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三國重生之我是路人甲 作者:關駒 (已完成)

 關閉
jacky751101 2008-4-26 15:55:4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72 807762
jacky751101 發表於 2008-6-19 21:05
第四百二十九章 以德報怨
    貂嬋道:「劉蒙病了,孩子又小,這個家都是你一個人在操持的?」

    孟夫人道:「家……這又怎能算是個家。不過你說得沒錯,這些年照顧劉蒙,拉扯孩子,裡裡外外都是我一個人,除了我之外,誰還會幫我?」

    貂嬋向她瞧了一眼,見她臉上寫滿滄桑,已非當日的小家碧玉,心中欽佩,道:「可苦了你了,你為什麼不早來找我們。」

    孟夫人道:「我到了長安之後,盡聽人說賈福如何樂於助人,不念舊惡。便對他說來你們這求求試試,興許賈福看我們可憐,肯幫助我們也未可知。」

    祝融道:「不殺你們已算是天大的恩典了,幫你們脫困那是想也不要想。」

    孟夫人道:「可是他卻說寧可餓死,也不吃你們家的飯。不過他說這話時一點底氣也沒有,其實我知道他不是不想來,只是他自己也知虧心事做多了,你們不可能願諒他,來了只能是自投羅網。」

    貂嬋問道:「我聽說你是巴郡世家大族之女,為何不回西蜀求你父親呢?」

    孟夫人道:「我家世代書香,向來知書達禮,循規蹈矩,而我卻和人私奔,這種事在族中可是破天荒的頭一遭。爹爹聽說了之後氣得口吐鮮血,暈倒在地。醒來之後便說我不配做他女兒,並揚言只要我敢回家,他便將我送到孟達那,由孟達處置。若孟達不忍心殺我,他便將我送到族長那,按族規處置,總之非讓我死不可,你們說我還敢回去麼?」

    甄宓道:「好,這忙我幫了。」

    祝融大吃一驚,一臉難以置信的道:「不可以!不殺她也就是了,不能幫她!」

    甄宓不理祝融,繼續說道:「既然要做好人,那便做到底了。仁祿已經放過你們兩次了,也不差這一次。父子倆我都救,能不能活過來,便看他們的造化了。」

    祝融嗔道:「不行,這事我不同意!」

    忽地一女子聲音叫道:「我也不同意!」腳步聲響,紅袖等婢從內堂走出,那句說便是梅花說的。

    蘭花附和道:「對的,我也不同意。」

    賈仁祿出生於人權至上的時代,自然標榜自由、平等、博愛,向來提倡民主治國,當然三國時,講求君權神授,皇權至高無尚。除了他之外,還沒人有這麼超前的意識,這一套根本行不通。於是他便在家中搞起民主治家,聊勝於無。除了國家大事及非他發標不可的事情,家中的大事小情向來由他和幾位夫人如夫人組成領導小組,會商處理,投票表決,若雙方勢均力敵,群雌混戰,實在分不出結果,他這個一家之主有權獨斷專行。當然他迫於雌威,一次也沒有行使過這項權利。

    甄宓向桂花瞧去,桂花尷尬一笑,道:「我也不同意。」

    貂嬋向孟夫人瞧了一眼,道:「我覺得甄妹妹這麼做是對的,我同意。」

    甄宓問紅袖道:「你這麼看?」

    紅袖思想較為保守,對這新生事務,至始至終都不太接受,遲疑道:「我……我……」

    甄宓道:「這規矩是相公定的,你有什麼好怕的,照實說。」

    紅袖一張臉漲得通紅,小聲道:「我還是不說了。」

    甄宓知她商討事務時,向來都是棄權,也無可奈何,歎了一口氣,道:「這事不能拖,這錢你們不出,我來出。」對孟夫人說道:「你到我娘家去取錢,然後去請最好的大夫,務必要將劉蒙及劉邈父子倆治好。」

    貂嬋道:「救人要緊,你們難道真的忍心見死不救?」

    桂花歎了一口氣,道:「夫人說的對。」

    紅袖點了點頭,曹靜最近一直忙著照顧賈睿、賈元春及姜維等人,已經從達官貴婦墮落成為不折不扣的幼兒園阿姨,常不在前面走動,貂嬋等人自然也沒指望幼兒園阿姨能出什麼像樣的主意,於是也不徵求她的意見。貂嬋喊道:「趙二!」

    趙二應道:「在!」走進屋來。

    貂嬋道:「趕緊請上最好的大夫,隨孟夫人前去。」

    趙二應道:「是!」

    孟夫人也沒想到貂嬋會以德報怨,咚咚咚地磕了三個頭,滿心歡喜的隨趙二去了。

    祝融問甄宓道:「連老爺都說不能饒了劉蒙,你為什麼還要幫他?」

    甄宓道:「劉蒙已奄奄一息,既便你不殺他,他也會死,這樣的仇報來有什麼意思?假使他現在就躺在你面前讓你殺,你下得了手麼?」

    祝融道:「這……」

    甄宓道:「你們可知齊桓公?」

    眾女有的點頭,有的搖頭,甄宓道:「齊桓公的父親齊襄公被反賊殺害,死時未及指定繼承人。其時齊桓公和他的兄長公子糾都出奔在外,聽聞死訊後便分別趕回齊國爭位。那時輔佐公子糾的,便是大名鼎鼎的管仲。他為了不讓齊桓公佔先,便先引一支兵馬前去攔截,見到齊桓公後便是一箭射去。齊桓公啊地一聲,叫了出來,口噴鮮血,倒在車上。眾護衛大吃一驚,亂作一團。管仲以為齊桓公已死,便不以為意,護著公子糾緩緩而行,結果到了齊國之後,才發現齊桓公早已即位數日了。原來管仲射中的只是齊桓公的帶鉤,齊桓公知管仲箭法如神,怕他再射,便詐傷倒地,瞞過管仲。齊桓公即位後,深恨管仲,非殺了他不可,鮑叔牙卻向齊桓公舉薦管仲。」

    祝融對飛刀的瞭解多過對歷史的認知,對這段往事自然不甚明瞭,管仲在當時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可祝融避處南蠻,卻不知他是什麼東西,道:「管仲用箭射齊桓公,險些將其射死,這樣的人能用麼?要是我是齊桓公,一定將他拿去餵老蛇!」

    梅花雖然年輕,但自從進了賈府後,好歹讀過幾本書,知道管仲是何許人也,說道:「齊桓公後來聽了鮑叔牙的舉薦,用了管仲,在管仲的治理下,齊國國富兵強,最終稱霸諸侯。齊桓公之所以能成為春秋五霸之首,全靠管仲在後面幫他。書上說管仲死後,齊桓公不聽他的遺言任用小人,結果齊國大亂。後來桓公生了重病,看看將死,卻沒有一個人在旁服侍,連口水都沒得喝,桓公這才後悔當初沒聽管仲的話,可一切都晚了。桓公死後群公子爭位,他的屍體停在榻上六十七日沒人收斂,全都爛了。可見沒有管仲,桓公什麼也不是,連命都保不住。」

    祝融道:「沒想到桓公的仇人,竟肯如此幫他。」

    甄宓道:「齊桓公用了射鉤之仇管仲,結果稱霸天下。晉文公也用了一個仇人,結果救了自己一命。可見仇人不一定都非斬盡殺絕不可,有時殺了反而大禍臨頭,這可能便是天道玄運,世人難以臆測之處吧。齊桓、晉文都是十分豁達之人,所以他們能夠稱霸,相公既然已豁達大度兩次了,又怎能半途而廢?」

    祝融道:「這晉文公又是誰?他是如何和人結仇,又如何用的仇人?」

    甄宓道:「晉文公重耳是晉國一位有道之君,他爹爹晉獻公當政時,重耳以賢孝聞名天下。忽一日晉獻公聽信餡言殺了太子申生,並想要殺害重耳及他的另一個兒子夷吾。那時兩公子都在邊疆鎮守,不在朝中。於是獻公便派了一名叫勃鞮近侍去殺重耳,又派另一人去殺夷吾。勃鞮領命之後,便即起兵圍住重耳之宅,重耳不願抵抗,直奔後園,想要從小門逃跑。勃鞮追上,左手抓住了重耳衣袖,右手舉劍便斬。忽聽嗤得一聲響,衣袖從中裂開,重耳乘機逃去。勃鞮追趕不上,只得拿著那片斷袖回報。」

    祝融拍了拍胸口道:「好險,這重耳看來不會功夫,要是勃鞮敢追我,保證叫他腦瓜上多個透明窟窿。」

    甄宓笑道:「仁祿說得沒錯,你就會玩刀子。文公會不會功夫,書上沒寫,也就無從考證,不過當時文公若殺了勃鞮,當時是可以免禍,不過他最終則不免被活活燒死。」

    祝融道:「哦,那是為什麼呢?」

    甄宓道:「獻公死後,夷吾在秦國的幫助下當上了國君,史稱晉惠公,惠公也怕重耳搶他的位子,又派勃鞮去殺重耳。惠公令勃鞮三日內動身辦事,可勃鞮當日便行,若非晉國有人預知此信,遣急足報知重耳,叫他速逃,重耳幾乎不免於難。」

    祝融道:「太過分了,國君讓他三天內動身,他當日便行,擺明了不殺重耳,絕不罷休,這種人就該一刀殺了,還留著做什麼!」

    甄宓道為:「你別老打岔,聽我把話說完。重耳出逃後,周遊列國,歷經千辛萬苦,這一切也可說是拜勃鞮所賜,你們說說,晉文公該不該恨他?該不該殺他?」

    祝融道:「自然該恨,殺他都算是輕的,要我就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折磨他七七四十九日,這才讓他斷氣。」

    甄宓道:「後來重耳在秦國幫助下,當上了國君。當夜勃鞮便跑到宮中求見重耳……」

    祝融又忍不住插口道:「這傢伙倒自己送上門來了,重耳一定令人將他亂刀分屍了吧。」

    甄宓搖了搖頭,道:「晉文公若如此做也就不稱其為晉文公了,晉國也就不會稱霸了。晉國雖說深恨勃鞮,但仍不想殺他。只是讓近侍傳語說勃鞮斬了自己的衣袖,那件衣衫至今猶在,自己一見到那件衣衫便感到心驚膽顫。一次一不成之後,他第二次仍去行刺,惠公要他三日起身,他當日便行,若非老天庇佑,自己必遭毒手。如今自己得國為君,他還有何面目來見?讓他速速逃遁,不然便要抓他了。」

    祝融難以置信,道:「既然要抓他,何必提前通知他,讓他逃跑。重耳真是一個傻瓜。」

    甄宓笑了笑,道:「勃鞮聽了後,便對那近侍說,他有一件機密大事要稟告文公,若文公深恨於他,不想見他,他便要逃走了。而他逃走後,晉文公可就大難臨頭了。」

    祝融道:「騙人的啦,這種人最會騙人,說不定他想哄得晉文公見他,伺機進身,突起刺之。」

    甄宓道:「勃鞮雖是小人,晉文公還是沒有以小人之心度他之腹,他聽了近侍的話語,便即召見了勃鞮。勃鞮便對晉文公說有人正密謀加害於他,準備放火焚燒公宮,將他活活燒死。跟著又為他出了一個絕妙的主意。晉文公畢竟非同常人,竟對勃鞮十分信任,按著他的話做了。結果果然有人放火燒宮,晉文公事先有備得免於難,又在勃鞮的幫助下,清除了叛黨。你們說說若晉文公事先殺了勃鞮,其後豈不要被活活燒死?」

    祝融無法可說,道:「這……」

    貂嬋點頭道:「甄妹妹說的沒錯,如今劉蒙奄奄一息,不殺他自己也會死,這仇報來還有什麼意思?若我們於此時救他一命,他感激我們,就此化敵為友,也未可知。」

    甄宓望道:「經歷過從生到死,從死到生的轉變,他也該悔悟了。」

    貂嬋道:「嗯,不過孟夫人說她的病得甚重,也不知能不能救活,若是藥石無靈,他就此辭世,這仇就算是老天替我們報了。」

    祝融冷冷地道:「就這麼死了,還算是便宜他了。」

    甄宓道:「說到底,還是那塊玉珮害得他,他利慾熏心,妄想得國稱帝,最終越陷越深,不能自拔。可他雖處心積慮的害人,殺傷畢竟不多,紅袖等人又都安然無恙,他的罪過倒不甚大。相比之下,老爺出征一趟動則報級數千,到底有多少人死在他手底下,怕是連他自己也不太清楚。那些死者家屬難道不恨他,不想找他報仇?冤冤相報何時方了?」

    貂嬋道:「對的,相公殺了冷苞之後,冷苞家人一直想殺了相公報仇。其後皇上得了益州,便告誡冷苞家人,若他們敢輕舉妄動,私下尋仇,便誅他們九族,冷苞家人這才不敢亂來。」

    梅花道:「老爺那是為了打天下,不得不這樣做,這些人怎可胡亂怪人?」

    甄宓歎道:「打天下?說白了不過是為了一個人能當上皇帝,而屠殺無辜的百姓罷了。」

    貂嬋道:「這話可不能亂說。」

    甄宓笑道:「呵呵,我失言了。」

    眾女又聊了一陣,方各自散去。

    初更時分,趙二方氣喘吁吁的回府。

    甄宓問道:「情況如何?」

    趙二道:「啟稟夫人,兩人都病的甚重。那大夫說了,若他再晚去半日,就都沒救了,如今那大夫對兩人都用過針,開了藥。並對孟夫人說,他已盡了人事了,至於能不能活過來,就看他們的造化了。」
jacky751101 發表於 2008-6-23 20:59
第四百三十章 身陷重圍
    貂嬋問道︰“他們住在哪里?”

    趙二嘆了口氣,道︰“他們住在城西南十余里處的一荒廢的道觀之中。雖說我十分恨他們,但到了那里,見到了他們的可憐樣,不知怎的,竟恨不起來。”

    貂嬋道︰“破觀豈是養病之所,我看還是讓他們都到府里來吧,我們也可是就近照顧。”

    趙二正要答應,甄宓擺手道︰“不可!”

    貂嬋道︰“為何不可?”

    甄宓道︰“雖然我們兩人同情劉蒙父子,但祝融等人對其仍未肯釋然。他們來此,祝融興許會下辣手加害,如此一來,我們反而害了他們。”

    貂嬋點點頭,道︰“嗯,可破觀實非養病之所。”

    甄宓沉吟片刻,對趙二說道︰“你去城西南找戶農家,多給他們錢,讓他們騰出幾間屋子來,讓劉蒙一家在那養病。”

    趙二答應了一聲,下去辦理。

    此後數日,甄宓都悄悄遣人去打探劉蒙消息,差人回來都說劉蒙與劉邈均昏迷不醒,看來凶多吉少。甄宓也知二人病體沉重,能不能夠起死回生,就看老天是不是開眼了。祝融雖經甄宓勸說,默許她們去救仇人,心里卻仍不釋意,在自己的小屋中搞起了南蠻特有的邪惡儀式,日夜詛咒他們父子倆不得好死。這樣一來長安附近的蛇蟲鼠蟻可就倒了大霉了,紛紛落網,被她把去做了祭品,至于這種儀式到底管不管用,估計只有天知道了。

    這日甄宓按照慣例問了劉蒙父子的狀況,便到書房看書。賈府的書房實際上是一座佔地甚廣的閣樓,是甄宓來後,乘著賈仁祿遠征在外,自做主張請人修建的,花得自然是賈仁祿拿命換來的血汗錢。自從甄宓跟了賈仁祿之後,知他不學無術,肚子的墨水實是有限,曾屢次三番勸賈仁祿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可都被賈仁祿當成耳旁風。無可奈何之下,她只得自己多多讀書,以有余補不足。反正賈仁祿日進斗金,有的是錢,甄宓自然沒必要勤簡持家,便令人建了這座閣樓,並花重金購書,家中的藏書自然是浩若煙海,數不勝數,其中不少珍貴典籍,海內孤本,怕是連現今的圖書館都難得一見。由于“書”“輸”同音,賈仁祿這個愛賭命的家伙,自然極少踏足“輸”房,倒是甄宓有事沒事,便到里間流連,一呆便是大半日。

    甄宓正在享受著讀書帶來的樂趣,忽然間梅花急沖沖走了進來,驚慌失措,連聲叫道︰“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

    賈仁祿以打抱不平、好管閑事出名,好事之徒自然趨之若騖,因此賈府終日大小屁事不斷,諸如“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之類的話語,甄宓一天至少也要听上個八百遍,在她心中這句話早已同“狼來了”一個效果,一點也不以為意,當下也不驚慌,抬著頭來,慢條斯理的問道︰“看你急得,什麼事不好了,難道是劉蒙死了?”

    梅花急道︰“不是劉蒙,他死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是老爺,邊關急報,老爺出事了,夫人你最聰明,快快想想辦法救救老爺。”

    甄宓嚇得臉如白紙,簡牘失手掉在案上,發出啪了一聲輕響。甄宓回過神來,定了定神,道︰“別著急,慢慢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梅花道︰“司馬懿這廝太也奸滑,他這次根本不只帶了十萬人馬出征……”

    甄宓低頭沉吟,喃喃地問道︰“哦,那是多少?”

    梅花伸出四指,在她面前晃了晃。甄宓倒抽了一口涼氣,道︰“四十萬!”

    梅花道︰“對的,就是四十萬。他也知道自己不一定是老爺的對手,便帶著十萬大軍先發,一來投石問路,二來麻痹老爺,讓老爺以為他的軍馬不是很多,大意輕敵。”

    甄宓嚇得心中砰砰亂跳,道︰“太可怕了,那後來呢?”

    梅花道︰“老爺克了介休後,稍適休整,便沿中都、京陵一路而上,直取晉陽……”

    甄宓道︰“你等等。”說著從書架上取出一副大地圖來,鋪在案上,低下頭去,手指在圖上比著,說道︰“接著說。”

    梅花道︰“大軍到了祁縣,司馬懿大軍突然殺來,兵士如林,鋪天蓋地,根本不只十萬人,老爺這才知道上當,可是已經晚了。其時老爺的軍隊懸師深入,個個筋疲力盡,無力再戰,自然抵敵不住,四散而走。老爺見形勢不利,便傳令退軍。大軍退到京陵東北的一道山谷中扎下營寨。便在這時,司馬懿大軍圍裹上來。司馬懿並未下令進攻,而是令徐晃領軍五萬屯于山谷西北,李典領軍五萬屯于山谷東南,曹洪領軍十萬攔截其後,斷了老爺的糧道,並放火將糧草燒了,司馬懿自己則領軍十萬屯于山谷東北。這四支軍馬如鐵桶一般四面圍定。老爺軍中無糧,沖突不出,性命只在旦夕之間。夫人熟讀兵書,足智多謀,快點想個辦法吧。”說著都快要哭出來了。

    甄宓沉吟半晌,搖了搖頭,道︰“我雖讀了不少兵書,卻從未上過戰場,一點經驗也沒有,只會紙上談兵,哪里會出什麼主意?”

    梅花眼圈一紅,珠淚一滴滴淌下,道︰“這可如何是好?”

    甄宓定了定神,道︰“我們在這里干著急也沒用,我相信老爺一定會有辦法克敵制勝的。”說著看著地圖,怔怔出神,神思飛到了千里之外。

    此時劉備也收到賈仁祿被圍的消息,大失驚色,急召眾臣于未央前殿議事。劉備將情況說了一遍,嘆道︰“沒想到司馬懿如此狡詐,如今仁祿軍糧告罄,四面被圍,不知各位有何良策解圍?”

    眾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如苦瓜,搖了搖頭,一言不發。

    諸葛亮道︰“如今既便派了援兵,也是遠水解不了近火,我料仁祿自有妙策退敵,不勞皇上操心。”

    劉備道︰“局面如惡劣,仁祿又不是神仙,如何還能有辦法。仁祿有大功于國,如何他有危難,朕豈能坐視?朕決親自統兵二十萬,克日興師往解仁祿之圍。”

    諸葛亮道︰“司馬懿謀定後動,必有應付之法,皇上既便御駕親征,也只能是徒勞無功。依臣之見,不如圍魏救趙,如今司馬懿領兵四十萬在外,國內空虛,皇上可趁此時用兵中原,逼司馬懿回救,仁祿之圍不解自解。”

    劉備點點頭,道︰“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諸葛亮道︰“可令俊?V領一軍出重門取路共縣,直逼朝歌。朝歌離鄴城甚近,若是我軍佔了朝歌,魏主必會恐懼,而將司馬懿喚回,仁祿之圍解矣。”

    劉備笑道︰“此計甚妙。”

    諸葛亮道︰“為了以策萬全,可令翼德引軍復攻穎川,威逼許昌,使得曹丕首尾不能相顧。”

    劉備道︰“好!就依你所奏!”當下劉備便傳旨令張領軍五萬取朝歌,張飛領軍十萬取穎川,克日興師。

    京陵西北山谷中,賈仁祿在中軍大帳里,走來走去,自言自語,道︰“他媽的,老子本來以為照著李世民李大大的妙策而行定當萬無一失,沒想到這老流氓畢竟不是宋金剛,居然還留著一手,老子一個不小心,便喝了他的洗腳水。一向都是老子圍人了,沒想到自己也被包了餃子,這回可糗大了。”

    原來賈仁祿不待糧草到來,便窮追深入,乃是效法李世民攻打宋金剛時的策略。李世民可謂將“急如風,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動如山。”這句孫子兵法上的至理名言演化到了極致。他攻打宋金剛時,也是先堅壁待敵,兩個多月不動,當真是凝立如山。宋金剛屢次挑戰不得,只得坐在帳中傻等,一直等到糧草耗盡,李世民仍是不動。宋金剛大軍餓得前胸貼後背,吵得嚷著要吃飯,宋金剛沒轍了,只得撤軍回草原,準備去吃涮羊肉。宋金剛一退,李世民便動了,一日奔行二百余里,大戰數十合,如此持續數日,兵士個個疲不能興,不想再追了。于是執轡苦諫,勸李世民堅壁待糧。李世民卻說宋金剛計窮而走,軍心離散,若不窮追,待宋金剛緩過勁來,要想勝他可就難了。說完便不听眾將之勸,繼續引軍窮追。李世民兩日不食,三日不睡,與士卒同甘苦,士卒見主帥如此也就不敢叫苦,舍命窮追,在鼠雀谷追上宋金剛,一日六戰,殺傷甚重,戰況十分慘烈,關鍵時刻李世民引精騎突擊,最終大敗宋金剛。宋金剛單騎而走,逃往突厥,被突厥人所殺。宋金剛麾下驍將尉遲敬德降唐,歸了李世民,這位同秦瓊齊名的驍將至此才算是找到了組織。

    賈仁祿也知司馬懿難以對付,若是讓他緩過勁來,危害比宋金剛可要大得多,于是也餃尾直追。這樣做確有他的好處,司馬懿根本沒想到賈仁祿會如此玩命,跟在他屁股後面不停的追,連喘口氣的機會都不給他,更別說想轍了,無可奈何之下,只用一路狼狽奔竄。再者司馬懿方敗,軍中士氣低落,無心戀戰,往往一觸即走,不戰而逃,賈仁祿以銳擊墮,的確佔了不少便宜。假若讓司馬懿休整數日養足士氣,想好對策,那樣賈仁祿要想再勝司馬懿,可就難于登天了。

    本來一切都按賈仁祿預期的方向發展,沒想到司馬懿根本沒有將所有兵馬拉到前線,而是將主力隱于並州一帶待命,等到賈仁祿發現上當時,為時已晚,大軍已被包了餃子。

    郭淮知他向來喜歡胡言亂語,當此關鍵之時,也沒空刨根問敵,追究這個李世民和宋金剛到底是何許人物,問道︰“如今我軍可謂是山窮水盡了,不知軍師可有何妙策破敵?”

    賈仁祿停下腳步,指著自己那張比苦瓜還苦的臉,道︰“你看老子的臉不就知道答案了,老子要是有轍,還用走來走去了。”說完又如被人擰了發條一般,在帳中走來走去。

    郭淮知他想轍時喜歡踱來踱去,當下不敢打擾,靜靜地瞧著他,一言不發。

    過了良久良久,賈仁祿問道︰“軍師還有幾日糧?”

    郭淮道︰“軍中糧草已不足三日。”

    賈仁祿道︰“這麼說三天日老子若是想不出主意,大軍就要散伙了?”

    郭淮點點頭,道︰“怕比這還糟。”

    賈仁祿道︰“咱也像曹操當年那樣,以小斛分糧,待兵士嗟怨時再將糧官腦袋割下來頂罪如何?”

    郭淮道︰“這法子太也陰損,而且兵士都知道了,要想依樣畫葫蘆怕是行不通。再說如今軍中根本不是以大斛分糧,兵士吃不飽飯,已然怨聲載道。”

    賈仁祿罵了一聲娘,繼續來回走著。

    趙雲走了進來,道︰“今天又有三百兵士逃去降了魏軍,再這樣下去,不出三日,大軍全會散個干淨。”

    賈仁祿道︰“不是還有三日糧麼?”

    趙雲苦笑道︰“省著吃是夠三日,若是讓兵士們倘開了肚皮吃,不到一餐便吃完了。連日苦戰,兵士們又餓又累,正想大吃一頓,如今卻連飯也吃不飽,他們能不降賊麼?”

    賈仁祿道︰“娘的,這次死定了,老子真沒轍了。”

    趙雲道︰“若是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不如今夜舍命突圍。我護著軍師殺出重圍,再作區處。”

    賈仁祿道︰“這樣老子的小命是保住了,這里的弟兄們怎麼辦?”

    趙雲道︰“如今也顧不了這許多了。”

    賈仁祿走了兩個圈子,道︰“讓我再想想,讓我再想想。”說著陷入沉思。

    又過了一頓飯的功夫,賈仁祿伸指在額頭上輕輕敲擊,道︰“沒轍,老子還是想不出來。”

    趙雲道︰“軍師雖然厲害,但畢竟不是神仙,不可能什麼主意都想得出來,不如突圍吧。”

    賈仁祿道︰“再等等。”

    郭淮看著地上那黃澄澄的沙子怔怔出神,伸手抓了一把沙子,捏在手中揉捏,細沙從他手中滲出,郭淮苦笑道︰“古人雲︰‘點石成金。’現在要有人能點沙成米,那可解決大問題了。”

    這句無心之言,當真點醒了賈仁祿這個夢中人,叫道︰“你說什麼?”

    郭淮道︰“我說要是有人會點沙成米,那可解決大問題了。”雙眸精芒一閃,道︰“難道軍師真會此法?”

    賈仁祿微微一笑,道︰“點沙成米是麼?有何難哉?我在夢里就會!”

    郭淮聞言好似泄了氣的皮球,登時沒了精神,道︰“夢里才會啊,那有什麼……”說到這里,只見賈仁祿賊忒兮兮的站在那里,活像一個流氓,已和剛才愁眉苦臉的賈仁祿判若兩人,喜道︰“軍師有主意了!”

    賈仁祿笑道︰“好小子,你無意中幫了老子一個大忙,這次若能逃出生天,老子一定給你記頭功!”
jacky751101 發表於 2008-6-23 21:00
第四百三十一章 唱籌量沙
    這時二十里外的魏軍大寨,司馬懿正在詢問漢軍降卒,司馬懿問道︰“賈福軍中真的糧草告罄?”

    一名降兵道︰“真的,真的,賈福軍中已沒米下鍋了,兵士們吃不飽飯,紛紛逃亡。”

    司馬懿板起臉來,道︰“將這些人推出去斬了!”

    邊上親兵轟然應是,便要上前拉人。

    那降兵道︰“冤枉!太尉饒命,我們說得可都是真的。”

    司馬懿道︰“前番賈福兵困絕谷時也是差人詐降,害得武王吃了大虧,焉知你們這次不是詐降?推出去,斬!”

    那降兵忙道︰“這次是真降,我們真的好幾天沒吃飯了,餓得連路都走不動了,還請太尉明鑒!”

    司馬懿又問了幾句,發現他們不像在說謊,揮了揮手,令親兵引著降兵下去,大魚大肉,好生款待。那伙降兵在賈仁祿軍中,吃草根啃樹皮,已有近半個月沒見過豬肉長什麼樣子了,此時重識肉味,大快朵頤,險些連舌頭都吞了下去,心中不禁對司馬懿好生感激,沒口子的歌功頌德,跟著大罵賈仁祿不是個東西,早晚全家死光光。這些人真可謂是有奶便是娘了。

    中軍帳中,司馬懿問道︰“你們怎麼看?”

    夏侯尚道︰“敵軍糧盡,軍心渙散,今夜若前去劫寨,定可大敗賈福,一雪前恥。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還請太尉速做決斷。”

    曹洪附和道︰“正是,末將願為前部先鋒。”

    司馬懿問徐晃道︰“你怎麼看?”

    上次賈仁祿被困絕谷時,就是徐晃負責圍困。徐晃听信那些渴得連話都說動的降卒的胡說八道,冒然入谷,結果吃了大虧,小命險些玩完。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自然不再相信這些降卒胡亂嚼蛆,便道︰“賈福詭計多端,我看這次還是他的詭計,想要引我們前去劫寨,聚而奸之。”

    司馬懿道︰“公明之言正合我心,賈福詭計多端,不可輕舉妄動。”

    夏侯尚道︰“末將認為那些降卒之言,不像是假,賈福勇于前進,懸師深入,一日奔行二百余里,糧草如何接濟得上?此時他軍中應該已經無糧了。”

    司馬懿沉吟片刻,緩緩地點了點頭,道︰“賈福軍中是否缺糧,差人前往一探,便知端的。”說著便差哨探混入賈仁祿軍中查察。

    當夜初更時分,一隊糧車駛入賈仁祿營中,軍中缺糧已久,兵士們看到糧車,不禁兩眼冒綠光,哈拉子從嘴角流了出來,跟著糧車到了糧倉。幾名魏軍細作,見到糧車魚貫而入,數量眾多,大為驚臆,好奇心起,紛紛跟上一探究竟。

    其時賈仁祿正坐于中軍帳中,看著春宮圖,聞報大聲叫道︰“太好了,糧草終于運來了。再不來,老子真要喝西北風了!”頓了頓,又道︰“速命眾將隨我到糧倉點查糧食。”

    所謂的糧倉實際上是一個巨大的營寨,糧草充足時,倉中堆滿糧草,此時自然是空空如也。糧倉四周圍著一圈柵欄,一隊隊兵士來回巡警,此時糧倉早已沒了糧食,當然不會有人對他感興趣,在此處安排守衛,不過是例行公事,那些守衛巡邏起來,也是沒精打采。

    大門前,兵士們分成兩列,左右排開,糧車一輛接著一輛駛入營中。那些餓得吐吐咕咕亂叫的兵士見糧車入營,當即便要跟將進去哄搶,卻被把門兵士持戟攔住,將士們不得進營,只得遠遠看著,口水亂滴。

    大營正中一片空地上,站滿了人,人人手執火把,照得四野亮如白晝。賈仁祿興奮的搓著雙手,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伯濟點點看都到了多少糧食?”

    郭淮答應一聲,指揮兵士卸糧,一只只米袋從車上卸下。親兵將米袋打開,站在營外的將士們極目望去,只見袋中滿是白花花的大米,下意識得吞了吞口水。

    火光下只見數名兵士正用大斗量米,另一些兵士則舉著竹籌計數,唱數的兵士一五一十的大聲喊著。魏軍細作听了,心想誰說漢軍缺糧,如今漢軍中到了這許多糧食,漢軍吃飽了,有力氣了,我們也就沒活路了。其時魏軍屢戰屢敗,心中已畏漢軍如虎,只因听得漢軍無糧,這才勉強激起斗志,此時見漢軍到了如此多的糧食,心中又開始害怕起來。

    眾人忙了小半個時辰,方清點完所有糧草,裝入倉中。賈仁祿來到門前,向著圍觀兵士咳嗽兩聲,朗聲道︰“弟兄們,糧食已經到了。司馬懿這老流氓自以為斷了老子的糧道,糧食運不進來,大軍沒飯吃,非餓死不可,做他的清秋大夢!實話告訴你們,老子自有法子運糧,這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往後糧草將源源而來。你們好好殺敵立功,飯肯定是有你們吃的!”眾將士听了之後手舞足蹈,歡呼雀躍。賈仁祿擺了擺手,讓他安靜下來又道︰“不過話說回來了,如今老子想好好耍耍司馬老流氓,希望弟兄們能配合我。”

    眾將士大聲叫道︰“軍師有話盡管吩咐,我們都听你的!”

    賈仁祿道︰“軍中到了糧食之事,老子想暫時保密。讓司馬懿老流氓以為軍中仍然缺糧,冒冒失失跑來劫寨。老子這邊則扎好口袋等著他來鑽,讓他好好的喝一壺!”

    眾將士紛紛揮舞刀劍,高聲叫道︰“殺死司馬懿!”“對,這口氣無論如何也咽不下,殺了他!”“讓他喝一壺!”

    賈仁祿又擺了擺手,眾人安靜下來,賈仁祿道︰“為了讓司馬懿深信我軍無糧,這些糧草暫時放在倉中不用。大伙受點委屈,再吃兩天野菜。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這罪我自然不會讓大伙獨自承受。從今日起軍中將校不論官有多高位有多尊,一律和你們一樣吃野菜,你們看怎麼樣?”心道︰“在老子那個時代,連野菜都是稀有之物,一般的人想吃還不一定吃得上呢!”

    眾將士眼見白花花的大米堆在那里,卻不能吃,不禁大為郁悶,面面相覷,誰也不說話。

    葛地里人群中有一人喊道︰“我听軍師的!只要能打敗司馬懿,別說吃野菜就算吃草根我也願意!”

    眾將士被司馬懿圍在此間,沖突不出,心中大為光火,也正想著好好的整整他,出出胸中這口惡氣,見有人帶頭,便紛紛附和,同意賈仁祿的主張。

    賈仁祿長長一揖,道︰“弟兄們如此通情達理,我在此先謝過了。”

    眾將士又向糧倉望了兩眼,滴下幾滴哈拉子,方依依不舍的各自散去。賈仁祿望著他們的背影,微微冷笑。潛入軍中魏軍細作,忙趕回大寨報知司馬懿。

    司馬懿大吃一驚,道︰“什麼!糧草已運抵賈福軍中!你可曾看清?”

    一名細作道︰“小人親眼所見,米袋中盡是白花花的大米,一共二十萬斛!”

    司馬懿揮了揮手讓他退下,自言自語道︰“我軍四面圍定,這糧食他是怎麼運進來的?”

    徐晃道︰“會不會又是通過地道,上次賈福便是如此取得太原,這次估計又重施故伎。”

    司馬懿一拍額頭,道︰“當是如此!我太意了,竟沒想他會挖地道。”

    徐晃道︰“我們雖說四面圍困,但為防賈福詭計,和他的大營相去甚遠,只是佔住有利地形,制住形勢而已。這一帶千丘萬壑,地形復雜,他要想瞞過我們的耳目挖條地道與外界聯系,也不是一件難事。”

    司馬懿道︰“嗯,我們好不容易將他至于死地,可不能就這麼讓他就這麼逃脫了。”

    徐晃道︰“不知太尉有何妙策?”

    司馬懿微微一笑,道︰“劫寨。”

    曹洪道︰“賈福正盼我們劫寨呢,太尉又何還要自投羅網。”

    司馬懿道︰“賈福言道還有糧草會陸續運來,今夜三更,公明、曼成便引一支軍馬前去劫寨,賈福必全力救應,我卻領一支兵馬去劫他的糧草。沒了糧食,我看他還能撐多久?”

    徐晃道︰“太尉之計甚妙。”

    司馬懿微微一笑,當即便喚眾將上前,一一吩咐。

    當晚三更時分,司馬懿盡起大軍,人餃枚馬勒口,長驅大進。徐晃當先,引一軍直殺入漢軍寨中,並不見一人。徐晃早知會是如此,倒也不如何驚慌,裝模作樣的喝令三軍速退。忽地四下火把齊明,喊聲震地,左有馬岱、右有吳懿,兩路軍馬殺來。徐晃死戰,潰圍而出,馬岱、吳懿在後緊追。李典見漢軍都去追徐晃了,心中暗喜,引一軍斜刺里沖出,徑向漢軍屯糧之所奔去。糧倉外守軍不多,一見魏軍到來,發了一聲喊,四散而走。李典也不追趕,沖進寨中,放火便燒,霎時間,火光沖天,烈焰騰空,賈仁祿使勁詭計辛辛苦苦運來的二十萬斛糧草毀于一旦。

    埋伏在四周的龐德、孫禮等人見糧倉被燒,大吃一驚,慌忙來救,李典且戰且走向東南方向退卻。

    大營西面約三十里處,一條山間小道中,但聞車聲轔轔,一隊軍馬押著糧車,悄然行進。

    正行間,忽地火把耀眼,兩邊各有一支兵馬鼓躁殺出,為首正是司馬懿、徐晃。漢軍措手不及,略加抵抗,四散奔走。司馬懿殺散眾軍,奪了糧草,哈哈大笑,道︰“將糧草押回寨中!”其時司馬懿大軍也正乏糧,只是不如賈仁祿那麼嚴重而已。

    魏兵將士見糧草眾多,心中大喜,護著糧車,緩緩而行。一名兵士見有幾袋糧食散落在地,上前扛起一袋,便要放入車中。忽听沙沙之聲不絕,似有物從袋中流出。低頭一看,原來袋底破了一個口子,大米從袋中漏出。那兵士只道米袋在打斗中刮破了,也不以為意,可又看了一眼,發覺袋中的大米竟是黃澄澄的,怎麼看怎麼像沙子。不禁大為驚詫,捧了一把,放在眼前細看,果然是沙子,不禁大聲叫道︰“不對,這袋中不是大米!”

    邊上兵士大吃一驚,攏了上來,向那米袋望去,火光之下看得分明,袋中裝得根本不是白花花的大米,而是黃澄澄的沙子。

    司馬懿听得陣後吵嚷,忙近前查看,見如此情景,便道︰“再取一袋來驗看。”

    一名親兵走到一輛糧車跟前,刷地一聲,拔劍出鞘,猛地向車上一米袋刺去。嗤得一聲輕響,長劍刺入,黃澄澄的沙子立時便漏了出來。

    司馬懿面色鐵青,拔出劍來,隨便挑了三袋米,一一捅破,只見袋中滲出的盡是沙子,哪里有米的影子?司馬懿面如死灰,喃喃叫道︰“中了賈福之計矣!”

    忽听人群中有人噫地一聲,叫了出來,那人伸手向東北方向一指,嘴巴張得老大,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眾將士循指望去,只見東北角上火光接天,映得滿山通紅。

    司馬懿叫道︰“不好,大寨有失!”忙下令眾軍速趕回寨中救援。

    大軍著急忙慌的向起火處趕去,奔出數十里,忽听鼓角喧天,喊聲震地,左有郭淮,右有郝昭,兩路軍馬殺出。魏軍見老巢被操,無心戀戰,四下亂竄。司馬懿引敗兵奔回本寨,路上正遇徐晃,合兵一處。

    又奔了一陣,四下火把齊明,兩邊各有一支兵馬鼓噪殺出,魏兵大敗,十傷八九,徐晃保著司馬懿逃到大寨,此時寨中早已掛著漢軍旗號,一彪軍馬攔住去路,陣門開處,賈仁祿縱馬馳出陣來,向司馬懿長長一揖道︰“我軍已餓得前心貼後背了,多謝太尉賜糧,解了我軍燃煤之急。”趙雲恐賈仁祿有失,策馬來到身旁護衛。

    司馬懿回顧身後,僅有三五千人,且個個面如土色,狼狽不堪,也知不能再戰,苦笑了笑,道︰“仁祿用兵如神,令在下好生佩服。”

    賈仁祿笑道︰“彼此彼此,太尉又何必太謙。”

    司馬懿道︰“前番仁祿夜間點糧,量得也是沙子吧?”

    賈仁祿道︰“正是。那所謂的糧草全都是沙子,只不過在沙子上鋪著少量的米而已。”

    司馬懿嘆了一口氣,道︰“還好我的選擇是對的,以你為敵實屬不智。”說著引著兵馬繞營而走,賈仁祿也不追趕,自回寨中慶功。
jacky751101 發表於 2008-6-23 21:00
第四百三十二章 起死回生
    原來賈仁祿經郭淮提醒,忽然想起很早以前曾看到過一則故事,故事講述的是南北朝時宋朝大將檀道濟,出師北伐,連勝三十余陣,直至歷城。北魏拓跋氏被打怕了,龜縮不出。檀道濟連戰皆捷,大意輕敵,輕軍冒進,卻不防北魏軍兩翼騎兵突然襲擊,邀其前後,並放火燒了檀道濟的糧草。檀道濟軍馬雖然驍勇善戰,但士兵餓著肚子肯定不為主帥賣命的,檀道濟無可奈何之下只得退兵。北魏軍乘勢合圍。檀道濟軍中大亂,檀道濟卻不慌不亂,就地安營扎寨,當晚便唱籌量沙。北魏細作欺到營前一看,信以為真,以為檀道濟營中軍糧綽綽有余,大吃一驚,急忙趕去報知北魏將領。北魏將領在檀道濟手下吃了不少虧,一听檀道濟軍糧充足,便不敢冒然進擊,檀道濟乘機潰圍而出,全師而退。

    檀道濟是南北朝時宋武帝劉裕的鐵桿粉絲,而劉裕正是第一個成功將奄奄一息、苟延殘喘的司馬氏政權送入墳墓之人,在他之前也曾有幾個敢于吃螃蟹的,如王敦、恆溫、桓玄等輩,這些人既有賊心又有賊膽,可不是本事不濟,便是運氣不佳,最終螃蟹沒吃成,反被螃蟹鉗子給狠狠的夾了。其中桓玄最為可憐,都已逼司馬氏禪位,改弦易轍,卻不防半路殺出個比他更適合當皇帝的劉裕,硬生生的將江山給奪了回去。這些人都因種種原因失敗了,只有劉裕笑到了最後,他可謂是名符其實司馬氏的克星,而檀道濟在這位司馬氏大克星的燻陶下,大膽創新,銳意進取,自是青出于藍,雖不能說勝過劉裕,但也差相仿佛了。賈仁祿拿他主意來對付司馬氏的始祖司馬懿倒也算是對癥下藥,大收其效。司馬懿果然信以為真,原本他欺賈仁祿軍中無糧,打算圍而不打,待得賈仁祿大軍糧盡,軍心渙散之際,再乘勢出擊,一鼓作氣將其消滅。當听聞賈仁祿軍中糧草充足,足堪一戰之時,他心中的計劃可謂全盤落空,出于對賈仁祿忌憚,擔心賈仁祿吃飽了飯再想出什麼損招來泡制他,便打算乘他肚子空空,沒精打采之際,先發制人,給他來了一下狠的,讓他知道馬王爺有三眼,乖乖地倒著爬回去。沒想到賈仁祿軍中根本就沒有糧食,只利速戰,根本不能持久,這一失之毫厘,自然就謬以千里,上了賈仁祿的大當,被他狠狠的擺了一道。

    司馬懿偷雞不成折把米,只搶到了一堆根本不能下咽的沙了不說,還把大營中白白花的大米拱手送給了他們,不禁大為郁悶,不過此時卻也無可奈何,只得引兵退去,一口氣奔出五十余里,驚魂稍定,方重新下定寨柵。收攏敗兵,損折近萬,倒不是很多,但糧草全被搶去了,大軍沒了糧草,難免怨聲載道。

    司馬懿看著聚在營前,大叫大嚷,眉間心頭,均含愁意,長長地嘆了口氣,令人速去晉陽、鄴城搬運糧草,接濟軍前。

    司馬懿營中的糧草也不甚多,賈仁祿命大軍飽餐一頓。次日一早,便拔寨起程,後隊改過前隊,緩緩而隊。撤退時,賈仁祿令眾將均著便服,乘著駟馬高車,施施然而退。又令樂工緊隨其後,一路吹吹打打,但聞絲竹悠揚,鑼鼓鏗鏘,好不熱鬧。魏軍細作覺得十分怪異,忙報知司馬懿,司馬懿剛被蛇咬過,自然更怕井繩,擔心這又是賈仁祿的誘敵之技,倒也不敢窮追,賈仁祿全師而退,回轉介休安營扎寨,令馬忠趕回長安請示方略。

    馬忠到了長安徑投相府,諸葛亮听聞賈仁祿軍中來人求見,忙放下手頭事務,親自接見。馬忠將前線情況一五一十說了。諸葛亮等不及次日早朝,當即便帶著馬忠,趕到未央宮中。其時劉備正摟著淑妃看歌舞。這淑妃乃是吳懿之妹,頗有幾分姿色,新進入宮。劉備對其寵愛有加,不旋踵便即封為淑妃,可謂青雲直上。最近劉貴妃肚腹漸漸隆起,劉備不能再為非作歹了,便終日在吳淑妃宮中流連,樂而忘返。

    正悠悠哉哉間,近侍來報,丞相求見,劉備眉頭一皺,揮手令眾舞姬退下,吳淑妃行禮告退,劉備便于殿中接見諸葛亮,諸葛亮令馬忠將前線戰事敘述一遍,劉備听了之後,哈哈大笑,道︰“好!好!仁祿果非常人,這種主意都能想得出來,朕有仁祿何愁天下不定!”

    諸葛亮道︰“如今軍中缺糧,無法進取。到底是該調撥軍糧接濟還是令仁祿退兵,還請皇上定奪。”

    劉備道︰“自然應調撥軍糧接濟。仁祿好不容易才打到並州,佔了介休,如今正是收復並州,直取鄴城的大好時機,豈能半途而廢?”

    諸葛亮道︰“仁祿出師已久,兵士接連苦戰,已如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如今仁祿也有意休兵,故令馬忠來請問方略。是以臣認為,還是暫令仁祿退兵為當。”

    劉備道︰“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不過兵士風餐露宿,饑寒交迫,朕心惻然。”頓了頓,又道︰“這樣吧,令仁祿率師南退,駐守平陽休養士卒,候旨出征。”

    諸葛亮覺得劉備分派十分妥當,點點頭,應道︰“皇上聖明。”劉備微微一笑,下旨重賞馬忠。馬忠見到整整一托盤的金錠擺在自己面前,金光奪目,笑得嘴也合不攏,忙不疊的謝主隆恩,行禮之後,與諸葛亮退了出去。劉備眉開眼笑,又將吳淑妃及一眾舞姬叫了出來,繼續享樂。馬忠領了劉備口諭,馬不停蹄的趕往軍前。賈仁祿雖說關鍵時候絕處逢生,上演了一出大逆轉的好戲,不過仍算是輸了一陣,不禁大為氣餒。他見兵士個個累得好似死狗,實已不堪再戰,听聞皇上口諭自是滿心歡喜,大贊吾皇聖明。當下便和眾將商議了,派郭淮、孫禮、郝昭各領軍兩萬協駐介休、中陽、茲氏三城,互為犄角,以防司馬懿來犯,大軍南旋,退守平陽候旨。

    賈府中一眾夫人如夫人,自是對賈仁祿十分記掛,令趙二派一名精干心腹常駐未央宮門前的大街上專司打探軍中消息。那日馬忠一到,那人便探听明白,忙回府叫上三個五精壯家丁,待馬忠領了賞賜,屁顛屁顛的出了宮門,不由分說,拽了便走。

    馬忠沒想到天子腳下的治安也如此差勁,大白天的竟也有人打劫。不過這伙賊人倒也奇怪,不說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之類的切口,對他手里捧著的金子更是看也不看一眼,只是不住的推搡,擁著他向前走去。更奇怪的是宮門口守衛對這種無法無天的行為,竟然熟視無睹。馬忠不禁大為納悶,問明原委之後,才知是賈府夫人有請。他知賈府中的女子個個美若天仙,心中自是極盼一見,忙加快腳步,與眾人來到賈府,將前線戰況,詳詳細細的說了。其中精采曲折之處,自然是添油加醋一翻,將整個過程,說的十分驚心動魄,將賈仁祿夸得好似有三頭六臂一般。眾夫人听聞賈仁祿面臨如此絕境,竟也有法子克敵制勝,逃出生天,不禁將他當成神來祟拜。幾位夫人相互摟在一起,又笑又跳,喜極而泣,眼淚從面頰上不住淌下。馬忠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夫人,也從未見過美女發瘋,下意識的撓了撓頭,以為自己走錯門了,不是到了賈府,而是到了瘋人院一般。可略一凝思,想起賈仁祿平常的言談舉止,已明其理,心想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話果然大有道理,這幾朵鮮花終日和賈仁祿這堆牛糞呆在一起,在他的燻陶下,自然也就神神怪怪的,不足為奇。再者如此美妙的夫人,自己連做夢都沒見到過,如今讓自己見到了,當真是一萬生有幸。假若有如此清麗脫俗的女子未嫁,既便她瘋得不可救藥,自己也會毫不猶豫的娶了。當然如今這些女子早已心有所屬,自己除了流流口水之外,那是啥也別想了。

    甄宓又詢問馬忠幾句,馬忠從未見過如此美女,希望多呆一會,自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甄宓反復尋問,問得實在沒什麼好問了,覺得耽誤他不少時候,萬分過意不去,便令人重賞馬忠,馬忠覺得能見到這幾位天仙般的人物,便已是不虛此行,對他來說這就是最好了賞賜,哪還敢再要賞賜?當下百般推脫,可甄宓堅持要給,馬忠不好再推,屁顛屁顛的收了,告辭離去。

    幾位夫人如夫人知道心上人安然無恙,大為高興,又听說他駐守平陽的消息,便令趙二差人送些衣物用品到平陽面交賈仁祿,並帶上口信,說家中大小平安,盼望驃騎將軍早日凱旋歸來。大家都知賈仁祿見到三國時那些曲里拐彎的文字便想睡覺,也就不費神寫家書了。

    過了十余日,前去探視劉蒙的人回報。劉蒙奇跡般的活了過來,雖說仍躺在床上不能動彈,不過已能開口說話。劉邈服藥之後,病情也大為好轉,大夫復診之後,說二人均已脫險,只要按時服藥,悉心調養,不出十數日便可康復。

    本來人參、鹿茸、熊膽、虎骨這樣的珍貴補品,孟夫人這樣一個乞丐是無論如何也買不起的,但賈仁祿家財大氣粗,雖說不能將這些東西把來當飯吃,但每日讓劉蒙父子倆服上少許,那是一點問題都沒有。劉蒙父子在孟夫人精心照顧下,面色日漸紅潤,病好得越來越快了。又過了十余日,劉邈已恢復往日活力,開始同鄰家的孩子嬉笑打鬧,不亦悅乎。劉蒙由于長年臥病在床,身體虛弱,只能在孟夫人攙扶下,勉強下地行走。

    這日孟夫人將劉蒙扶出草房,坐在門口一塊大石上曬太陽。劉蒙看著劉邈正同幾位年紀相仿的孩童玩鬧,面上露出微笑。孟夫人向劉邈招了招手,道︰“邈兒快回來,病才剛好,別累著了。”

    劉邈向孟夫人扮了個鬼臉,繼續玩耍,孟夫人無可奈何,輕輕地嘆了口氣。

    劉蒙道︰“沒事,我像他這麼大的時候,比他還頑皮。”

    孟夫人道︰“可他畢竟才剛好,萬一再有閃失,可如何是好?”

    劉蒙向孟夫人瞧了一眼,道︰“這次醫治我和邈兒,一定花了不少錢吧?我雖說不通醫理,不過世代經商,對藥材也略知一二。那些藥材都甚為名貴,有幾樣更是十分稀有,咱家哪來的錢買如此珍貴藥材?”

    原來孟夫人怕提起賈仁祿令劉蒙生氣,加重他的病情,便對此事只字不提,好在劉蒙昏迷的時候多,清醒的時候少,偶爾問起來,孟夫人便巧言搪塞一番,其時劉蒙頭腦昏沉,也就沒有深究,信了她鬼話。

    孟夫人道︰“我不是說了,這錢是從你經商時的一位好朋友那借的。他看我們可憐,便借錢給我,讓我不必急著還。”

    劉蒙呆看前方,喃喃地道︰“朋友……叫什麼名字?”

    孟夫人道︰“這……”

    劉蒙道︰“怎麼,你不知道他的名字?”

    孟夫人道︰“曾經和你一起到他家去過的,知道是你的好友,名字我一時想不起來了。”

    劉蒙道︰“叫賈福吧。”

    孟夫人全身一震,道︰“不……不是他!”

    劉蒙向她瞧了一眼,道︰“你根本不會說謊,一說謊臉就紅。”

    孟夫人嘆了一口氣,點頭,道︰“嗯,你說的沒錯,這錢是他家的。如今他遠征在外,他夫人作主,出錢替你們治病。”

    劉蒙道︰“那她們開出了什麼條件?”

    孟夫人搖了搖頭,劉蒙一家祖祖輩輩都是商人,劉蒙打小就同商人接觸,商人的邏輯根深蒂固,自然知道無利不起早,沒有利益的事肯定沒有會做的。要想得到一樣東西就必須給錢,相反若是沒有見到東西便給錢,那人腦子肯定有問題。是以孟夫人搖頭,不禁大為驚訝,問道︰“她們沒開條件,就給錢了?”

    孟夫人點了點頭,道︰“我原本說,只要她們出錢醫好邈兒,我便到他家領死,一命抵一命……”

    劉蒙道︰“當初我起心不良,誘你失身,才有了這孩子,你又何苦為他送命?她們怎麼說?”

    孟夫人道︰“她們為此事大吵一架,最後甄夫人力排眾議,決定救人。你們稍微好轉時,我便到了賈府領死,可甄夫人卻沒要我的命,把我放回來了,還說這錢是她借給我們的,等我們什麼時候有錢了,再還不遲。”

    劉蒙喃喃地道︰“我們還可能有錢麼……”

    孟夫人道︰“她嘴上雖說讓我們還錢,但言外之意,我還是听出來了,她根本沒打算讓我們還這錢。”

    劉蒙道︰“她們一共給你多少錢?”

    孟夫人道︰“前後共給三次,差不多兩三萬錢的樣子。”

    劉蒙喃喃地道︰“兩三萬錢……”說著望了一眼劉邈,又道︰“扶我去賈府。”

    孟夫人道︰“你還沒好利索,還是改日再去吧。”

    劉蒙板起臉來,喝道︰“快扶我去!”

    孟夫人嚇了一跳,站起身來,囑咐了劉邈幾句,扶著劉蒙向賈府走去。
aa0120u 發表於 2008-8-19 00:02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三章 街心遇故


    二人來到賈府,孟夫人走上台階,輕輕叩門,趙二將二人迎入前廳。梅花瞪了他們一眼,冷哼一聲,令眾婢奉上香茗,轉入內堂報知甄宓。甄宓正在讀書,聞言放下手中簡牘,來到前廳,見到劉蒙,便問道:「病可好些了?」

    劉蒙面色陰沉,一言不發。孟夫人好生心裡過意不去,替他答道:「多謝夫人關心,好多了。」

    甄宓見他面色不善,顯是不懷好意,微微一笑,道:「你們二人今日來此有何貴幹?」

    孟夫人道:「特來道謝。」

    甄宓道:「這不過是舉手之勞,有什麼可謝的。」

    劉蒙冷笑道:「我本來也沒打算來道謝。」

    孟夫人原以為他要自己扶他前來,是專程來道謝的,沒想到他卻這麼說,拉了拉他的袖子,讓他不可如此無禮。

    其時祝融正在小黑屋中作法詛咒劉蒙,聽說他來了,不禁氣極敗壞。砰地一聲,將神案掀翻在地。從腰間拔了柄飛刀,竄出屋來。甫到前廳,便聽到劉蒙這麼說,氣更不打一處來。右手一揚,飛刀的脫手而出,擦著劉蒙的鼻尖飛過,砰地一聲,插在殿柱上,刀身不住晃動。

    孟夫人嚇得花容失色,啊地一聲,叫了出來。劉蒙微微一笑,道:「你為什麼不一刀結果我的性命?難道忽起惻隱之心,不忍心下手?」

    祝融氣得手足冰冷,又拔了一柄飛刀,道:「誰說我不忍心下手,只是不想讓你死得這麼容易而已。」

    甄宓揮了揮手,道:「祝融妹妹冷靜些,不可如此無禮。」

    祝融道:「不知怎的,見到這小子我就冷靜不下來。」話雖說她還是將手中飛刀插回腰際,來到甄宓邊上坐好。

    甄宓一臉歉然,說道:「她久居化外,不識中原禮數,還請二位見諒。」

    孟夫人忙道:「哪裡,哪裡。是我們無禮在先。」對劉蒙說道:「是咱們錯了,快向夫人道歉。」

    劉蒙冷笑道:「南蠻蠻子不識中原禮法,我們中原人自然不會和她一般見識。」

    祝融聞言怒氣填胸,指著他道:「你……」

    甄宓見他一再挑恤,言語間冷嘲熱諷,不禁心中有氣,臉現怒色道:「請問先生到底來此何為?」

    劉蒙怒視著她,眼中像是要冒出火來,道:「我不領你們的情,特來領死。賈福害得我一無所有,此仇不共戴天,別以為區區兩三萬錢便能讓我感激你們。你們若想殺我,就乘現在。若是你們仍就假仁假義,將我放了,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們後悔的。」

    祝融一張臉漲得通紅,顫聲道:「你聽聽,你聽聽。我早就說過這種人救不得!」

    甄宓向他瞧了一眼,冷冷地道:「你真的這麼想報仇?」

    劉蒙道:「那是當然,血海深仇,不死不休。」

    甄宓素手一伸,對祝融說道:「借柄飛刀用用。」

    祝融道:「你不會功夫,讓我來!」說著便要站起。

    甄宓伸手將她按住,笑道:「我曾跟曹妹妹學過幾手功夫,雖說不是很厲害,但對付一個病得七顛八倒之人,應該還是沒問題的。」

    祝融向劉蒙瞧了一眼,還是不放心,道:「這能成嗎?」

    甄宓道:「我有信心,你就讓我試試吧。」

    祝融取出一柄飛刀遞給她,道:「嗯,我在一旁給你掠陣。」

    甄宓微微一笑,接過飛刀,走到劉蒙跟前。孟夫人忙站起身來,想要擋在劉蒙之前,劉蒙笑道:「放心,甄夫人不會殺我。」

    甄宓倒轉刀柄,將刀遞了上去,道:「孟夫人肯替你去死,我雖不才,也要學上一學。你要報仇,便衝我來吧。」

    祝融大吃一驚,道:「不可以!」便要衝上,甄宓雙手一緊,將飛刀向裡刺進數寸,頂在小腹上,對祝融說道:「別過來!否則我便死在你面前!」祝融大吃一驚,不敢冒然上前,硬生生收住勢子,只覺兩腳隱隱作痛。

    劉蒙微微一笑,道:「你這又是何必呢?」

    甄宓指著孟夫人,道:「她願替你去死,我自然願替仁祿去死。既然你非報仇不可,殺了我,一命抵一命,你看如何?」說著遞上飛刀。

    祝融見有機可乘,又欲衝上,驀地裡一隻雪白如玉的手伸了過來,將她拉住。祝融大為錯愕,回頭一看,卻是貂嬋。貂嬋向著她擺了擺手,示意她不可上前。祝融向劉蒙瞧了一眼,怒氣上衝,當時便要發作,終於強自抑制。

    劉蒙道:「你不怕我既殺了你,又接著找賈福的麻煩?」

    甄宓道:「商人素重誠信,說過的話又豈能不算數?」

    劉蒙霍地站起,接過飛刀,手腕一轉,挺刀指著她的咽喉,道:「我已經不是商人了,說話不算數又有何妨?」忽地眼前一花,有人晃身擋在了甄宓身前,正是孟夫人。

    劉蒙大吃一驚道:「你這是做什麼,快讓開!」

    孟夫人道:「孟夫人不計前嫌,出錢替你和邈兒治病,那是多大的肚量,這樣的人既便在男子中也是鳳毛麟角,萬中無一,何況她還是一個弱質女流。而你竟恩將仇報,你自己說說你還是人不是?」

    劉蒙道:「賈福幾次三番害得我當不成皇帝,使我一無所有,淪為乞丐,我心中的痛苦,你又怎會明白?這血海樣的深仇又怎能不報。這女子是賈福的至愛,殺了她,賈福便會痛苦一生,如此也可稍洩我心頭之恨,快讓開!」

    孟夫人道:「報仇!報仇!難道報仇真就這麼重要麼?為了報仇,我們家不像個家,人不像個人,這麼做到底值得麼?這樣的日子,我是一天也不想再過了,今天你要報仇,便先殺了我再說。」

    劉蒙沒想到孟夫人竟會倒戈助敵,怒不可遏,額頭上青筋根根突起,拿刀的手微微顫抖,顫聲道:「快讓開!」

    孟夫人眼中珠淚瑩然,一滴滴流下,道:「不,想要我讓開,除非死後。」

    劉蒙道:「你再不讓開,我可就不客氣了。」

    孟夫人也不說話,閉目待死。

    劉蒙見她身如枯篙,兩鬢如霜,兩道長長的睫毛上兀自掛著幾滴晶瑩的淚水,十分的可憐,想想她這些年來無微不至的服侍自己,心中大慟,道:「賤女人,我再也不想見到你!」當地一聲,飛刀掉地,跟著轉身便向門外衝去。

    其時趙二等人早已各執器械,嚴陣已待,若不是礙著貂嬋之命,早就衝將上前,將劉蒙大卸八塊,把去給後院狼狗改善伙食了。眾人見他朝自己奔來,暗暗叫好,便要一擁而上,往死裡打。

    貂嬋柳眉一蹙,揮了揮手,眾家丁雖怒氣衝天,卻也不敢放肆,紛紛閃向兩旁,讓出道路。只見劉蒙身形一晃,已從人群中奔出,但聽得腳步聲響,劉蒙越跑越遠,逕自去了。

    孟夫人趕忙追上,跟著他跑到了門外,卻見他鑽入人群,霎時便不知去向。孟夫人不死心,又追出了兩條街,卻是蹤影全無,斯人已不知死到哪裡去了。孟夫人又餓又累,再也跑不動了,扶著牆角,想起從此之後再也找他不著,不禁心中酸楚,放聲大哭。

    過了良久,孟夫人仍不住哭泣,忽聽叮噹之聲不絕,微感詫異,抬頭一看,只見銅錢如雨,不住向她擲來。原來街上一些愛心氾濫的大媽大嬸,見她哭得十分可憐,只道她沒錢吃飯,不禁良心發現,慷慨解囊,以助其饕餮之費。

    孟夫人低頭看看地上銅錢,心想人都找不著了,痛不欲生,要錢何用?忽地想起了劉邈,心念一動,彎腰將地上銅錢一一拾起,正要回家。忽見趙二急沖沖的趕來,道:「我家夫人相請,還請夫人隨我一行。」

    孟夫人點了點頭,跟著趙二回到賈府,甄宓問道:「人追到了麼?」

    孟夫人搖了搖頭,甄宓道:「他既然刻意躲避,你無論如何也找他不著。」

    孟夫人淚下如雨,道:「這可如何是好?」

    甄宓道:「如今他們父子倆的病都好了,不知你有什麼打算?」

    孟夫人原先一心一意的助劉蒙報仇,這些年來苦苦掙扎,全憑著這一股念頭支撐。如今劉蒙下落不明,這仇人忽又變成了恩人,這仇說什麼也不能再報了。心中念頭一去,只覺天下雖大,卻不知該到何處去,不禁心灰意懶,道:「打算?我哪還有什麼打算?」

    甄宓道:「你一人帶著一個孩子很不容易。這樣吧,我娘家在秦州陰平郡新開了一間糧號,正缺人手,我想讓你到那去幫忙做些雜務,這樣每個月多少也有些進項,不知你意下如何?」

    孟夫人道:「陰平……不行,我還要找他,不能離開長安!」

    甄宓笑了笑道:「長安這麼大,人海茫茫,你上哪找他去?這人我來幫你找,一有消息便通知你如何?」

    孟夫人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點了點頭,跟著跪下,咚咚咚地磕了三個頭,道:「夫人大恩,我今生今世都無法報答,來世必當結草啣環,以報夫人恩德於萬一。」

    甄宓笑了笑,道:「快快請起,不過是舉手之勞,又何必謝。」

    孟夫人再三稱謝之後,甄宓令趙二將她領到甄府,讓甄老夫人安排她起程前往陰平。

    趙二答應一聲,領著孟夫人下去了。

    祝融怒氣勃勃地從後堂轉了出來,道:「姐姐,像這種無情無義之人,你又何必對他們這麼好?」

    梅花隨後跟出,道:「就是,夫人一味行好,可他們卻不領情。依我看就該將他們交給祝融夫人,讓夫人將他們整治的死不死,活不活,這才痛快呢。」

    甄宓笑道:「你們呀,就知道報仇。如今劉蒙走了,就剩下孟夫人孤兒寡母的,著實可憐,難道你們就忍心見死不救。再說劉蒙一再忘恩負義,天理不容,自有惡貫滿盈之日,又何必我們動手?」

    梅花道:「這種人放不得,放了之後後患無窮,悔之晚矣!」

    甄宓笑道:「你們怎麼就知道是後患無窮?我卻認為這次相公得一大援,必將逢凶化吉,遇難呈祥。」對貂嬋說道:「呵呵,晚上做些好吃的,犒勞犒勞咱們。」

    貂嬋笑道:「想吃好吃的還不容易。不過我還是有些擔心,這次劉蒙真的不會再害咱們了麼?」

    祝融冷笑道:「狗怎麼可能改得了吃屎。」

    甄宓道:「劉蒙很在乎劉邈,這一點你們從孟夫人的話語中便不難發現。我們若是救了他,他自然不會感激我們。可如今我救了劉邈,那就不一樣了,若我所料不差,他不會再找我們報仇了。」

    祝融道:「怎麼可能!他明明說血海深仇,不共戴天,還拿刀要殺你!」

    甄宓道:「這些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你們對他成見太深,有些事情我說了你們也未必信,日後你們便知道了。」

    正談話趙二回轉覆命,甄宓道:「你多差些人手暗中保護孟夫人母子倆。」

    趙二應道:「是!」

    貂嬋道:「孟夫人盡可安置在家中,何以妹妹要遠遠的將她們支到陰平去。說實話,這城我還是首次聽聞,根本連在哪都不知道。」

    甄宓道:「陰平是巴蜀西北一個山僻小郡,新近被劃到了秦州,那裡四周皆山,糧食難得。我娘家在那裡開家糧號不正可以財源滾滾?由於糧號初起,百廢待興,人手自然奇缺。然而那裡是窮鄉僻壤,沒人願去。那裡的掌櫃的已向家母訴了好幾次苦了,家母一直找不到人手,拖人哨口信來讓我想想辦法。如今孟夫人正好無事可做,讓她前去,一來可解決那裡人手不足的問題,二來她也可賺點錢貼補家用,豈不是兩蒙其利?」

    貂嬋向她瞧了一眼,道:「妹妹真是這個意思麼?」

    甄宓笑道:「當然是這個意思,不然還有什麼意思?」

    貂嬋笑道:「還說我,你也越來越滑頭了。」

    甄宓道:「呵呵,彼此彼此。」

    祝融撓了撓頭,道:「你們到底說些什麼啊,我一句也聽不懂。」

    甄宓道:「南蠻蠻子聽不懂漢話,再也正常不過。我勸你還是先跟著元春、伯約他們一塊唸書,學會說漢話了再來吧。」

    祝融拔出飛刀,道:「死小妮子,嘴越來越貧,看來是皮癢了,看我怎麼泡製你!」

    未央宮門外一間僻靜小酒館中,劉蒙坐在光線無法照到的陰暗角落,時不進探頭向外張望,想在在等什麼人。

    酒店掌櫃見他雖衣衫破爛,卻獨自一人,顯然不是丐幫中人,放心不少,又見他坐了許久也不點菜,知他沒錢會鈔,著實討厭。朝店小二努了努嘴。店小二會意,走到他跟前,橫了他一眼,道:「出去,出去,上別處要去,別影響了我們的生意。」

    劉蒙道:「我在這裡等個人,一會便來,還請小二哥通容通容。」說著從懷中掏出十數枚銅錢,遞了上去。

    店小二一臉不屑,伸手接過,沒好氣道:「說好了,就坐一盞茶的功夫,若到時候那人仍不來,你可得給我滾蛋!」

    劉蒙忙陪笑道:「一定,一定。」

    店小二斜了他一眼,頭也不會的走了。

    便在此時,一個身材瘦削的青年漢子走進酒館。劉蒙一見到他雙眸一亮,向他招了招手。那青年漢子,走上前去坐好,招呼小二過來,點了幾樣酒菜。

    不多時酒菜擺好,店小二不禁對劉蒙刮目相看,恭敬的退了下去。

    那青年漢子道:「咱哥倆可有年頭沒見了,沒想到老兄竟淪落至這步田地。」

    劉蒙歎了口氣,道:「唉,一言難盡。如今我遭逢大難,還望兄弟搭救則個。」

    那青年漢子道:「好說好說,你我相交莫逆,就別見外了,有什麼難處儘管說。」

    劉蒙感激地道:「我要是早遇上你就好了。」

    原來那人姓薛名珝,同劉蒙比鄰而居,打小便在一塊玩,相交莫逆。薛珝的父親是那一片出了名的敗家子,吃喝嫖賭抽五毒俱全。在薛珝十五歲上,他父親敗光了家中最後一塊地之後,兩腿一蹬死挺了。他母親花光了所有積蓄,將其安葬之後,在墳頭罵了半日,牽著薛珝離開陳留,遷往他鄉,從此之後,二人便再也沒有見面。

    劉蒙出了賈府之後,當真是急急如喪家之犬,忙忙似漏網之魚,一路東逃西竄,一不小心與迎面一人撞了個滿懷。那人不是別人,正是薛珝。他剛要發怒,卻覺得的對方好生面熟,仔細一看,認出是劉蒙,大吃一驚。其時他身有要事,不暇細問,便讓劉蒙在那家酒館中稍等片刻,說完便匆匆去了。
aa0120u 發表於 2008-8-19 00:11
正文 第四百三十四章 雪上加霜


    薛珝道:「你的事我也略有耳聞。你說你什麼人不好得罪,偏偏得罪驃騎將軍,這不是自己找死麼?」

    劉蒙道:「是那傢伙先惹得我,不然我好端端又怎會去得罪他。」

    薛珝搖了搖頭,道:「他可是惹不起的人物,如今皇上對他寵幸有加,聖眷方隆。你是什麼人,居然敢和他對敵,你說說這胳膊能擰得過大腿麼?」

    劉蒙道:「他害我從億萬富翁變成了窮光蛋,這仇怎可不報,明知擰不動也要擰上一擰。」

    薛珝搖頭苦笑,道:「你還是老樣子,一點也沒變。」

    劉蒙笑道:「呵呵,彼此彼此,你好像也沒變多不少。別光說我,最近這些年你都在做什麼?」

    薛珝尷尬一笑,道:「實不相瞞,我在宮裡當差。」

    劉蒙大為驚異,道:「不會吧,怎會如此?」

    薛珝道:「我的身世你自然一清二楚。」長歎一聲,道「自我離開陳留後,便隨著母親四處飄泊,吃了不少苦。我們幾經輾轉,流落到長安,恰逢當今皇上入主長安,未央宮招收近侍。當時母親實在是過不下去了,不想讓我跟著她一起受苦,聽說宮中條件著實不錯,不愁吃穿,一咬牙便將我賣入宮中。」

    劉蒙聞言之後不勝唏噓,道:「怪不得兄弟對宮中之事如此熟悉,原來如此。」

    薛珝道:「原本我不過是個低三下四的雜役,等閒見不到皇上一面。前番皇上巡幸萬年,當班近侍正好生病,不能隨駕。也是機緣湊巧,竟讓我陰差陽錯的頂了上去,隨駕前往。之後皇上差我去朝那宣旨,回來之後誇我辦事得力,升了我的職,如今我在宮中好歹也可算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了。」說到此面有德色,心想這些年的苦總算沒有白吃。

    原來他便是前番前往朝那捉拿董祀的近侍,他自進宮之後從未見過劉備他老人家一面,雖有一肚子的馬屁想要拍,卻也無從拍起,自然大為鬱悶。不過宮中近侍眾多,從始至終沒見過皇上,不知皇上長啥樣子的大有人在,也不只他一人,他除了廢然長歎之外,卻也無可奈何。

    那日合該他髮際,他和劉備在御花園不期而遇。其時劉備一時興之所致,便詢問有關人員御花園中花草情況及園中禽獸之數,管理御園的是個年老太監,老朽昏匱,竟然一問三不知,不禁汗流浹背,渾身發抖,好似篩糠一般。而薛珝曾在御花園中當過很長一段時間花匠兒,對御園情況自是瞭若指掌。這樣出人頭地的機會當真是千載難逢,於是他也顧不得腦袋搬家,竄將上前,從旁代對,應答如流。劉備很是滿意,當即便令他隨駕巡幸,以頂那生病近侍的缺,跟著便派他前往朝那宣旨,欲考察他的辦事能力。薛珝盼星星盼月亮就盼著這麼一天,自然賣力辦事,乾淨利落的便將董祀給逮了回來,頭尾不過數日時光,可謂十分迅速。劉備十分欣喜,便賞給他一個小官當,害得他興奮的一連三個晚上沒睡著覺。跟著他為救董祀而向劉貴妃進言,劉貴妃認為他應對得體,機智過人,對他也很欣賞,時常在劉備面前為他美言。如此一來,他的官升的更加的快了,不數日便已和當時最得寵的宦官平起平坐,宮中近侍都知道他是劉備新寵幸的近侍,對他的態度也是大為改觀,見了面便點頭哈腰,馬屁不斷,他不禁有些飄飄然起來。

    劉蒙長歎一聲,道:「世事難料,想當初你家道中落,遷往他鄉,我著實替你難過。沒想到如今你髮際了,而兄弟我卻……」說著長歎一聲。

    薛珝道:「你也不必如此灰心,不知你今後有何打算?」

    劉蒙道:「我能有什麼打算,得過且過,混一天是一天唄。」

    薛珝向他瞧了一言,欲言又止,劉蒙道:「你我之間還有什麼不好說的,何必如此吞吞吐吐。」

    薛珝沉吟片刻,囁嚅道:「如今你這般光景,如何與驃騎將軍為敵,依我看不如隨我一道進宮……」

    劉蒙將頭亂搖,道:「不成,不成,我寧可餓死,也絕不當什麼宦官。」

    薛珝道:「你不是想報仇麼,你餓死了,如何報仇?這樣豈不讓親者痛仇者快?」

    劉蒙遲疑道:「這個……」

    薛珝道:「你知道如今最得皇上寵幸,言聽計從的人是麼?」

    劉蒙不假思索的道:「那還用問,自然是那傢伙。」

    薛珝搖了搖頭,道:「非也,非也。」

    劉蒙一臉驚詫的道:「難道另有其人?」

    薛珝道:「此一時彼一時。」說著壓低聲音,道:「驃騎將軍功勞太大,已無可復加。皇上外示恩寵,心實忌之。」

    劉蒙緩緩地點了點頭,道:「哦,竟有此事?」

    薛珝道:「你該知道先漢大將軍衛青吧?」

    劉蒙道:「衛青逐匈奴於域外,開疆拓土,名揚千古,有誰不知?」

    薛珝道:「衛青既是外戚,又立下汗馬功勞,孝武皇帝自是對其恩寵有加。衛氏一門五侯,貴幸無比,當時無人敢與之抗禮,可實際上孝武皇帝對他十分忌憚,霍去病和他功勞相當,只因英年早逝,得陪葬茂陵。而衛青去世不久,一朝之間,五侯盡奪,衛氏之中再無一人為侯,這難道不能說明問題麼?」

    劉蒙明知故問,道:「其時皇后衛子夫失寵,孝武皇帝深恨衛氏,自然盡奪其侯,這又能說明什麼問題?」

    薛珝向他瞧了一眼,笑了笑,道:「你這是在考我呢。這當皇帝的誰不想把江山傳之後世?可若大臣太過厲害,皇帝的子孫駕馭不了,這萬世基業豈不就此毀於一旦?無道昏君鼠目寸光,看不清這一點,也就罷了,有道之君是絕對不容許這種情況發生的。這孝武皇帝自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明主,他為了防止呂氏之禍復生,立孝宣皇帝為太子時,便將其母鉤弋夫人賜死。他連這個都想到了,又怎會任由衛氏坐大,為後世子孫遺殃?可見樹大招風,官當得太大,實際上也沒是什麼好事。」

    劉蒙雙眸一亮道:「真有你的,居然把天下形勢揣摩的如此清楚。」

    薛珝長歎一聲,道:「身處是非之地,這些要是不揣摩清楚,你今天也就見不到我了。」

    劉蒙點了點頭,道:「那如今最得寵的人是誰,難道是丞相諸葛孔明?」

    薛珝又搖了搖頭,道:「如今最得寵的人便是我服侍的劉貴妃。」低聲道:「你只要能靠上這株大樹,還怕報不了仇麼?」

    劉蒙嗤得一聲,道:「她一個婦道人家有何本事?而且又不能干政,如何能為我報仇?」

    薛珝笑了笑,道:「你可別小看婦人,尤其不能小看貴妃娘娘。你若真想報這血海深仇,非靠她不可?」

    劉蒙道:「如今驃騎將軍權勢熏天,我暗中求了無數大臣,卻沒人敢以之為敵,這劉貴妃區區一個女子,只知奉迎皇上,君可亦可,君否亦否,能幫我什麼忙?」

    薛珝四下一瞧,低聲道:「如今你這血海深仇還就得著落在劉貴妃身上才能報,別人也沒這本事。話我只能說這麼多了,想不想報仇可全在你自己。」

    劉蒙面有難色,道:「這……」

    薛珝笑道:「你再考慮考慮吧,你什麼時候想通了,便來找我。」說著從袖中掏出十餘貫錢,道:「來時匆忙,我身上也就帶著這些錢,全給你。人各有志,你若實在不想進宮,便拿著這些錢去做個小買賣吧。」

    劉蒙伸手接過,雙目含淚,道:「兄弟,多餘的話我就不說了。今後我在哪能找到你呢?」

    薛珝說了聯繫方法,劉蒙點了點頭,二人又聊了一陣,各自離去。

    次日一早,薛珝因事出宮,見到了劉蒙給他留的暗號,微微一笑。辦完事之後,又來到那家小酒館,只見那小酒館滿地碎瓷爛瓦,一片狼籍,卻不見劉蒙身影,不禁莫名其妙,向掌櫃的問道:「前日和我一起飲酒的那人可曾來過?」

    掌櫃的道:「你是說那個花子吧?」

    薛珝點了點頭,道:「正是。」

    掌櫃的哭喪著臉,道:「來是來過,可是他來了不久,便有一群壯漢的搶了進來,一見到他,二話不說,一擁而上,拳打腳踢,還打壞了小店不少器物。」說到這,想起被打爛的器物桌案,心中一痛,臉上肌肉不住抖動。

    薛珝大吃一驚,道:「怎會如此,那他人呢?」

    那掌櫃的道:「那些人打爛店中不少器物,不給錢就這麼走了。那些器物雖說不上名貴,卻也著實花了不少錢,你看這……」

    薛珝從懷中掏出數百錢來,扔在櫃檯上,不耐煩的道:「快說,人到哪去了?」

    那掌櫃見他出手闊綽,心想自動送上門的肥羊,不宰他宰誰?說道:「小店的器物著實花了不少錢的,而且那夥人這麼一鬧,客人全都跑光了,這半日什麼生意也做不成了,小店的損失著實不小啊。」

    薛珝關心劉蒙,沒空和他廢話,從腰間取出一面腰牌來,在他眼前一晃,道:「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敢訛我,你這店不想開了!快說,那人去哪了!」

    那掌櫃一見那腰牌,知道面前這個傢伙大有來頭,輕易招惹不得,嚇得全身一抖,伸手向右一指,道:「那人奮力反擊,好不容易衝出人群,往那方向逃去了。」

    薛珝斜了他一眼,忽匆匆的向右方跑去,可尋了兩三條街,但見街上人群熙攘,摩肩接踵,哪有劉蒙的影子?當真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薛珝不甘心,又找了一頓飯的功夫,仍是找尋不著,只得怏怏而回。走到一條暗巷附近,忽聽裡間砰地一聲,似有物倒在地上,心中好奇,踱了進去。只見劉蒙橫躺在道上,滿身是傷,一張臉腫得像個豬頭。若非他先入為主,懷疑那人是劉蒙,仔細辯認,險些認不出他來。薛珝大失驚色,忙將劉蒙扶起,向巷外走去。

    一個時辰後,劉蒙緩緩睜開雙眼,見自己平躺在一張矮榻上。轉過頭來,只見薛珝坐在他邊上,便道:「我這是在哪?」說著便要翻身坐起,突感胸骨劇痛,竟是動彈不得。

    薛珝道:「你總算是醒了,這是城中一處客棧。對了,你因何如此狼狽?」

    劉蒙道:「別提了,那日你給我許多錢財,不想被一歹人瞧在眼裡了。那歹人見財起意,跟我到城外一片荒山上。突然竄上前來,要搶我身上的銅錢。打鬥中我被他扼住了脖子,漸漸地喘不過氣來,心中大駭。順手拾著地上一塊石頭,使勁向他頭上打去。當時我心中惶急,雙手亂揮,慌亂中也不知打了多少下。只聽砰的一聲,那人雙手鬆開了我的脖子,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我見他腦袋上破了一個大口子,鮮血汩汩流出,嚇得心中大跳,一顆心也險些要從腔子裡跳出。伸手一探他的鼻底,一點氣息也無,竟是死了。當時我心中十分震駭,原本打算就此一走了之。可跑出數步,卻想到大仇未報,就這麼灰溜溜的走了,實在心有不甘。當下我四下一瞧,週遭竟是一人也無。於我把心一橫,將那人拖到邊上一道深谷中就地埋了,大著膽子跑進城來,想找你商量。」

    薛珝道:「那人搶你財物在先,又欲將你扼死。你失手將其打死,實是有情可原。這不算什麼事,包在我身上,保你一點事也沒有。你不是進城找我麼,為何會傷得如此嚴重?難道是山中屍體被人發現,官差要來抓你?」

    劉蒙搖了搖頭,道:「那些人是那歹人的同夥,其中一人看見那歹人跟著我出了酒館,卻再沒看見他回來,懷疑是我將他殺了。見我又在那酒館出現,便叫來同夥找我麻煩。當時我雙拳難敵四手,眼見便要被他們活活打死。突然心念一轉,奮起最後一絲力氣,將你給的錢四下亂丟。那夥人見到銅錢滿地亂滾,見錢眼開,紛紛爭搶。我便乘機逃出,躲在了那條暗巷之中。」

    薛珝道:「原來是這麼回事,都是我害了你,我要是不給你錢,你也不會如此狼狽。」

    劉蒙道:「這哪能怨你,都怪我太也倒霉。」他也不想想他處心積慮的要害人,老天又豈會讓他好過,當真是他不倒霉誰倒霉了。

    薛珝苦笑道:「你也是有夠倒霉的。你好好在此養傷吧,房錢我已付過了,你就不用操……」

    只聽砰地一聲響,房門被人用腳踹開。薛珝大失驚色,回頭看去,只見門口站著十餘人,為首是一位青年漢子,倒也認得,正是新任長安令馬謖。那日馬謖進宮向劉備詳細稟報長安大街撞人之事處理情況,薛珝正好在旁侍候,是以認識他。
aa0120u 發表於 2008-8-19 00:13
正文 第四百三十五章 身陷囹圄


    馬謖在科舉考試中可謂異軍突起,雖說他沒能當上狀元。但他在兵法上的見解十分精闢,道前人所未道。諸葛亮深服其論,對其十分看重,於是便折節下交,常請他到府談論天下形勢,甚為投機。馬謖有了這個大靠山在後面撐著,自然混得風生水起,雖說現在還只是一個小小的長安令,但前途不可限量。一些政治目光長遠,老於世故的官員已經開始在吹捧他,拍他的馬屁,使得馬謖自以為天下無敵,更加不可一視。

    諸葛亮見他才堪大用,有心栽培他,便給他安排了個最吃力不討好的差事,那便是長安令。長安令比京兆尹還低一級,又管著長安城的治安,自然是個最得罪人的差事。諸葛亮將他放在這個位置上,旨在讓他好好歷練歷練,一旦時機成熟,便要奏明劉備,委以重任。賈仁祿征討司馬懿時,諸葛亮曾對賈仁祿舉薦馬謖,想讓他在軍中施展所長。賈仁祿一聽到馬謖的名字便覺頭大如斗,不惜違抗師命,堅決不讓他到軍中來瞎搗亂。並對諸葛亮言道若是他想多活兩年,便要遠離馬謖,否則早晚有一天會給他活活氣死。諸葛亮知賈仁祿向來喜歡胡說八道,危言聳聽,自然不以為然,照舊對馬謖信任有加。

    薛珝道:「原來是長安令馬大人,不知你因何到此?」

    馬謖斜了他一眼,也不理他,指著劉蒙,問站在邊上的一位青年漢子,道:「可是此人?」

    那青年漢子向劉蒙瞧了一眼,大聲叫道:「就是他!」

    馬謖手一揮,道:「拿下了!」

    身後差役轟然應是,扛著鐐銬鎖鏈,便要上前拿人。

    薛珝忙道:「這事怕有誤會,還請大人聽在下解釋。」

    馬謖指著劉蒙,道:「此人在荒山中打死了人,那人屍身已被人發現。這可是人命官司,非常小可,還請大人不要插手此事。」他見宮中新進得寵的宦官薛珝竟跟殺人嫌疑犯呆在一起,頓覺這案子有搞頭,他根本不想只做一個默默無聞,誰也管不著長安令,一心想成就一番大事業。可要想出人頭地,除了有本事之外,還要有機會,機會不來,啥也別想。而眼見正是一個千載難逢的良機,怎能不好好把握一番?

    劉蒙有氣無力地道:「那人想要打劫我身上的錢財,並將我掐死。我奮起反抗,失手將其打死,這難道也有罪?難道我未免失手傷人,就該放棄抵抗,任由他搶走身上財物,並被其活活掐死?」

    馬謖沉吟道:「哦,竟有此事?」說著兩道銳利的目光向那青年漢子射去,那青年漢子做賊心虛,不敢和他目光相觸,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兩眼四下亂瞟,準備找機會跑路。

    薛珝指著劉蒙,道:「他是我的同鄉,姓劉名……賢,只因家道中落,流落長安街頭,行乞度日。那日我與他在街上不期而遇,見他可憐便助其盤費,令其回鄉謀生。不想被那歹人瞧見,見財起意,欲攔路行劫。打鬥中劉賢失手將其打死,又有何罪?」

    馬謖低頭沉吟,默不作聲。

    薛珝道:「劉賢回城之後,本想找我商量之後,便到大人那自首。」說著一指那青年漢子,道:「沒想到半路又遇到這伙不識好歹的畜生,他們將劉賢圍住暴打一頓,若非劉賢機智過人,險些就被他們活活打死。這夥人在這一片可是出了名的,搶男霸女,無惡不作。大人不處置他們,反倒處置劉賢,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其時客棧中已有不少客人圍觀,其中有不少識得這群無賴的。一名本地人顯是吃了不少苦,氣憤填膺,也不怕他會報復,大聲叫道:「對的,這些傢伙常在街上流竄,搶人財物,非為作歹,大人可不能輕饒了他們,應該抓起來重重治罪。」

    一位西蜀口音的客商叫道:「就是,我上月初七來到長安,就被這傢伙搶了。他將我堵在暗巷之中,搶走我身上財物不說,還將我的衣衫也給搶走了,害得我沒臉見人。長安治安若是如此差勁,我們這些外地商人如何敢來做生意?」

    一位江東口音的客商,道:「我初次來長安經商,沒想到長安治安竟如此混亂,早知如此我便不來了。」

    馬謖事先沒查清楚這些人的底細,便冒冒失失的前來拿人,頗感尷尬,說道:「話雖如此,人命大案,我不可能聽你們一面之詞,便輕率結案。來人啊,將有關人等都帶到公堂上去,審問明白,誰是誰非,自有公斷。」

    劉蒙可是劉備懸賞輯拿的要犯比這伙地痞流氓更加見不得光,一聽要對薄公堂,全身劇震,下意識地向薛珝瞧去。薛珝也知若是劉蒙不敢到公堂上走一圈,馬謖肯定要懷疑他的身份。當下悄悄的向他使了一個眼色,表示自己無可奈何,同時也告訴他盡可放心大膽的前往公堂,諒馬謖也沒本事識穿他的身份。

    劉蒙微一頷首,對馬謖道:「小人失手殺人,實是情非得已,還請大人替小人作主!」

    馬謖道:「誰是誰非,公堂上自有定論,帶走!」

    幾名差役一擁而上,將劉蒙鎖了,拉了出去。

    馬謖對薛珝道:「你可要過問此案?」

    薛珝搖頭道:「如今皇上可比靈帝聖明萬倍,自不會縱容宦官胡作非為。像我這樣的宦侍只知侍候皇上,皇上叫我做什麼,便做什麼,不叫我做什麼,便不做什麼,哪敢胡亂干政?」

    馬謖向來對宦官深惡痛疾,認定天下之所以會亂得不可收拾,全都是他們一手造成。心想這幫男不男女不女的傢伙,終日只會阿諛諂媚,蒙蔽聖聽,大事全都壞在他們及宮裡那幫妃嬪手裡。馬謖既對宦官妃嬪有成見,對薛珝自然也就沒什麼好臉色,斜了他一眼,冷冷地道:「知道就好。」一拂袖轉身便走。

    他不知道其實近侍也是人,一樣有好有壞,漢末大亂是十常侍一手造成不假。但除了十常侍之外,心地善良、不愛惹事的宦官也是比比皆是。只不過那些人都因不合時宜,而被貶去刷馬桶,洗茅廁,或者做其他的粗活累活了。薛珝雖然貪了點,不過人倒不壞,否則他也不會救助董祀了。馬謖一桿子打死一船人,認定宦官沒一個好東西,當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對薛珝也是不理不睬,實在迫不得已,才和他說上一句話,語氣也是冷冰冰的,聽起來讓人十分的不舒服。馬謖當時心裡是痛快了,可沒想到如此一來徹底的將薛珝給得罪了。

    薛珝可不知馬謖對宦官有成見,還道他看自己不順眼,心中大為忿怒,望著馬謖遠去的背影,眼光中滿是怨毒。

    薛珝回到宮中,逕自來找劉貴妃,二人說了一會閒話。薛珝目視左右,劉貴妃揮手令左右退下,薛珝道:「上次娘娘令臣出外問卜已有了結果。」

    劉貴妃急道:「什麼結果,快說。」

    薛珝向左右各瞧一眼,壓低聲音,道:「那人說娘娘這胎一定是個男孩,且是一位混一天下的真龍天子。」

    劉貴妃心中一喜,道:「他真是這麼說的,而不是你在哄我開心?」

    薛珝正色道:「臣哪敢欺瞞娘娘。」

    劉貴妃歎了一口氣,道:「那人不過是為了奉迎我,隨口胡說的罷了,當不得真。」

    薛珝道:「那人自稱得漢初神相許負真傳,這許負可是著名相士,其言如神,毫髮不爽,娘娘博古通今,自然應該知曉。」

    劉貴妃點了點頭,道:「嗯,許負曾給孝文皇帝之母薄太后看過相,說她會生天子,當時楚漢相峙於滎陽,天下還未一統,薄太后還是魏王豹宮中一名妃嬪。魏王豹聽了許負之言,心中甚喜,認為自己的妃子能生天子,那自己肯定能當皇帝,於是便叛漢自立。結果中了韓信聲東擊西之計,被韓信生擒了去,廢為庶人。魏王宮中的宮女妃子全被貶到織室織布,薄太后也在其中。忽一日高皇帝巡幸織室,看上薄太后,便將其納入後宮。可他不過是一時心血來潮,過後便忘得一乾二淨,約有一年多沒有寵幸薄太后。直到一名妃嬪無意間提起,高皇帝這才想起有這麼一個人,臨幸薄太后,結果生了孝文皇帝,許負之言竟驗之於數年之後,真可謂是神妙之極矣。」

    薛珝道:「還有更神的,許負曾相過條侯周亞夫。說他三年之後封侯,為侯八年將入朝為相,持國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富貴無極,接著九年之後便會餓死。」

    劉貴妃道:「嗯,可周亞夫不信,言道他哥哥已繼承了他父親周勃的爵位,他不過是一介白丁,自然沒指望封侯。再者真如許負所說自己富貴無極,又怎麼可能餓死。結果三年後,他哥哥犯法失侯,孝文皇帝便封周亞夫為條侯,以繼承周勃爵位。八年之後,周亞夫平定吳楚七國之亂,功勳卓著,入朝為相,富貴無比。後來他卻因一件小事得罪了孝景皇帝,孝景皇帝於是疏遠周亞夫。小人乘機進饞,說周亞夫心懷怨望,圖謀造反。景帝大怒,不分青紅皂白,將周亞夫關入廷尉大獄。周亞夫蒙受不白之冤,氣憤已極,絕食五日,吐血而死,果然如許負之言。不過這人說他得許負真傳,也不知是真是假。要是真的,那其言便可信。若是假的,我豈不白高興一場?」

    薛珝道:「此人也姓許行三。臣曾查過,確是許負後人不假。而且他給許多人看過相,毫釐不差,看來真有些本事。臣找他看相時,並未言明娘娘身份,只是將娘娘的生辰八字及懷孕月份告知,他便推算出來了。」

    劉貴妃喜形於色,道:「果真如此?」

    薛珝點點頭,劉貴妃柳眉一蹙,道:「就算真如他所言,這次生的是個龍子,可如今太子已是劉禪,他最多也只能封王,如何能成混一天下的真命天子?」

    薛珝道:「天道玄遠,又豈是世人所能預測?許負相薄太后之時,魏豹自以為是,認為自己能當皇帝,哪知播種龍種的另有其人。結果魏豹不識天命,強行逆天,自取其禍,而此兆直到數年之後方才應驗。」壓低聲音道:「許負相周亞夫說他能封侯,可那時侯位已有人繼承了,周亞夫自然不信,結果呢?如今太子雖然有人,保不齊日後太子不為皇上所喜,廢立還不就是一紙詔書的事?。」

    劉貴妃心下早有此意,聽了之後心中仍是一凜,悄聲道:「這事可不能亂說,弄不好可是要滅族的。」

    薛珝道:「這事失敗了固然要滅族,但是若是成功了,娘娘貴為國母,皇子貴為太子。日後皇上駕崩。娘娘之子便是九五至尊,娘娘母以子貴,便是皇太后,可以臨朝聽政。如此大利娘娘又怎能不放手一博?」

    劉貴妃佯怒道:「好膽!你竟敢在我面前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語,不怕我告訴皇上,砍了你的狗頭麼?」

    薛珝平素冷眼旁觀,已看出劉貴妃不安於現今位置,想要上位。如今她如此說,與她素行全不相符,自然是言不由衷,想要試探自己,便道:「娘娘若是以此怪罪微臣,微臣知罪,甘領死。臣恐臣死後無人再肯為娘娘出謀劃策了,娘娘之禍不遠矣。」說著向外便走。

    劉貴妃嗔道:「你這是要上哪去?」

    薛珝道:「不勞娘娘動口,微臣自己到皇上那領死。」

    劉貴妃哈哈一笑,道:「真有你的,回來吧。沒想到你竟對各種典故知之甚詳,你以前一定讀過書吧,這樣的宦官在宮中倒不多見。」

    薛珝道:「微臣祖上世代經商,其後家道中衰,臣母不能自給,這才將臣賣入宮中。微臣小時候家中藏書甚豐,微臣又酷愛讀書。是以曾讀對幾本書,識得幾個字,讓娘娘見笑了。」

    劉貴妃點頭,道:「小時候讀過的書,到現在都還記得,已經很不錯了。我看你是個可造之才,想抬舉你,不知你有沒有興趣?」

    薛珝知道這個忠心要是不表,必將死無葬身之地,忙道:「沒有娘娘微臣現在還是端茶遞水的下役,士為知己者死,微臣這條命早已是娘娘的了,但憑差遣,萬死不辭,至於封賞什麼的自然不敢奢望。」

    劉貴妃笑道:「我知道你對我忠心,不然我也不會和你說這些。放心,事成之後好處自然少不了你的。」

    薛珝道:「微臣只知忠於娘娘,娘娘吩咐什麼,微臣便秉命而行,哪有什麼功勞可言。」

    劉貴妃點點頭,道:「嗯,好。」說著從袖中取出十錠黃金來,道:「今番這事你辦得不錯,這個就賞給你吧。」

    薛珝臉上堆滿笑容,雙手接過,跪下磕頭,道:「多謝娘娘恩典。」

    劉貴妃道:「沒什麼事你就下去吧。」

    薛珝將金錠揣入懷中,道:「微臣還有一件事,想稟告娘娘。」

    劉貴妃道:「哦,什麼事?」

    薛珝道:「要想成就大事,就必須得有人輔佐。依臣看來如今娘娘這邊的人才十分單薄,想要成事怕是很不容易。」

    劉貴妃道:「嗯,這我自然知道,可如今外官都不想得罪東吳,力主立孫氏為皇后,想要廢她可是很不容易。」

    薛珝道:「外官雖然人數眾多,但真正說得上話的也就一二個人,只要將這些人拉攏過來,力挺娘娘,大事成矣。」

    劉貴妃道:「如今說得上話也就是賈福及諸葛亮,可這兩人都是向著孫皇后的,而且都不好拉攏,這該如何是好?」

    薛珝道:「不為我所用,便當除去。」

    劉貴妃沉吟片刻,緩緩點了點頭,道:「賈福出兵攻打匈奴,害得義父窮途末路,險些自殺,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只是他功勞甚大,又深得皇上寵幸,如何才能扳得倒他?」

    薛珝道:「娘娘熟讀史書,自然知道日中則昃,月滿則虧,物盛則衰,事極必反的道理。賈福貴盛太過,又豈是一件好事?」

    劉貴妃道:「嗯,話雖如此,想要對付他還是很不容易。」

    薛珝道:「所以要有人幫襯,才能成事。」

    劉貴妃道:「哦,你有什麼人才向我舉薦?」

    薛珝微微一笑,說道:「此人姓劉名蒙,是賈福死敵,必欲除之而後快,娘娘有他相助大事定成。」
aa0120u 發表於 2008-8-19 00:17
正文 第四百三十六章 上達天聽


    劉貴妃對劉蒙也略有耳聞,道:「這人我有聽過,只不過他與賈福為敵兩次都以失敗而告終,最終倉皇遁走,下落不明,這樣的人要來有什麼用?」

    薛珝道:「劉蒙之所以會失敗,不是他本事不濟。而是他力量太弱,所輔又不得其人,實力與賈福相差懸輸,自然要敗。娘娘英明睿智,不讓鬚眉,又豈是盧祭酒、張魯之輩能比的?娘娘若肯用劉蒙,他必將如魚得水,盡展所長,賈福也必將死無葬身之地!」

    劉貴妃向他瞧了一眼,笑道:「你這個滑頭。」

    薛珝道:「多謝娘娘誇獎。」

    劉貴妃道:「他一定是犯了什麼事了,你來求我幫忙的吧。你也別賣關子了,快說吧。」

    薛珝一臉欽佩,道:「娘娘真乃女中英傑也,所料一點也不差,他是犯了點小事。只要娘娘肯出面,這事自然迎刃而解,不費吹灰之力。則劉蒙必感娘娘厚恩,竭力為娘娘辦事,娘娘得一大援,後位唾手可得,豈不美哉?」

    劉貴妃道:「你說的是挺熱鬧的,也不知他有沒有這個本事?不過如今我人手不足,有一個算一個吧。說吧他犯了什麼事了,要我如何幫忙?」

    薛珝便自己如何資助劉蒙,劉蒙如何想要出外謀生,走到荒山時如何遭歹人行劫,以至失手打死人等情一一說了。劉貴妃道:「這也不是什麼大事,長安令自會稟公辦理。」

    薛珝道:「新任長安令叫馬謖,平時和諸葛亮走的很近,對娘娘十分不滿,說娘娘獻媚取寵,圖謀正宮之位,早晚不得好死。」

    劉貴妃笑道:「你少在我面前進讒言,我可不吃這一套。是不是他得罪你了,你想報復他?」

    薛珝由衷讚歎,道:「娘娘當真是天上仙子下凡,都不用掐指去算,便料事如神。可笑微臣竟想在娘娘面前行奸使詐,當真是自苦吃。」

    劉貴妃笑道:「你還真會拍馬屁,快說吧,他又是怎麼得罪你了?」

    薛珝道:「也沒什麼得罪,只不過他看微臣十分不順眼,並說道既然中官插手此事,這事就要好好查查了,說不定能查出幾個有來頭的大人物來,到時便可向皇上奏上一本,清除內患。自己也可借此機會揚名立萬,陞官發財。娘娘,您說說這有來頭的大人物不是指您還是指誰啊?」

    劉貴妃笑道:「呵呵,既便馬謖心裡這麼想,又怎會明著說出來?一定是你這個鬼傢伙編出來的。」

    薛珝這才知道在劉貴妃面前說謊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尷尬笑了笑,道:「什麼也瞞不過娘娘,馬謖是沒說過這些話,不過他言語間對中官及娘娘頗有微詞,這倒是千真萬確。」

    劉貴妃覬覦皇后之位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情報工作自然做得十分到位,朝中官員誰可以拉攏,誰需要除去,她自然一清二楚,笑道:「馬謖是個什麼樣的人我自然知道一清二楚,不需要你在我面前饒舌。這劉……」

    便在這時,一個女子聲音在外叫道:「皇上駕到,娘娘快些接駕!」

    劉貴妃忙掙扎著站起,挺著個大肚子,便要出屋接駕。薛珝忙上前相攙,二人剛出屋門便遇到劉備。劉貴妃當即便要行禮,劉備忙將她扶住,笑道:「你身體不便,就不用如此多禮了。萬一有個閃失,可不是鬧著玩的。」

    劉貴妃笑道:「多謝皇上關心,皇上神威凜凜,臣妾一見到皇上,就情不自禁的想要行禮,一時沒考慮到已身懷六甲,還請皇上恕罪。」

    劉備捋了捋長鬚,哈哈大笑道:「情不自禁的想要行禮?我這個糟老頭子,值得你這樣麼?」

    劉貴妃笑道:「皇上剛剛五十歲,春秋正盛,怎麼能叫糟老頭子?」

    劉備拉著她的手緩緩地向屋內走去,一面走一面說,道:「人生七十古來稀,活到七十歲的帝王又有幾人,朕已知天命,人生已過了三分之二,又怎能不算糟老頭子?」

    劉貴妃笑道:「皇上可萬歲之軀,自是長生不老,又怎能和常人相比。」

    劉備道:「說是說萬歲,真得能活萬歲麼。孝武皇帝十六歲登基,在位五十四年,可算是十分長壽了,也不過才活了七十歲。朕安敢和孝武皇帝比肩?能活到六十歲便已經喜出望外了。」

    劉貴妃道:「孝武皇帝雖說驅逐匈奴,戰功赫赫,不過窮兵黷武,弄得民不聊生,赤地千里,晚年痛下罪己詔,這樣的皇帝又怎能和皇上相比。皇上德布四方,愛民如子,遠勝孝武皇帝矣。這樣的聖明天子,古往今來又有幾人?自然是百神呵護,一定能活一萬歲。」說著幽幽的歎了一口氣。

    劉備雖說不像漢武帝那樣整日價請道士造爐練丹,祈求不老神藥,但聽劉貴妃說自己能活一萬歲,自是十分高興,哈哈一笑,道:「朕能活一萬歲,你不高興麼,為何歎氣?」

    劉貴妃道:「皇上自然能活一萬歲,可臣妾沒這麼好的命,自然活不了這麼久,一想到不能永遠侍候皇上,心中便覺得難過,故而歎氣。」

    劉備笑道:「你呀,伶牙利齒。朕現在一天不到你這裡來一趟,這一天都覺得了然無趣。」

    劉貴妃道:「呵呵,這話可是你說的,皇上以後常來臣妾這走動。臣妾一天到晚呆在宮裡,沒人陪著說話,悶也悶死了。」

    劉備道:「一定,一定。朕以後一定常來。」說著扶她坐好,自己則坐在身旁,薛珝立於劉備侍候。

    劉貴妃道:「皇上不來的時候,臣妾便讓薛珝給臣妾講一些外間趣聞,倒也不覺得煩悶。」

    劉備向薛珝瞧了一眼,道:「這麼說你常去宮外走動了?」

    薛珝道:「臣奉娘娘之命,常到外間打聽一些里巷趣聞,回來說給娘娘聽,以免娘娘寂寞無聊。」

    劉備點頭道:「這倒也沒什麼,不過你可不能仗勢欺人,若讓朕知道你在外非為作歹,欺壓良善,絕不輕饒!」

    薛珝道:「微臣不敢。」

    劉備道:「桓靈二帝縱容宦官為害百姓,倒行逆施,以致天下分崩,遷延至今,尚未平定。朕每一想到桓靈二帝,未常不痛心疾首!你們這些近侍可得給朕老實點!」說到此辭色頗為嚴厲薛珝嚇得跪下磕頭,道:「微臣自不敢胡作非為,若是皇上不信,可差人查察。微臣若真有不軌之舉,不待皇上下旨,自己便一頭撞死。」

    劉貴妃道:「這傢伙膽小,皇上就別再嚇他了。」

    劉備笑道:「起來吧,你朕還是信得過吧。」

    薛珝站了起來,劉貴妃笑道:「今天都有什麼好玩的事情?說給我聽聽。」

    薛珝會意,道:「也沒什麼,就是有一件案子,甚為轟動,聚了不少人,都在私下議論。」

    劉備對民間疾苦也甚為關心,問道:「哦,是樁什麼樣的案子?」

    薛珝道:「倒是一樁人命大案,說是一個青年小伙在荒山上用石頭打死了一名客商,搶了他身上的錢。」

    劉貴妃柳眉一蹙,道:「死了人啊!怪可怕的,還是不說了吧。說點別的,我可是叫你打聽有趣的事情,你怎麼盡打聽這種事情啊!」

    薛珝十分惶恐,道:「娘娘恕罪。」接著便說了幾件有趣的事情,無非是狗生了獾,母雞生出了兩腦袋的小雞之類子虛烏有的狗屁新聞,聽得劉貴妃格格嬌笑。

    劉備見她嬌俏可人的樣子,不由癡了。心想這個劉貴妃倒好打發,都不用烽火戲諸侯,聽聽小道傳聞就能笑,當真是妙之極矣。不過這樣無聊的消息,對他來說實在是沒什麼聽頭,聽了一頓飯功夫,便打了個呵欠,想要睡覺了。

    劉貴妃關切道:「皇上困了?定是操勞國事累著了,臣妾服侍皇上小睡一會吧。」

    劉備搖了搖頭,道:「不是,是薛珝的趣聞太無聊了,朕聽了想睡覺。」

    劉貴妃笑道:「原來如此,我怎麼覺得很有趣呢?」

    劉備刮了刮她的鼻尖道:「所以說你還是個孩子。」

    劉貴妃一聽不樂意了,小嘴撅得老高,道:「臣妾都要生娃娃了,皇上還拿臣妾當小孩子?」

    劉備忙安慰道:「朕說錯了,你已不是小孩子了。」

    劉貴妃嗔道:「君無戲言,皇上說過的話便是聖旨,如何不算數?周成王即位時尚且年幼,一日和自己的弟弟唐叔虞在後園遊玩,一時興起,將桐葉剪成玉珪的形狀,戲稱要將這片桐葉封給自己的弟弟。第二日有關官員便請示成王要將唐叔虞封往何方。成王莫名其妙,說他根本沒打算封唐叔虞,那官員將那日削葉為珪之事說了,成王笑著道這不過是他一時興起,和唐叔虞鬧著玩,不作數的。那官員便說了,君無戲言,國君說的每一句話都要載入史冊,如何能不作數?於是成王迫不得已,只得將唐這地方封給他弟弟,史稱唐叔虞,也就是晉國的始祖。皇上聖明遠勝周成王,自然一言九鼎。如今皇上說臣妾是小孩子,那也是要載入史冊的,要是讓後世之人看到了,臣妾不是丟死人了麼?」說著淚水一滴滴淌下。

    劉備心愛的美人竟被自己整哭,這動靜可比魏兵入寇又或是關中地震更有震撼性,驚得他手足無措,忙不疊的安慰,道:「你不是說朕一言九鼎麼,朕說剛才那句話說錯了,便是說錯了,誰敢往起居注上亂寫?」

    劉貴妃破涕為笑,道:「真的麼,皇上不認為臣妾是小孩子了麼?」

    劉備取出錦帕,擦了擦她睫毛上掛著淚珠,道:「你可比大男人都要鬼得多,又如何是小孩子了?」

    劉貴妃道:「多謝皇上誇獎。」

    劉備問薛珝道:「你剛才說有人為搶財物,在荒山上打死客商?」

    劉貴妃嗔道:「皇上,不是說了麼,臣妾不想聽死人的事!」摸了摸肚子,道:「如今可不此臣妾一人在聽,這小傢伙一定也在聽,要老是聽到這種消息,這小傢伙非給嚇壞了不可。」

    劉備早被劉貴妃拾奪的服服帖帖,叫他向東絕不敢向西,叫他往南絕不敢往北,見她不樂意聽死人之事,便不再打聽,當下耐著性子,又聽了一些無聊新聞,打了個呵欠,告辭離去。

    用過晚膳,劉備來到御書房,令人將薛珝傳來,問道:「你日間說的那事,到底怎麼回事?」

    薛珝道:「微臣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聽人說,有一個青年書生為了搶奪財物,打死了一個身材壯碩的客商。微臣覺得一個瘦弱的青年書生,竟能打死一個壯碩的客商,自然十分有趣,便將他們之間的驚心動魄打鬥場面用心記了,想說給娘娘聽,沒想到娘娘竟不愛聽。」

    劉備喃喃地道:「一個瘦弱的書生竟然打死了壯碩的客商,這怎麼可能,定有可疑!長安令是怎麼判的?」

    薛珝搖了搖頭,道:「微臣不知。娘娘讓臣出宮時,一再告誡微臣只是打聽小道消息,供其笑樂,絕對不能過問地方政務,一經查出,絕不輕饒。微臣脖子上有幾個腦袋?敢違抗皇上及娘娘的令旨,自然不敢去長安令衙門打聽。」

    劉備點頭道:「你做得很好,下去吧。」

    薛珝行了一禮,退了下去。

    劉備在書房中踱了兩個圈子,越想越覺得事有蹊蹺,令人宣長安令馬謖連夜入見。劉備問道:「聽聞長安有人在荒山將人打死,搶劫財物,可有此事?」

    馬謖沒想到這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人命官司竟然上達天聽,轉念一想一定是薛珝為了救劉蒙,到劉備那為其求寬,便即釋然,說道:「正是如此,臣以查實,確係乞丐劉賢因覬覦客商財物,跟至荒山將其打死,如今人證物證俱在,劉賢也已供認不諱,微臣已判其斬決。」心想:「如今已不是桓靈那會了,丞相曾對我言道當今皇上對宦官之害也是痛心疾首,自然不會聽一個小小的宦豎之言。薛珝啊薛珝,如今鐵證如山,我看你有能本事能救人?」他萬萬沒想到事情全然不是那麼回事,他所看到聽到的證據,全是劉備去後薛珝出宮串通證人,做給他看的。他畢竟經驗尚淺,只是從書本上讀到一些斷案常識,當長安令後遇到幾件偷雞摸狗的小案,牛刀小試,一一告破。於是他便以為自己是三國第一聰明人,天下間任何疑難案件到了他手裡都將迎刃而解,這一麻痺大意,便一猛子扎進了薛珝給他設計的陷阱裡,當真是死無葬身之地矣。
aa0120u 發表於 2008-8-19 00:21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七章 馬謖遭貶


    劉備道:「人命官司可不得輕易載判,桓靈二帝便是因草菅人命,這才國家大亂,朕可不是重蹈覆轍,拿卷宗我看。」

    馬謖答應了一聲,連夜回衙取來卷宗,面呈劉備。劉備仔細瀏覽一遍,皺起眉頭,將卷宗往案上一扔,道:「這案你就這麼定了?」劉備畢竟是從基層一步步爬到現今這個位置的,縣尉、縣令、太守、州牧這一系列地方官職,他老人家全都幹過,對斷案理頌自然經驗豐富,和馬謖這個只會紙上談兵的初生之犢自是不可同日而語。他都不用到現場,一看卷宗之後,便覺此案疑點甚多,自然會有此一問。

    馬謖道:「這個案子已鐵證如山,連人犯都已供認不諱,微臣自然依律定刑。」

    劉備冷冷地道:「你對人犯用刑了吧。」

    馬謖道:「當時證據確鑿,所有證人都眾口一詞,人犯卻拒不招供,臣逼不得已,這才對其用刑。」

    劉備道:「好一個逼不得已。」

    馬謖覺得劉備面色不善,心中惶恐,背上汗珠一滴滴滲出,忽然間他想到了薛珝,眼見突現光明,道:「皇上想是聽了些流言蜚語,便認為微臣判罰不公。」

    劉備道:「你且說說,我都聽了什麼流言蜚語?」

    馬謖道:「臣在現場看到了中官薛珝,想是他在皇上跟前進饞,左右了皇上的判斷。」

    劉備道:「朕的確從薛珝那聽聞此案,不過薛珝只是說有人於荒山殺死客商,別的什麼也沒說。朕覺得人命至重,不可輕忽。萬一出現冤案,有人因此枉死,民間訛言日起,國家將有大亂,如之奈何?這才會將你叫來詢問一二。」頓了頓,又道:「中官是不能干預政事,不過出了個案子,難道他也不能報朕知道麼。」

    馬謖微微一怔,遲疑道:「這……」

    劉備向他瞧了一眼,揮了揮手,道:「這案子就不用你來處理了。朕決定交由廷尉會同雍州刺史、京兆尹共同審理。下去吧。」

    馬謖沒想到出風頭的機會便這麼溜走了,心有不甘,道:「皇上請……」

    劉備瞪了他一眼,厲聲道:「下去!」

    馬謖嚇了一跳,忙行禮告退。

    當晚劉備便於書房草詔,令廷尉劉巴、雍州刺史張既、京兆尹董允聯合審理此案。次日早朝,劉備並未提及此事,只是和眾大臣商議些軍國之事,便即退朝。他正要轉身閃人,卻見諸葛亮跪坐在那,不動地方,便問道:「孔明還有何事?」

    諸葛亮正色道:「臣聽長安令馬謖說皇上聽信中官之言,輕易將他經理的案子交由別人處理。中官之禍,皇上自是知之甚詳,不用臣再說什麼了。還請皇上親賢臣遠小人,以免重蹈桓靈二帝覆轍。」

    劉備早知他會說這些屁話,微微一笑,道:「馬謖其人如何,你怎麼看?」

    諸葛亮道:「兵法韜略知之甚詳,是個難得的將才。」

    劉備笑道:「朕曾聽聞你向仁祿舉薦馬謖而仁祿卻不用,不知可有此事?」

    諸葛亮道:「正是,他言道此人當個參謀,出出主意尚可,若是獨當一面,必將壞事。還說若我一意孤行,遲早有一天會給他氣死。」

    劉備道:「仁祿之言甚當,此人言過其實,不可大用。」

    諸葛亮收賈仁祿為徒是迫於形勢,自是心不甘情不願,也就沒教他什麼真本事。好在賈仁祿鬼點子一堆,自力更生,艱苦奮鬥,也不必諸葛亮幫什麼忙。其實在諸葛亮心中真正的徒弟是馬謖,賈仁祿這個徒弟有名無實,掛著羊頭盡賣狗肉,到處敗壞他的名聲,他早就頭痛之極矣。他自以為對馬謖十分瞭解,頗不以劉備之言為然,道:「幼常之才究竟如何,暫且不論。中官干政一事,滋事體大,皇上以臣談論此事時,未嘗不歎息痛恨桓靈,如今為又聽信宦豎之言,此臣所不解。」

    劉備道:「我差誰接替馬謖審理此案,他有沒有告訴你?」

    諸葛亮搖了搖頭,道:「幼常沒有說,只是說皇上聽信中官之言將其斥奪,臣恐皇上重蹈覆轍這才來進諫。」

    諸葛亮素來謹慎,原也不會因馬謖的一面之詞,便跑來向劉備說項。只因馬謖前往諸葛亮府邸時,經過一家酒館,順道灌了幾斤馬尿,見到諸葛亮時便擺出一逼憂國憂民的架式來,一再向諸葛亮提及皇上相信中官之言,偏聽偏信,桓靈之禍不遠矣。諸葛亮最怕劉備寵幸宦官,重蹈桓靈覆轍,再加上他素來相信馬謖之言,自然信以為真。心想既然馬謖這麼說,必是他看出了一些苗頭,既便他言過其實,自己提醒劉備註意一下,總不是一件壞事,於是便有了這一番苦口婆心的勸諫。其實他也知讓馬謖吃吃苦頭不是一件壞事,是以今番的主要目的並不是要為馬謖鳴不平,而是想提醒劉備不可輕信宦官。於是他對這件案子本身如何,也就沒有太多過問,因此不甚了了,搖了搖頭,以示不知。

    劉備笑道:「朕令廷尉劉巴,雍州刺史張既,京兆尹董允聯合審理此案,這三人是中官之黨麼?」

    諸葛亮搖了搖頭,道:「皇上聖明,若差此三人共同審案,定可水落石出。」

    劉備對邊上近侍道:「去取卷宗來交與孔明過目。」

    那近侍依言取來卷宗,恭敬的呈給諸葛亮,諸葛亮仔細瀏覽之後,長眉一軒,歎道:「幼常竟會如此糊塗!」

    劉備道:「董祀去後,朝那縣令一職一向空缺。你這便下去擬旨,遷馬謖為朝那縣令,長安令一職暫由京兆尹董允兼任。」

    朝那為雍州西北一個荒僻小縣,是個雞不拉屎,鳥不生蛋的地方,當初劉備為害董祀才將他發配到那裡。如今劉備封馬謖為朝那縣令,形同流放,諸葛亮素喜馬謖,自然不願他如此受苦,道:「幼常年輕識淺,偶有疏忽,在所難免,還請皇上再給他一次機會。」

    劉備辭嚴厲色,道:「朕讓他當朝那縣令已經是在給他機會了!」

    諸葛亮比馬謖聰明萬倍,自然知道馬謖中了中官詭計了,不過此時劉備正在氣頭上,不管說什麼也是沒用,只得領旨辭出。

    諸葛亮回到府中,甫一進門,便見馬謖立在門前,翹首祈盼,歎了口氣,道:「糊塗!糊塗!你太糊塗了!」

    馬謖不明所以,道:「先生何出此言?」

    諸葛亮道:「那個案子明明疑點甚多,你竟輕率結案,難怪皇上要換人審理!」

    馬謖自當長安令以來有諸葛亮在後面照著,一向順風順水,從未遇到過挫折。貢高自慢,老子天下第一之感與日俱增,從來就不認為自己會犯錯誤,聞言十分不服氣,道:「先生難道也聽信中官之言,而認為我錯了?」

    諸葛亮向他瞧了一眼,道:「錯了便是錯了,這案子明明就不該如此輕率,這可是關忽人命,豈同兒戲。你在卷宗上批個斬字是很輕鬆,不費吹灰之力,可你有沒有想過,有人卻要因這一個字而掉了腦袋。若是錯殺好人,你於心何忍!」

    馬謖仍不以為然,小聲嘀咕道:「那個叫劉賢的傢伙和宦官呆在一起,能是好人麼?」

    諸葛亮見他仍死不悔改,氣往上衝,厲聲道:「和宦官呆在一起的便不是好人,天下哪有這種道理。話說回來,就算他不是好人,他若沒有殺人,或是另有隱情,也不能輕率結案,草菅人命!」

    馬謖從未見過諸葛亮生氣,嚇了一大跳,終於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一臉歉然,道:「馬謖知錯了,以後一定謹記先生教誨,不會如此輕率斷案。」

    諸葛亮側頭瞧了他一眼,喃喃道:「看來皇上說得沒錯,是要讓你吃點苦頭。」揮了揮手,道:「沒什麼事,你便退下吧。」

    馬謖道:「不知……不知……不知丞相能不能再和皇上說說,讓我待罪立功,重審此案,我一定不會再出錯了。」

    諸葛亮道:「下去吧,不日自會有結果。」

    馬謖見諸葛亮面色不善,也知此事難成,他不甘心如此立功的機會就這麼飛了,道:「還請……」

    諸葛亮揮了揮手,道:「回去吧。」

    馬謖一臉鬱悶,行禮告辭。

    諸葛亮來到書房,取過一道空白奏章,提起筆來,奮筆疾書,寫著寫著,眼淚順著面頰流下,一滴滴地滴在奏章上。

    次日一早,馬謖照例到長安令衙門辦公,卻見薛珝早已站著門前,鐵青著臉,一言不發。不禁大為驚詫,道:「你來著做什麼?」

    薛珝斜了他一眼,從袖中取出聖旨,道:「聖旨到,馬謖接旨!」

    馬謖忙跪下聽旨,薛珝搖頭晃腦,大聲念頌,馬謖聽完幾欲暈去,原來聖旨上竟然說他輕率斷案,險些草菅人命,嚴重失職,不配再做長安令,特將他貶到張掖郡氐池縣當個看守城門的小官。

    薛珝抑揚頓挫的將聖旨念完,心裡那叫一個痛快,見馬謖呆呆的跪在那裡,面若死灰,兩眼發直,便道:「嗯,馬謖還不領旨謝恩,難道想抗旨不成!」

    馬謖道:「這樣判罰不公,一定是你從中使壞,我要到丞相那去告你去!」

    薛珝笑道:「你可知道是誰主張將你貶去看城門的?」

    馬謖道:「自然是你這狗賊攛掇皇上下的旨!」

    薛珝道:「這你可就抬舉我了,我有何本事讓皇上下旨貶你的官。原本皇上打算讓你當朝那縣令,是你的大靠山諸葛丞相上表請求皇上將你貶去看門的,哈哈!」

    馬謖難以置信,喃喃地道:「不可能,這不可能。」

    薛珝道:「你若不信自己去問丞相吧!」舉著聖旨道:「你還不領旨?」

    馬謖無可奈何,只得領旨謝恩。薛珝一拂袖,揚長而去。馬謖接過聖旨呆看半晌,站起身來,便要到丞相府想要找諸葛亮理論,來到相府,叫開大門,一個家丁探出頭來,見到他便一臉堆笑,和他說諸葛亮有事出門去了,不在府上,跟著砰地一聲將大門合上。

    馬謖吃了閉門羹,只得怏怏而回。草草收拾收拾,打了一個包裹,雇了輛小車,登程上路。出得城來,向西行出十里,馬謖正在車內發呆,忽聽車聲嘎然而止,大為納悶,道:「為什麼停車?」掀開車簾,側頭看去,見路旁小亭上站著一人,背對著他。那人背影他極是熟稔,正是諸葛亮。

    馬謖大吃一驚,慌忙下車,迎了上去。諸葛亮也不轉身,目光望向遠處,道:「貶你去張掖是我的意思,你不怪我吧。」

    馬謖道:「自然不敢怪先生,可這是為什麼?」

    諸葛亮道:「長安要不太平了。你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這渾水還是我來趟吧。總有一日,我定會將你重新召回來,委以重任。」

    馬謖心念一轉,終於明白過來,道:「不,這官我不當了,我要留在先生身旁,與先生並肩抗敵。」

    諸葛亮搖了搖頭,輕擊三掌,邊上一名親兵捧著一托盤過來,盤中放著一爵酒。諸葛亮舉起酒爵,遞了上去,道:「飲了這酒,祝你一路順風,相見有日。」

    馬謖向諸葛亮瞧了一眼,霎時間全明白了,伸手接過酒爵,一飲而盡,道:「先生保重!」擲杯於地,頭也不回的走了。只聽蹄聲得得,漸行漸遠,那車載著馬謖逕自去了。

    諸葛亮望著車行的方向,不住揮手。

    未央宮中,劉備正在批閱奏章,忽有近侍來報,雍州刺史張既求見。劉備忙令張既進殿,道:「案子審得如何了?」

    張既道:「皇上可知劉賢是誰?」

    劉備搖了搖頭,張既道:「便是劉蒙。」

    劉備大吃一驚,道為:「竟會是他!」

    張既道:「微臣曾審過真假少帝一案,見過劉蒙。沒錯,絕對是他。」

    劉備低頭沉吟,半晌無言。

    張既道為:「此人處心積慮,妄圖顛覆我邦,不如就乘這個機會將其斬首,以除後患。」

    劉備問道:「他果真殺了人?」

    張既點了點頭,道:「不過他突遭歹人搶劫,殺人乃是迫不得已,倒也有情可原。」

    劉備道:「果不出我所料。這樣殺了他,不但他不服,百姓也不會服的。」

    張既點了點頭,道:「如今劉蒙如何處置,還請皇上定奪。」

    劉備道:「這案子他並沒有罪,朕就不能冤枉他。你去公開他的身份,並列明罪狀,讓天下百姓知道他到底犯了什麼罪。然後你便將他打入廷尉大獄,待仁祿來時,令其監斬,讓他也高興高興。」

    張既心想這是劉備在拍賈仁祿馬屁了,不過賈仁祿功勳卓著,當朝無出其右,劉備拍他的馬屁,倒也無可厚非,答應一聲。劉備道:「這可是要犯,一定要嚴加看守。」

    張既道:「皇上放心,微臣一定支會廷尉劉大人,讓他小心看守。」口中雖如此說,心中卻不以為然,心想天牢重地,連只蒼蠅都飛不出去,劉蒙有何能耐能越獄而出。
aa0120u 發表於 2008-8-19 00:24
正文 第四百三十八章 置之死地


    金華殿中,薛珝來見劉貴妃,道:「臣原想事隔多年,長安城中沒人能認出劉蒙,沒想到雍州刺史張既便認得,如今皇上已將劉蒙關入廷尉獄中,待賈福班師回來,再行斬首。」

    劉貴妃面有難色,道:「這我可沒有辦法了,這劉蒙斬了也就斬了吧,反正他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這樣的人我們也用他不著。」

    薛珝眼珠一轉,道:「如今劉蒙不過是在廷尉獄中,娘娘便怕了,不敢救他出來了。唉,將來還怎麼成就大事?」

    劉貴妃笑道:「呵呵,你也別用激將法。你實話實說,你和劉蒙到底是什麼關係,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救他出來?」

    薛珝實話實說,言道劉蒙是他的至交好友,情若兄弟,如今兄弟有難,自己自然不能袖手旁觀,無論如何都要救他出來。

    劉貴妃聽了連連點頭,道:「嗯,這忙我不是不想幫。可如今皇上已知道他的身份,我也愛莫能助了。」

    薛珝道:「娘娘難道不能求皇上開恩,饒過劉蒙一命麼?」

    劉貴妃輕搖螓首,道:「你天天說我是神仙,可我畢竟有自知自明,我根本不是神仙,不可能事事都成。劉蒙假冒少帝之名,煽動長安百姓造反,事情敗露後,仍不思悔改,又使詭計逼迫原巴郡太守孟達造反。這兩條都是誅滅九族的大罪,我便是說出大天來,皇上也不可能放人的。」

    薛珝想想也是如此,急道:「那該如何是好?實在不成,臣雇一夥人劫了大獄將他救出來。」

    劉貴妃格格直笑,道:「呵呵,笑死我了!廷尉大獄關的都是欽命要犯,自然戒備深嚴。你七拼八湊的一些烏合之眾,便想去劫天牢,可不是拿雞蛋往石頭上碰麼?萬一那些傢伙口沒遮攔,將你供了出來,我也要跟著一起倒霉,這可大大的划不來。」

    薛珝平素智計出眾,此時也是黔驢技窮,一點半法也沒有了。劉貴妃向他瞧了一眼,道:「你也別急,如今賈福遠征在外,一時半會也回不來,這主意慢慢再想不遲。總之救劉蒙的事包在我身上,你就別操心了。」

    薛珝道:「娘娘如此幫微臣,微臣真不該如何報答才好。」

    劉貴妃摸了摸隆起的肚子,道:「我還不是為了他。若真像那許三說的那樣,這肚子盤著的一條真龍,我說什麼也要幫他登上這個位子。」

    薛珝道:「微臣一定助娘娘成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劉貴妃道:「你我自然信得過。你說的對,如今我的幫手實在太少了,別看宮中宦官宮女一個個見到我嘴上都和抹了蜜似的,真正幫我的其實沒幾個。」

    薛珝道:「孫皇后雖然不得皇上寵幸,但她身份特殊,朝中官員全向著她。若非如此她也不可能當上皇后,可謂是根深蒂固,連皇上也不敢輕易動她,還讓她撫養太子劉禪。如今娘娘深得皇上寵幸,皇后失寵心中不忿,終日咒罵娘娘,不少宮女都聽見了。有朝一日皇上駕崩,太子劉禪既位,孫皇后貴為太后,大權在手,娘娘可就危險了,臣恐人彘之事復見於今日。」

    所謂人彘便是西漢時呂太后對戚夫人所施的一種慘絕人寰的刑罰,有點類似於韋公小寶常掛在嘴邊上的人棍。呂太后將戚夫人四肢盡皆斬斷,眼睛毒瞎,耳朵刺聾,嗓子弄啞,然後關在茅廁中,命之曰「人彘」。據說漢惠帝應呂太后之邀去看了人彘,回來之後接連吐了十天,全身虛脫,躺在床上再也起不來了,托人對呂太后說:「此非人類所為,臣為太后子,終不能治天下。」從此之後便日笙歌,夜御女,再也不理朝政了。這種刑罰之慘毒真可謂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不過孫尚香雖然習於武事,性格粗疏,卻心地善良,斷不會做此喪盡天良之事。反過來若劉貴妃得勢,原先備受劉備寵幸的妃子,怕就有成為人彘的危險了,至於劉貴妃又有什麼新花樣,那就不得而知了。

    劉貴妃以小人度君子之腹,自然害怕孫尚香得權之後,將其變成人彘,打了一個寒噤,道:「嗯,以其像那樣生不如死,還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薛珝道:「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當年戚夫人便沒能在高皇帝在世時除去呂後,立趙王如意為太子,結果高皇帝駕崩後,呂後便下辣手整治得戚夫人死不死活不活,這便是教訓。」

    劉貴妃面有憂色,道:「嗯。你讀得書多,看看有什麼辦法。」

    薛珝道:「微臣才疏學淺,不及娘娘萬分之一,哪有什麼辦法。娘娘有什麼話儘管吩咐,微臣按著娘娘主意去辦便是。」

    劉貴妃道:「滑頭。現在不是讓你謙虛的時候,有什麼主意儘管說吧。」

    薛珝道:「微臣實在沒有主意,若是娘娘想要找能出主意的人,怕是要去天牢了。」

    劉貴妃笑道:「真有你的,動不動就想救劉蒙。放心,我會想辦法將劉蒙救出來的。」

    薛珝嘿嘿一笑,道:「多謝娘娘恩典。」

    十餘日後,劉貴妃仍想不出辦法,薛珝急得如同熱窩上的螞蟻,這長安令衙門的監牢他還有辦法進去,這想進廷尉大獄可是要有門路的,光有錢是沒用的。他白白扔了不少錢,卻連劉蒙的一面都沒見到,只是聽說他已將獄中的大小刑罰都嘗了個遍,遍體鱗傷,身上已沒有可以用刑的地方了。不禁憂心如焚,恨不得變成一隻蒼蠅飛進牢裡去。若是劉蒙知道他有這麼一個肯為他兩脅插刀,為了助他一臂之力,甚至不惜昧著良心為劉貴妃張目,同賈仁祿死磕的朋友,便是立時死了,也不枉來到世上走一遭了。

    這日輪到他在劉貴妃邊上侍候,劉貴妃見他板著個臉,不禁暗暗欽佩,覺得他對朋友尚且如此講義氣,對主子一定十分忠誠,對他的信任不免又多了幾分,笑道:「呵呵,還在想著救劉蒙?」

    薛珝道:「嗯,可微臣已用盡了所有的積蓄了,竟連面都沒見到。」

    劉貴妃道:「廷尉大獄豈是這麼容易進的?沒有皇上的口諭你便是花再多錢也沒用。」

    薛珝跪下磕頭,道:「求求娘娘,救救他吧,聽說他在獄中受盡折磨,我怕他撐不到賈福回來,便死在獄中了。」

    劉貴妃道:「聽說這刑是皇上吩咐讓上的。皇上言道這劉蒙害得賈福受盡苦難,絕不能讓他舒舒服服的坐牢。既然皇上下旨用刑,獄中那些牢卒還會對他客氣?自然是將他整治得死去活來。」

    薛珝眼一紅,淚水撲簌簌的流下,道:「這可如何是好?」

    劉貴妃道:「你別急,我不是正在想辦法麼?」說著低頭沉吟,過了良久良久,秀眉一蹙,喃喃地道:「看來沒有別的辦法,只有置之死地而後生了。」

    薛珝忙問道:「如何置之死地而後生?」

    劉貴妃道:「附耳過來。」

    薛珝依言附耳,劉貴妃伸嘴在耳邊悄聲道:「這有錢能使鬼推磨,你讓獄卒放人,他們自然不肯。可你讓他們殺人,他們難道也不肯麼?」

    薛珝一時難以明白,道:「殺人?微臣愚魯,還請娘娘再說的明白些。」

    劉貴妃笑道:「虧你還讀過那麼多的史書,都不知讀到那裡去了,范睢是如何脫險的難道你忘了麼?」

    薛珝沉吟片刻,雙眸一亮,道:「微臣明白了,這就去辦!」說要興沖沖的向外便走。

    劉貴妃道:「回來,你不是說你的積蓄都花光了麼,這麼大的事,沒錢怎麼能成?」

    薛珝忙停住腳步,劉貴妃取出一托盤黃金,道:「拿去吧。」

    薛珝也不推辭,謝過收了,轉身離去。

    三日後初更時分,劉備好容易批完奏章,用過晚膳,只覺得頭昏腦漲,心想這皇帝還真沒什麼好當的,這一天到晚的奏章不斷,屁事一堆,煩也煩死了。他原有心繼續當個甩手掌櫃,將政事都交給諸葛亮處理。但怕人議論他是齊桓公,沒了諸葛亮啥也不是,最終不得好死。如今他年歲大了,雖不諱言生死,但還是喜歡聽臣下說他萬壽無疆,一想到齊桓公最終的下場,便不寒而慄。於是硬著頭皮,親理國政,以便自己這個萬歲之君在諸葛亮、賈仁祿都嗝屁的時候,也一樣能治理天下。可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這一當起家來才知這家有多難當,加之他已介五旬,頭腦不如昔日那麼好使了,處理政務自然也就慢了,每日批閱奏章都要批到申末酉初方始批完。

    當下他抱怨了一番,便前往淑妃宮中,讓她給自己按摩。正當他躺的矮榻上,頭枕著淑妃的腿,一邊看著歌舞,一邊享受著淑妃高質量的按摩,樂得嘴歪歪之時,忽見一近侍急沖沖走進,連聲叫道:「不好了,不好了。」

    劉備剛輕鬆下來,最討厭聽到的就是這三個字,眉頭一皺,道:「朕現的頭疼,不能理事!有什麼緊急國事,讓丞相先處理,明日早朝再來報朕。」

    那近侍答應一聲,退了下去。吳淑妃微微一笑,忙不疊的拍劉備馬屁,跟著一口氣說了好幾位有道明君,然後說這些明君全部不能和劉備相比。劉備哈哈大笑,問道:「朕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別說堯舜禹湯這四位上古聖主賢君朕比不了。就算是周朝當頭四君文、武、成、康朕也難及其萬分之一。至於高皇帝開創江山四百年,功德巍巍,古今罕有,朕如何敢與之比肩?不過難得你竟知道這許多聖主,說說看朕可比古代哪位國君?你可要實話實話,說好了朕有賞。」

    吳淑妃道:「臣妾要是實話實說,皇上可不能生氣。」

    劉備道:「朕不生氣。」

    吳淑妃道:「皇上德才兼備,遠見卓識,古今罕及,照臣妾看來只有兩位國君可和皇上相及並論。」

    劉備見她誇自己,心裡舒服,喜道:「哦,哪兩位國君呢?」

    吳淑妃道:「桀紂。」

    劉備剛喝了一口酒,正怡然自得,忽聽吳淑妃說自己可比這兩位「有道明君」,心情激動,那口酒一沒流好,嗆到鼻子裡去了,當真是說不出的難受。劉備翻身坐起,不住劇烈咳嗽,過了好一會,方道:「什麼,你居然說朕是桀紂!」

    吳淑妃笑道:「夏桀寵幸妹喜,終日荒宴,天下大亂,最終國家滅亡。商紂王寵幸蘇妲已,酒池肉林,暴虐無道。武王伐紂,七十萬商軍倒戈助敵,紂王自焚而死,商朝也就此亡了。如今皇上流連酒色,不理國政,不問世事,和桀紂有什麼分別?臣妾恐吳魏之主不日來伐,漢室江山不保矣。」

    劉備悚然變色,道:「愛妃之言甚是,朕受教了。」

    吳淑妃道:「皇上既已知錯,還不趕緊召回近侍,問明情況。」

    劉備點了點頭,忙將那近侍召回,問道:「有何大事不好,可是吳魏來伐?」

    那近侍搖了搖頭,道:「廷尉獄中傳來消息,劉蒙受刑不過,慘死獄中。這可是皇上欽定要等到驃騎將軍回師之後方行處決的要犯,如今卻被拷打至死,廷尉大人十分惶恐,慌忙令人報入宮中,請皇上定奪。」

    劉備一聽原來是劉蒙死了,心中鬱悶,暗怪劉巴小題大做,打擾自已的辦正事不說,還沒來由的挨了吳淑妃一頓訓斥,沒好氣地道:「劉蒙罪大惡極,該死久矣!如今被毒打至死,正是惡貫滿盈,天奪其魄,隨便找個地方埋了便是,何必報朕!」

    那近侍答應了一聲,退了下去。

    劉備笑道:「這下你可滿意了吧?」

    吳淑妃向來不過問政事,自然不知劉蒙其人,道:「恕臣妾斗膽問上一句,廷尉如何敢胡亂將人打死,這可是一條大罪啊。」

    劉備道:「這刑是朕吩咐讓上的,廷尉不過是奉命行事,何罪之有?」

    吳淑妃道:「哦,這人究竟犯了什麼大罪,皇上如此恨他。」

    劉備將劉蒙過往之事,一一說了,最後道:「你說他犯如此大罪,朕怎能輕易饒過他。再者他得罪仁祿殊深,仁祿恨之入骨,是以朕打算讓仁祿親自監斬,以快其憤。」

    吳淑妃道:「真沒想到,這人如此歹毒,是不能輕饒了他。」

    劉備道:「嗯,如今這麼死了,還算是便宜他了。」

    次日早朝,劉巴將劉蒙受刑不過,慘死獄中之事當廷上奏,並將仵作驗狀,及獄卒證詞一一呈上。這人畢竟在廷尉獄中死的,他要不把一切都搞清楚,這玩忽職守的罪名肯定是逃不掉的,他沒想到的是既便將這一切都搞清楚了,這罪名還是逃不掉。劉備低頭一看,只見卷宗上寫道劉蒙被拷打的遍體皆傷,肋骨盡斷,大叫失聲,悶絕而死。劉備沒想到他死時竟如此戚慘,不禁心中惻然,道:「雖說他罪大惡極,但如此慘死,也實是可憐,他的屍體是如何處置的?」

    劉巴道:「按皇上的意思,已妥為安葬。」

    劉備道:「嗯,很好。這事便到此為止,還有什麼事嗎?」

    諸葛亮道:「如今曹魏佔有七州之地,帶甲百萬,勢大難制。前番仁祿出征,也佔不到半分便宜。可見光靠大漢一家之力,興兵討賊,實是難以成功。」

    劉備點了點頭,道:「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諸葛亮微微一笑,道:「臣前番主張遣使賀孫權稱王,正是為此。今可再遣一使,約孫權北伐,共取中原,平分天下。」

    其實諸葛亮通過馬謖之事,便已知宮中有人不安分守已,開始蠢蠢欲動,他勸劉備聯合孫權伐曹,除了緩解賈仁祿那邊的壓力外,還有一個更主要的目的便是要讓劉備知道,如今孫權正有大用,輕易得罪不得,以此打消他心中已開始萌生的廢後之念。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jacky751101

LV:6 爵士

追蹤
  • 5

    主題

  • 1403

    回文

  • 1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