當留在襄平過冬,待來春再行班師。」

    曹丕道:「朕也是這麼想的。」說著來回走了兩個圈子,道:「朕打算乘曹彰遠征在外,老巢空虛之時,領一軍直襲幽州,徹底根除這個心頭大患,你看如何?」,,

    司馬懿向曹丕瞧了一眼,問道:「皇上是想聽真話,還是想聽假話?」

    曹丕微微一笑,道:「有什麼話你但說無妨。」

    司馬懿道:「如今已是隆冬時節,幽州之地,寒冷異常。兵士短褐單衣,如何抵禦冰冷徹骨的寒風?依臣看不到半路,兵士便要凍死十之一二,餘下的也必手腳僵直,無心戀戰。兵以氣勝,若士無戰心,皇上令他們冒著嚴寒,扛著雲梯去攻打堅城,還能有幾成勝算?這戰便是由孫吳復生前來指揮,也一樣是要敗。」心中卻道:「估計當世能打得贏這種戰鬥只有那個瘋子了。」

    曹丕沉吟良久,歎了口氣,揮了揮手,道:「沒事了,你退下吧。」

    司馬懿走後,曹丕回轉後宮悶悶不樂,坐於涼亭之側,手裡拿著魚食,心不在焉的向水裡投去。郭皇后見他鬱鬱寡歡,便來到他邊上坐好,問道:「今日為何又不開心了?」

    曹丕苦笑道:「自朕當上這個皇帝,有幾日是開心的?」

    郭皇后道:「這沒當皇帝時一門心思的想當這個皇帝,可當上之後卻又不想當了。真拿你沒辦法。說說這次又為什麼煩心?」

    曹丕道:「子文已滅了公孫恭,早早晚晚必來生事,朕這個皇帝不知還能當幾天,故此煩惱。」

    郭皇后道:「反正你該享的福都已享過了,而且也對當皇帝感到厭煩了。不如將這個位子讓給子文或子建,自己歸隱山林,為我描眉梳妝,太太平平的過下半輩子,別再為各種各樣的國事煩心了,豈不是好?」

    曹丕連連搖頭,道:「為了這位子,我可是費盡心機,好不容易才搶到手,豈能拱手讓人?再說要我做子建或子文治下之民,當真生不如死。我寧可將這個江山敗掉,也不留給他們!」

    郭皇后嫣然一笑,道:「你最近不顧群臣反對,增廣宮室以自娛,就是因為這個吧。」

    曹丕笑道:「還是你瞭解我,朝中那幫老東西,根本不知我心裡是怎麼想的,一個勁的和我說如今天下紛亂,江山尚不知誰屬。值此多事之秋,我當勤政愛民,布德修政,不當罄盡國家財力,修此無用之物。廢話!都是廢話!這些道理我又何嘗不知,要他們來饒舌?」

    郭皇后道:「你是想反正這個江山早早晚晚都要被他人奪去,不如乘此時興建祟樓高閣,享受一天是一天。」

    曹丕道:「嗯,我看這江山早晚都要屬了劉備,如果我辛辛苦苦將天下治理好了,讓他奪了去坐享其成,這樣我豈不是在為他做嫁衣衫?哼,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我就是要將天下搞得一團糟,讓他接手一個亂攤子,急得不知該如何好,哈哈!」

    郭皇后白了他一眼,道:「武皇帝初起時地不過陳留一郡,兵不滿萬人。武皇帝善於治國理民,逐步兼併諸侯,以成其大。如今你接掌這份基業,不思如何統一天下,卻想著如何敗壞江山,以阻他人成事。真懷疑你是不是武皇帝的兒子?」

    曹丕道:「誰說我沒想過統一天下?可劉備那裡有一個賈福,也不知他腦子是怎麼長的,竟能想出這許多稀奇古怪的主意,一個人比十萬兵還要厲害。他攻打晉陽方法當真是匪夷所思,竟用看上去柔弱無力的河水去崩塌堅韌異常的晉陽城牆。這樣驚天地泣鬼神的主意,我真不敢相信是人能想出來的。而他不但想出來了,還做到了,真是百年難覓的人才。劉備手裡有此人,誰還能與之抗衡?統一天下只是時間問題。我不乘此時好好享受,等他攻進城來,再想享受卻也不能夠了。」

    郭皇后笑道:「呵呵,你要是為此煩惱,大可把心放進肚子裡。這個賈福自顧不暇,如何還能來攻我大魏?」

    曹丕略一沉吟,已明其理,故作驚訝,道:「哦,這是為何?」

    郭皇后微微一笑,道:「也怪他太能打戰了,再堅固的城池都難不倒他。就拿他打晉陽來說吧。晉河之水能灌晉陽,那漳河之水便能灌鄴城,長江之水便可灌武昌……」

    曹丕忽地想到鄴城就在漳河邊上,若賈仁祿用那古怪方法,決漳水來崩鄴城城牆,自己一樣無法應付。一想到此,不自禁打了一個寒噤,喃喃地道:「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要真有那麼一天,朕寧可自盡,也不遭此折磨。」

    郭皇后道:「呵呵,別打岔,我還沒說完呢。如今天下三分,三家的國都說巧不巧,全都在河流邊上,既然漳水能灌鄴城,難道渭水就不能灌長安了麼?這賈福各種古怪主意層出不窮,也不一定非要用水才能打下城來。如此厲害的人物,劉備焉能不防著他倒戈一擊?如今劉備封他為司空,那便是明升暗降,將他投置閒散,這樣你還擔心什麼呢?」

    曹丕哈哈大笑,道:「若朕有這樣厲害的人物,便會給他相當的權力,讓他放手大幹一場。劉備自毀長城,當真愚不可及!哈哈,從今往後,朕可以高枕無憂矣。」

    郭皇后笑道:「你也別把話說滿了。這樣的人就像一把雙刃劍,使用的好削金斷玉,無堅不催,一旦稍有差池,不慎削到了自己,那可也是肢斷筋折,慘不可言。」

    曹丕不以為然,道:「這人才要分什麼樣的人用,劉備文韜武略俱屬下成,根本無法和朕相比,他之所以能收到賈福,不過是運氣好些罷了。」

    郭皇后笑道:「嗯,若是賈福早遇到皇上,一定死心踏地的為皇上賣命,那樣天下必將是皇上的了。」心中卻道:「那可未必,依我看你和劉備比起來還差著老大一截呢!」

    曹丕心花怒放,哈哈大笑,一拍大腿道:「不過你這話倒提醒朕。戰國時群雄割據,秦國僅憑一國之力,蠶食鯨吞,掃清寰宇,一統四海,兵力強盛固是主因之一,更主要的是秦國的兼併策略十分對路。秦國不惜花重金收買列國權臣,令其陷害忠良,結果六國忠臣良將如廉頗、李牧一個接一個橫死,這些邦國柱石一倒,餘下的便不堪一擊。秦兵乘虛而入,如入無人之境,六國能不滅亡麼?」

    郭皇后道:「呵呵,你也想花重金行反間?」

    曹丕點了點頭,問道:「你認為可行麼?」

    郭皇后蹙起眉頭,道:「很難,漢朝中掌握實權都是些正人君子,你便是花上再多的錢也是沒用。不過……」說著便怔怔出神。

    曹丕問道:「不過如何?」

    郭皇后,道:「我聽說劉備的貴妃乃是匈奴單于的義女。劉備大敗匈奴後,匈奴單于懼其侵伐,便獻女和親。那貴妃生得貌若西施,妖同妲已,智計千條,詭詐百出,在劉備面前小忠小信,貢媚取憐,又常為劉備出謀劃策,十言九中。所以劉備寵愛無二,一飲一食,必和她在一起。皇上要想顛覆漢朝,便要在她身上下些功夫了。」

    曹丕問道:「哦,漢宮之事,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郭皇后道:「皇上平時只知攜著宮中妃嬪遊山玩水,哪知道這些?臣妾見皇上日理萬機忙得很,便私下做主替皇上打聽這些細枝末節了,呵呵。」

    曹丕老臉一紅,道:「這個……朕最近是忙了點,沒時間陪你,讓你受委屈了,以後朕一定多抽時間陪陪你!你平時幫朕打聽敵邦情況,當真好的很,真是朕的賢內柱啊!」

    郭皇后小嘴一撅,嗔道:「可賢內柱卻總見不到皇上,要這個虛名來有何用?」

    曹丕的臉更加紅了,道:「咳……咳……不說這個了。照你方纔所說,這劉貴妃千方百計的討好劉備,一定有別有用心。」

    郭皇后道:「嗯,如今漢宮皇后是孫權之妹孫尚香,孫尚香不得劉備寵幸,久而無子,而劉貴妃已懷有身孕,若天幸生男,漢宮可就有熱鬧可瞧了。」

    曹丕微微冷笑,道:「這還真是天上掉下來的機會。唉,朕要是早同你商量,怕就不會有晉陽之敗了。」

    郭皇后笑道:「嘻嘻,平時你都當臣妾是黃臉婆,躲得遠遠的,現在知道苦了吧。」

    曹丕臉皮紅中帶紫,羞慚萬分,道:「不是說了,不說這個了麼!你說說看,該如何挑撥才能使得漢宮大亂呢?」

    郭皇后道:「我看劉貴妃不是一個甘居人下之人,早晚必有動作。可這諸般運作,沒有錢怎麼成?如果皇上肯花重金資助劉貴妃,何愁漢宮不亂?」

    曹丕哈哈大笑道:「好!你和她一樣都是女人,更瞭解女人的心思,這事就由你去辦!朕明日便給你黃金一千斤,蜀錦五百匹,任你使用。」

    一個多月彈指即過,轉眼之間便已到了年末,新的一年又要來了,長安城中又變得熱鬧起來。由於諸葛亮、鍾繇等能臣治理有方,長安百姓頗為富庶,無憂無慮,因此一到年關,人人臉上洋溢著歡喜之情,大漢國運如何從他們的笑容之中便不難看出。

    正當百姓為了迎接新年焦急的忙碌著,未央宮的近侍、宮女除了要準備迎接新年之外,還要迎接一個新的生命的到來,自也是忙得一塌糊途、焦頭爛額,不少缺乏應變之才的近侍、宮女還險些互相撞到一起,鬧出笑話。原來劉貴妃分勉之期越來越近,劉備知她分勉在際,也無心處理政事,終日守在金華殿外。

    這日初更時分,他依舊在金華殿外焦急走來走去,殿中則時不時傳來劉貴妃聲嘶力竭的呻吟聲,劉備心急如焚,和賈仁祿當時一樣,險些奮袖出臂,殺將進去,將穩婆大卸八塊,把去餵狗。過了良久良久,忽聽一聲響亮的啼哭聲至殿內響起。劉備大喜若狂,急匆匆的來到殿外。只聽吱呀一聲,大門開了,一名宮女紅光滿面的走了出來,劉備不待她說話,劈頭便是一句:「是男孩還是女孩?」

    那宮女行了一禮道:「恭喜皇上,是位皇子,還請皇上賜名。」

    劉備一疊連聲地叫道:「太好了,太好了。」說著接連走了兩個圈子,道:「起個什麼名字好呢……就叫劉永吧!」

    劉備給兒子取名都和當皇帝息息相關,像劉封和劉禪合在一起便是封禪,其後他的兒子一個叫劉永一個劉理,合在是一起便是永理,含有永理江山的意思,這也說明他希望自己真能萬壽無疆,永遠蹲在這個茅坑上拉屎,只是老天卻不會讓他如願,時候到了,還是會把他招走的。殿中的劉貴妃聽到這個名字,雖不知其中深意,但也不敢妄加品評,當下拼著僅餘下來的力氣,讚不絕口,劉備在外面聽得哈哈大笑。

    正高興間,忽見薛珝興沖沖地走上台階,道:「啟稟皇上,隴西大捷!隴西大捷!」

    劉備心中一凜,表面上卻是十分高興,道:「哦,隴西大捷!快說說具體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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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六十一章 巧計解圍


    薛珝向劉備瞧了一眼,便知他心中所想,不過這的確是大喜之事,再怎麼說也成不了大悲之事。不過若是說得眉飛色舞,抑揚頓挫,肯定會觸劉備的眉頭。當下他定了定神,輕描淡寫的說道:「隴西王到了隴西後,按著皇上臨行時所受的方略,明斥候,繕甲兵,勸課農桑,興利除害。又利用當地百姓十分痛恨羌兵這點,號召鄉民組成義勇,乘農閒時集中到一起,嚴加訓練。不到一個月時間,隴西王便練出三萬精兵。西羌小股騎兵入境搶掠,均被偵騎事先發現,聚而殲之。數次之後,羌人損失慘重,便不敢小股襲擾,轉而等待時機成熟,再大舉進犯。隴西王在告捷表章上言道,皇上曾對他說過善戰者致人而不致於人。他徹底苦思破敵良策時,不知怎的突然想到這句話,豁然有悟,只覺眼前一片光明……」心道:「當然,因為那時天亮了……」接著道:「他想以其等到羌人準備充分,再來進攻。不如乘其尚未充分準備時,誘其來攻……」說著向劉備瞧了一眼,只見他手捋長鬚,連連點頭,嘴色邊掛著笑容,笑得十分燦爛,心想這個馬屁拍到點子上了,微微一笑,接著道:「接著他又想到羌人唯利視圖,貪得無厭,勝不相讓,敗不相救。只要用重利誘之必來,然後伏兵於中道擊之,可獲全勝。其時恰到年終,新年將至,隴西王便揚言皇上見隴西百姓數遭羌人侵襲,生活十分艱難,擔心百姓無法安心過年,便送來糧食、衣被、牲畜等物,各種物資俱已到達襄武。西羌王聽聞襄武存有大批糧食、牲畜,果然心動,出動五萬騎前來搶劫。」

    「隴西王事先探聽到這個消息,便在鳥鼠山一帶設下埋伏,自己則帶著老弱殘兵先往迎敵,戰不數合,便即大敗而走,將羌兵引至鳥鼠山,縱兩翼伏兵擊之,羌人大敗,四散奔走,死傷枕籍。此役隴西王共計斬首萬四千餘級,羌人受此重挫,元氣大傷,怕是三五年內都無法恢復。這是報捷表章,還請皇上龍目御覽。」說著袖出表章,恭敬遞上。

    劉備揮了揮手,笑道:「你都說的如此詳細了,這表章朕就不看了,反正表章上也是那些話。」

    薛珝答應一聲,將表章收起。

    劉備道:「呵呵,『善戰者致人而不致於人』是兵法大家孫武說的。朕什麼時候說過?這小子就會拍馬屁,哈哈!」

    薛珝道:「定是皇上在教他兵法時說過了,別人教他的他怎麼也記不住,皇上一教他,他便記住了。隴西王在表章上說他這次之所以會取得勝利,全是托皇上洪福及皇上平時對他教導有方之功。如今新年將至,他本該親來長安拜賀,克盡孝道,怎奈羌賊方退,邊境未寧,他無法脫身,只得令隴西相替自己前來,並獻上羌人虜獲。」

    劉備雖說忌憚劉封,聞言也是十分高興,哈哈大笑道:「隴西離此千里之遙,往來不易,且地近羌戎,不可擅離,他有這份孝心朕就已經心滿意足了。你讓有司替朕擬道旨,賜隴西王黃金兩百斤,白銀五百斤,蜀錦五百匹。再準備三牲六畜各五千隻,糧食十萬斛,錢五千萬,用以賑濟隴西百姓。封兒不是說朕送去物資撫恤麼?朕若不送去,百姓豈不要說朕言而無信?哈哈!」

    薛珝道:「皇上時刻不忘百姓疾苦,真乃民之父母也!」

    劉備道:「你馬屁少拍,民之父母有這麼好當的?還不給老子滾下去傳旨去!」手捋長鬚,笑道:「這不是仁祿的腔調麼,朕怎麼也如此粗俗,看來是高興過頭了。哈哈!」

    正當劉備為接連而來的好消息沖昏了頭腦,得意忘形,竟口出只有賈仁祿才會說的流氓言語之際,賈仁祿也樂得心花怒放,險些以頭撞牆。原來自賈仁祿當上司空之後,終日無所事事,逍遙自在。這司空雖說掌管四方水土之事,但營城起邑,修宮築殿,需動用大量的人力物力,一年能有幾起?劉備即位之後,見國家瘡夷未復,百姓生活艱難,心中惻然,對營造宮殿,修繕城池,都十分甚重,不是十分必要,能不修就不修。

    一次劉貴妃纏著劉備在渭河邊上蓋一所台閣避暑,劉備被她吵的煩了,胡亂應承下來。次日召有司一問,得知造一所台閣需百鎰黃金,心中一陣肉疼,驀地裡想到他祖宗漢文帝的一句治理名言道:「百金乃中人十家之產也,豈能亂花?」於是不再打算修殿避暑,回去使出拿手絕活,幾句甜言蜜語一哄,劉貴妃心花怒放,便將這件事忘到九霄雲外了。

    劉備既以身作責,崇尚簡約。上行下效,百官也只得跟著勒緊肚腰帶,不敢鋪張浪費,紙醉金迷。如此一來賈仁祿這個全國最大的包工頭,幾乎無事可做,算是徹底失業了。這一閒著沒事幹,他這個閒不住的人自然十分難受,度秒如年,於是便挖空心思的想出一些事情來做,而他身處脂粉堆,眾香國中,除了和女人打交道,又能做些什麼呢?於是造人成功幾率便直線上升,劉備喜得貴子的次日一早,賈仁祿便得知貂嬋及祝融幾乎同時有喜,如此利好消息傳來,賈仁祿能不樂得飛到天上去?

    一陣狂喜過後,隨之而來的便是一陣煩憂,心想這一不注意計劃生育,孩子太多了,萬一有起事來,要帶著七八個女人,五六個孩子一起跑路,一路之上還要保證一個都不能少,當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不過他生性樂觀,這個念頭只在腦中一閃即過,憂傷不到片時,便又喜上眉梢,又笑又跳,好似瘋子一般。

    正如癲似狂之際,趙二闖了進來,言道今晚宮中大張筵席,一來慶賀貴妃生子,二來慶祝隴西大捷,劉備有旨令賈仁祿及其夫人務必與宴。賈仁祿這個土匪對掃蕩一道向來十分感興趣,一聽說有的吃白食,自然心花怒放。

    既是宮中酒宴,出席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席次自然十分的有限,賈仁祿的幾位夫人如夫人自然不能全部到場,好在眾女對這種無聊的應酬都沒什麼興趣,便公推端莊秀麗,無雙無對的甄宓陪同賈仁祿前往。

    甄宓也知賈仁祿吃相不佳,心想到時賈仁祿一入坐便風捲殘雲,掃蕩菜餚。他臉皮厚若城牆,受人奚落自然無傷大雅,自己坐在他邊上,也得跟著貽笑大方,這來之不易的淑女形象可就全給毀了。於是便苦口婆心的對他說,如今他是三公了,地位超然,在公眾場合要注意形象,別和餓了三天沒吃飯的瘋狗似的,一到那就動筷子。

    賈仁祿向來不拘小節,聽了之後頗不以為然。甄宓也不和他廢話,揪著他的耳朵,將他拽到書房,向他灌輸宮中禮節。賈仁祿不上課已久,乍一上起課來,如坐針氈,十分難受。甄宓曾教導過劉封,當教師的經驗十分豐富,一見他偷懶不好好用功,便請出家法,在他的手心上狠狠的來上一下,賈仁祿一吃疼,果然老實不少。不過這用棍棒打出來的禮法,到時管不管用,那就不得而知了。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未央前殿熱鬧非常,但見殿上人來人往,只聞絲竹管弦齊鳴。亂了一陣,眾人依次入席。少時但聽環珮聲響,劉備與孫皇后、吳淑妃,在宮女簇擁下從側門轉了進來。眾人忙起身行禮。劉備哈哈大笑,一揮手,道:「罷了!」

    賈仁祿狗改不了吃屎,一入座,手便向筷子伸去。甄宓白了他一眼,向他手背上輕輕一擊。賈仁祿老臉一紅,忙收回賊手,挺胸收腹,正襟危坐,心道:「這朝中三公,還真他媽不是人當的。」小聲嘀咕道:「來赴宴不吃東西,還來做什麼?」

    甄宓輕聲嗔道:「不可胡說!適才教你的都不記得了?」說著板起臉來。賈仁祿知道若是不照她說的做,回去這搓板可有的跪了,忙悄聲道:「記得,記得,娘子教過的東東,一輩子都記得。」

    甄宓笑靨如花,道:「貧嘴。」

    當晚甄宓一出現便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不論男女眼光都要停留在她身上長達半柱香的功夫,難後暗歎:「此女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見。」當然眾人目光停留在賈仁祿身上的時間也差不多是這個數,只不過感覺完全兩樣而已。此時場中群狼見甄宓破顏歡笑,如花之綻放,美得難以用言語來形容,再也忍耐不住,鼻血、口水齊流。

    甄宓對這種目光早已見怪不怪,當下也不理這些平素道貌岸然,背地裡一肚子男盜女娼的色狼,向孫尚香瞧去,見她愁眉不展,一爵接一爵的飲酒,秀眉一蹙,對賈仁祿,道:「看來皇后娘娘的日子越來越難過了,你有沒有什麼辦法幫幫她?」

    賈仁祿歎道:「當初讓她回江東去就好了,老子本想幫她,沒想到弄巧成拙,反而害了她。」頓了頓,悄聲道:「如今劉貴妃十分爭氣的生下一個皇子,皇后處境便可虞了。俗話說得好:『清官難斷家務事。』這種爛事連清官都沒轍,老子這個貪官就更加沒轍了。」

    甄宓悄聲道:「呵呵,你又不是神仙,怎能事事都算到?如今這樣全是皇上不好,喜新厭舊,沒一點人情味。這皇后娘娘性如烈火,嫉惡如仇,一有什麼煩惱,便顯露出來,這樣下去,可大是不妙。」

    賈仁祿道:「嗯,如今上策,莫若韜光養晦,虛懷若谷,畢竟我們這幫子大臣大多都在站在她這邊的,又有孫權在後面給她撐腰,她底子甚厚,連皇上都不敢輕易動她。若像這樣放縱自己,發洩不滿,早晚有一天會出事的。」

    正說話間,劉備笑道:「仁祿啊,平常這時你面前的菜早已吃完了,怎麼今天竟不動筷子?難道今天這菜不合你胃口?」

    賈仁祿嘿嘿一笑道:「微臣那口子怪臣吃沒吃相,坐沒坐相,一點也不像個三公的樣子,將臣一頓好打,臣屈從於她淫威,不得不然耳。」

    甄宓悄聲嗔道:「你這渾人,怎可如此胡說!」

    賈仁祿微笑道:「放心,這是標準答案。」

    劉備向他瞧了好一會兒,哈哈大笑,過了片刻,道:「你呀,叱吒於萬軍之中,居然懼怕一婦人。說實話你的吃相雖然不雅,卻也別具一格。滿朝文武,溫文有禮的朕見多了,偶爾見到你這個樣子,也可調劑調劑。你也別怕你的夫人,朕特准你在眾人面前吃沒吃相,哈哈!」

    賈仁祿忙道:「謝主隆恩。」對甄宓說道:「娘子,我現在可是奉旨胡吃海塞,得罪莫怪。」說著不待甄宓,飛快的抓起筷子,席捲著盤中佳餚。甄宓見群臣大為錯愕,都投以異樣的目光,氣得手足冰冷,哼地一聲,扭過頭去,不再看他。

    劉備向他瞧了一眼,覺得十分滑稽,哈哈大笑。驀地裡瞥見孫尚香仍是一杯接一杯的喝個不停,長眉一軒,悄聲提醒道:「瞧瞧你像個什麼樣子!」

    孫尚香聽聞劉貴妃生了男孩,正沒好氣,道:「司空可以不拘禮法,臣妾為何就不能喝個痛快?」

    劉備心中大怒,道:「你貴為國母,一舉一動系國家觀瞻,怎可如此胡來?」

    孫尚香正要發作,想起往昔劉備對自己的好處,耳邊似又響起當初的甜言蜜語、海誓山盟,眼圈一紅,淚水撲簌簌的落了下來,起身道:「臣妾已不勝酒力,再飲恐有失儀,壞了皇上的名聲,就此告辭。」說著輕移蓮步,轉入後宮。

    劉備氣得七竅生煙,右手攥緊拳頭,正要往桌上擊去。突然間賈仁祿哈哈大笑,劉備怔了一怔,問道:「仁祿因何發笑?」

    賈仁祿道:「皇上可曾聽過只許州……縣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故事。」三國時實行的是郡縣制,州官這個名詞要唐以後才有,賈仁祿忽地想到這點,及時改口,不然又鬧笑話了。

    劉備搖了搖頭,道:「從未聽過,不過聽起來挺有趣的,和朕說說。」

    賈仁祿道:「那是臣還未當兵前親生經歷的一則笑話。其時臣所在的那個小縣縣令姓田名登,為人囂張跋扈。他乘著天下紛亂,諸侯自顧不暇之際。在當地作威作福,魚肉百姓,一應器具用度比於天子。更可笑的是,他竟要他人避諱,不但不能用和他名字相同的字,甚至連同音的字都不能用。不少百姓因此挨了板子。臣那時還小,一次幹活時不小心說漏了嘴,說了個『燈』字,立時便被拉進縣衙。田登問明情況,二話不說,便令人將臣暴打一頓,直打得皮開肉綻,屁股裂成了八瓣,將息了近一個月才好……」

    劉備伸手在案上重重一拍,道:「豈有此理,一個小小縣令居然敢如此狂悖,那後來呢?」

    賈仁祿道:「那縣令手握生殺大權,老百姓敢怒不敢言,便屈從他的淫威,平時說話都要思前想後一番,方敢出口,生怕說錯一個字,被抓進縣衙打板子。那日又將近元宵佳節,按慣例縣城要放花燈慶祝,縣衙前要張貼告示提前通知百姓前往觀燈。可這次寫告示的差役卻犯難了,若直接用『燈』字,這屁股肯定要被打開花,若不用『燈』字,老百姓根本不知道啥意思,於是那差役苦苦想了一夜,終於想到了一個可以替代的字。元宵前五日,縣衙前照例貼出了告示,上面寫著: 『本縣照例放火三日!』」

    說到這裡,殿中群臣命婦,不是忍俊不禁,便是哈哈大笑。不少人正吃著菜,喝著酒,一聽之下立時放聲大笑,一個不小心,噎著了,又忍不住咳嗽起來,場面極度混亂。

    劉備哈哈大笑,過了良久,方道:「什麼什麼,放火三日!這一來可是要出大亂子了!」

    賈仁祿道:「可不,不少客商見此告示,以為元宵前後縣官要公然放火搶劫,嚇得逃了個乾淨。老百姓見此告示,也是一頭霧水,思索良久方明白其中真諦,啼笑皆非,於是便有『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這句話流傳下來。」

    劉備笑道:「如此無法無天的守令,可容他不得,那縣令後來結果如何?」

    賈仁祿道:「那年曹操領兵打到縣城,田登出城投降。曹操聽聞如此荒唐之事,當即便喝令將他推出斬首,當真是大快人心,微臣也就是那時到曹操手下當得兵。」

    劉備道:「真沒想到這世上還有如此狂妄之人。」

    賈仁祿微微一笑,道:「既然皇上已允許臣胡吃海塞,為何不容許皇后娘娘開懷暢飲?這豈不也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劉備哈哈大笑道:「原來你在這等朕呢。朕原本想申斥皇后一番,看在你講的笑話很好笑的份上,便饒了她這次吧。」

    群臣齊聲道:「皇上聖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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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六十二章 再來毒計


    一場小風波被賈仁祿這麼一插科打諢便消於無形,氣氛又恢復容恰,眾人推杯送盞,逸興橫飛。劉備也覺得因為這麼一件小事便怪責孫尚香是有些過分,心想她在吳宮時被視為掌上明珠,千人寵萬人疼,好似眾星捧月一般。因此她愛使些小性,那也是人之常情,怪她不得。想到此心中釋然,怪責她之意自然也就輕了。

    酒酣宴罷,眾人各自歸家就寢。薛珝回宮將殿中發生之事告訴臥於榻上的劉貴妃。劉貴妃道:「呵呵,皇后對我的不滿已表露無疑,這可太好了,我要好好想個主意。嗯,我有些累了,你先下去吧。」

    薛珝默不作聲,劉貴妃令左右退下,薛珝悄聲道:「魏國郭皇后想和娘娘交個朋友,特差心腹獻上黃金五百斤,蜀錦三百匹。」

    劉貴妃笑道:「我和她素不相識,她為何如此大方?『禮下於人必有所求。』她這麼做一定沒安好心,這錢我可不要,你給我原封不動的退回去吧。」

    薛珝道:「娘娘要成大事,沒錢怎麼成?如此意外之財,別人收都來不及,娘娘為何還向外推?」

    劉貴妃道:「這錢可燙手的很,一個不好,我的努力可全白費了。如今我也不缺錢花,多這一筆不多,少這一筆不少,要來何用?」

    薛珝道:「臣這便去回絕魏使。」

    劉貴妃道:「嗯,我也累了,想早些休息了。」

    次日午時,薛珝來到金華殿,揮退左右,悄聲道:「魏使對臣說,郭皇后與娘娘結交之意出於至誠,還望娘娘萬勿見疑。」

    劉貴妃道:「說得還真好聽,你去跟來人說,這錢我無論不何也不收,讓他早點回去,遲了我便將他送官究辦!」

    薛珝道:「這個……」

    劉貴妃笑道:「你收了他的好處了吧?」

    薛珝臉上一紅,嘿嘿乾笑兩聲,道:「什麼都瞞不過娘娘。不過若是娘娘執意不要,這錢臣也不敢要,這便將那錢退還魏使,並讓他滾蛋!」

    劉貴妃道:「嗯,錢雖是好東西,但什麼錢能要,什麼錢不能要,你可得給我分清楚了。」說到這辭色頗為嚴厲。

    薛珝正色道:「娘娘教訓的是,微臣一定牢記於心。」

    劉貴妃道:「嗯,我累了,你退下吧。」

    薛珝行禮辭出,又過了一日,薛珝來到金華殿,劉貴妃向他瞧了一眼,不耐煩地道:「你來還是為了郭皇后後之事?」

    薛珝點點頭,劉貴妃道:「那人怎麼還不走?難道想要我將他抓去送官?」

    薛珝道:「那人說了,這錢娘娘可以不要,不過有一樣小玩意娘娘日後興許用得著。若是拒他於千里之外,他便回魏宮覆命了,日後娘娘大事不成,可千萬別後悔。臣見他說的鄭重,便來稟明娘娘。」

    劉貴妃道:「他不過是急於完成郭皇后交下的差事,故意在此危言聳聽罷了,別去理他。」

    薛珝袖出一隻瓷瓶,道:「魏使怕娘娘不信,特地讓臣將這個帶來,說娘娘要是覺得這東西管用,他便再多送一些來。」

    劉貴妃向那瓷瓶瞧了一眼,莫名其妙道:「這裡面裝的是什麼,有何用處?」

    薛珝也是一臉茫然,搖了搖頭,道:「臣打開看過,裡面裝著少許藥末,也不知有毒無毒,作何用處?」

    劉貴妃苦笑了笑,道:「這郭皇后竟和我打起啞謎來了,你去找個人試試吧,看這東西到底有何妙用,竟能助我成事。」

    過了三日,薛珝來見劉貴妃,一頭霧水,道:「奇怪,真奇怪。臣接連在五個宮女身上試了這藥。這五個宮女竟都好端端的,一點事沒有。」

    劉貴妃也覺得奇怪,道:「哦,一點事也沒有?」

    薛珝點點頭,道:「嗯,即不頭暈,也不氣喘,更沒有神智失常,吃了跟沒吃一個樣。微臣也不知這藥到底有何用處。」

    劉貴妃道:「哦,完全沒有效用?」

    薛珝道:「嗯,至少微臣沒看出什麼明顯效果來。」

    劉貴妃柳眉一蹙,道:「你再好好想想,真的一點不對勁的地方都沒有?」

    薛珝沉思良久,道:「經娘娘這麼一提醒,好像是有點不對勁的地方。」

    劉貴妃問道:「哦,是什麼?」

    薛珝道:「這五個宮女吃藥之後晚上都不約而同的做了惡夢,嚇得驚醒過來。」

    劉貴妃若有所思,道:「若是兩三人服藥後晚上做惡夢,倒還可算得上是巧合,五人全都如出一轍,這就有問題了。這藥可還有剩餘?」

    薛珝道:「嗯。」

    劉貴妃道:「你再去試試。」

    薛珝答應了一聲,退了下去。

    轉眼又過了三日,薛珝從宣室殿出來,逕自來到金華殿見劉貴妃,道:「這藥還真有些神奇,只要一服下去之後,晚上必做惡夢。那日臣一咬牙親自服了少許,當晚便夢見自己置身於亂葬崗中,四下一瞧,但見白茫茫一片平沙,黑黯黯千重慘霧,冷淒淒數群啼鬼,亂颯颯幾陣悲風。其時微臣尚不知自己在夢中,只覺寒氣逼人,毛骨俱悚。正慌亂間,驀地裡暗處竄出數群鬼怪,個個鮮血淋漓,且項上都沒有人頭。有的手裡拿著根大棍,有的手裡捧著人頭,一步一步向微臣逼近,微臣登時嚇得魂飛天外,沒命奔逃,不多時便跑到一處死角,無路可去,而鬼怪卻仍一步一步向臣逼近。眼見著其中一隻鬼怪離臣不過數尺,伸出一隻血淋淋的大手向臣咽喉抓來。臣大吃一驚,啊地一聲,叫了出來,睜眼一看,不過是一場虛驚,直至今日臣想起那晚的惡夢仍猶有餘悸。」

    劉貴奇妃道:「哦,世上竟有如此古怪的藥物,不過這藥又不能殺人於無形,我要來有何用處?」

    薛珝道:「郭皇后既然要將這藥送給娘娘必有深意,只是我們都不知這藥要來何用罷了。」

    劉貴妃點點頭,道:「想必郭皇后已知道我的心思了,特地送這藥來助我成事。」

    薛珝道:「漢魏勢不兩立,郭皇后為何要幫娘娘呢?」

    劉貴妃道:「她這哪是在幫我。她不過是想利用我攪得漢朝大亂,這樣她們魏國便可坐收漁人之利了。」

    薛珝道:「哼,這賤婢果然沒安好心,臣這就將魏使趕出長安去。」說著向外便走。

    劉貴妃道:「且慢,她想利用我,我為什麼就不能利用她呢?只是她送這種吃了可讓人做惡夢的藥來,到底有何用意?難道是想讓我將這藥下入皇后的飯菜之中,讓其服用?」

    薛珝一皺眉頭,道:「皇后自幼習武,素來不畏鬼神。這藥若是讓她服了,雖有惡夢,未必嚇得了她,又有何用?」

    劉貴妃緩緩點了點頭,也不說話,想了一會,只覺十分疲倦,便慢慢閉上雙目。薛珝見她昏昏欲睡,不敢打擾,慢慢轉過身子,躡手躡腳的向殿外走去。甫出數步,忽聽劉貴妃叫道:「對了,應該是這麼回事!」

    其時薛珝好似作賊一般,高抬腳輕落步,生怕發出一絲聲響吵醒貴妃娘娘。正當他全神貫注之際,忽聽得這麼一聲驚呼,心中嚇了老大一跳,一沒踏穩,腳歪了一下,疼得啊地一聲,叫了出來。

    劉貴妃格格嬌笑,道:「瞧你那慌裡慌張的樣。」

    薛珝苦笑了笑,道:「娘娘想到了什麼?」

    劉貴妃道:「劉蒙說過賈福曾裝神弄鬼,逼著他自己將冒充弘農王之事說了出來。還說若我們想要成事,光靠行奸使詐是沒用的,也得學學裝神弄鬼。」

    薛珝點頭道:「可臣問他該如何裝神弄鬼,他卻說他熟思良久,一時也未有良策。如今天下最會裝神弄鬼的就屬賈司空了,只可惜他不站在我們這邊。」

    劉貴妃笑道:「這郭皇后裝神弄鬼的本事怕不在賈福之下,如此匪夷所思的藥物她都能找來,看來她早就留心這鬼門道了。」

    薛珝道:「哦,娘娘知道這藥該如何用了?」

    劉貴妃道:「嗯,不過這對我來說著實凶險……」沉吟良久,一咬牙道:「為了永兒,豁出去了!你可知孝武皇帝晚年寵任非人,致使巫盅冤案鋪天蓋地之事?」

    薛珝道:「嗯,那可以說是孝武皇帝為政期間最不光彩的一段。其時他年老體衰,行將就木,畏死之心以日俱增,變得更加篤信鬼神。稍微有點小病小災便胡亂猜疑,懷疑大臣妃嬪背地裡在詛咒他。有個不得志的小人姓江名充,從蛛絲馬跡中查覺到了武帝的心思,認為自己陞官發財的機會終於到了,便誣陷一名與他有仇的朝中大臣說他背地裡詛咒武帝。武帝差人一查,果然在那大臣家中抄出詛咒用的木偶小人,不禁勃然大怒,不分青分皂白,將那大臣全家老幼及與之往來頗密的官員盡數誅殺,死者達數百人之多。就這樣江充因巫盅一案平步青雲,踩著那些大臣的屍體一步一步向上爬,一直升到了繡衣使者一職,專司查訪詛咒武帝之人。這江充本就是奸刻小人,這一下更是如魚得水,便如同一頭發了瘋的惡狗,胡亂咬人,得罪他之人輕則殞身重則滅族。」

    「一日武帝處理政務有些累了,憑幾假寐,夢見數千木頭人手持木棍向自己殺來,不禁大驚醒轉。他年已老邁,休弱多病,無端受此驚嚇,便一病不起。江充便乘機言道武帝之病乃是有人詛咒所致。武帝正自猜疑,聞言便信以為真,令江充徹查此事。江充便夥同其他小人大肆誣陷,輾轉誅連,從京師一直牽連到地方郡縣,前後死者共計數萬人。江充所犯下彌天大罪當真令人髮指。」說到這聲音微略有些發顫,語氣滿是憤恨之意。

    薛珝接著道:「就這樣江充仍不罷手。他心想武帝年事已高,已沒有幾年好活了。而自己為了陞官發財,這些年欠下的人命多的連他自己都記不清有多少了,可謂仇家遍步天下。一旦武帝駕崩,太子登基,自己肯定要不得好死,於是一不作二不休,乾脆將這屎盆子扣到了太子頭上。武帝聽聞太子宮中藏有大量偶人,雷霆大怒,令江充捕拿太子訊問。太子聞訊十分惶恐,聽從賓客之言,先發制人,糾集太子宮中屬吏攻入江充家中,將其殺死。長安百姓不明就裡,以為太子造反,四散驚走。武帝聽聞謠言,以為太子真反,便發兵平叛。可憐一個仁厚溫順的太子就這麼硬生生的被江充逼反,最終不得……其死。」說到這向劉貴妃望了一眼,眼神中流露出詢問之意。

    劉貴妃笑道:「呵呵,你明白了?」

    薛珝打了一個寒噤,道:「娘娘難道是要……」

    劉貴妃點了點頭,薛珝忙連連搖頭,道:「不可,不可!這樣一來不知要有多少人無端橫死,大傷天和。既便二皇子因此得國,也必為世人所不恥。沒有老百姓支持,二皇子這江山也坐不長久。」

    劉貴妃嗤的一聲,道:「婦人之見。你們漢人做事就喜歡瞻前顧後,所以往往成不了大事。我們匈奴人就沒這麼多講究,只要對自己有利,管這麼多做什麼。」

    薛珝道:「江充當年便因貪圖一時之利,不惜犧牲他人的性命,來換取自己加官進爵,結果沒享幾天清福,便身首異處,這個慘痛教訓娘娘可要引以為戒啊!」

    劉貴妃道:「如今皇后根深蒂固,黨羽佈滿朝中,不這樣如何能扳得倒她,並將她的死黨連根拔起?」

    薛珝道:「那娘娘是鐵了心要這麼做了?」

    劉貴妃沉思片刻,堅定的點了點頭。薛珝道:「恕微臣才疏學淺,不能幫娘娘成此大事。若娘娘一意孤行,微臣便要逃往他方,不再過問此事,娘娘好自為之。」頓了頓,深深一躬,又道:「娘娘保重,微臣去了。」扭過頭去,發足便行。

    劉貴妃急道:「你回來,沒有你相助,我一個人如何能成?」

    薛珝也不回答,邁著大步,向外走去。

    劉貴妃道:「你和我現在是拴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一有起事來誰也跑不了。」

    薛珝冷哼一聲道:「如今皇上還沒統一天下,既便皇上統一天下,微臣要是找個地方藏起來,諒他也沒本事找的到我。」

    劉貴妃道:「你不怕我殺了你?」

    薛珝頭也不回地道:「娘娘武藝高強,要殺微臣,微臣自是無法抗拒。不過微臣自問沒有做過對不起娘娘之事,娘娘想殺便殺,微臣無話可說。」說話間,人已到了門口。

    劉貴妃道:「你不怕死,難道不怕我殺了劉蒙?」

    薛珝怔了一怔,停下腳步,道:「劉蒙遠在隴西,你如何能殺得了他?」

    劉貴妃微微一笑,道:「劉封和我的關係你是知道的,我說的話,他自然會聽。如今劉蒙的小命全在我一念之間,是走是留你可要考慮好了。」

    薛珝沉吟良久,歎了口氣道:「娘娘想要我做什麼,這便吩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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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六十三章 酒後鞭人


    劉貴妃笑道:「這就對了,只要你好好聽我的話,事成之後我虧待不了你。」

    薛珝苦笑道:「如此傷天害理之事,大違良心。若在平時,你便是殺了我,我也不會做的。可是劉蒙和我雖未結拜,卻親如兄弟,為了他我不得不和你同流合污,事成之後,我必將遠走他方,要你的賞賜來又有何用?」

    劉貴妃道:「沒想到你這人還挺講義氣,宮中怕是再也找不到像你這樣的了,很好很好。我答應你,這次只針對皇后一人,絕不波及其餘。像江充那樣一次死上數萬人冤案,絕對不會出現。」

    薛珝道:「娘娘說的可是真的?」

    劉貴妃道:「我原先是想借此機會,將所有反對我的人統統除了。可你說的沒錯,若是殺人太多,永兒即位之後必將十分孤立,這江山他又如何坐得長久?我想了想也想通了,這次就只用這招對付皇后一人。」

    薛珝道:「娘娘肯聽微臣之言保全無辜之人的性命,當真是太好了。不知娘娘打算如何施展妙計。」

    劉貴妃道:「就用那瓶吃了能讓人做惡夢的藥物。」

    薛珝恍然大悟道:「微臣明白了,如今皇上年紀大了,遠於人謀而近於鬼謀,只要讓皇上接連做上幾個晚上的惡夢,自然要疑神疑鬼,我們便可乘機進饞了。」

    劉貴妃道:「光皇上一個人做惡夢還不夠,我也要做,這樣看起來才像是有人詛咒。」

    薛珝頗為擔心,說道:「可娘娘剛產下龍子,身體十分虛弱,如何經受得起?」

    劉貴妃道:「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如今永兒便是我的全部,為了他能當上皇帝,我也顧不得這麼許多了。」

    薛珝道:「娘娘這又是何苦來哉?」

    劉貴妃道:「這份心情我原來做小女兒時也不知道,可從永兒來到世上的那一天起,我便全懂了。」

    薛珝又勸了幾句,劉貴妃心如鐵石,執意要親自服藥。薛珝知她意不可回,便不再勸說,說道:「既是娘娘執意如此,臣也無話可說,臣這便去魏使那討要此藥。」

    劉貴妃道:「嗯,你去問問魏使,這個郭皇后如此幫我們到底有什麼目的。」

    薛珝答應一聲,退了下去。

    這日薛珝從宣室殿出來,借口打探小道消息,逕自出宮,一路東張西望,確認沒人尾行之後,方來到一條隱蔽的小巷,走到左邊第二扇門前,在門上忽快忽慢、忽長忽短地敲擊七八下,敲擊之聲甫停,吱呀一聲,那門登時開了,從裡間探出一個尖尖的腦袋來。那人睜著兩隻如圓豆般的小眼,左右一瞧,點點頭,放他入內。薛珝甫一入內,呯地一聲,那門又合上了。

    過了良久,薛珝提了個小包從屋中走出,在街上俳佪許久,方回到宮中,來見劉貴妃。劉貴妃問道:「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薛珝從袖中取出小包,道:「毒藥和解藥全在這裡了。那五百斤黃金及三百匹蜀錦臣已讓魏使秘密送往臣在宮外的私宅,保證不會走漏風聲。」

    劉貴妃心下一喜,道:「嗯,你做得很好。」頓了頓,道:「如今皇上對你日漸寵幸,每日都要你去宣室殿伴駕,這藥由你去下,必當神不知鬼不覺,皇后娘娘今番有難矣。」

    薛珝道:「嗯,每日皇上在宣室殿處理國事,都要微臣隨侍在旁,這下藥倒是不難。可是……」

    劉貴妃道:「可是什麼?」

    薛珝道:「可是要想將偶人、符篆之類的巫蠱之物藏入皇后宮中可就難了。」

    劉貴妃道:「哦,這有何難,只要買通承明殿的宮女近侍不就成了麼?」

    薛珝道:「娘娘有所不知,皇后娘娘的隨侍宮女全是她從東吳帶來的,平時一應飲食起居都是她們在打理。這些宮女對皇后忠心不二,難以用金錢收買,且她們追隨皇后已久,武藝十分了得,稍有風吹草動,必然知覺。所以要想在皇后宮裡做手腳,看來還得費些躊躇。」

    劉貴妃道:「哦,有這回事?難道一般的宮女無法接近皇后的寢居之所麼?」

    薛珝搖了搖頭,道:「這些從東吳來的宮女已查覺出我們要加害皇后娘娘,是以加倍提防。別說一般宮女無法接近皇后寢居,便是從東吳來的也不是個個都能接近的。好像只有江東吳國太送給皇后娘娘的那五六個宮女有此殊榮。而這五六人都是吳國太千中挑萬中選的,人品才幹俱屬上成,想要賄賂她們,當真比登天還難。」

    劉貴妃道:「我就不信,這世上還有不愛錢的人,你先去試試,若是不成,我們再另想辦法。」

    薛珝道:「試不得,若是哪個宮女走漏了消息,可就前功盡棄了。」

    劉貴妃道:「嗯,這該如何是好?」

    薛珝沉吟片刻,道:「這藥先不忙下。娘娘可差人探聽皇后宮中的一舉一動,咱們只有摸清了這幾個婢女的脾氣稟性,才好對症下藥。」

    劉貴妃道:「要這麼麻煩麼,我們像江充當時那樣,事先將巫蠱之物埋入土中,然後再差人挖出不就成了麼了?」

    薛珝道:「武帝時因巫蠱一案死者十數萬人,連素來德行無虧的太子也波及其中,後世皇帝談之色變,怎能不引以為戒?我們若是做得太露骨,很容易引起皇上懷疑。只有將這些東西神不知鬼不覺的放入皇后枕下或衣櫃內,再加上皇后平日對皇上、皇后頗有怨望之色,這才容易使皇上深信不疑。」

    劉貴妃沉吟良久道:「嗯,你說的對,皇后性格粗疏,像個血氣方剛的男子,喜怒形於顏色。皇上已知皇后對其十分不滿,再從她屋中搜出巫蠱之物,便不會懷疑是我們做手腳了。」頓了頓,道:「我很累了,這事便由你去辦,退下吧。」

    薛珝答應一聲,退了下去。

    孫尚香自幼勤習武藝,手腳輕盈,功夫甚是了得。可她肚子裡裝得墨水和手腳上的功夫明顯不成正比,一遇到用拳頭無法解決的事情,便不知該如何是好。她見劉貴妃深得劉備寵幸,一飲一食必和她在一起,心中如何能不恨?她恨不得攥起拳頭,衝到金華殿將那隻狐狸精狠狠打一頓出氣。可是轉念一想便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原來她們兩人關係和睦之時,閒來無事曾切磋過武藝,兩人一正一反打了一個平手。不過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孫尚香一眼便看出劉貴妃有意在讓她,若當真打將起來,三十餘合之內自己盡可以應付自如,之後便要左支右絀,到了五十餘合之上,自己非敗不可。

    這欺上門去動手打人,本來就大損淑女形象,若再打不贏,又或是反被對方修理一頓,鼻青臉腫的出來,這皇后的臉面可就全丟盡了。而且這種宮闈是非,向來都是皇帝說得算,皇帝說你對,你就對,不對也對;皇帝說你不對,你就不對,對也不對,沒有絲毫道理可言。如今劉備正寵著貴妃,自己若像個潑婦一樣,衝上門去將她暴打一頓,不論是輸是贏,劉備都不會站在她這一邊。這樣做當真是自討苦吃,沒有半點好處。她想通此節,便不想再動手打人了。

    既然這事不是靠打人可以解決的,她便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她從小嬌生慣養,哪有受過這種委屈,平時難免流露出怨望之意。只要不是傻子,任誰一眼都能看出來孫尚香對劉備及劉貴妃很是不滿。如此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孫尚香心中苦悶越積越多,無法排解,便只有借酒消愁了。她每日喝個爛醉如泥,是可以一醉解千愁,可卻也不知道一場彌天大禍正向她一步步逼近。

    本來她身邊的侍女都是吳國太精心挑選的,對她忠心耿耿,小人萬難染指其中。可能是上天見她這樣醉生夢死,過於消極,有意讓她振作起來,自然而然便生出一個機會來。

    舊的一年很快便過去了,這日是年初四,北風驟緊,下起雪來。初更時分,雪仍未停,孫尚香命人將酒菜移至殿外涼亭,一邊煮酒,一邊賞雪,不知不覺過了一個多時辰。孫尚香酒量甚豪,喝了一個多時辰,仍是一杯接著一杯喝個不停。忽然之間,西北方傳來絲竹之聲,悠揚婉轉。

    那西北方便是金華殿所在,孫尚香聽得管弦之聲,知是劉備在那裡飲酒作樂,心中大恨,向著金華殿方向狠狠瞪了一眼,舉起酒爵,咕得一聲,喝乾了。接著提起酒壺往爵裡倒酒,可是將那壺倒了個底朝天,也倒不出半滴酒來,不禁氣往上湧,對站在邊上溫酒的宮女嗔道:「你是辦事的?見酒沒了也不趕緊暖上一壺!」

    那宮女名喚絳珠,正是前番勸她別再飲酒反遭訓斥的宮女,說道:「天色已晚,娘娘還是早些歇著吧,別再喝了。」

    孫尚香耳聽著悠揚曼妙的音樂聲,不禁氣塞胸臆,聽見絳珠勸她,便將這股怒火盡數發洩到她身上,道:「我歇不歇著,要你來管!快溫酒!」

    絳珠道:「娘娘,你天天喝酒喝到深夜,這樣下去,這身子可怎麼受得了啊!」

    孫尚香道:「我受不受得了不用你瞎操心。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一個個都恨不得我死,你們好攀高枝,侍候新主子去。」

    絳珠道:「婢子對娘娘忠心耿耿,這麼說完全是為了娘娘好啊!」

    孫尚香道:「若是為了我好,就快溫酒。」

    絳珠跪倒在地道:「娘娘,求求您,別再喝了。」

    孫尚香杏目圓睜,瞪了她一眼,道:「連你也不聽我的話了?」

    絳珠連連搖頭,說什麼也不給孫尚香煮酒,惹得孫尚香心頭火起,令人將絳珠綁在涼亭柱子上了,提起馬鞭,揚手拍拍拍的連抽了七八下。其時北風呼嘯,寒風夾雪,吹在傷口上,痛入骨髓。

    絳珠但覺傷口陣陣抽痛,忍不住大聲求饒起來。

    孫尚香雖說和孫策、孫翊稟性相似,性如烈火,但喝了酒之後原也不會像張飛那樣胡亂鞭人。怎奈胸頭怒氣鬱積已久,一經渲洩而出,便沛然不可復御。此時她就好似一頭發了狂的野獸,完全喪失了理志,眼中似乎要噴出火來,迷迷糊糊之中,竟將絳珠當成了劉貴妃,這鞭子抽將下去,更加用力了。

    和絳珠交好的宮女聽聞絳珠被打,忙趕到涼亭之中苦苦相勸。怎奈其時孫尚香已有七八分醉了,神志不清,自然聽不進去。那些宮女見絳珠被打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漓,殺豬般的叫了起來,不禁心中大怮,當下一齊動手,有的去奪孫尚香手中馬鞭,有的擋在絳珠身前,有的拉開孫尚香不讓她上前打人。

    孫尚香怒不可遏,喝道:「你們想要造反不成!快讓開!」

    眾宮女一齊跪倒,替絳珠求情。孫尚香怒氣稍抑,瞪了絳珠一眼,道:「既是眾人為你求情,估且饒了你這一次,下次若再敢不聽我的話,定不輕饒!」

    正說話間,一女子走了過來,行了一禮,道:「貴妃娘娘聽聞皇后娘娘出手懲治絳珠,特差我來替她求個情,還請皇后娘娘看在貴妃娘娘的面子上,饒了她這一次。」

    孫尚香聽到這裡,再也忍不住了,舉起馬鞭,狠狠在絳珠身子上抽了一鞭,道:「好你個吃裡扒外的騷蹄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絳珠吃疼,大聲慘呼,道:「娘娘饒命啊,我對娘娘忠心耿耿,並沒有做過對不起娘娘的事……啊!」啪地一聲,又一鞭子抽在她身上。

    那女子是劉貴妃身邊的貼身侍女,見挑撥成功,微微冷笑,假意上前相勸。眾宮女見絳珠又再被打,忙踏步上前,死命相勸。可這次不論眾人如何舌燦蓮,孫尚香也不再聽了,一鞭接一鞭往絳珠身上抽去,轉瞬之間,便打了百餘鞭。

    驀地裡絳珠大叫一聲,無力的垂下頭來,暈死過去。孫尚香仍是恨恨不矣,一邊大聲喝罵,一邊使力的抽著鞭子。

    又過了一柱香的功夫,絳珠已不知打了多少鞭子,奄奄一息,看看待死。孫尚香依舊不依不饒,不過眾人如何勸說,非打死她不可。正鞭打間,忽聽身後一聲怒喝道:「堂堂國母酒後撒潑,揮鞭打人,成何體統!還不給朕住手!」正是劉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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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六十四章 乘虛而入


    眾宮女見劉備來了,忙跪倒行禮,劉備一擺手,道:「罷了。」見孫尚香兀自站在那裡,也不行禮,勃然大怒道:「瞧瞧你哪有一點皇后的樣子。」

    孫尚香賭氣道:「我早就不想當這個皇后了,你要是看我不順眼,將我廢了便是!」

    劉備氣得渾身顫抖不已,道:「你……你……你……」連說了三個「你」字再也接不下口去,聲音顫抖的十分厲害。

    薛珝勸道:「皇上且息怒,皇后娘娘正在氣頭上,一時頂撞了皇上,也是有情可原。皇上有話好好說,何必如此生氣?」

    劉備瞪了孫尚香一眼,道:「掃興!」拂袖便走。

    原來今天天降瑞雪,劉備興致頗高,在前殿同群臣喝酒聊天,只鬧到晚間方回。回轉後宮,他見雪仍下個不停,便來到金華殿飲酒賞雪,順道看看老婆孩子,可謂一舉四得。正開懷暢飲之際,忽見近侍來報,說孫尚香無緣無故發起酒瘋,將宮女絳珠綁在柱子上毒打。不禁長眉一軒,當時便要發作。劉貴妃心中大喜若狂,表面上卻不動聲色,對劉備說道:「奴才辦事不力,主子出手懲治,乃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皇上難得休息一趟,不要為這種小事掃了雅興,若是皇上擔心這事鬧大,我這便差人前去解勸一番,應當就沒有什麼事了。」她知道孫尚香恨自己入骨,若是見到自己出面替絳珠求情,一定勃然大怒,說什麼也不會饒了絳珠的,這事可就算是鬧大了。

    其時劉備已灌了不少馬屁,腦子一片空白,不暇置詳,竟把油當成了水,點了點頭,道:「嗯,如此甚好。」他沒想到這樣一來,等於潑油救火,這火不但不會被澆熄,反而越燒越旺。

    劉貴妃所料果然不錯,孫尚香原本已饒過絳珠,一見劉貴妃差人求情,氣便不打一處來,心想一定是絳珠與劉貴妃私有情弊,將自己宮中實情據實相告,要不然劉貴妃和她非親非故,聽聞她被打,為何要急急忙忙的差人前來求情?當下提起鞭子,便又衝上,若非劉備及時趕到,絳珠便要給打死了。

    薛珝見劉備氣極敗壞的走了,微微一笑,道:「傳皇上口諭,皇后孫氏稟性乖張,肆酒成性,無半分國母威儀,特罰其閉門思過三月,如若再犯,嚴懲不殆!」

    孫尚香怒道:「卑鄙小人,早晚有一天,我要生食你肉!」

    薛珝道:「臣的肉能得皇后娘娘玉口品嚐,當真是無尚光榮。皇后娘娘要是不嫌臣肉難吃,隨時都可以將臣煮了來吃。」

    孫尚香哼了一聲道為:「你的肉是臭的,我才不要吃呢!」一跺腳走入殿中。

    薛珝微微冷笑,對跪在地下的宮女說道:「你們身為皇后身邊的宮女,見到皇后如此胡來,為何不出言規勸?」

    一名宮女道:「皇后娘娘是我們的主子,想怎麼樣便怎麼樣,我們哪裡敢勸?」

    薛珝道:「嗯,從今往後,你們都要看著皇后些,不能再讓她喝酒了。」

    那宮女道:「今天絳珠不過是勸娘娘少喝些,便被打成這樣。我們若是勸她別喝酒,還不被她打死啊!」

    薛珝道:「你們只怕皇后,難道就不怕皇上?皇上說了,從今往後不管誰給皇后酒喝,立即斬首!你們父母辛辛苦苦將你們拉扯大,這條命可不大便宜啊。大伙若是想留著腦瓜吃飯的,就乖乖的照皇上說的做吧。」

    眾宮女嚇得出了一身冷汗,忙不疊的磕頭,說道:「我們一定謹尊聖旨,從今往後不再讓皇后喝酒了。」

    薛珝向絳珠瞧了一眼,道:「皇后娘娘也是,絳珠又沒多大罪過,稍加懲罰也就是了,何必要往死裡打,快將她搭回去救治。」說著從袖中掏出兩隻瓷瓶來,遞給一名宮女,道:「這是治金創的良藥,白色內服,紅色外敷。」

    三名宮女衝上前去,將綁繩鬆開。那宮道了聲謝,和另一名宮女,扶著絳珠去了。

    絳珠被打得不輕,服過藥後,一直昏迷不醒,直到次日申時方才醒來。薛珝時不時差人打探絳珠消息,一聽說她醒了,立即帶著太醫,前來探視,道:「貴妃娘娘聽說你受傷甚重,十分關心,特差太醫前來診治。」

    其時孫尚香怒氣未消,聽聞絳珠醒了也不來探視,還罵不絕口,說這種吃裡扒外的賤人,無論如何不能再留在宮內,說什麼也要趕將出去。眾宮女大多和絳珠交好,忙跪地苦諫,孫尚香見眾意難違,雖有沖天之怒,卻也無可奈何。將宮女臭罵一頓,一拂袖進了寢室,將門合上,誰也不見。

    絳珠聽聞此事,不禁心灰意冷,正自傷感,卻見薛珝領了太醫進來,口口聲聲言道貴妃娘娘對自己十分關心,又聽說自己所服良藥也是薛珝相送,不禁對他大是感激,掙扎著便站起叩謝救命之恩。

    薛珝忙將她扶住道:「切莫如此。謝我做什麼,這都是貴妃娘娘的恩典。」

    絳珠道:「貴妃娘娘如此關心婢子,叫婢子何以為報?」

    忽聽門外一個女子冷冷地道:「貴妃娘娘既然看上你了,你便跟著她去啊!」正是孫尚香。

    絳珠大吃一驚叫道:「娘娘!」掙扎著站起身來,跪地磕頭,道:「婢子受國太厚恩,無以為報,發誓今生今世就只跟著娘娘一人,如何會改投他主?」

    孫尚香冷冷地道:「哼,說得倒好聽。焉知你非要留下來,不是另有圖謀?」

    絳珠氣得險些暈去,道:「婢子曾蒙國太所救,一直不知該如何報答她老人家的大恩。如今娘娘無端見疑,婢子無法辯解,唯有一死以明心志,如此上可報國太大恩,下可釋娘娘之疑,誠為兩便。」說著霍然而起,大步上前,一彎腰,挺著腦袋便向殿柱撞去。

    薛珝大吃一驚,忙飛奔而上,伸手將其拉開。好在她重傷初癒,無甚力道,輕輕一拉,便倒在薛珝的懷裡。

    絳珠重傷初癒,經此刺激,便又暈了過去,過了良久,方才醒來。見自己倒在薛珝懷裡,不禁雙頰飛紅。薛珝將她放開,道:「什麼不能解釋清楚,非要尋死?」

    絳珠泣道:「娘娘認定婢子做了對不起娘娘的事,婢子百口莫辯,唯有一死了之。」

    孫尚香冷冷地道:「你若真想死,就該乘沒人之時尋死。如今眾目睽睽,你明知死不成,便故意在我面前演戲。說實話你這號人我見多了。」對眾宮女說道:「你們記著,從今日起承明殿裡便沒有絳珠這個人了!」說完轉身便走。眾宮女忙跟上苦勸。

    絳珠心如死灰,當即便又要撞牆,薛珝忙又將她拉住。絳珠淚如雨下,道:「我不想活了,你又何必救我?」

    薛珝道:「事情總有辦法解決,何必一再尋死?」

    絳珠哪知薛珝是在挑撥離間,唯恐天下不亂,心中十分感激,道:「此恩此德,絳珠日後定當報答。」

    薛珝道:「別謝我,你要謝就謝貴妃娘娘。皇上聽說皇后無故毒打你,十分憤慨,當即便將皇后娘娘打入冷宮。貴妃娘娘不想這事鬧大,便讓我過來看看。我這麼做都是照著貴妃娘娘話來做的,有何功勞?」

    絳珠歎道:「沒想到貴妃娘娘倒是一個好人。皇后娘娘……唉!」

    薛珝笑道:「貴妃娘娘本來就是一個好人。」

    絳珠道:「可我聽說貴妃娘娘老纏著皇上,奪皇后娘娘的寵,還千方百計想著取皇后之位而代之。哼,這樣的人能是好人麼?可現在看來又好像不是這麼回事。」

    薛珝道:「你別聽其他人瞎說,哪有這事?我一直跟著貴妃娘娘,發現她是一個平易近人,沒有架子的主子。這樣的主子在宮中怕是絕無僅有的了。娘娘常和我說,在宮裡做妃子看著風光,其實都挺苦的,一年之內難得見到幾次皇上。一般女子嫁人之後,誰不想天天守著相公,和他說說話解解悶。可妃子便做不到,三宮六院這麼多妃嬪,個個都想得到皇上寵幸,皇上又不是鐵打的,哪有這麼多精神?既然大家都不容易,便該和和氣氣的相處,這樣才能開心些。若是再明爭暗鬥,為一個虛名爭個你死我活,頭破血流,那樣便不好了。」

    絳珠道:「說得好聽,誰知道她背地裡在想些什麼?」

    薛珝苦笑道:「沒想到你對貴妃成見這麼深。既是這樣我也不多說了。不過你要記著,不要僅憑一面之詞,便胡亂評判一個人,要多走走多看看,這樣你就會知道貴妃娘娘是怎麼樣一個人了。」

    絳珠道:「皇后娘娘不要我了,我如何還能留在宮裡。我就這麼被皇后趕出去,回到江東,國太也不會再要我了。我……我……還能上哪去?」

    薛珝道:「別瞎想,皇后娘娘不過一時生氣,這才揚言要將你趕出去,事後氣消了,自然不會如此胡來。」

    正說話間,一名宮女走了進來,對絳珠說道:「娘娘見你和貴妃宮中之人來往,十分生氣,說什麼也不肯留你在這裡了,還說我們若再苦勸,便將我們綁起來活活打死。娘娘向來說得出,做得到。絳珠我看你還是先到別的宮中住幾日,待娘娘氣消了,我們再伺機相勸,讓你回來。」

    絳珠眼圈一紅,淚水又忍不住流了下來。薛珝見她眼光總盯著殿柱,知她又萌死志,便道:「我若勸你到貴妃宮中去,皇后娘娘肯定不會讓你再回來了。不如這樣,我讓貴妃娘娘同淑妃娘娘說一聲,讓你先到她那避幾日,等娘娘氣消了,自然會讓你回來的。」

    絳珠點點頭,道:「如今也只有這樣了,麻煩你了。」

    薛珝道:「哪的話?這對我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何樂而不為?」又道:「我先去找貴妃娘娘,你先收拾收拾。一會我便來接你。」

    絳珠點了點頭,黯然神傷。薛珝又安慰她幾句,來見劉貴妃,嘿嘿一笑,道:「一切都按娘娘預期的方向發展。皇后知絳珠和我們來往,果然起疑,如今兩人已鬧翻了。」

    劉貴妃搖了搖頭,道:「皇后性情剛烈,易怒易驕,這樣的人是不適合到宮裡來,不過這對我們來說,倒也不算是一件壞事,呵呵。」

    薛珝道:「若皇后從容鎮定,娘娘也不可能有今日的風光。如今絳珠已無處可去,我打算請娘娘和淑妃娘娘說一聲,讓她到那避幾天。」

    劉貴妃道:「嗯,你小子倒鬼的很。我這就寫封信給淑妃,我和她向來井水不犯河水,我的話她應該會聽的。」

    不多時,劉貴妃提筆寫了一封書信交給薛珝,薛珝帶著書信來到吳淑妃處,道明來意。吳淑妃為人謙和,頗欲與人方便,看了信後,便道:「這事皇后辦的是有些過分了。絳珠又不是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就這麼將她趕出去,鬧不好會出人命的。」

    薛珝道:「娘娘所見極是,那日皇上在貴妃宮中聽聞此事十分生氣。貴妃娘娘不想讓皇上為這種小事煩心,便自告奮勇將這事攬了下來。可如今皇后不依不饒,貴妃娘娘也無可奈何,只得來求娘娘幫忙了。」

    吳淑妃道:「嗯,皇上日理萬機,是不該拿這種小事去煩皇上。你便讓絳珠過來吧,我想過幾天皇后氣消了,自然會叫她回去的。」

    薛珝道:「多謝娘娘。」

    吳淑妃揮手道:「這不過是舉手之勞,有什麼可謝的。」

    薛珝走後,吳淑妃喚來幾名心腹宮女吩咐道:「宮中要不太平了,這段時間你們做事可要小心些。」

    一名宮女道:「如今貴妃與皇后之間鬥爭愈演愈烈,早早晚晚宮中必有一場大難。到時我們也必會波及其中,不知娘娘可有何良策?」

    吳淑妃道:「貴妃心思縝密,詭計多端。而皇后恰好與之相反,性情剛烈,喜怒形於顏色。這兩人為敵,都不用看結果,便知道誰勝誰負了。說實話皇后娘娘為人倒也不壞,看著她遭難,我心裡也不是滋味。可如今要我揭發貴妃陰謀,助皇后脫困,可沒這本事。既是這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明哲保身吧。你們記住,從今往後你們行事須格外小心,處處讓人一步。」

    眾宮女躬身領訓。

    正說話間,一名宮女來報,薛珝領著絳珠來了。吳淑妃忙揮退心腹宮女,笑臉相迎,吩咐宮女安排一間幽靜的房間來給絳珠靜養。絳珠受寵若驚,連連稱謝,在宮女的攙扶下去了。孫尚香素來剛強,最崇拜的人便是她老哥孫策,平時也是以兵法步勒侍婢,稍有差池,重罰立至。是以侍婢只感受到她的威,並未感受到她的德。不過那些侍婢被欺負慣了,便以為主人待婢子都是這樣的,也就沒什麼好報怨了。如今絳珠見到劉貴妃、吳淑妃對待下人又是另一番光景,兩相比較不禁覺得貴妃及淑妃和藹可親,而孫尚香對下人太過刻薄。

    就這樣絳珠在吳淑妃宮中安心住了下來,吳淑妃沒把她當下人看待,一點活也不讓她幹,還時常過來和她聊天。薛珝每日從宣室殿出來,便來到絳珠住處,噓寒問暖,並對她說道,劉貴妃對她也十分關心,只不過貴妃剛生了娃娃,身體虛弱,受不得風寒,所以來不了,只得由自己代為問候。

    絳珠從未受過如此對待,感動的眼淚一把,鼻涕一把。

    時間一天天過去,轉眼到了元霄佳節。孫尚香因為絳珠之事,不能喝酒了,心中更加鬱悶,一想起絳珠便恨得牙癢癢的,自然也就不會令人召回絳珠。絳珠日日夜夜都盼著皇后能原諒自己,讓自己回到她身邊服侍。可她從初四一直等到十五,皇后都沒有差人來接她,不由得徹底絕望了。

    這日薛珝來到她的住處,喜道:「好消息,好消息。」

    絳珠心中一喜道:「可是皇后娘娘召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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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六十五章 廢后之議


    薛珝道:「那倒不是。你也知道,皇后娘娘對我有成見,我怎麼敢到承明殿去,那不是自討苦吃麼?」

    絳珠好生失望,心不在焉地道:「哦那是什麼事?」

    薛珝微微一笑,道:「今晚初更皇上打算在宮中辦場私宴,請宮中妃嬪飲酒閒聊,慶祝佳節。貴妃對皇上說了你的情況,皇上心中惻然,破例讓你參與。咱在宮中之人等閒難得見到皇上一面,這對你來說不是天大的喜事麼?」

    絳珠並覺得如何高興,問道:「皇后娘娘可會去?」

    薛珝道:「那是自然。皇后為六宮之主,這種宴會她怎能不去?」

    絳珠心中一喜,道:「哦,那我可得好好準備。」說著打開衣箱,右挑右揀,拿起一件衣衫放在身前比了比,問道:「你說我裝這件衣衫好看。」

    薛珝微笑不語,絳珠自言自語,道:「好像太素雅。」又挑了一件,放在身前,道:「這件呢?」

    薛珝仍是微笑不語,絳珠一臉迷茫道:「怎麼?不好看嗎?」

    薛珝笑道:「晚上我可有得忙了,不能向你道喜,就提前恭喜你吧,呵呵。」

    絳珠問道:「恭喜我什麼?難道是恭喜我見到皇上嗎?」

    薛珝道:「非也非也,恭喜你終於可以回承明殿去了。」

    絳珠笑靨如花,道:「多虧有你們相助,不然我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薛珝道:「四海之內皆兄……妹也,呵呵。總之,這對我來說不過小事一樁,何足掛齒。」

    絳珠笑道:「呵呵,看來你經常幫助人,不然不會把這句話掛在嘴邊。我雖沒見過貴妃娘娘,但有你這麼一個好人在她身邊侍候,她應該也不是一個壞人。」

    薛珝微微一笑,道:「貴妃娘娘為人,我不便多所置喙,日子久了,你自然便會知道了。」頓了頓道:「我還要趕去金華殿服侍貴妃娘娘,不打擾你了,你好好準備吧,晚上初更前到玉堂殿赴宴,可別忘了。」

    當晚初更,劉備在玉堂內擺下家宴,三宮六院,眾多妃嬪,一齊到場。絳珠為了早些回到承明殿,等不急吳淑妃梳妝打扮,早早的便來到玉堂殿苦候。不多時諸位妃嬪陸續到場,又過了一會,劉備在近侍、宮女的簇擁下緩步進殿。

    行禮已畢,劉備正中一坐,薛珝站在一旁。劉備向邊上的空位子瞧了瞧,問道:「皇后怎麼還沒來?」

    薛珝道:「可能是在梳洗打扮吧,臣已差人去催了。」

    劉備冷哼一聲,道:「好大架子。」

    過了一刻鐘,孫尚香仍沒有來。劉備板起臉來,道為:「不等了,開始吧。」

    劉貴妃道:「皇后為六宮之主,不等她來便開宴,於禮不合,還是再等等吧。興許她已經在路上了。」

    劉備點了點頭,又過了一刻鐘,孫尚香仍沒有來。劉備再也忍不住了,伸手在案上重重一拍,道:「不等了,開始吧。」

    劉貴妃道:「沒有皇后到場就開宴,終是不好,還是再等等吧。」

    劉備厲聲道:「她是一國之母,朕可是一國之君!焉有國君等國母之禮!開始!」眾人很少見劉備生氣,不禁怔了一怔。過了片刻,樂工回過神來,忙定了定神,吹笙的吹笙,撫琴的撫琴,敲鐘的敲鐘,悠揚的樂曲之聲響起,在眾人耳邊縈繞。

    劉備聽著樂曲,靜下心來。這時近待將酒菜端上,眾妃嬪輪流把盞,祝劉備萬壽無疆,祝大漢國運昌盛。在如潮水一般馬屁的狂轟亂炸之下,劉備又找不到北了,登時便將適才的煩擾拋到了九霄雲外。其時他得意忘形,趾高氣昂,彷彿自己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有道明君,假使湯堯禹舜復生,最多也只配給他提鞋倒便壺,便是他的老祖宗漢高祖活轉,也將概歎自己生得其時,這才能當上皇帝,若是他生在自己那個時代,自己這個皇位肯定要被他搶走的。

    正興高采烈,不知自己姓什麼之際,忽聽腳步聲響,一位美人板著臉走進殿來,正是孫尚香。絳珠心花怒放,忙起身跪倒,磕下頭來,道:「娘娘,你可算來了。絳珠以後一定聽娘娘的話,求娘娘讓我回承明殿吧。」

    孫尚香秀眉一蹙,道:「你是什麼東西,怎麼有資格來此?」

    劉備正在興頭上,一見孫尚香,便掃了一大半興,再聽到這麼一句話,滿腔歡喜登時化忿怒,大聲道:「她可是朕請來的客人,你不得如此無禮。」

    孫尚香上下打量絳珠一眼,冷冷地道:「士別三日當真要刮目相看啊!沒想到這才幾天不見,你便得到了皇上的青睞。不知你什麼時候進宮當娘娘?我也好送份大禮恭喜你啊!」

    這話如同一盆冷水當頭澆下,從頭一直涼到腳。絳珠只覺心好似被針紮了似的,一陣陣直疼,支支吾吾,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劉備道:「什麼話,朕請來的人,非要封為妃子麼!」

    孫尚香也不理他,對絳珠說道:「瞧瞧,你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難道不是想要巴結皇上,討他的歡心麼?」

    絳珠氣得手足冰冷,渾身亂顫,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劉備一臉皮漲得青紫,一疊連聲叫道:「氣死我了,氣死我了。」頓了頓,又道:「好好的氣氛都被你給搞壞了!」

    原本孫尚香也不會亂花小姐婢氣,只不過這些委屈忽地抒發出來,便如同開了閘的洪水一般,再也無法收拾了。此時她聽劉備這麼說,心頭火起,道:「既然皇上不願看到臣妾,那臣妾再留在這裡,便討人厭了。」說著轉過身子,邁步便行。

    劉備怒不可遏,對薛珝說道:「真是掃興!下次再有這種宴會,記得別請皇后。若是朕忘了,你一定要提醒朕!」

    劉貴妃道:「皇后素喜飲酒,皇上卻不讓她喝。她心裡一定覺得委屈,因此向皇上使些小性,這可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若是皇上讓臣妾受委屈,臣妾使起小性來,比這還要厲害呢,皇上又何必為此生氣?」

    劉備道:「皇后要是像你一般,凡事都替他人考慮,朕就可高枕無憂,專心處理國事了。可是現在……前面一大攤子國事要朕處理,回到宮中竟也不讓朕省心。」說著長長歎了一口氣。

    劉貴妃笑道:「夫妻相處哪有不吵架的道理。皇上雖貴為人君,皇后貴為國母,卻也和尋常夫妻無異,偶而吵吵架,那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皇上何須煩擾?」

    劉備環顧四周,只見眾妃嬪都舉此失措,不知該如何應對,哈哈一笑,道:「對的,夫妻吵架是很正常的事,不要為這件事情破壞氣氛!」

    當晚劉備便在金華殿歇宿,摟著劉貴妃,從容言道:「你處處為他人著想,真是難得賢內柱。其他妃嬪和你一比全都黯然失色,朕打算廢了孫氏、禪兒,立你為皇后,永兒為太子,你看如何?」

    劉貴妃大失驚色,翻身而起,跪倒在地,道:「皇后太子之立,諸侯百姓俱已知曉,且賢而無罪。若皇上因寵愛我們母子之故,欲行廢立,臣妾寧可自殺!」

    劉備向她瞧了一眼,見她說的十分真誠,點點頭,道:「時候不早了,早點休息吧。」

    次日早朝,劉備道:「皇后酒後胡鬧,頗失婦德,而貴妃貞靜賢淑,堪主中宮。朕打算廢了皇后,立貴妃為後,你們怎麼看。」

    此言猶如睛天霹靂,從半空中直打將下來,階下一片大嘩。太傅許靖不顧年紀老邁,竄將出來,跪地諫道:「皇后素無失德,如今無端見廢,微臣萬死不敢奉詔!」

    除了賈仁祿外,群臣齊聲叫道:「臣等萬死不敢奉詔!」

    劉備道:「皇后素性妒忌,心懷怨望,且酒後狂言,抵毀朕躬,怎能再母儀天下?」

    許靖道:「皇后所犯罪過甚小,皇上申斥一番,令其改過也就是了,何必廢黜?」

    群臣齊道:「太傅之言有理,還請皇上三思。」

    劉備見眾謀不協,面有難色。正自躊躇,忽見賈仁祿扭轉身子,面向東南,手搭涼棚,東張西望,跟著轉過身來,伸手在胸脯上鑿了兩下,跪伏於地,向劉備磕了個頭。劉備不知他葫蘆裡在賣什麼藥,也就不追究他將屁屁對著自己之罪,問他道:「你這是在做什麼啊?」

    賈仁祿道:「臣是在看東吳兵什麼時候犯境?好向皇上討令出征。」

    劉備心中一凜,道:「嗯,廢後一事滋事體大,容朕再好好考慮,今天就到這裡吧!」

    薛珝大聲叫道:「退朝!」眾人待劉備走後,魚貫而出。

    許靖歎道:「大漢將亡矣!」

    楊阜問道:「何以見得?」

    鍾繇接口道:「當初夏桀攻打有施,有施將其女妹喜獻上,桀寵妹喜,夏朝遂亡。商紂攻打有蘇,有蘇將其女妲氏獻上,紂寵妲已,商朝遂亡。周幽王攻打有褒,有褒將其女褒姒獻上,幽王寵幸褒姒,西周遂亡。晉獻公攻打驪戎,驪戎獻其女驪姬乞和,獻公寵增驪姬,晉國大亂。如今皇上攻打匈奴,匈奴獻義女乞和,皇上寵幸此女,大漢不亡何待?」

    群臣聞言,紛紛嗟歎,不少人已開始在為今後前途打算了。楊阜奮然道:「食君之祿,當忠君之事。大漢即有亡征,我等便該上表切諫,讓皇上皤然悔過,痛改前非,為何在此唉聲歎氣,坐以待斃?」

    賈仁祿道:「你小子省省吧。清官難斷家務事,皇上已經不愛皇后了,想和她打離婚。因你幾句話,他便能回心轉意?你以為你是誰,月老嗎?」

    楊阜道:「明知不可為,也要為之,否則怎能報答皇上往日的厚恩?」

    賈仁祿拍了拍他的肩頭,道:「保重,兄弟晚上為你燒些紙,提前為你默哀一番。」

    楊阜道:「光我一人上表切諫是沒用,不如我們聯名上表,皇上見軍師也反對,必會打消此念。」

    賈仁祿道:「你自己想死,沒人攔著你,何必拉上老子當墊背?老子還想多活兩年呢!」

    楊阜道:「皇上待你可不薄,沒想到你如此喪盡天良,居然見死不救!」

    鍾繇道:「你可錯怪仁祿了,面折廷爭,他是不如你,不過保全社稷,安邦定國,你可就不如他了。」

    楊阜恍然大悟,道:「丞相之言甚是,如今該當如何?」

    賈仁祿四下一瞧,悄聲道:「我可聽說,初四那日皇后心血來潮,向張飛同志看齊,灌了幾斤馬尿後,將一個叫醬什麼的宮女的屁屁給打開了花。皇上好不容易才將那個傳說中最不愛惹事的張飛同志趕到洛陽去,不用再和他終日朝向了,宮中突然又冒出個女張飛,皇上能不頭大麼。有道是:『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 』。衣服破了,換一件就是,手足斷了,可沒得換了。皇上前世不休,攤上張飛這麼一個兄弟,那是造化弄人,無可奈何。可是皇后什麼人不好學,偏偏去學張飛,不是等著皇上將她換掉麼。如今皇上中場換人之意已決,我們再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不如靜觀其變。是狐狸總會露出尾巴的,為今之計,以其沒頭沒腦的和皇上死磕,不如保存實力,舉著鋼叉窩在暗處等著,待那隻狐狸露出尾巴的時候,便一猛子竄將上前,手起叉落,看她還不嗚呼哀哉。」

    楊阜道:「軍師之言甚是,楊阜受教了。」

    鍾繇苦笑道:「仁祿總是能將十分深奧的道理,說得十分粗俗。」

    賈仁祿道:「彼此彼此,你們這些儒生總是能將十分粗俗的道理說得十分深奧,讓人聽了如墜五里霧,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

    鍾繇哈哈大笑,道:「時候不早了,咱們也別聚在這裡了,各自去忙吧。」

    賈仁祿自言自語,道:「你們一個個都公務纏身,忙得要死。就老子一人閒得發慌,只能回家忙造人了。好了不打擾諸位辦公了,回家睡覺去。」說著打了個哈欠,向宮門走去。

    回到家中,賈仁祿問趙二道:「甄宓呢?」

    趙二道:「和姜公子一起在書房看書。」

    賈仁祿搖了搖頭,道:「沒救了,姜大大以後別想打勝仗了。」

    當下他來到書房,凝目一看,只見甄宓坐在正中,姜維坐在她的下首,兩人手裡捧著一卷簡牘,全神貫注的看著,絲毫沒有注意到他進來。賈仁祿微微一笑,咳嗽兩聲,甄宓抬起頭來,微笑道:「有事麼?沒事別妨礙我們看書。」

    賈仁祿對姜維說道:「死小子,你手上那本書借給你了,滾回家讀去。老子突然來了興趣,像和娘子在書房中辦正事,你就別在這裡礙手礙腳的當電燈泡了!」

    姜維朝他做了一個鬼臉,跟著那卷簡牘珍而重之的放入袖中,邁步奔出書房。

    甄宓啐了賈仁祿一口,道:「老不正經,也不怕教壞小孩子。」

    賈仁祿道:「怕啥,反正這檔子事,他早早晚晚都要知道的。」

    甄宓秀眉一蹙,道:「你來這裡到底有沒有事啊,沒事我可要將你打出去了。」

    賈仁祿嘿嘿一笑,道:「也沒什麼事,就是想你了。」

    甄宓俏臉一板,舉起簡牘,便要上前。

    賈仁祿忙擺手道:「別,別。有事,有事。」說著雙手負後,來回走了兩個圈子,一言不發。

    甄宓見他面色凝重,問道:「出了什麼大事了?」

    賈仁祿道:「嗯,天要塌了。」

    甄宓吃了一驚,道:「有這麼嚴重?」

    賈仁祿望向屋外,出了一會神,道:「當初孫皇后明明可以回江東的,卻被老子給攪黃了,可見不按著歷史,不一定就是對的。老子已對不起她一次了,不能再對不起她了。」

    甄宓問道:「哦,孫皇后出了什麼事了?」

    賈仁祿道:「今日早朝皇上提出要廢後另立,被老子打一個啞謎給頂了回去。」

    甄宓道:「皇后娘娘人很好,而且徐姐姐臨走時有交待,讓我們無論如何要照顧好皇后,你可得想個辦法。」

    賈仁祿望著院子裡的枯樹,發了一陣子呆,緩緩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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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六十六章 入宮金牌


    過了五日,散朝之後,劉備照例魂不守懾的轉入後宮,準備和劉貴妃一起共商造人大計。忽地瞥見賈仁祿頻頻向他使眼色,搖頭苦笑,問道:「你有什麼事嗎?」

    賈仁祿看著薛珝,嘿嘿一笑,也不說話。劉備揮了揮手,薛珝退了下去。賈仁祿道:「皇后娘娘最近是不是老給皇上臉色看,整得皇上哭笑不得?」

    孫尚香最近變本加厲,有如黃河氾濫一發不可收拾。劉備想要廢後,又怕孫權大怒來伐,正為此事煩心。聞言長長歎了一口氣,道:「這個皇后最近越來越過分了,朕已忍無可忍。你素來智計多端,也替朕出出主意。」

    賈仁祿一臉驚訝,道:「皇上為什麼不早同微臣說?」

    劉備奇道:「哦,難道你有什麼方法能使皇后不嫉不妒?快快道來。」

    這當皇帝看著風光,三宮六院七十二妃,整天都可以在溫柔鄉,銷金窩裡泡著,當真是艷福無邊。可是任何事物都有一正一反兩面,有好的一面,必有壞的一面,皇帝享受無邊艷福的同時,所受之苦也常人無法想像的。且不說整日價大小國事不斷,堆積如山。光這後宮之中勾心鬥角,明爭暗鬥,就夠皇帝喝一壺了。唐太宗李世民可謂中國政壇不世出的奇人,上馬能統一天下,下馬則開創貞觀盛世,文治武功都為世人所稱道。可就連這麼一個幾盡完美的男人都管不了後宮那一幫子娘們及孩子。他的女兒嫁人之後竟跑去和尚私通,他的太子更是膽大包天,竟敢明刀明槍和他放對,結果被他狠狠修理一頓,發往邊疆勞動改造了。雖說其時後宮在一代賢後長孫皇后全權打理下,團結向上,沒人敢貢媚取憐,亂施色誘術。但還是有一隻狐狸伺機潛伏下來,竭盡所能討好李世民,最終搞得大唐江山風雨飄搖,幾盡崩潰,那人便是一代女皇武則天。李世民、長孫皇后如此能幹,都不能擺平後宮那一大攤子亂事。劉備、孫尚香不及其萬分之一,自然更是束手無策。此時劉備對劉貴妃處心積慮要害死皇后的陰謀一無所知,還認為是皇后太過嫉妒,不能和睦六宮,一聽賈仁祿有辦法擺平此事,當真喜出望外。

    賈仁祿道:「現在皇上是君,微臣是臣,這話實在不好說出口。若是皇上當微臣是朋友,這話便好說了。」

    劉備道:「現在我便是你的朋友,不是什麼皇帝。一天到晚做皇帝,沒個知心朋友,也沒什麼味道。」

    賈仁祿道:「好,便是這樣。現在這裡就我們兩個男人,我就可以暢所欲言了。」說著走到玉階上坐了下來,劉備坐在他邊上,道:「有什麼話你就說吧,別吞吞吐吐的。」

    賈仁祿道:「其實這事你早就該來問我,老子可有一套散手,能令那幫子娘們對你服服貼貼的。」

    劉備啞然失笑,道:「哦,你真有如此本事?」

    賈仁祿一拍胸脯道:「那是自然,你沒見老子家裡那幾個婆娘,老子叫她們往西,她們絕不敢往東!」心道:「那是自然,我事先問過了,她們想往哪個方向,便說哪個方向,這樣自然不會出錯。若是她們有的想往西,有的想往東呢,那……老子就不說了。」

    劉備笑道:「上次你夫人讓你斯文些,你便連菜也不敢吃一口。如此懼內,還敢在我面前胡吹大氣。」

    賈仁祿老臉一紅道:「嘿嘿,那是老子這個好男不想同她這個惡女斗罷了。再說她幫了老子一個大忙,老子也不好駁她面子,只好認她為所欲為了。」

    劉備見他說的神秘,心中好奇,問道:「哦,她幫了你什麼忙呢?」

    賈仁祿四下一瞧,神秘兮兮地道:「這可是天大的秘密,我要是跟你說了,你可千萬不能跟第二個人說。甄宓會一樣十分神奇的法門,有了這個法門,咱們男人真正算是熬出頭了,想娶幾個老婆就娶幾個老婆,家裡那幾隻母老虎再也不會說三道四,嫌七嫌八了。」

    劉備十分驚異,道:「哦,世間竟有如此法門?」

    賈仁祿道:「嗯,於神仙給我一部《太平清領道》,這事你也是知道的。這書向來都由甄宓掌管,她對裡面的內容十分的感興趣,常常看到深夜。有道是功夫不負苦心人,幾年下來,裡面那些稀奇古怪的法門她差不多都已學會了。」

    劉備即驚且喜,道:「哦,你說的那個神奇法門便是出自《太平清領道》?」孫策殺於吉不得,自己反不得其死,這事在江東乃至於全國都被傳得沸沸揚揚,這事的主角於吉更是被人捧到天上去了。劉備年紀越來越大,怕死之心也是以日俱增,對這位不知所蹤的神仙自然是心嚮往之,對他傳下來的奇妙莫測的法門也是深信不疑。

    賈仁祿點了點頭,道:「對的,只要按著書上所載畫靈符一道,作法一番,再將那道靈符燒化,作成符水一碗給想讓她安靜些的婆娘喝了,保管母老虎轉瞬之間便成為溫順綿羊,從此耳邊再也聽不到河東獅吼,這覺也也就睡得蹋實多了。」

    劉備道:「哦,甄宓即知其法,為何反要助你?難道她不怕你多蓄姬妾,對她不利?」

    賈仁祿苦笑,道:「她之所以這麼做是有不得以的苦衷的。當初她愛我愛的死去活來,想要進咱家門。可曹靜那隻母老虎說什麼也不讓她進門,還擺著一副天之驕女的架子。對老子說,老子娶貂嬋在先,她無話可說,只得認命了。若是老子再敢勾三搭四,往家裡領人,她便把老子的腿打折。甄宓進不了門,急得了不得。後來她在書中發現此法,高興的三天都睡不著覺。她抱著死馬當活醫的態度,在曹靜身上一試,沒想到還真管用。不過她防著老子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事先便讓老子發誓,除了她和祝融之外,老子不能再往家領人了。否則不用老天懲罰,她自有法治得老子死不死活不活。老子迫於她的淫威,這才沒敢亂來。雖說不能再往家裡領人,是有些遺憾,不過從此聽不見群虎咆哮,倒也是一件大大的妙事。」

    劉備喜道:「哦!那靈符你可還有?」

    賈仁祿道:「這東西又不能當飯吃,要那麼多來幹嘛?甄宓只是給咱家的三個婆娘各畫了一道,都用完了。」

    劉備歎了一口氣道:「原來如此。」

    賈仁祿道:「你也別長吁短歎的,甄宓既然知道畫符,再讓她畫一張出來,還不是和玩似的。不過……」

    劉備道:「不過什麼,你需要什麼儘管對我說。這世上我拿不出來的物事怕不多見。」

    賈仁祿道:「你是我的朋友,為朋友兩脅插刀,乃是天經地義的事,哪還能要東西?只不過甄宓那婆娘頗有正義感,要讓她做此下作之事,怕有些棘手。」

    劉備道:「她若是能讓皇后不嫉不妒,這後宮就此太平,我也可以安心處理國事。這樣對整個國家而言都有莫大的益處,怎能說是下作之事呢?」他要這個靈符,不過是想孫尚香安靜一些,自己便可以縱慾花叢,為所欲為。不過這話當然不能明著說出來,否則都不用別人評價,他自己也會認為自己是桀紂之君的。於是他便找了這麼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出來,這借口一出口,連他都覺得好像是這麼回事一般。

    賈仁祿道:「我也知道這事好處很多。可她說這種法術大損陰德,作多了是要折壽的。哪個人不想自己長命百歲,誰想短命橫死?甄宓自然也不例外,所以要想讓她做這事,是要費些功夫的。」

    劉備見他說的鄭重其事,自然信以為真,道:「原來如此。」頓了頓道:「這樣吧,我親自和她闡明其中的利害關係,我想她會明白我的苦衷的。」

    賈仁祿道:「由你親自去說,此事十九可成。」說著站起身來,走到階下,恭敬地道:「好了,朋友之間的對話到此結束,請問皇上什麼時候要到臣家去呢?」

    劉備急不可待,道:「現在朕正好沒什麼事,不如就現在的。」

    賈府中書房內,劉備、甄宓、賈仁祿三人正在密議。賈仁祿像根木頭一樣杵在那裡,明曰幫劉備勸說,實則在監視劉備,看這隻大色狼會不會見色起意,乘機吃他心上人的豆腐。劉備自然不會那麼無聊,當下使出渾身解數,請甄宓替他作法,讓孫尚香這隻母老虎從此老實下來。

    甄宓連連搖頭,一疊連聲說道這樣做是會損壽的,自己不想過早便香消玉殞,所以愛莫能助。劉備擺事實講道理,苦勸了小半個時辰,甄宓始終不為所動,頭搖得好似撥浪鼓一般,只是不依。劉備將所有能想到話語都用盡了,還是不能奏功,只得使出拿手絕活,放聲大哭。這招果然管用,過不多久,甄宓受他所感,眼圈一紅,跟著掉下淚來。哭了一會,她覺得劉備十分可憐,便勉為其難的答應。

    劉備心花怒放,沒口子的道此法若果真管用,一定少不了她的好處。甄宓道:「我這麼做自是為了江山社稷著想,並不是貪圖什麼好處。不過我想請皇上答應我一件事。」

    劉備笑道:「別說一件事,便是一百件事朕也答應你。什麼事你就是說吧。」

    甄宓道:「這事牽涉太也重大,若是讓人知道了,這閒言閒語肯定是少不了的,到時我百口莫辯,唯有一死了之。我一死不足惜,連累得皇上一起遭人恥笑,可就不好了。所以我想皇上秘密其事,對外只說我入宮朝見皇后,我進宮後覷得空隙,乘機作法,保證神不知,鬼不覺。」

    劉備道:「你顧慮的甚是。命婦入宮朝見皇后,古來有之。明日我便賜你金牌一面,准你入宮行走。」

    甄宓忙行禮道:「多謝皇上恩典。」

    賈仁祿流著口水,對劉備說道:「那金牌還有富裕沒?能不能也給臣一面?」

    劉備哈哈大笑,道:「你進宮想做什麼?」

    賈仁祿道:「微臣對皇上的敬仰有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一日不見皇上一面,便渾身不舒服。有了這金牌,想見皇上的時候,便可以去宮中見您,豈不是好?」心中卻道:「我快要吐了……」

    劉備笑道:「少來,別以為朕不知道你進宮想做什麼?哈哈!」

    次日散朝後,劉備揮退左右,賜給賈仁祿金牌一面,言道只要執此金牌,隨時都可進宮。賈仁祿向那面小巧玲瓏的金牌瞧了一眼,心道:「他媽的,為了得到這個東東,老子兩個晚上沒睡覺。不用這東東進宮泡兩個宮女,怎能超度那上億為國捐軀的腦細胞的亡魂?」

    回到狗窩,賈仁祿將金牌交給甄宓,悄悄吩咐幾句,甄宓點了點頭,退下準備去了。

    劉貴妃向來留意宮中的一舉一動,那日賈仁祿與劉備在殿上密談良久,隨後便即出宮之事,她過不多久便即知道了。可是二人密議之時驅散所有宮人,說話的位置又在大殿中央,且說話聲音不大,在殿外無法竅聽得到,是以二人談話內容,外間一無所知,劉貴妃自然也無從知曉。不過她一向將賈仁祿當成必欲除之而後快的死敵,見賈仁祿同劉備密談,便知二人湊在一起準沒好事,一定是在商量如何對付自己。她知道賈仁祿是一個十分難纏的對手,聞知此事,不禁心中焦急,當即便命薛珝出宮詳細打探賈仁祿動靜。

    這日薛珝來見劉貴妃,道:「散朝之後,皇上獨自一人與賈福在殿中商議良久,不知所謂何事。」

    劉貴妃冷笑道:「還能有什麼好事,一定是在商量如何對付我?」

    薛珝道:「先發制人。這先機若是給賈福搶先抓住,我們可就只有縛手待斃的份了。」

    劉貴妃道:「宮闈之事可不容許外臣干預,他想抓住先機,談何容易。且不去理他,絳珠那進展如何?」

    薛珝笑道:「她對貴妃娘娘十分感激,言道若是日後有用得著她的地方,儘管吩咐。」

    劉貴妃道:「嗯,很好。現在準備的也差不多,只要想個辦法讓她回到皇后身邊去了,我們便有好戲可以看了。」

    薛珝道:「事情怕沒有這麼簡單,如今絳珠對皇后雖然恨之入骨,但要她做對不起皇后的事,怕還是做不到。」

    劉貴妃道:「她既然上了我們的船,想怎麼做便由不得她了,我相信這事你會處理好的。」

    薛珝嘿嘿一笑,道:「娘娘聖明。」

    劉貴妃道:「嗯,我今天有些累了,沒事你先下去吧。」

    前段時間劉貴妃剛生下劉永,身體虛弱,時常感到疲倦,想要獨自一個人趴著,倒也說得過去。可如今她活蹦亂跳,竟也經常喊累,想要休息,便有些說不過去了。薛珝微感奇怪,但這種宮闈私事,最好不要打聽,秘密知道的越多,對自己越不利,腦袋搬家的概率也就越大。當年韋公小寶便是知道了太多不該他知道的事情,結果劫難重重,好在他艷福齊天,不然早就到閻王那裡去報道了。當下薛珝也不多問,行禮辭出。

    劉貴妃道:「對了,繼續給我盯緊賈福,事無俱細,都要向我匯報。」

    薛珝答應一聲,退了下去。劉貴妃向左右各瞧一眼,獨自一人向西南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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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六十七章 半途而廢


    三日後甄宓準備好一應物事,身披道袍,飄飄然有神仙之態。梅花、蘭花一捧寶劍,一捧香爐跟隨在後。其後則是四五十名親兵。一行人出了府門,沿路來到未央宮門口,甄宓從袖中取出金牌,攥在手中,在守門侍衛面前一晃。

    眾侍衛一見金牌肅然起敬,躬身將甄宓等三女讓入宮中。由於宮中自有護衛,那幫親衛也就不用再像蒼蠅一樣跟在後面了,當下如獲皇恩大赦一般回府打麻將去者。

    甄宓隨著近侍來到承明殿,孫尚香一見是她,十分詫異,問道:「噫,你怎麼來了?還這副打扮?」

    甄宓笑了笑,目示左右,孫尚香揮退左右,甄宓笑道:「我這副打扮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罷了。你可知自己已經大禍臨頭?我是來救你的。」

    孫尚香莫名其妙,道:「大禍臨頭?何以見得?」

    甄宓搖頭苦笑,道:「大禍只在目前,你居然還不自知,終日沉迷於醉鄉之中,叫我說你什麼好呢。虧得仁祿看出端倪,托我前來解救,不然真的就昆山失火,玉石俱焚了。」

    孫尚香仍是難以置信,問道:「有這麼嚴重?」

    甄宓道:「你可知皇上已和群臣商議,要將你廢了,另立新後?」

    孫尚香笑了笑,道:「這早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了。其實我這皇后不過就是掛個名而已,早些廢了倒好。」

    甄宓苦笑道:「傻瓜,你若不是皇后,就如螻蟻一般,微不足道,轉眼便會沒命的!」

    孫尚香頗不以為然,道:「皇上只是討厭我而已。我畢竟救過他,他不會害我的。」

    甄宓道:「要害你的另有其人,根本就不是皇上。」

    孫尚香道:「你是說劉貴妃?哼,她有什麼本事來害我?」

    甄宓搖頭道:「劉貴妃自進宮之日起便開始在算計你了,可憐你竟還一直蒙在鼓裡。」

    孫尚香道:「她只不過會討皇上歡心罷了,有何本事?我可是孫堅孫文台的女兒,小霸王孫伯符的妹妹,身體裡流淌著英武高貴的血液,如何會怕這麼一個連出身來歷都不知道的胡人義女?」

    甄宓道:「你太小瞧她了,早晚會吃大虧的。」

    孫尚香仍不以為然,道:「我看這不過是你們在杞人憂天罷了。我在這深宮之中,雖說過得很不開心,卻也沒什麼危險,你們就別為我擔心了。」

    梅花可沒那麼好的耐心,嗔道:「老爺為了想法子救你,整整兩個晚上沒睡,頭髮都白了十來根。他可是費盡心思才讓我們混進宮來設法搭救你,沒想到你居然不領情。哼,不理你了。」對甄宓道:「像這樣的人死了活該,夫人就別為她瞎操心了,這就走了吧。」

    蘭花附和道:「就是!就是!」

    甄宓橫了她們,厲聲道:「住口,皇后娘娘面前,不得如此無禮。」

    梅花心中不忿,小聲嘀咕道:「哼,她就快當不成皇后了,夫人何必對她這麼好?」

    孫尚香道:「哦,仁祿為了設法救我,當真兩個晚上沒睡?」

    甄宓點點頭,道:「他這人就是這樣,為了幫助別人,什麼也顧不上了。」

    孫尚香笑道:「他有這麼古道樂腸麼,怕是只有對女人才這樣吧。」

    甄宓微微一笑,也不生氣。梅花忍不住了,嗔道:「老爺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不許你這麼說他!」

    梅、蘭花自雙親慘亡之後,便投入賈仁祿門下。雖說在這個時代僱傭未成年少女是合理合法的,但賈仁祿這個現代來人,還是無法接受,對她及蘭花十分照顧,幾乎沒讓她們做什麼事。二人終日無憂無慮,不用好好學習,也可天天向上,當然僅僅指個頭而言。她們的活計不多,又有麻將可打,一應飲食起居也和貂嬋、甄宓等人差相彷彿,在自己的住處自有一幫僕役婢女服侍。如此優越的生活環境,便是大家閨秀也難望其項背。她們本是一個鄉下丫頭,突然受此待遇,自然對賈仁祿十分感激。一聽孫尚香冷嘲熱諷,便氣不打一處來,腮幫子鼓起老高。

    孫尚香微微一笑,道:「看來他是有些邪門。我和他非親非故,他又何必如此費神?」

    甄宓道:「他是受一位故人之托。而且他這麼做也不完全是為你。你若是有事,大漢江山必將動盪不安,他不忍見生靈塗炭,這才煞費苦心思索對策的。」

    孫尚香道:「哦,難道在我身邊真的隱伏危險?」

    甄宓道:「嗯,現在還不知道這將會是一場什麼樣的災難,不過有危險,那是確然無疑的。仁祿說若是等到下雨了再收衣服,可就全給淋濕了,到頭來白忙活一場,還得花力氣重洗一遍,當真是自討苦吃。呵呵,這傢伙什麼都好,就是不好好讀書,說出來的話那叫一個難聽。可是話雖粗,理卻不粗。如今以其坐以待斃,倒不如未雨綢繆。按仁祿的話講,便是搶先將衣服收起來,那樣老天想淋也淋不著了。」

    孫尚香格格直笑,道:「嗯他說的倒也有理,那我該怎麼辦?」

    甄宓正色道:「你先將最近這段時間宮中發生之事跟我說說,我知道情況之後,才好定對策。」

    孫尚香見她說得十分鄭重,倒也不敢大意。沉吟片刻,將最近這段時間以來發生之事,不論大小,一五一十的說了。

    甄宓秀眉一蹙,道:「絳珠之事明顯就是貴妃在挑撥離間,你將她趕了出去,不擺明將她往貴妃那推麼?」

    孫尚香道:「事後我回想起來也著實後悔,不過想要我道賺,卻無論如何也辦不到。」

    甄宓沉吟良久,方道:「現在情況已經很嚴重了,貴妃已打算動手了。」

    孫尚香一臉迷茫,道:「有什麼危險,我怎麼看不出來。」

    甄宓道:「貴妃千方百計要拉攏你身邊的人,便是要在你身邊安插一個內奸,好擺步於你。」

    孫尚香道:「哼,我怎麼還會將絳珠再召回來?」

    甄宓道:「你太低估劉貴妃了。難道你不召絳珠回宮,她便沒辦法了麼?只要她在皇上面前花言巧語一番,皇上便會下旨令絳珠重回承明殿,還會告誡你不可再為難她。那時你雖明知她要害你,又能怎麼樣?」

    孫尚香道:「這個……那我該怎麼辦?」

    甄宓目視梅蘭二花,二女忙走到門口,一左一右的站著,好似兩尊門神。甄宓道:「從現在起你必須完全按照我的吩咐去做,不能有些許差池,否則性命不保。」

    孫尚香道:「既是徐姐姐托你們來照顧我,便可以完全信任。我聽你的,你說吧,要我怎麼做?」

    甄宓伸嘴在她耳邊悄悄地說著,過了良久良久,甄宓笑了笑,道:「時候也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五日後我便會來這裡裝模作樣的作法一番。我交待你的,你可一定要記牢,不可有半分差池。」

    孫尚香道:「嗯,我會的。」

    甄宓點了點頭,飄然而去。

    孫尚香望著她的背影,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喃喃地道:「他究竟是怎麼樣一個人?」

    這邊薛珝探聽甄宓進宮,大吃一驚,來見劉貴妃,道:「大事不好了,賈福的夫人進宮來了。」

    其時一向不顯山不露水,喜怒不形於色的劉貴妃,不知吃錯了什麼藥,又或是哪根筋搭錯了,正板著臉,躺在榻上生悶氣。聽了這句話,這一驚實是非同小可,一躍而起,厲聲道:「皇上竟敢如此明日張膽的奪人妻女,這簡直豈有此理!」

    薛珝知道自己說錯話了,老臉一紅,道:「微臣沒說明白,讓娘娘誤會了,微臣該死。」

    劉貴妃沒好氣的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薛珝道:「是這樣的。皇上賜給甄夫人一面金牌,使其可以在宮中行走。今日甄夫人拿著這面金牌進宮來見皇后,二人在承明殿中密議良久,不知道說些什麼。」

    劉貴妃也不說話,一個勁的冷笑。

    正說話間,忽聽得一陣輕盈的腳步聲從外間直響進來。薛珝吃了一驚,回頭一看,原來是一名宮女走了進來,道:「啟稟娘娘,絳珠在外求見。」

    劉貴妃定了定神,回復了一貫的神態,臉上又露出甜甜的笑容,道:「快快有請。」

    那宮女引著絳珠來見劉貴妃,劉貴妃道:「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絳珠面帶喜色,道:「皇后娘娘差人來召婢子回去,婢子是專程來向娘娘辭行的。娘娘對婢子的恩德,婢子永世莫忘。婢子此生已屬皇后娘娘,無法再服侍娘娘,若有來生,必當結草啣環,已報娘娘大恩。」說著跪倒在地,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

    薛珝見絳珠得以回轉承明殿,喜出望外。側頭瞥了一眼劉貴妃,卻見她臉上殊無喜色,還道是她不願在絳珠面前表露自己的心思,隨即也收起笑容,不敢過分表露自己的歡喜之意。只聽劉貴妃淡淡地道:「些許微勞,何足掛齒,不必老放在心上。」

    絳珠道:「這事對娘娘來說是不算什麼,對婢子來說可就是大事了,娘娘的大恩婢子是永遠也不會忘記的,日後娘娘有用得著婢子的地方,儘管吩咐,婢子自當盡力。」

    劉貴妃道:「我左右不乏其人,哪要你辦什麼事了?你的心意我領了,你到了承明殿可要好好服侍皇后娘娘,可不能銜著前恨,心生懈怠。」

    絳珠道:「娘娘教晦,絳珠謹記。」

    劉貴妃微笑道:「若沒什麼事,你便退下吧。」

    絳珠答應一聲,退了下去。

    絳珠走後,薛珝道:「絳珠回轉承明殿,娘娘好像不大高興?」

    劉貴妃幽幽歎了口氣,道:「正要和你說這事。我思來想去,總覺得這事牽涉太也重大,萬一事機不密,玉石俱焚,不可造次。所以決定將一應活動全部暫停,待我深思熟慮一番之後,再作區處。」

    薛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張嘴張得老大,說什麼也合不攏了。他愣了好一會兒,方道:「如今皇上對皇后頗為厭惡,絳珠也因鞭苔之恨,對皇后心存芥蒂,若於此時行蛆下盅,大事定成。這可是千載難逢的良機,若是錯過了,再要找到這麼好的機會可就難了,還請娘娘三思。」

    劉貴妃道:「我非不知其中利害,只是我總覺得這事須當從長計議,不可造次。」

    薛珝道:「這個機會若不好好把握,娘娘一定是要後悔……」

    劉貴妃俏臉一沉,厲聲道:「夠了!該怎麼做我心裡清楚,不用你來多嘴!我有些累了,沒什麼事你就下去吧!」

    自薛珝服侍劉貴妃以來,劉貴妃從未對他發過火。薛珝向她瞧了一眼,覺得她心中好像有一肚子話要說,卻一句也說不出口似的,不禁大惑不解,不明白她昨日還好好的,為何今日便判若兩人。當下他也不便多問,行了一禮,告辭而出。

    劉貴妃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一般,頹然坐倒,像堆軟泥一樣,軟癱在地,眼淚撲簌簌地流了下來。

    劉貴妃終止行動,事出突然。賈仁祿自然一無所知,仍就按步就搬。五日後,甄宓再一次進宮,堪定方位,手執長劍,踏罡步鬥,裝神弄鬼一番,像模像樣的畫了道符一張,拿在手裡揮舞片刻,投入火中,化為灰燼,跟著將灰燼倒入水中作成符水一碗,然後煞有介事的端到承明殿,哄著孫尚香喝了下去。

    劉備待她作法完畢,便迫不及待的湊上前去,問道:「怎麼樣,這事能成麼?」

    甄宓向他瞧了一眼,心中暗自鄙薄,總覺得賈仁祿放浪形骸擺明就是流氓,反而遠較這偽裝明君的大漢皇帝品格高得多了。當下微微一笑,從袖中取出靈符一道,道:「皇上將此符貼身收藏,可保萬無一失。」

    劉備忙將那靈符珍而重之的揣進懷裡,甄宓笑道:「此符至關重要,切記不可遺失。若是不慎遺失,這法門可就不靈了。」

    劉備連連點頭,道:「好的,朕一定小心收藏,絕對不會將其遺失。」

    甄宓道:「宮中之事已了,我也該回去了。不然仁祿等急了,心裡指不定怎麼想呢,呵呵。」

    劉備啞然失笑,道:「這個仁祿也真是的,你在朕這,有什麼可不放心的。」

    甄宓道:「他就是這樣的人,老愛胡思亂想。」心道:「我在你這,他不擔心才怪呢!」

    劉備道:「既然來了,且不忙走。我有些事情想問你。」

    甄宓心中一凜,下意識退了一步,道:「皇上想問何事?」

    劉備道:「這裡不是說話所在,請隨朕到御花園一遊如何?」

    甄宓道:「男女有別,妾身與皇上同游御園,傳將出來,皇上的名聲可就毀了。」

    劉備哈哈一笑,道:「你想到哪去了,朕確有一些事情想要請教。夫人若信不過朕,可請兩位婢女隨同前往。」

    甄宓向他瞧了一眼,覺得他不像是忽起邪念,欲將自己騙到御園之中非為作歹,放心大半,道:「那好。我便陪同皇上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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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六十八章 長生不老


    當下梅花、蘭花護著甄宓、劉備來到御園。一路之上,梅、蘭雙姝像防賊一樣防著劉備,生怕他為非作歹。劉備將他那來之不易的仁義之名看得比命還重,斷然不會做此出格之事。否則未央宮盡歸劉備掌握,劉備要想亂來,又豈是梅、蘭雙姝所能阻攔得住的?

    劉備眼見二女雙眸直勾勾地盯著他的手,目不轉睛,不禁啞然失笑。過不多時,一行人來到一處水榭,劉備揮退宮人,倚著欄杆,低頭望著碧綠的湖水,出了一會神,問道:「聽聞夫人曾熟讀《太平清嶺道》?」

    甄宓點點頭,劉備心中一喜:「書中的法術夫人都學會了?」

    甄宓道:「書中之學包羅萬有,博大精深,『學會』兩字談何容易。」

    劉備暗暗歎了一口氣,道:「我想問夫人一件事,還請夫人據實回答。」

    甄宓向他瞧一眼,已明其意,微笑道:「皇上信麼?」

    劉備一臉迷茫道:「夫人之言何意?」

    甄宓道:「我是指長生不老之事皇上信麼?」

    劉備見她看破自己心思,臉上微微一紅,道:「這個……這個……」

    甄宓問道:「皇上可是想問書中可有記載長生不老之方?」

    劉備老臉通紅,沉吟良久,方道:「嗯,朕想問的就是這個,不知書中可有記載?」

    梅花暗暗白了他一眼,心道:「哼,你這個寡情薄性之人也想長生不老么,別說這世上壓根就沒有什麼不老仙方,就算有,要長生不老的也該是咱老爺!」

    甄宓點點頭道:「書上確有記載。」

    劉備喜形於色,道:「哦,書上果有長生不老之方!」

    甄宓又點點頭,道:「嗯。」

    劉備得意忘形,道:「那可太好了,你回去仔細看看都需要何許物事才能與神仙往來,求得長生不老之方。」

    甄宓對其更加鄙夷,淡淡地道:「這麼說皇上相信有人可以長生不老?」

    劉備道:「書中不是載有長生不老之術麼,朕又如何不信?」

    甄宓道:「皇上如今功成名就,享盡人間之福,也該知足了。為何還要眷戀餘生,以求長生不死?」

    劉備忙做悲天憫人狀,道:「如今天下尚未一統,百姓仍處於水深火熱之中。而太子劉禪年幼不能理事,朕恐自己一旦崩殂,太子不會治理國家,將朕辛苦打下的基業毀於一旦。所以朕打算與神仙往來,祈求長生之術,讓朕可以多活幾年,多為國家,為百姓做些事,也使太子將來即位時,可以坐享其成,不用再勞心勞力了。」

    甄宓聽了這話,只覺得一陣噁心,想要嘔吐。當下強自克制,微笑道:「皇上悲天憫人,處處為國事著想,妾身萬分敬佩。只是……」說到這蹙起眉頭,面有難色。

    劉備忙問道:「只是什麼?」

    甄宓道:「只是書上所載全是前代皇帝求仙時所用之法,於神仙還在文末註明:『秦時齊人徐市等上書,言海中有三神山,名曰蓬萊、方丈、瀛州,上有神人居焉。始皇信之,命徐市發童男女數千人,入海求仙,終弗得。孝武皇帝時李少君、文成、五利等輩阿武帝之意,極言不死藥可得,神仙可致。於是武帝遣人入海尋訪蓬萊仙山,以期得見神人安期生,求得不死藥。又於未央宮中築柏梁台,上置銅人,手捧一盤,以承仙露。余考察三墳五典,從未聽聞如此怪涎之事,心中不信,曾親自入海,訪尋蓬萊,無所遇。可見徐市等人所言乃阿人主之意,以自求富貴,蓋妄言也。』於神仙道術通神,都說此事荒涎不經,不足信,皇上為何還要相信呢?」

    劉備沒想到書上盡然是這麼寫的,大為失望,道:「照書上所言,求仙之事,乃荒涎不經,不足為信了?」

    甄宓點頭道:「嗯,書上是這麼說的。不過書上倒是記載了一些強身健體及飲食起居之法門,若依此修習,卻可延年益壽,要想長生不死,那是沒可能的。」

    劉備當皇帝之後一心便想著永理江山,不然也不會給自己兒子起名為劉永了。這延年益壽總有一日還是要見去閻王的,哪有長生不死來得爽。既然秦皇漢武這樣的聰明君主都相信世上有不死仙藥,那這世上肯定就有不死仙藥,只不過此藥在神仙手中,世人可望而不可求罷了。海中神仙安期生之輩居於仙山之上,豈肯輕易見人?而於吉這個糟老頭子心中不誠,如何能見到神仙?見不到就說沒有,世上哪有這麼糊塗的人。此時他認定於吉欺世盜名,不學無術,便不再稱呼他為「神仙」了,而以糟老頭子呼之。他頓了頓,說道:「原來如此,能夠延年益壽也是好的,你回去將這些法門詳細寫明,讓仁祿在早朝時帶來給朕。」

    甄宓向他望一眼,便知他不信,卻也不想再和他廢話,告辭離去。回到家中,來見賈仁祿,可甫入前廳,見廳中情景,不禁微微一怔。

    只見賈仁祿坐於正中,一臉嚴肅。貂嬋坐在邊上,手執羊毫,一臉茫然。二人下首,分著左右列著兩排婢女,無非是紅袖、桂花、翠花等輩,人人手執燒火棍一根,表情木然。甄宓不知賈仁祿再弄什麼玄虛,問道:「你這是在做什麼?」

    啪地一聲,賈仁祿舉起一方鎮紙,往下重重一擊,喝道:「兀那婆娘,怎麼去了這麼久,在那都做了些什麼,還不給老子從實招來!」

    甄宓撲哧一笑,道:「原來就為這事啊,至於這麼興師動眾的麼?」

    貂嬋笑道:「你不知道,相公最喜歡小題大做。」

    眾女格格嬌笑,賈仁祿老臉一紅道:「嘟,這怎麼能叫小題大做!快快從實招來!」拿起鎮紙又敲了一下,一個不小心,敲到手指,疼的將手指放到嘴裡直吹。

    甄宓微微一笑,揮手對桂花等人說道:「沒什麼事了,你們都下去吧。」

    眾女答應一聲,退了下去。甄宓笑道:「你這麼喜歡坐大老爺,皇上不將你派去當長安令,真是可惜了。」

    賈仁祿道:「嘟,不要旁顧左右而言他,你怎麼去了那麼久啊?」

    甄宓道:「皇上問了我一些事情,時間自然就耽誤了些?」

    賈仁祿急道:「哦,是什麼事情。」

    甄宓笑道:「瞧你急得!不過知道你關心我,真得好開心。放心,皇上最怕名聲掃地,怎敢對我無禮。他只是問我有關與神仙往來及尋求長生不老之方的事。」

    賈仁祿嗤地一聲,道:「這世上哪來的長生不老之方?皇上鬍子都一大把了,居然還會信這種無稽之談,真是弱智!」

    貂嬋道:「越是鬍子一大把,才越會信這種無稽之談。當皇帝風光無限,富貴無極,這樣的日子誰不想永永遠遠的過下去?」

    賈仁祿道:「老子就不想。當皇帝有什麼好?天天都有一大堆國事處理。若處理國事吧,便沒時間泡妞了,硬生生被國事煩死。若不處理吧,是有時間泡妞了,不過大臣就會整日價在你耳朵來回嘮叨,最後還是要給煩死,總之當皇帝就一定會被煩死,還不如像老子現在這樣,當個有名無實的司空,啥屁事也不用管,又有妞可以泡,當真爽哉!不過如果就老子一人長生不死,老子也不幹。眼睜睜地看著心愛之人一個個死去,自己卻怎麼也不嗝屁,那倍受煎熬的感覺,當真是生不如死啊!」

    甄宓心中一陣感動,笑道:「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沒出息!」

    賈仁祿歎口氣,道:「當了皇帝之後不想著長生不老的,怕沒有幾人,就連李世民李大大都不能免俗,何況是皇上。你是怎麼回答的?」

    甄宓道:「我對皇上說書上記載的求仙法門純屬子虛烏有,荒涎不經,他聽了之後好像很不高興。」

    賈仁祿道:「他日思夜想的便是如何長生不老,你卻對他說這不過都是騙小孩的玩意。他不將上暴打一頓,轟出宮去,已經算很給你面子了。」

    甄宓道:「這個皇上,平日裡看著道貌岸然,重仁厚義,沒想到竟如此寡情薄倖,貪生怕死,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賈仁祿道:「唉,人無完人,金無足赤。這世上完美無瑕,根本就挑不出一絲毛病來的除了老子之外,哪還有別人?」

    貂嬋道:「吹牛,你的毛病跟你的頭髮一樣多,還敢說完美無瑕?」

    賈仁祿窘道:「嘟,老子有這麼多毛病麼?」

    甄宓笑道:「你說呢?」

    賈仁祿老臉一紅,嘿嘿傻笑,岔開話題道:「那後來你們還說了什麼?」

    甄宓道:「我對皇上說書上記載著一些關於如何強身健體,延年益壽的法門,皇上似乎不大相信,讓我將那些法門寫好,托你帶給他。」

    賈仁祿道:「其實要想長命百歲,多活幾年,還就要看這些有關養生之道的記載,至於什麼求仙練藥,純粹就是在自殺!」

    甄宓道:「呵呵,這年頭能看得這麼清楚的怕只有你一個人了。我看過一些關於丹藥的記載,那上面竟是丹沙、金石、玉屑之類的東西,這些東西是人吃得麼?吃下去不得病才怪呢。」

    貂嬋道:「也不知道哪些皇帝是怎麼想的,明知這些東西不能吃,竟還樂此不疲,不死不休。」

    賈仁祿道:「嗯,古代不少皇帝短命橫死,便是亂吃仙丹吃死的,那些所謂的仙丹裡往往含有重金屬,像金、鉛、汞之類的,但凡重金屬對人體都是有害的,將這些東西把來當飯吃,能不嗝屁麼?不過話說回來,其實我們還要感激這些皇帝,若非他們如此樂衷於長生不死,後世的科學也不會如此發達。」

    貂嬋道:「這怎麼說呢?」

    賈仁祿道:「古今中外的皇帝都一個德性,當上皇帝之後便想永遠在這個位子上趴著,於是便千方百計的尋求不死仙藥。這樣一來一種職業便應運而生,那就是方士,外國叫術士。這夥人啥也不幹,整日價就是將各種各樣的石頭按著一定比例混來混去,或蒸或烤,希望從中找出點石成金,長生不死的方法來。」

    甄宓道:「這世上根本就沒有長生不死之方,點石成金之術,他們這樣做不是白費功夫麼?」

    賈仁祿道:「他們的功夫是不可能白費的,經過千錘百煉,千秋萬載之後,還真給他們找到了。」

    貂嬋心下大奇,道:「難不成在你那個時代,真有長生不死之法?」

    賈仁祿搖了搖頭,道:「人都是要死的,或早或晚而已。那幫子傢伙整日胡亂鼓搗,雖說沒找到長生不死之方,卻找到了一門極其深奧的學問,那就是化學。後世生產生活,和這門學問息息相關。許多新奇古怪,你們連做夢都想像不到的物事,就是靠著各種稀奇古怪的化學反應人工合成的。這些方士術士其實就是化學界的先驅,只不過他們往往還沒明白這一點,便莫名其妙的見了閻王。有的誤打誤撞的研究出炸藥來,一個不小心將自己給炸死了,連渣都沒剩下。有的一不小心整出硫酸來,把自己燒得面目全非,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最終自己都不想見到自己,便解下褲帶上吊了。有的因長年煉丹不成,被皇帝下旨喀嚓了。還有的因亂吃丹藥,腦瓜忽地開竅了,拿根木棍到山裡當山頂洞人去了。總而言之,化學這門艱深的學問可以說是這些前輩高人拿命換來的。」

    甄宓難以置信道:「竟有此事?那這個什麼化學,相公可會?」

    賈仁祿老臉一紅,道:「老子要會,就不會坐在這裡了。中學時老子是學過一些皮毛,可這會早還給老師了,不然老子鼓搗一些炸藥出來,保證能把這幫子流氓嚇死!」

    甄宓笑道:「相公真是不學無術。」

    賈仁祿道:「其實這炸藥雖說厲害,一次最多也就殺個千兒八百,哪像老子的詭計,隨便一個殺得人都不只這個數。老子若是老靠這些先進技術來對付還什麼都不懂的古代人,豈非勝之不武?要就明刀明槍,兵器對兵器,詭計對詭計,這樣贏起來才有味道呢!」說著昂首挺胸做大丈夫狀。甄宓、貂嬋見到他的光輝形象,無不意亂情迷,神搖魂蕩。

    過了老一會兒,甄宓回過神來,對賈仁祿說道:「你說的那什麼炸藥,一次最多能殺死成千成百的人,世上真有如此厲害的東西麼?」

    賈仁祿道:「怎麼沒有,比這厲害不知有多少呢。我若是一鼓腦的都說出來,你們估計得上精神病院掛號去,還是不說了吧。雖說老子以前學過的知識大都還給老師了,不過依稀尚存些記憶。你們若有興趣,我什麼時候做些小實驗給你看看,管教你們大開眼界。不過事先聲明,這些玩意危險得緊,老子不在時,你們可別胡亂鼓搗。這樣化學是研究出來了,老婆卻沒了,可大大的划不來。」

    貂嬋道:「既是危險,相公就別做了吧,反正我們也不是很想知道。」

    甄宓雖說很想知道新鮮物事,卻也不敢叫賈仁祿做實驗。賈仁祿微微一笑,道:「沒事,老子找些簡單的來做,反正甄宓家是開商號的,要什麼有什麼,原材料應很容易搞到。」

    之後賈仁祿找了些化學實驗做給幾位夫人看,雖說十分簡單,幾位夫人還是一臉驚詫,真不敢相信兩樣看上去毫不相干的物事混在一起竟會產生出如斯奇妙的反應。趙虎最愛看熱鬧,整日價在賈府內外游來蕩去,找尋樂事。忽一日他發現賈仁祿背地裡在搞小試驗,便叫上姜維、賈元春前來圍觀,三個小鬼都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當下便將賈仁祿圍住,七嘴八舌的盤問起來,像在審犯人。賈仁祿肚子裡的墨水本就有限,給他們一問,便睜目結舌,不知該如何應對,索性板起臉來,將他們轟了出去,並三令五申嚴禁他們模仿。否則三個小鬼要在自家院內鼓搗硫磺搞起炸藥,賈府可就有熱鬧可瞧了。

    自甄宓去後,劉備想要和神仙往來的心思非但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濃厚。他終日苦思其法,輾轉反側,徹夜難眠。這日他閒來無事,信步遊玩,不知不覺來到柏梁台下,抬頭仰望那高聳入雲的銅人,出了好一會神,喃喃地道:「孝武皇帝為何要煞費苦心的建這座高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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