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三國重生之我是路人甲 作者:關駒 (已完成)

 關閉
jacky751101 2008-4-26 15:55:4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72 807771
ary147 發表於 2008-5-17 22:27
第三百九十八章 虛虛實實

  曹丕聽了這石破天驚的話,正自心中惶慄,六神無主,忽聽外面有人說話,更加驚駭,全身一抖,跳了起來,將案上的茶碗帶翻了,啪地一聲,在地下打個粉碎。曹丕定了定神,說道:「知道了,你且進來,我有話要說。」說著向郭姬使了個眼色,郭姬點了點頭,起身打開屋門。

  那人應道:「是!」走了進去。

  郭姬探頭左右一張,只見四下無人,不禁放心不少,隨手將門關上。

  曹丕問道:「方才我在屋中商議要事,你可曾聽到?」

  那人答道:「小人什麼也沒聽到,公子有嚴令不許任何人靠近,小人哪敢偷聽?」

  曹丕微微一笑,道:「很好,很好。」又道:「我剛不小心弄翻了只茶碗,你收收拾拾就下去吧。」

  那人答應了一聲,彎腰去拾地上的碎片。

  曹丕走到他身後,微微一笑,驀地裡袖出一柄匕首,倏得刺出,插入那人後心。那匕首甚是鋒利,劍到氣絕。那人哼也沒哼,便死挺了。

  曹丕拔出匕首,在他的屁股上踹了一腳,將他踢倒在地。回頭見郭姬嚇得花容失色,怔在那裡,嘴張的大大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不禁微微冷笑,道:「婦道人家,膽子就是小。」頓了頓,又道:「不過剛才你倒膽大,那種話也敢說出口。」

  郭姬這才回過神來,哇地一聲,叫出聲來。

  她這一聲驚呼,頗為大聲,連遠處巡警的親兵都聽得清清楚楚,只道有人前來行刺,相顧駭然,奔到書房門前十餘步前停了下來,其中一人問道:「出了什麼事了?」

  曹丕笑了笑,道:「沒什麼,只不過是一名無知小賊混在下人中間,鬼鬼祟祟的偷聽我們說話,已被我殺了。」

  身為主人殺一名下人,在這個時代,那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了,在場眾人均不以為異,問道:「公子可曾受傷?」

  曹丕道:「個把毛賊又怎能傷的了我?你們進來把屍體搭出去埋了吧。」說著打開了門。

  眾親兵向屋內望去,只見一名下人倒在案邊,一動也不動,顯是死了,紛紛拍起馬屁道:「就是,公子身手了得,等閒三五十人進不了身。」「無論多強的對手,公子只要一掌,對方便即斃命。」「呸,哪還要一掌,公子只要動動小指頭,便能把人打趴下。」心中卻道:「胡吹什麼大氣?若個把毛賊真的傷不了你,上次為何又被刺客捅傷胸口?」不過這話只能爛在肚裡,無論如何也不敢說出來。

  曹丕也知自己有幾斤幾兩,聽了這通馬屁還是哈哈大笑,良久不絕。大笑聲中,眾親兵入內將屍體搭了下去,自去找地方掩埋,眾人神色如常,表情木然,好似眼前死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狗一般。外間的婢女聽聞內堂死了人,倒也不是如何驚慌,提了水來沖洗,不片時又將內堂打掃的片塵不染。

  曹丕讓郭姬指揮下人灑掃,換衣之後便去魏王宮議事。

  曹操問道:「孫劉聯兵,來勢洶洶,諸位以為當如何應敵?」

  司馬懿道:「孫劉自不量力,居然敢來捋虎鬚,豈足一掃?大王不須憂慮。只要大王引天兵一到,這兩個魔幺小丑,自然瓦解冰消,又何足道哉!」

  曹操哈哈一笑,道:「看來仲達已有成算了。」

  司馬懿道:「微臣才疏學淺,成算自然是沒有的。不過大王英明神武,文治武功均遠勝他人,漫說孫劉之兵合在一起不過二十五萬人,便是五十萬人、一百萬人,大王也不用片刻功夫便將他們蕩平。」

  曹操道:「仲達真是越來越會拍馬屁了,如今大軍壓境,這馬屁還是少拍些吧,說說看你有什麼主意?」

  司馬懿道:「既然大王要微臣獻醜,微臣便提出些淺見,以供大王參考。孫權、劉備雖然聯合,但貌合神離,表面上合合氣氣,暗中則勾心鬥角,實不足為慮。」

  曹操點點頭,道:「一語中的,接著說下去。」

  司馬懿道:「如今孫權、劉備一攻合肥,一攻許都,東西相隔千里,首尾實難相顧。以微臣愚見,當先攻孫權。孫權不善陸戰,以十萬大軍尚且敵不過一個張文遠,無用可知。大王以雷霆萬鈞之勢臨之,孫權必走,則劉備又豈能獨留?必當然望風披靡。然後遣使一介往和孫權,唆使其往攻襄陽,我料孫權攻打主公非其本心,必會同意,到時主公領兵由平陽入關中,與孫權首尾夾擊劉備,劉備不敗何為?」

  曹操道:「妙計,真是妙計!」笑了笑,道:「又拍馬屁,又出主意,真是難為你了。」

  曹丕問道:「劉備威脅許都妄圖劫遷天子,形勢危急,仲達不想著解許都之圍,卻建議父王攻打孫權,卻是何故?」

  曹操微笑道:「你算是問到了點子上了。」

  司馬懿道:「劉備只出兵十五萬明顯未盡全力,我若救援許都,劉備必添兵助戰,到時殺了個難分難解,孫權來個漁翁得利,那便糟了。」

  曹操笑道:「正是如此。」

  曹丕道:「仲達真是高明,僅一席話便令我茅塞頓開,佩服佩服。」

  司馬懿道:「不敢,不敢。這只不過是在下淺見,有污公子清聽。」

  曹操道:「你也別太謙了,既然要先攻孫權,那孤便令曹子孝領兵五萬往救許都,孤自領精兵二十五萬入淮解合肥之圍。」

  司馬懿道:「不可。」

  曹操微笑道:「為何不可?」

  司馬懿道:「出其不意,方能攻其不備。大王親往救援合肥,孫權聞知必有所準備,大王想要勝他就要費些躊躇了。依臣愚見,不如全軍馳援許都,造成以劉備決一死戰的態勢,如此一來可令劉備心生戒懼,不敢冒然進攻,二來可使孫權大意輕敵,豈不兩便。介時大王再提一軍盡棄輜重,晝夜兼程,奔襲合肥,必能攻孫權一個措手不及,不走何為?」

  曹操連連點頭,由衷讚道:「仲達可謂知兵也!」頓了頓,又道:「好,就這麼辦。眾將士隨孤前往馳援許都。」

  眾文武齊聲應道:「是!」

  曹操向曹丕看了一眼,道:「子恆往年皆鎮守鄴城,只知政務,不諳軍旅之事,這如何能成?我封你為五官中郎將,隨我一道出征,也好熟悉軍務,將來好幹大事,這鄴城就由子建鎮守。」

  曹丕心道:「父王讓我既熟悉政務,又熟悉軍務,自然是想把大業交給我了,看來我是太多心了,這世子還是非我莫屬。」應道:「是!」

  眾人又商議了一陣,各自散去。

  曹丕回到府中,眉開眼笑,摟著郭姬便親。郭姬暈生雙頰,問道:「大王升你官了?這麼開心?」

  曹丕道:「這次你還真猜對了,大王封我為五官中郎將,讓我隨軍出征,熟悉軍務,將來好差我辦大事,看來他是要把位子傳給我了,哈哈!」

  郭姬嫣然一笑,道:「五官中郎將不過是個芝麻綠豆般大小的官,瞧把你高興的。」

  曹丕笑道:「諸公子俱是白身,只有我一個封官,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

  郭姬冷笑道:「是能說明問題。」

  曹丕心中歡喜已極,沒聽出她語氣有異,道:「沒錯,這世子看來我是當定了,今晚你給我做幾個菜,我們好好樂樂。」

  郭姬道:「是要好好樂樂,不然到時想樂也沒得樂了。」

  這句話十分淺顯,曹丕自然聽出她話裡有話,問道:「你今天說話怎麼怪怪的,我當世子,你便能當皇后了,不開心麼?」

  郭姬道:「不但皇后當不成,還轉眼便要死了,有什麼好開心的?」

  曹丕大吃一驚,道:「你說什麼!」

  郭姬道:「我來問你,這次魏王讓誰留守?」

  曹丕道:「子建。」

  郭姬道:「這才說明問題。」

  曹丕沉吟道:「你是說,父王找算把位子傳給子建,不可能,不可能。」

  郭姬道:「原本大王認為子建害死倉舒,將他關了起來,如今不僅將他放了出來,還讓他居守,這麼明白的形勢你難道還看不出來。」

  曹丕道:「那父王為何要封我官做,還栽培我熟悉軍務,好委以重任。」

  郭姬冷冷地道:「委以重任不過是場面上的話罷了,你還當真了?魏王已不再信任你,所以不讓你居守,而將你帶到身邊,便於監視,這樣也可暫時穩住你,等戰打完之後,你的死期也就到了。」

  曹丕走到窗邊,抬頭望著窗外天空,出了一會神,道:「你說的不無道理,這該如何是好?」

  郭姬道:「你忘了我上午說過的話了麼?」

  曹丕嚇了一跳,道:「不行,不行,這事我做不來。」

  郭姬道:「我想你也做不來,當我沒說。也許我是瞎疑心,魏王讓你隨同出征,確有栽培你的意思。」

  曹丕想了想曹操說過的話,又想了想郭姬所說,只覺心亂如麻,擺了擺手,道:「你先出去,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郭姬襝衽一禮,退了下去。

  曹丕靜靜地坐於案後,雙眼微閉,好似入定,心中卻思潮起伏,浪滔洶湧,久久難以平靜。

  這一日曹丕並沒有睡,就這麼坐了一晚,下人沒有他的命令,自也不敢打擾,以免再無端橫死。次日一早,郭姬來到書房一看,見他頭上多了十餘根白髮,面色憔悴,一夜之間像是老了十來歲一般,不禁心中大慟,道:「既便你當不了世子,我還是會陪著你,到時你為我畫眉,我為你彈琴,這樣的日子豈不是神仙也不如?這世子當以不當,又有什麼了不起,至於為此不眠不休麼?」

  曹丕道:「這為君之樂,又是豈是你一個婦道人家所能明白的?要我不當世子,不做皇帝,整日裡為你畫眉,聽你彈琴,還不如讓我死了算了。」郭姬話要是讓賈仁祿聽到了,一定樂得白沫鼻血齊流,屁顛屁顛的答應下來。賈仁祿是個爛好人,雖說一次又一次吃了女人的虧,他還是不長記性,還是一次一次的幫助她們,這可能便是個性使然吧,他有些像段譽的老子段正淳,是個愛美人不愛江山的人物,段正淳既便是在最後關頭,為王語嫣之母王夫人所挾制,王夫人命慕容復殺死他的幾個情人。段正淳雖憤恨已極,但在緊要關頭,仍是向著她說話,見她慘死,也是痛不欲生。賈仁祿也有些大同小異,雖說見一個愛一個,但對每個女子都是真誠的,感情都是真格的,在他眼裡能為美人畫眉,便是萬里江山擺在他面前,他都視若敝履,不加一瞥,何況他根本對萬里江山沒有興趣。而曹丕則和他大意其趣,極度熱衷權勢,為了得機得勢,父子親情,什麼都可以捨棄,這不讓他當世子做皇帝,當真比要了他的命還難受。

  郭姬嘆了口氣,道:「我又怎麼捨得讓你死。」兩行熱淚沿頰而下。

  曹丕喃喃地道:「父王到底有沒有懷疑我,父王到底有沒有懷疑我?」

  郭姬道:「你想了一個晚上,就在想這麼?你要想知道魏王心裡在想什麼又有何難?」

  曹丕忙道:「你什麼主意,快說快說。」

  郭姬道:「倉舒死後,魏王於心有愧,便對環夫人加倍寵愛,自是無話不談。而環夫人易於憤激,只要一激什麼說都能說出來,你要想知道魏王心中所想,只有從王夫人身上下手了。」

  曹丕道:「如何下手?」

  郭姬道:「本來你出征在際,原也沒有機會。可偏生這麼巧,眼下就是一個好機會。環夫人自倉舒之後便開始篤信佛教,常要去廟中進香,明日好像是廟裡一個什麼節,她自然會去的,到時你假作進廟上香,與環夫人不期而遇,然後如此如此,還怕不知魏王心中所想麼?」

  曹丕一躍而起,道:「妙極,妙極,妙之極矣!」

  郭姬嫣然一笑,道:「你肚子餓不餓?」

  曹丕經她這麼一提醒,只覺肚子咕咕亂叫,嘿嘿一笑,道:「本來也不覺得,經你這麼一提醒,便覺得餓得厲害。」

  郭姬笑靨如花道:「我給你準備早點去。」

  次日一早,曹丕便輕車簡從,來到環夫人常去寺廟,其時廟裡已是黑壓壓的擠滿了人,眾善信虔誠的跪於佛像前,不住磕頭。曹丕舉著支香,到處亂晃,明曰拜佛,實則偷窺。過了良久,曹丕正左張右望,忽聽身後一男子聲音說道:「兄長,你怎麼也在這裡。」

  曹丕回頭一看,卻是曹植,心中一凜,心道:「這小子怎麼也來了。」
ary147 發表於 2008-5-17 22:49
第三百九十九章 巧計試探

  曹植見他愣在當場,良久不言,不禁莫名其妙,叫道:「大哥,你怎麼了?」

  曹丕回過神來,道:「沒什麼,沒什麼。你身受重傷,可要多多休息才是。」

  曹植笑道:「那點小傷,已不礙事了,最近整日躺在床上,悶得發慌,便想著出來走走。」

  曹丕點點頭,道:「說的也是,我看你面色紅潤,人也精神了,這傷看來是好多了,這樣我就放心了。」

  曹植道:「多謝兄長關心。」

  二人正說話間,突然之間,聽得一女子聲音,說道:「咦,子恆你怎麼也來了?」正是環夫人。

  曹丕心中一凜道:「糟糕啊糟糕,環夫人偏偏在這時候出現,如今有子建在這裡礙手礙腳,什麼詭計也施不出來了。」轉念又想道:「她見到我感到很驚訝,見到子建卻不如何吃驚,難道是約好的,子建約庶母出來做什麼,難道……」

  只聽得曹植說道:「兄長也是來上香的,我們方才不期而遇,正在說話,您便來了。」

  環夫人道:「原來如此,子建你不說你和此間方丈有舊,那我求的那佛經的事,你可要幫我好好說說。」

  其時佛教傳入中土不久,天竺與中原又相隔萬里之遙,道路不便,前來傳教的大德高僧自是鳳毛麟角,佛經也就少得可憐,來來去去就是那麼幾本,有道是物以稀為貴,寺院裡那些和尚們自然拿這些佛經當珠當寶,從不輕易許人,是以環夫人想要通過曹植這層關係向方丈求經。

  曹丕心道:「慚愧,環夫人原來是來求什麼勞什子佛經回去念頌的,我還以為是他們之間私有情弊,我好從中作梗呢。」

  正出神間,只聽曹植說道:「這事好說,此間方丈與我乃是至交,一切都包在我身上便了。」

  環夫人嫣然一笑,道:「那多謝你啦。」

  曹植道:「夫人太客氣,以後有事儘管吩咐便是。」

  曹丕出手大方,這環夫人是曹操身邊寵妾,曹丕自然沒少送禮,環夫人原先對他甚有好感。可自從曹沖死後,環夫人認定是曹丕暗作手腳,便對曹丕不理不睬,這次見到他也不和說話,又和曹植說了兩句,便打算前去上香,曹植便讓她先安心上香,自己入內向方丈求肯佛經去了。

  曹丕眼珠一轉,跪在環夫人身旁,乘她唸佛的空隙說道:「夫人原來是想求佛經,怎麼不早對我說?」

  環夫人素知他神通廣大,自己原先求他的事,無不迎刃而解,心想他真能為自己求來佛經也未可知,便道:「哦,你有本事求來?」

  曹丕道:「我認識幾個西域商人,他們到過天竺。夫人也知道中土的佛經,都是從天竺求來的,我同那幾個西域商人說說,多了怕是求不來,這一冊兩冊的那是一點問題也沒有。」

  環夫人心頭一喜道:「這實在是太好了。天竺原經,唸起來自然比中土的譯本更有效力,可天竺佛經都是用竼文書寫而成,我又不識得,如何念頌?」

  曹丕為了將她賺進自已府中行奸詐,自是花言巧語,順嘴胡說,道:「鄴城之中識得竼文的還怕少了,多出些銀錢,讓他們譯成漢話便成,到時夫人將經文背熟。持著原經念頌,自然效力非凡,佛祖定加庇祐。」

  環夫人心中所想正是如此,這一喜實是非同小可,笑道:「若果真如此,我可不知如何感激你才好。」

  曹丕微微一笑道:「小事一樁,何用夫人感激。」

  環夫人道:「那我先謝謝你啦,不知這佛經你打算何時去求?」

  曹丕道:「那幾個西域商人正在城中,此間之事一了,夫人便隨我到舍下,我便請他們過來坐坐,這佛經之事我也是一竅不通,自然不敢亂說,以免耽誤了夫人正事。還是夫人同他們說道,這樣他們稟夫人之命辦事,自然不會有差池。介時我再給他們幾萬兩黃金,讓他們帶去天竺多多佈施,天竺沙彌感念夫人誠心,定會不遠萬里攜經前來,這樣夫人如有疑難,徑可向他們當面請教,豈不是好?」

  環夫人心花怒放,連聲道:「對的,對的,這樣自然是好,可讓你破費怪不好意思的。」

  曹丕道:「孩兒也知夫人在倉舒這件事上對孩作有很深的成見,孩兒這樣做只是想對夫人稍加補報,以消除雙方的誤會,夫人又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曹丕是否加害曹沖,環夫人也只是心中臆測,並沒有真憑實據,此時聽他竟肯出幾萬兩黃金為自己佈施,不禁大為感動,怪他之意自然也就輕了,張嘴剛要說話,卻見曹植雙手捧著一個黃布小包走了過來,道:「這便是夫人要的佛經。」

  環夫人恭恭敬敬地雙手接過,謝過了曹植。曹丕說道:「我還有些事情,先告辭了。」說著便向環夫人行禮,順帶使了個眼色,環夫人也知他和曹植貌合神離,微微點了點頭。

  曹植道:「兄長若是無事,便到寒舍坐坐如何?」

  曹丕道:「不了,我還有些私事要處理,改日在到府上打擾。」說著便即辭出,逕自回府。

  來到內堂,郭姬見他一人回來,大為詫異,問道:「環夫人呢?」

  曹丕將剛才的事說了,郭姬笑道:「我怎麼不知道你識得什麼西域商人,到時環夫人來了,你請不到西域商人,看你怎麼和她解釋?」

  曹丕哈哈大笑,道:「這不正好麼,和她解釋什麼,哈哈!」

  二人說了一會話,下有來報環夫人來訪,曹丕出迎,將其讓到前廳,客套一番,曹丕道:「夫人請寬坐,我去去就來。」

  環夫人知道要去請西域商人,微微一笑,示意他自便。

  曹丕行了一禮,走了出去。

  環夫人原本以為本域商人很快便來,自己便可和他們好好說說該求何種經文,怎知等了近一個時辰,曹丕仍沒有回來。放在她面前的茶早已涼了,也沒見婢僕前來撤換,不禁心中有氣。此時她有求於人,倒也不敢亂發婢氣,耐著性子又等了近一頓飯的功夫,心中煩躁起來,回頭對站在她左首的一名貼身侍婢說道:「去看看子恆到底在做什麼了,怎麼請個人,請了這麼久還不來。」

  過不多時,那侍婢轉了回來,還未開言臉先紅,環夫人見她神色忸怩,便問道:「子恆可在府中?」

  那侍婢點頭,道:「在倒是在的,只不過……」

  環夫人道:「只不過什麼?」

  那侍婢臉上一紅,道:「只不過……只不過……」

  環夫人瞪了他一眼,道:「到底怎麼了?」

  那侍婢道:「公子正摟著個女子看歌舞,婢子去時,他正在動手動腳……早就將夫人的事忘在腦後了。」

  環夫人伸手在案上重重一拍,道:「豈有此理,找他去!」

  那侍婢引她到曹丕所在的小院,甫進院門,只見正中一道大門虛掩,從裡間傳來絲竹之聲,婉轉悠揚,其中還夾雜著曹丕那不三不四的調笑聲及女子的呻吟聲,不堪入耳。

  環夫人一跺腳,搶上前去,飛起一腳,踢開大門,只見大殿正中十餘名舞姬,輕扭腰枝,正隨著樂聲翩翩起舞,曹丕正中高坐,左手摟著郭姬的纖腰,伸嘴正向她的唇上吻去。曹丕要是身有要事,來不及請西域商人,也就罷了,可他卻在做這種下流勾當,試問環夫人又怎麼不怒,大聲喝道:「你好自在!」

  絲竹聲嘎然而止,眾舞姬吃一了驚,四散而出,霎時不見。曹丕紅光滿面,頗有酒意,眯著雙眼,道:「呃,怎麼都走了,繼續跳啊!」郭姬掙脫開來,整了整衣衫,告罪而出。

  環夫人面色鐵青,道:「還跳!我且問你,你請的西域商人呢?」

  曹丕顯是還未清醒,撓了撓頭,喃喃地道:「西域商人?我哪認得什麼西域商人?」

  環夫人憤怒已極,道:「這麼說你是在消遣我了?」

  其時環夫人顏色未衰,仍是端麗絕俗。曹丕醉得厲害,腦中昏昏沉沉,只知眼前站著一位大美人,那位大美人像是很生氣,絮絮叨叨地向他質問著什麼。至於這美人是誰,他哪還能記得起來。此時他烈酒下肚,慾念如火,也管不了那麼許多了,身子一晃,撐著桌案站了起來,賊笑兮兮,說道:「呃,小美人站在門口做什麼,來陪我喝灑!」踉踉蹌蹌地走上前去,伸手便向她的手腕抓去。

  環夫人怒不可遏,右手一揚,狠狠地打了他一耳光,怒道:「你個不成氣的東西,難怪大王要廢長立幼,冊立子建為世子!」

  曹丕挨了一掌,大為震駭,酒意頓消,伸手按住右頰,睜大眼睛,道:「環夫人,你怎麼來了!」

  環夫人冷冷地道:「承蒙公子盛情款待,我在前廳苦苦等了一個多時辰,能不來麼?」

  曹丕一拍腦門,道:「啊,不好意思,方才郭姬請我喝酒,我一高興,竟然將這事給忘記了,夫人稍等片刻,我這就去請西域商人前來。」

  環夫人瞪了他一眼,道:「不用了,我可不想再等一個時辰。」袍袖一拂,揚長而出。

  曹丕望著她的背影,微微冷笑。

  環夫人走後,曹丕喚來郭姬,屏退左右,道:「看來這事是真的,父王已經打算立子建為世子了。」

  郭姬道:「那你趕緊巴結子建,子建心存感念,接位之後自然不會薄待你。」

  曹丕道:「我是兄他是弟,要我像頭狗樣在他面前搖尾乞憐,還不如讓我死了算了。」

  郭姬道:「那你便一走了知,找個地方隱居,不問世事。」

  曹丕道:「你認為我能做到麼?」

  郭姬道:「這也不成,那也不成,我可沒主意了。」

  曹丕沉吟半晌道:「你那天不是出了一個主意了麼?」

  郭姬臉上變色,顫聲道:「你不是說這主意使不得麼,難道你真打算……」

  曹丕望著院外陰沉沉地天空,過了良久良久,一句話也沒有說,驀地裡一咬牙,緩緩地點了點頭。

  也是合當出事,環夫人盛怒之下將曹操欲冊立曹植為世子的事情說了出來,冷靜下來之後,心中也很是懊悔,害怕曹操知悉此事之後怪責自己,回宮之後便隻字不值,其時曹操正忙著佈署兵馬,自也不會來理這些細枝末節,這事便這麼不了了之了。

  三日後,曹操點起三十萬大軍,浩浩蕩蕩地趕往許都。在途非止一日,大軍過了黃河,到達陳留,休整一日,便即起行。這日將到尉氏,離許都已是不遠了。曹操正在親衛擁衛下,策馬前行,忽見一騎急奔而來。馬上之人,催馬趕到近前,一躍而下,單膝跪倒,道:「啟稟大王,孫權大軍翻越大別山,抄小路攻佔汝陰縣城!」

  曹操心中一凜,罵道:「豎子安敢如此!」

  司馬懿縱馬迎上,道:「汝陰之西為汝南郡治安城,西北為陳縣,正北為大王故鄉譙郡,東南則為揚州治所壽春,地理位置可謂十分重要,孫權佔了汝陰。若與猛攻合肥的大軍遙相呼應,壽春危矣。」

  曹操長眉一軒,道:「仲達之言甚是,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司馬懿道:「乘其立足未穩,急行前往,可一戰而定。」

  曹操手捋長鬚,笑道:「知我者仲達也。」當即傳令曹丕、司馬懿領軍打著他的大纛,大張旗鼓的開往許都,自己則領著三萬精兵,盡棄輜重,兼程倍道,趕往汝陰突襲,一如他當年千里驅馳奔襲烏桓一般。

  曹操大軍與司馬懿大軍分道揚鑣之後,轉向東南,經扶溝、陳縣,這日到得項縣,哨探來報孫權大軍仍在汝陰城中休整。原來孫權攻下汝陰後,打算突襲許都,但見曹操援軍已到便不敢輕進,計劃在汝陰休整三五日,便奔襲壽春,逼張遼回救,使圍攻合肥的呂蒙大軍能輕取合肥,趕到壽春與自己會合,共同啃下這塊硬骨頭。

  曹操才智兼人,孫權這番心思他只是略加沉吟便已猜透,微微冷笑,道:「孫權這小子想得倒挺美。」催促三軍俱進,大軍不眠不休,一晝夜奔於二百餘里。這三萬軍馬步騎混雜,急奔之下,隊伍便不再整齊,斷為數截。曹操與許褚所領五千精騎奔行如飛,將後繼兵馬遠遠的甩在了後頭。白狼山一役曹操嘗到了輕兵兼程,出奇不意的甜頭,以為此法放之四海而皆準,一時大意,竟忘了孫臏他老人家的諄諄教誨:「五十里趨利者軍半至,百里趨利者厥上將。」

  這日午間,五千騎兵離汝陰城已不及百里,地形也越來越複雜,眾將士置身於群山峻嶺之中,逢山開路,遇水架橋,艱難的行進著。不多時,大軍來到一處山谷,兩邊竟是亂山,山上林木蔥鬱,鳥語間關,清風徐來,令人精神為之一振。

  曹操策馬來到谷口,向前望去,只見兩山間的山道極是狹窄,僅可容兩騎並行,不禁長眉一軒,喚來嚮導詢問,嚮導言道此間已離汝陰不遠,出了這山谷,便一馬平川,便於騎兵驅馳。曹操心中一喜,催促眾軍速行,迅速穿過山谷。

  許褚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縱馬當先直入,後面五千騎兵跟進山谷。

  突然之間,只聽得兩邊山上鼓聲大震,曹操大吃一驚,左右一瞧,只見林木間豎起無數面大旗,有的上書「孫」字,有的上書「陸」字,迎風招展,旌旗飄處,無數弓箭手從長草中長身而起,張弓搭箭,便是一陣亂箭射下。慘叫聲中已有數百曹兵倒在了血泊之中,坐騎沒人駕馭,登時四下亂竄。

  右首山坡頂上立著一人,碧眼紫髯,正是孫權,哈哈大笑,道:「曹操老兒,沒想到你也有今日!」

  曹操心中大駭,叫道:「孫權!」心道:「孫權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難道他會未卜先知不成。」
ary147 發表於 2008-5-17 22:50
第四百章 落難荒郊

  那山道極窄,四下里勁箭如雨,颼颼不絕,曹兵沒躲閃處。就這麼一愣神的功夫,又有數百曹兵慘亡。曹操眼見著一支駑箭從右射來,待要閃避已是不及,不禁嚇得手足無措,忽地一道人影閃到,擋在他身前。只聽啊地一驚呼,那人仰面朝天,摔倒在地。曹操啊地一聲,叫了出來,這才回過神來,低頭一看,只見一名小卒倒在血泊中,胸口中了一箭,顯然是他見曹操遇險,奮不顧身上前替他擋了一箭。

  曹操心動如絞,大聲叫道:「掉轉馬頭,退出山谷。」眾將還來不及撥轉馬頭,便聽得一陣轟隆隆的響聲傳來,無數大石、擂木滾落,頃刻間便將山道塞住了。曹操雖富機智,當此絕境也不禁心亂如麻,叫道:「棄了坐騎,從來路衝出去!」

  曹兵紛紛下馬從阻住山口巨石大木上爬過,後隊則搶上前來,揮舞手中兵刃,格擋來箭。

  江東兵馬深諳水戰,大江之上兩船相遇,長槍大戟毫無用處,只能用弩箭對射。是以江東兵馬弓箭之技十分嫻熟,何況這次從孫權北來的盡皆是千中挑萬中選的精銳之士,當真人人百步穿楊,箭無虛發。再者眾將士居高臨下對著窄道上的曹兵放箭,又是佔盡便宜,自然是一箭一個,爬上阻道大石的數百人無一倖免,一一中箭倒地,一名兵士中箭後不即便死,又向上爬了數步,伸出沾滿鮮血的手指向上指了指,這才死去。

  曹操在親兵的護衛下,爬到一半,邊上親兵已全數陣亡,曹操眼見著離坡頂不過數尺,牙一咬,奮力攀上,噗得一聲,一支長箭正中他的左肩,曹操啊地一聲驚呼,只覺傷口處痛入骨髓,心中暗道:「我命休矣。」

  孫權在山坡望見曹操中箭,心下大喜,道:「曹操老兒,你又何必再垂死掙扎,不如投降了吧,孤保證不傷你性命便是。」

  曹操向他吐了口唾沫,道:「你是個什麼東西?要孤向你投降,做夢!」

  孫權冷哼一聲,手一揮,江東兵士一齊放箭,一時間箭如飛蝗,中者紛紛倒地。

  曹操眼見手下兵士一個個死橫就地,氣塞胸臆,破口大罵,稍一疏忽,左臂、後背各中一箭,傷處血流入注。

  便在這時,只聽得一聲斷喝:「休傷我主!」一人已爬出阻道的山石,見曹操中箭,又奔了回來,拉起他便提氣急奔,霎時間便奔到了最頂端的一塊大石之上,帶著曹操,縱身躍下,甫一落地,毫不停留,落荒而走,那人正是許褚。

  孫權沒想到許褚如此了得,攙著一人飛奔,跑起來竟似足不點地一般,大吃一驚,道:「快追,別讓曹操跑了!」

  陸遜道:「主公儘管放心,四下已佈置妥當,曹操便是插翅也難飛了。」

  孫權捋了捋紫髯,道:「沒想到這消息竟然還是真的,不知何人如此好心,竟將如此重要的軍情透露出來,倒幫我們一個大忙。」說著向陸遜瞧了一眼,盼他回答。

  陸遜沉吟片刻,搖了搖頭,道:「恕末將愚魯,猜想不出。」

  孫權長嘆一聲,道:「這其中原委著實難猜,曹操逼陵天子,樹敵太多,想要他命的大有人在。想是他的仇人得悉這一重要軍情,便來報我,好假我之手替他們報仇。唉,我其實也不過就是一把殺人之刀罷了。」

  陸遜笑道:「曹操欺陵君父,窮兵黷武,致使生靈塗炭,實乃國之大賊。主公殺了他,乃是替天行道,為民除害,可謂是不世奇功。我們雖說墜人彀中,成為他人手中的殺人鋼刀,但對我們來說,實有莫大的好處,又何樂而不為呢?」

  孫權笑了笑,道:「你說的倒也有理。」拍了拍他的肩頭,道:「這裡就交給你了,最好明天早上我一醒來,便見到曹操首級擺在案頭。」

  陸遜點頭道:「末將一定不會讓主公失望。」

  孫權微微一笑,道:「劉備曾言道活捉曹操者,便以其爵爵之,絕不食言。孤如何不如劉備,現在就看你有沒有造化當這個魏王了,哈哈!」大笑聲中,孫權領著五千近衛,下山去了。便在這時,谷中的曹兵降得降,死的死的,填塞谷口的亂石上已堆滿了屍體。

  許褚攙著曹操飛奔一陣,竄入一片密林之中,耳聽著吶喊聲越來越遠,大感放心。曹操受冷風一吹,醒轉過來,睜開雙眼,只覺四肢百骸無一處不疼,舉目四望,但見林木蒼莽,不辯東西,窮途莫路之感油然而生,長嘆一聲,道:「難道我要死在這麼?」

  許褚道:「大王不可如此灰心,末將便是拼上一死,也要保護大王周全。」

  曹操苦笑道:「我如今這個樣子,哪有半點像個大王。」長嘆一聲,道:「我軍行蹤異常機密,所行的又是小路,按說無人知曉。前番千里奔襲烏桓,離柳城不到二百里,蹋頓方知,倉促應敵。可如今孫權卻佈置好了口袋等我們來鑽,明顯是事先得到消息了,不知孫權是如何知道的?」

  許褚道:「不用說一定是出了內奸了,大王回到許都徹底查察,揪著那小子來,交給微臣發落,微臣一定將他活剝了!」他雖說武功蓋世,卻仍中了兩箭,受傷雖然不重,但以他的功夫在戰場上居然中箭負傷,那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面子上當然掛不住,是以一提起那個內奸便恨不得立時揪住他,將他的肉一片片割將下來喂給狗吃。

  曹操點點頭,咬牙切齒地道:「想來是這樣的,不知什麼人如此大膽,我要是知道了,一定將他凌遲處死!」頓了頓,抬頭向天,嘆道:「我縱橫中原二十餘年,殺人無數,雙手上沾滿鮮血,倘若被我所殺之人皆來向我復仇索命,我便是死上萬次,也是不夠。唉,樹敵太多了,現在想想處置董承、伏完等人太過,殺一人足矣,其家小何罪?統統斬決,可謂是喪盡天良,如今這般焉知不是我行事過於凶殘,法令過於嚴苛之報?」

  許褚道:「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大王這樣做又有什麼錯?」

  曹操搖了搖頭,剛要說話,驀地裡想起一件事,問道:「我們現在走的是什麼方向?」

  許褚道:「西北,曹子廉的大軍正向這裡趕來,只要同他會合,我們便安全了。」

  曹操大聲叫道:「且住!」

  許褚一怔,停下腳步,問道:「大王你這是怎麼了?」

  曹操辯明方向,伸手向南一指,道:「往南走。」

  許褚道:「子廉大軍和我們就差一日路程,我們為什麼不向西北,反而向南,南方可是孫權的地方啊!」

  曹操正要說話,忽聽西北角上密林之中有人喊道:「曹操在這!」「活捉曹操!」「主公有令,誰活捉了曹操,便封誰為魏王!」大喊聲中,數十人竄將出來,人人執著一柄亮晃晃的鋼刀,向他們所在處奔了過來。

  曹操笑了笑,喃喃地道:「孫權想做皇帝了?就他這樣子像個皇帝麼,呵呵。」

  許褚見敵人來勢洶洶,便道:「末將來與這些鼠輩糾纏,大王快走!」

  曹操知他本事了得,點點頭,道了聲珍重,身子搖搖晃晃的向南奔去。走出幾步,忽聽身後慘叫響,回頭一看,只見許褚已奪過一柄鋼刀,砍翻一人。右手一探,提起一人,奮力擲出。那人啊地一聲驚呼,平平飛了出去,腦袋在另一人的腦袋上一撞,兩人同時腦瓜迸裂,倒地而死。

  許褚一上來便殺了三人,神威凜凜。眾人心中驚駭,嘴上雖大呼小叫,卻沒有一個敢上前送死。

  曹操微微一笑,待要轉身已許褚會合,卻見東北角上人影綽綽,似有不少人正想此間趕來。不禁嚇了一跳,邁步向南急奔,沒入長草叢中。

  陸遜雖說算無遺策,但畢竟年輕,經驗尚淺,他料想曹操逃脫後定投西北以曹洪大軍會合,是以在西北一帶布下重重埋伏,沒想到曹操卻反其道而行,不奔西北徑投東南。何況汝陰之南祟山峻嶺,千丘萬壑,橫垣不絕,陸遜即便是有心設防,也無從防起。曹操隨便找個山頭趴起來,孫權便是發十萬兵馬搜山,一時也找他不到。曹操一生明決果敢,大事往往片時便決,此時雖身處險境,身中箭瘡,卻還是神智清明,一下就看清了關鍵所在,和賈仁祿跑路時飢不擇食,慌不擇路自是不可同日而語。

  如此奔出了數十里,曹操使勁詭計,故佈疑陣,甩脫所有尾巴。其時身受三箭,失血過多,只覺頭昏眼花,雙腳如同灌鉛一般,越走越慢,心想若是任由鮮血長流,怕是走不出十里便要一命嗚呼了,於是便找了一處長草叢中伏下身子,強忍痛楚,拔出長箭,敷上隨身帶著的金瘡藥,簡單的包紮了傷口。他戎馬倥傯,身經百戰,處理這點小傷自是不在話下。

  過不多時,血流便止,精神漸復。他左右一張,並無人追來,略感放心,又提出奔了數十里,已是三更時分,放眼望去,月光下只見四下竟是亂山,層層疊疊,此起彼伏,也不知到了哪裡。他奔了大半日,累得筋疲力盡,靠在一株大樹上喘氣半晌,直起身來,發現肚子早已餓得咕咕直叫。其時他雖貴為魏王,養尊處優,但年輕時的功夫畢竟沒有擱下,牛刀小試便打了只山雞,生火燒烤,不久脂香四溢,眼見已熟,吃進嘴裡,只覺鮮嫩異常,賽過他平日所吃的諸般美味,片刻之間便將一隻山雞吃得乾乾淨將,只剩骨頭。

  次日一早,曹操便又向南行了三十餘里,深入群山之中躲藏。途中經過一戶農家,乘戶主外出幹農活之際,偷了一領粗布長衫,換下了早已沾滿鮮血的錦袍玉帶、黃金鎖甲,將甲袍棄於山澗之中,找了一道人跡罕至的山谷隱居養傷,捏土為盆,鋪草為床,一切都須自理。他出生官宦世家,活了這麼大,這種亡命天涯的日子只有過一次,那便是行刺董卓不成,避禍出奔,逃難陳留,回想起來已是十幾二十年前的事了。自那以後他便割據一方,錦衣玉食,煮飯穿衣這等小活,都不用他動手,只要一個眼色,自會有人給他辦得妥妥貼貼。可如今四下無人,唯有猴子。猴子雖具靈性,卻不識人言,不曉尊卑,曹操雖貴為魏王,喑唔叱咤,豪傑景從,卻也差它們不動,只得徒喚奈何。

  十餘日後,曹操身上箭傷已好了八九成,不禁關心起許都戰況,當下覓路下山,向西而行。這日午時,到得一處小鎮,聽得行人言語,發現此間仍屬自己管轄,心下略寬,找了個酒家,點了碗麵,拿起筷子正要吃麵,卻聽得隔壁座頭的一人說道:「張三哥,聽說大王偷襲汝陰不成,反中了孫權埋伏,中箭身死,這事可真?」

  曹操心中一凜,側頭看去,只見那姓張的是個中年漢子,說道:「可不是嘛,大王一世英明,戰無不勝,沒想到,唉!」

  曹操心道:「我不過是中箭負傷,外間卻傳說我已死了,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仲達等人用計,詐稱我死,一來引劉備、孫權來襲,設伏殲之,二來讓孫權等人認定我已亡,不再追殺,我便可安返許都?此計大妙,想是仲達的主意。」手捋長鬚,微微一笑。

  只聽得先一人說道:「這事我是說什麼也不相信,大王神通廣大,袁紹出兵七十萬都奈何大王不得,孫權是個什麼東西,出兵十萬竟然打不過一個張遼,同大王為敵簡直就是拿雞蛋碰石頭,必敗無疑,大王一伸小指便將他戳死了,他又怎能殺得了大王?」其時曹操武功方盛,崇拜者自然不少,這人便是其中一個。

  曹操心道:「這人對我倒是忠心。」

  另一人道:「孫權兵馬我也見過,個個面黃肌瘦,跟沒吃飯似的。哪像我們精壯結實?按理來說,十個打我們一個也打不過,只不過孫權這廝慣用詭計,在山谷中設下埋伏,大王到時,亂箭齊發。大王雖有三頭六臂,但也架不住亂箭如雨,一不留神,中箭而死。」說著長嘆一聲。

  曹操沒想到轄下百姓竟將他當作天神來崇拜,聽他說得好笑,不禁婉爾,心道:「我要是有三頭六臂,可不成怪人了麼,呵呵?」

  先一人道:「那也是瞎說,大王的武藝可是了不得,於萬馬軍中殺進殺出,當者披靡,又有誰能傷的了他!」

  另一人道:「你還別不信,聽說大王屍體都找到了,身上插滿了羽箭,像頭……像頭……」他原來想說像頭刺蝟,但由於曹操是他的偶像,這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接著道:「大公子見到了大王的屍身,哭得死去活來。如今大公子正在為大王發葬,你要不信,去許都看看不就知道了。」

  先一人道:「哦,真有這事?」

  另一人道:「那還有假。」

  先一人道:「唉,大王英雄無敵,愛護百姓,沒想到就這麼去了。如今這魏王不知由誰來繼承,要是位英明有為的公子,和大王一樣愛護百姓,我們可有福享了,若是一個糊塗蛋,那可就害苦我們了。」

  另一人道:「是大公子曹丕,我可聽說群臣一致擁戴,上表皇上,立其魏王……」

  砰地一聲響,曹操伸手在案上重重一拍。那兩人正聊得起勁,聽得這一聲響大吃一驚,紛紛向他望來。這兩人不過是販夫走卒,自然認不得曹操,他們可不知道他們做夢都想見到的大英雄,此時就坐在他們邊上吃麵。見他穿得破破爛爛,灰頭土臉,還當他是一個瘋子,看他的眼光中,滿是鄙夷之色。

  曹操自不會和他們一般見識,尋思:「這也裝得太像了吧,群臣無我詔命,怎敢胡亂定立!」草草吃完了面,摸出幾枚銅錢,擲於案上,閃身出店。
ary147 發表於 2008-5-17 22:55
第四百零一章 竅居王位

  既然許都已傳出曹操身死的消息,孫權自然不會追殺他,且他此時頭髮散亂,灰頭土臉,樣貌已是大變,不仔細看根本沒人認得出他來。於是他放心大膽的向北而行,這日到了臨穎,發現城頭已飄著劉備大軍的旗號,一打聽才知道此城已被魏延攻下,而張飛佔了穎陽,二將聽聞曹操身死的消息,倒也沒有冒然進攻,只是在城中休整。

  曹操越想越覺得這不像是計,不過由於結果實在過於可怕,他稍念及此,便不敢在往下想,此時臨穎已為劉備所佔,他不敢進城,當夜便在荒山中歇宿,提心掉膽的過了一晚,倒也太平無事。次日一早,他便轉向東北,大步向許昌而去。

  走了一個上午,離許都城已不足百里,忽見前方煙塵揚起,一彪騎兵約有四五十人,向他馳來,想是四下巡警的哨騎,為首一人像是隊長,大聲叫道:「什麼人!」

  曹操心中一喜,道:「只我便是魏王,快快護送我回城!」此時他身上的衣衫早已被荊棘劃破,破爛不堪,不過說話凜然生威,王者之氣絲毫不減。

  眾人聞言愕然,向他上下打量一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驀地裡目露凶光,為首那名兵士,道:「你胡說什麼,魏王好端端的在許都,你怎敢冒充。再說你也沒看看你像個什麼樣子,居然敢說自己是魏王,不是讓人笑歪嘴麼,哈哈!」身後騎兵無不哄笑。

  曹操向他們瞥了一眼,見他們眼神有異,心中一凜,道:「孤還未死,何人敢嗣立?」

  那隊長雙手插腰,笑道:「這人當真好笑,居然自稱孤。也不瞧瞧他是個什麼東西,一個鄉下老頭都能稱孤,那我豈不能稱朕了,哈哈!」身後兵士笑得前仰後合。那兵士笑罷,大聲喝道:「你這瘋子還不快滾,再胡說八道,可別怪我不客氣了。」

  曹操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是怎麼不客氣的。」

  那隊長勃然大怒,縱馬沖上,揮刀便往他面門劈去,曹操也不打話,倏地伸手,將他拉下馬來,翻身而上,搶了他的坐騎,雙腿一夾,那馬邁開四蹄絕塵而去。

  那隊長大聲叫道:「先王不幸中道崩殂,已薨數日。可仍不少宵小之徒及孫劉奸細冒他的名頭四出撞騙,欲顛覆我邦。大王有令凡遇到自稱先王者格殺無論!」身後兵士轟然應諾,縱馬奔上。

  曹操聽了心下大駭,尋思:「我死沒死,別人不知,子恆竟會不知?難道他為了當上魏王,竟忍心加害於我?這不是真的,這一定不是真的。」

  心中自怨自艾,手上卻不停,不住催馬落荒而走。

  正奔行間,忽地斜刺裡又奔出數騎,為首一騎也不打話,彎弓搭箭,徑向他背心射去。那箭挾破空之聲飛至,來勢凌歷,曹操待要躲閃已是不及,背上中了一箭。曹操啊地一聲,叫了出來,一口鮮血噴出,伏在馬上,一動不動,顯是死了,那馬馱著他的屍體向遠處奔去。

  射箭之人乃是曹丕所養的死士姓王行三,近幾日奉了曹丕令旨,像頭狗樣的於許都城外四下游弋,兩眼直冒綠光,只要一見到曹操便立即撲將上去啃上一口。

  原來洩露軍情給孫權不是別人,正是曹操的寶貝兒子曹丕。他是曹操嫡長子,與聞軍機大事,知悉曹操要奔襲汝陰,正中下懷,當即差心腹兼程急走前去報信。曹軍行動雖速,畢竟人數眾多,各人駕駛技術有高有低,坐下跑車的性能有好有壞,難以統一,且要休養馬力。怎及那信使換馬不換人,晝夜不停的趕路,是以他趕在曹操之前,將此消息傳給孫權。孫權得此情報,半信半疑,連夜差人哨探,查證確實。這一喜實是非同小可,忙與陸遜商議,著手佈置。曹操有了奔襲烏桓的經驗,保密措施做的極是到位,自以為可以瞞天過海,哪知百密一疏,沒想到竟有內奸暗中洩露,一時不查,中了圈套。其實就算他再聰明百倍,這樣的結果也是出乎意料,因為他怎麼也沒想到他的親生兒子為了王位,竟會設計害他。

  其時曹操所領五千人騎兵裡混有曹丕死黨,他們知悉曹操進谷後必然中伏,故意墜後,並未進谷,而是躲於谷外密林之中,得以倖免於難。其後他們見許褚扶著曹操而出,便暗中跟隨,怎料曹操甚是機敏,故佈疑陣,那夥人追到半路,便被曹操引開,失了蹤跡,只找到了沾滿鮮血的金甲長袍,怏怏而回。

  曹丕見孫權布下的十面埋伏竟沒能將曹操殺死,而自己手下這般飯桶更加差勁,居然連人都跟丟了,不禁心中害怕,擔心曹操回來之後,查察軍情洩露之事,將自己揪出來喀嚓。此時他已騎上虎背,毫無退路可言,索性孤注一擲,找司馬懿商量。原來司馬懿投效曹操之後,曹丕見司馬懿智計出眾,謀無不中,便深相結納。司馬懿前前後後收了他幾萬兩黃金,自然盡心為他劃策,此時聽聞此事,雖大為震駭,卻仍為他著想,沉吟片刻,便替他出了一個主意。讓他找一個身材與曹操十分相近的兵士殺了,劃花他的臉面,披上從山澗中找來的曹操戰袍,假作曹操屍體,棄於許都城外的一道山澗之中。不數日,巡哨兵捽髮現那兵士的屍體,誤以為是曹操屍骸,大失驚色,慌忙報入城中。曹丕假意做作一番,帶同眾文武親自出城查察,其時那兵士的臉面早就被劃得亂七八糟,連他爹娘都不認得,從文武自是無從辯認,但他身上的戰袍,卻人人識得,正是曹操之物,當下人人都以為曹操一路被孫權追殺,歷經重重劫難,好不容易逃到了許都附近,卻因受傷過重而死,無不慼然欲絕。曹丕更是發揮長項,賣力表演,撫屍痛哭,放聲號啕,哭得死去活來,在場文武無不動容,陪他灑下了幾行熱淚,一時之間谷內哀聲一片,激得山鳴谷應。眾人哭罷,令兵士用金棺銀槨將「曹操」屍體入殮,送入城中,停於偏殿。

  魏王曹操千里奔襲汝陰,偷雞不成反而食把米,奈何不了孫權,卻搭上了一條老命,自然是轟動天下的大事。劉備素來自詡仁厚重義,陶謙讓他接掌徐州,他尚且三讓乃受。乘喪伐人這等不是下三爛就是下四爛事情,他自然是不屑為之的。其時劉備大軍已打到許都門戶穎陰城下,正與夏侯惇大軍相峙。收到曹操死訊之後,劉備當即便令魏延、張飛停止進攻,撤回穎陽、臨穎二城待命。

  曹氏群臣聽聞劉備大軍撤走,放下了一大半心,便開始商議喪事,照理來說喪事要世子主持,可曹操還未及指定繼承人便嗝屁了,眾文武均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司馬懿、王朗等曹丕的鐵桿粉絲,乘機竄將出來說道曹丕本就是嫡長子,又正好在許都,理應由他主喪。若是遷延時日,群公子相爭,又像當年齊桓公那樣,病死之後,諸公子爭位,大打出手,致使桓公屍體停於榻上,六十七日不葬,屍蟲攢屍,直達戶外。若果真如此,不僅是對曹操的大不敬,而且曹操辛辛苦苦打下來的江山也就要毀於一旦了。

  曹丕爭世子時與曹植不同,曹植一心想著如何在曹操面前出風頭,而曹丕自認為拍馬屁的本事遠遠及不上曹植,便走群眾路線,對眾文武自是加意巴結,曲意逢迎。逢年過節,自有大禮相送,不管是在鄴城的,還是在許都的,只要是朝中百官人人都不落空,是以百官看在錢的分上,對曹丕極是愛戴,聽二人說著入情入理,紛紛附和。當下眾文武盡皆掛孝,擁立曹丕主喪,眾人各就哭位,對著棺槨放聲號啕。

  那小卒也不知哪裡來的造化,只因長得和曹操有五六分相似,便被曹丕選中。雖然死的莫名其妙,到閻王殿上不好交待,不過死後以金棺銀槨入殮,享受王者安葬之禮,更有數百人圍在棺前大放悲聲。人誰無死,如此死法雖然冤枉,卻也著實光彩,那小卒泉下有知,怕也要打屁眼裡樂將出來了。

  華歆雖然未就哭泣之位,卻也沒有閒著。聽聞曹操死訊,便即揮毫潑墨,筆走龍蛇草擬一詔,寫畢便衝到皇宮之中,讓獻帝用印。其時獻帝已不是什麼皇帝,簡直就是一部蓋印機器,對蓋印早已習慣成自然,接過聖旨,看也不看,提起玉璽便蓋將下去,這道冊封曹丕為魏王的聖旨便這麼稀里糊塗的擬成了。獻帝用印畢,華歆雙手接過,屁顛屁顛的前往宣旨。其時眾文武皆欲擁立曹丕為王,正愁沒有詔命,名不正言不順,見華歆執聖旨前來,皆踴躍稱賀。華歆即於殿上宣旨封曹丕為魏王、丞相、冀州牧。曹丕屢施奸謀,最後竟不惜弒父,為來為去,就是為了這麼一天,當真是心花怒放,只不過剛死了「父親」不能手舞足蹈,亂喊亂叫,未免美中不足。為恐夜長夢多,他當機立斷,即日登位,受大小臣工拜舞起居。

  可曹操畢竟生死不知,下落不明。曹丕雖當上了魏王,卻也如坐針氈,吃不下飯睡不著覺,一聽到風吹草動,便以為是曹操來了,嚇得從夢中驚醒,出了一身冷汗,這魏王當得也著實沒什麼意思。他擔心曹操從暗處竄將出來,和自己算總帳,便令心腹死黨四出巡查,一見曹操立即格殺。權利鬥爭本來就是這樣的,為了那方圓僅四寸的傳國璽,父可弒子可殺,只要能龍登九五,什麼都可以割捨。其實這也是為人君者必須具有的素質,若沒有鐵石心腸,殘忍手段,即便他當上皇帝,也沒法在殘酷的政治鬥爭中生存下去,搞不好又是第二個漢獻帝,最後淪為可憐的蓋印機器。

  王三見曹操已死,想起曹丕親口許下誰殺死曹操,賞千金封萬戶侯,不禁大喜若狂縱馬奔上,欲割下曹操的首級,解去領功。本來曹操威名蓋世,借他八百個膽子他也不敢殺,只不過這賞格實在太高,不由得他不砰然心動,何況下令殺人可是曹丕,他自己都不心疼他的父親,旁人也沒必要代他心疼。

  王三追了一陣,極目望去,只見那馬忽西忽南的亂走,顯是無人駕馭,曹操始終伏於馬上,一動也不動,看來真是死了。不過他騎術甚佳,騎得甚穩,是以死後屍體始終不墜。

  那馬見身後有人追趕,奮蹄加快腳步,突然之間,前面出現一條小河,闊約數丈。那馬一聲驚嘶,陡地收蹄,馬上的屍體收不住勢子,向前衝出,砰地一聲,掉到了河裡。

  射殺曹操之人,見曹操屍身落水,大吃一驚。縱也追至河邊,手搭涼棚,向遠處望去,陽光下唯見波光鱗鱗,哪有曹操的影子,不知被衝到哪裡去了。王三沿河而下,搜了十數里,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可謂一無所獲,見天色已晚,只得怏怏而回,心想曹操所中那箭箭頭喂有劇毒,若他獨門解藥救治,既便當時不死,過不了十幾二十天,也是個死,早死晚死又有什麼區別?只不過不能親自割下的他首級領賞未免美中不足。

  王三回轉許都,來見曹丕,將方才之事對曹丕說了,曹丕心中一喜,問道:「你可看得真切,真是那人?」「曹操」這兩字實在太難以啟齒,即便是四下無人,他也說不出口,反正王三也知道他說的是誰。

  王三點了點頭,曹丕又是一喜,道:「真的死了?」

  王三道:「他中箭之後,口噴鮮血,伏在馬上一動也不動,即便不死,也是凶多吉少,何況我的箭上喂有劇毒,他重傷之餘,豈能抵受得住?」

  曹丕點了點頭,道:「你沒搜到屍體?」

  王三搖了搖頭,曹丕喃喃地道:「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我還是有些放心不下。」頓了頓,道:「過了那河上游便是穎陰,那裡守將可是夏侯元讓,若讓他見到了可就糟了。你多帶些人手,這就趕去穎陰佈置,一定不能讓那人進城。」

  王三應道:「是!」

  曹丕微微一笑,道:「這事你辦得不錯,等你回來之後,我便封你為威寇中郎將,賞千金,食邑萬戶。」

  王三跪拜道:「多謝大王提拔!」

  曹丕擺了擺手,道:「下去吧。」

  便在這時,一近侍走進殿來,道:「不好了,曹子建逃出鄴城了!」
ary147 發表於 2008-5-17 23:05
第四百零二章 孫權退兵

  曹植與曹丕為爭世子實已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曹丕自然不會放過他,在他未出鄴城之前,便不惜工本,向留守鄴城眾官每人都送了一份大禮,卻什麼也沒有說。眾文武個個心明眼亮,老於世故,自然知道曹丕此舉用意。曹丕走後,曹植執政,做事一稟至公,毫不徇私,門絕私謁。上任伊始,便處置了兩個辦事糊塗,蹲著茅坑不拉屎的老頭子,逼他們自己上書乞骸骨,將他們趕回老家去了。眾文武無不悚懼,雖說對他的命令不敢不從,但心中著實不服,敢怒不敢言。一聽曹操仙去,曹丕接位之後,眾文武歡呼雀悅,在陳群的率領下,集於大殿,言道如今先王崩殂,嫡長子接位,先王的命令便即失效,曹植不再是鄴城留守,當立即退就臣位,等待新王詔命。

  曹植雖覺曹操死的過於蹊蹺,有心差人查察,只不過滿朝儘是要求他下課的聲音,不由他做主,無可奈何之下,只得走下台階,退就班部。便在這時曹丕差去的使者趕到,頒下詔命,文中說道曹植留守期間,行止乖張,舉動不測,在任短短數日,民怨沸騰,百官嗟怨,實已不堪再理政事,即日起解除其一切職務,鄴城之事由陳群會同毛玠、劉曄等德高望重的大臣會商處置,詔命中還提到將那兩個革了職的老傢伙官復原職,並對曹植在任期間利益受損的大臣也都做了相應的補償,眾文武無不大悅,撲地跪倒拜受詔命,鼻涕一把眼淚一把,感激之情難以言表。楊修死後,曹植在朝中更顯孤立,支持他的人十根手指都能數得過來,且都官卑職小,說不上話,無法同眾文武相抗,只得隨著大流,拜賀曹丕登位。

  曹丕斥退曹植,牢牢掌握了鄴城軍政大權之後,仍是放心不下。只是曹操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此間大事須由他親自主持,不能假手旁人。若非如此他早就回轉鄴城,將曹植抓來喀嚓了。不過就算如此,他也沒打算放過曹植,差人傳旨說曹植恃才放曠,倚仗聰明,設計害死曹沖,證據確鑿,不容抵賴,今特念兄弟一場,聽其自盡。令旨上雖說讓曹植自盡,不過曹丕還是吩咐前往傳旨的心腹,若曹植推三阻四,不肯爽爽快快的解褲腰帶上吊,就助他一臂之力好了。那人聽了此言,嘿嘿一笑,答應一聲,馬不停蹄的趕往鄴城,到了那裡卻發現曹植已不知所蹤,據小道消息傳說,曹植於某一個星月無光的晚上,彎腰從狗洞中鑽將出來,逃之夭夭,至今下落不明,想來已混出鄴城。

  曹丕一聽之下,大為震驚,大聲喝道:「飯桶,這點小事也辦不好,養你們又有何用?」

  王三嚇了一跳,為免殃及池魚,抱頭鼠竄而出。那近侍忙跪倒在地,嚇得渾身發抖。

  曹丕定了定神,揮手道:「知道了,去把司馬仲達叫來。」

  那近侍答應一聲,將司馬懿領來,曹丕屏退左右,將曹操如何受傷未死,欲往許都,半路被其心腹截住射殺,至今生死未卜,曹植又是如何被自己貶退,自己如何差人傳旨迫其自盡,曹植又是如何逃脫,等等情由一一說了。

  司馬懿沉吟片刻,道:「先王身中毒箭,跌入水中,以他的年紀,遭此困厄,實是九死一生,我看多半已經一命嗚乎了。不過大王仍不可大意,如今先王的股肱之臣濟濟一堂,手握兵權的大有人在,這些先朝老臣個個功勳卓著,又不能貶退,只能嚴加防患,以防先王混入城中與這些人接觸。」

  曹丕點了點頭,道:「元讓、仲康、公明、子廉等人對先王極是忠誠,若是得知先王未死,必會起兵逼我退位……我這就多派人手,四下查察,一經發現,格殺無論。」

  司馬懿點了點頭,道:「大王可以抵抗孫劉聯軍為名,將這些將領調入許都,嚴加監視,另差心腹大將前往各地鎮守,以策萬全。」

  曹丕沉吟片刻,搖了搖頭道:「如今死心跟我的大多數是文官,將略雖其所長,若於此時撤換,軍心不服,一旦引起嘩變,後果不堪設想。」

  司馬懿道:「大王之言甚是,微臣愚魯,慮不及此,虧得大王提醒,不然險些釀成大禍。」

  曹丕微微一笑,道:「子建逃走必往並州投子文,子文鎮守幽並二州,手握兵馬二十萬,若是不服我,後患可慮,不知你有什麼主意?」

  司馬懿道:「可遣使一介前往晉陽,責令子文前來奔喪,他若不來奔喪,便是不孝,那樣他即便造反,也沒有人支持他。他若是前來奔喪,大王便可乘機奪其兵權,又有何後患可慮?」

  曹丕哈哈一笑,道:「仲達真可謂是料事如神矣!」

  司馬懿道:「不敢,微臣愚魯,聰明才智自是不及大王萬一,這些大王早就想到了,微臣只不過是多一句嘴而已。」

  曹丕哈哈大笑道:「好,至於該派誰去,就有你幫我安排吧。內憂說完了,該說外患了,如今孫權大軍正猛攻陳縣,虧得子廉就在陳縣,憑險據守,孫權這才沒能得逞。不過他若一直猛攻,大是不妙,仲達有何妙策退敵?」不待他回答,又道:「還有就是劉備,這廝雖然說的好聽,不願乘喪伐人,不過這種卑鄙小人,說話同放屁一樣,也是不得不防。」他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原先看曹操理政時十分輕鬆,每天有大把時間可以泡妞把妹,便以為做魏王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要錢有錢,要女人有女人,十分的寫意自在。哪知竟全然不是那麼回事,一天到晚大小屁事不斷,如雪片一般的向他堆來,各色奏章看得他頭大如斗,眼冒金星,白沫到了嘴邊隨時都要噴將出來。他每處理政務都來不及,哪還有時間泡妞?這才知道自己挖空心思爭來這個魏王,實是大大的錯。

  司馬懿道:「千里襲人貴在神速,旨在令人無法防備。孫權翻越大別山,挺進中原,倒合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之道,可惜孫權軍馬太弱,攻一個小小陳縣竟用了這許久,大王又何必憂慮?」

  曹丕問道:「計將安出?」

  司馬懿道:「孫權大軍翻山而來,糧草轉運艱難。今可令一偏將領軍截其糧道,再令一上將領軍馳援子廉,深溝高壘勿與之戰,不旬日孫權必走,到時兩軍前後夾擊,何患不勝?再者孫權攻下汝陰,謀殺先王,揚州刺史溫恢及鎮守合肥的張文遠必不會坐視,定有良謀,大王只管安坐許都,看他們是如何痛擊孫權,為先王報仇雪恥。」

  曹丕道:「哈哈,好一個為先王報仇雪恥!你替我擬一道旨,令徐公明領軍五萬前往陳縣,馳援子廉。朱靈領軍五萬截斷孫權後路。」冷笑道:「哼,孫權小兒,來時容易,去時可就難了。」

  司馬懿應道:「是!」便要退下。

  曹丕道:「仲達別走,這劉備該如何應付,你可還沒說。」

  司馬懿道:「劉備一向喜歡布德沽名,又怎會乘喪伐人,大王勿憂也。」

  曹丕道:「劉備可比孫權難對付多了,孤還是有些放心不下。」

  司馬懿道:「穎陰有夏侯元讓在,大王又何必憂慮?」

  曹丕微微一笑,道:「知道了,你去吧。」

  司馬懿行禮退出,才走出數步,卻聽曹丕說道:「回來,還有件事忘說了。」

  司馬懿轉過身來,道:「大王儘管吩咐。」

  曹丕道:「還有道旨要你去擬。傳令下去,自明年起改元延康,封司馬懿為太尉,華歆為相國,王朗為御史大夫,夏侯惇為大將軍,其餘文武皆有升賞,官爵你看著擬吧。並謚先王為武王,葬於鄴郡高陵,令毛玠董治陵事。」頓了頓,又道:「這些事,本來一登位時就要辦了,可我那時心神不寧,便遲遲未行。」

  司馬懿應道:「是!」退了下去。

  汝陰之戰後不久,孫權便聽得曹操死訊,心下大喜。他可不像劉備那樣沽名釣譽,尋思曹操即死,曹氏眾臣定然方寸大亂,六神無主,乘喪伐之大佔便宜,何樂而不為?當下便放棄原定攻打壽春的計劃,領軍沿穎水而上,進襲許都。這流氓做將起來,倒也十分敬業,有始有終。

  其時曹洪、許褚領軍著敗殘兵馬退往陳縣,稍適休整,正欲撤往許都,不想正遇孫權大軍。曹操治下雖嚴,但賞罰分明,深得眾心,是以能百戰百勝。將士們聽聞曹操被孫權射死,無不愴然淚下,義憤填膺,在曹洪、許褚的帶領下奮力死戰,大呼酣鬥,喊聲震動山谷,只一陣便殺得孫權大敗虧輸,狼狽奔竄,退軍五十里下寨。曹洪懼怕孫權詭計,倒也不敢前去劫寨,只是堅守城池。

  孫權以為自己射殺曹操,天下震動,曹兵定然聞風喪膽,望風披靡,哪知竟會遇到如此頑強的抵抗?這一陣輸得不明不白,心中到底不甘,轉過天來,便又提起大軍,往攻陳縣,曹洪激起哀兵的士氣,隨方設備,奮力死守,自晨至午。孫權大軍猛攻了半日,損折三千餘人,屍體堆滿城頭,卻未能前進一寸,不禁士氣沮喪,不待鳴金便退了下來。

  如此猛攻了十數日,孫權白白的損折了不少人馬,竟佔不到半分便宜,不禁怒氣衝天,這日一早便又點起眾軍前往攻城,孫權飛身上馬,正欲揮鞭下令,身後一人越眾而出,搶到馬前,張開雙臂攔住去路,正是陸遜,諫道:「主公且息怒,聽我一言。」

  孫權斜了他一眼,氣鼓鼓地道:「你是不是又想勸我退兵?」

  陸遜點了點頭道:「我軍翻山越嶺而來,糧草不敷,利在速戰。如今曹洪據城堅守,我軍久攻不下,便當撤回濡須,從長計議。若是遷延日久,曹丕或差人來救,或劫我糧道,我軍必將死無葬身之地。」

  孫權大聲叫道:「什麼叫死無葬身之地?曹操老兒自詡天下無敵,百戰百勝,不一樣命喪我的箭下,陳縣不過區區一個曹洪,我就不信拾奪不下他!」

  陸遜朗聲道:「曹操素得眾心,將士們皆願為其死,如今聽得他死於主公之手,定然深恨主公,欲為其報仇,敵軍怒氣正盛,其鋒誠不可當,如今唯有暫避其鋒,方是上策。」

  孫權舉起手中皮鞭,道:「陳詞濫調!這是張子布的陳詞濫調,我早已厭煩,沒想到你又來我耳邊囉嗦,快閃開,不然我可不跟你客氣了!」

  陸遜道:「主公還請三思,切勿因一時之怒,義氣用事,而將三軍將士置於萬劫不復之地。」

  孫權正在氣頭上,哪裡聽得進這些?右手一揚,抽了他一馬鞭。陸遜白晰的臉上登時多了一道鞭痕,皮開肉裂,鮮血流了出來。孫權怒道:「你一再頂撞於我,難道以為我江東無尺寸之刃能殺得你麼?」

  陸遜正色道:「若是主公能依言退兵,使此軍數萬將士不至全軍覆沒,我一命又何足惜?」

  孫權定了定神,怒氣稍抑,道:「全軍覆沒,太危言聳聽了吧。」

  陸遜道:「這絕不是危言聳聽,若曹丕令一軍遮其前,阻我去路,一軍截其後,斷我糧道,後果實在不堪設想,還請主公三思。」

  孫權低頭沉吟,道:「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陸遜道:「明公此番出兵雖非攻城掠池,不過卻殺了曹操,威震天下,當見好就收,撤兵回去。」

  孫權道:「進襲許都這可是兄長當年未能實現的願望,我若為其完成,他誓必含笑九泉。如今許都就在目前,就這麼退走,又怎對得起兄長?」頓了頓,又道:「不過你說的倒也有理,這樣再攻半個月,若還不勝,便依你之言退兵。」

  陸遜暗暗搖頭,張嘴正要說話,卻聽孫權說道:「我意已決,勿須再……」

  便在這時,一騎馳入大寨,來到孫權跟前,馬上之人飛身下馬,躬身道:「啟稟主公,魏王曹丕令徐晃領軍五萬來救陳縣,離此間已不足百里。」

  孫權心中一凜,不自禁的向陸遜望去,陸遜問那人道:「可有兵馬截我後路?」

  那人點了點頭,道:「有,敵將朱靈領兵五萬由安城東進,來截我軍糧道。」

  孫權嘆道:「果不出伯言所料,傳我將軍,後隊作前隊,退兵濡須。」
ary147 發表於 2008-5-17 23:09
第四百零三章 倉皇南逃

  孫權大軍後隊做前隊,精兵殿後,緩緩而退。行了三日,身後不見塵沙揚起,也不聞喊殺之聲,想是曹兵在城中給曹操舉哀,哭得呼天搶地,沒力氣追來了。

  這日大軍又行到曹操中箭負傷的山谷,孫權策馬來到谷口,向谷內望去,但見兩旁青山競秀,林木蔥蔥,花香鳥語,清風陣陣,一派祥和情象,若非當時身臨其境,誰能想到十數日前這裡曾有過一場血惺屠殺,直殺得是屍橫山澗,血染溪流?

  孫權聽得陣陣冷風中猶帶嗚咽之意,如泣如訴,回想起當時的情景,心中惻然。不過他割據江東,手握重兵,立志向其父兄一樣,縱橫天下,憑著手中銀槍打得天下九州都姓孫,成大事者向來不拘小節,這種悲愴之情在他心中也是一晃即泯,手一揮,身後兵士隨著他進了山谷。

  行至半途,忽聽山兩旁鼓聲大震,殺聲四起,和曹操遇伏當日一樣,道旁兩山上豎起旌旗無數,只過不同上次不同的是,這次所有的旗子只書著一個大字:「張」

  孫權一見到那個斗大的「張」字,一張臉原本紅光滿面,突然之間便變得好似白紙一般,沒有一絲血色,身子一晃,險此要摔下馬來。本來以他的涵養,雖不能說到了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地步,卻也不至於如此狼狽,只不過這旗子實在太可怕,隨著這旗子搖動,他彷彿看見張遼揮舞手中大刀,拍馬向他衝來,他數次命懸於張遼之手,被他追得到處亂竄,見到他當真如見到猛虎一般,不禁心旌搖動,手足無措,叫道:「不好,是張遼,快撤!」撥轉馬頭,恭先跑路。

  只見右首林中閃出一員武將,白衣白甲,身材比張遼矮了盡一個頭,人也顯得富態,看上去像個書生,正是現任揚州刺史溫恢,微微一笑,道:「孫權你射殺先王時,可想到有今日!」手一揮,一支支火箭從林中激射而出,烈焰奔騰,當先二百餘名江東兵身上著火,一團團火球般在地上滾來滾去。

  孫權那日便像溫恢這般於上山埋伏,伏擊曹操,沒想到自己今日竟在這山之中被人伏擊,真可謂是眼前報,來得快了。孫權所領兵馬大都參加過逍遙津之役,畏張遼如虎,一見到他的大旗來回亂晃,便已嚇破了膽,無心抵抗,大喊:「張遼來了,快跑!跑慢了小命可就玩完了。」抱頭鼠竄,跑得慢的有的被火箭射中,燒成一團焦炭;有的被飛石打中,腦漿迸裂;有的被滾木壓斷了腿,躺在地上輾轉呼號。

  孫權策馬剛逃到谷口,便聽颼颼之聲不絕,無數大石擂木滾落,虧得跨下坐騎甚是神駿,一聲驚嘶,奮力向前急衝,如一道閃電,迅捷無倫的閃出谷來,只聽得轟隆隆的幾聲大響,身後塵土飛揚,孫權回頭一看,谷口已然被封住了,不禁一拍胸口,暗叫好險。

  便在這時谷內慘叫之聲此起彼伏,顯是張遼軍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放箭射殺爬上大石的孫權軍。

  這山道窄也有窄的好處,其時孫權軍馬大半並未入谷,由陸遜統領。陸遜見谷中大軍遇伏,正欲指揮兵士殺上前去救主,卻見孫權跑了出來,大喜迎上,道:「主公安好?」

  孫權定了定神,道:「還好,還好,要是遇上張遼可就糟了。」

  陸遜手搭涼棚,向谷中望去,道:「這次埋伏的曹兵好像不多,主公且在此休息片刻,待末將殺退這伙毛賊,再請主公入谷。」

  孫權回頭向迎風招展的大旗望了一眼,臉色大變,道:「你知道里面是誰的兵馬嗎?是張遼!你被他劈了一刀,這苦頭還沒吃夠,還想去送死?再者張遼直到現在都沒有出現,一定在暗中佈置什麼詭計,我們不可上當,好在進谷的兵馬不多。嗯,就這樣,撤!」不理陸遜,撥轉馬頭向南跑去。身後的兵士一聽說谷內的曹兵是張遼手下,嚇得面無人色,不待陸遜說話,便跟著孫權走了。

  陸遜正在沉思良策,卻見手下兵士已散了大半,不禁搖頭苦笑,縱馬跟上。這次伏擊孫權曹兵不多,箭雨也就不如何密集,被困谷內孫權大軍只有一小部分被射殺,其餘死命爬過大石,潰圍而出。溫恢在山坡上向下望去,只見曹兵東奔西竄,狼狽萬狀,不禁雙手插腰,哈哈大笑。

  原來這支軍馬就五千餘人,也根本不是什麼張遼軍,乃是溫恢所領壽春守軍。溫恢聽說孫權射殺曹操之後,往攻陳縣,怒不可遏,欲為曹操復仇,但恐勢單力薄,沒殺成狼,反而讓狼給吃了。於是靜下心來,苦思冥想,終於讓他想出一條妙計。他知逍遙津之戰,對江東兵士的打擊有多大,江東兵馬別說見到張遼,只要聽到他的名字,膽子小的肯定嚇得尿褲子。可見他的名頭著實響亮,自己若是善加利用,未始不能出奇制勝。當下便即點起五千兵馬,虛張張遼的旗幟,往攻汝陰。不出溫恢所料,防守汝陰的孫權兵馬一見張遼旗號,便嚇得抖個不停,根本不敢抵抗,發了一聲喊,逃了個乾淨,溫恢不費吹灰之力,便佔了城池。在城中休整數日,聽得曹丕差軍馬解陳縣之圍,夾擊孫權,料到孫權不敢投南而走,定會經汝陰,沿穎水南下,入芍陂至合肥與呂蒙大軍會合。於是便又虛打張遼旗號,在此設伏,孫權一見張遼的大旗便即膽寒,不敢與抗,正中溫恢下懷,溫恢領軍追殺一陣,奏凱而還,撤回汝陰去了。

  孫權大軍撤出山谷向南逃竄,如驚弓之鳥一般,不時回頭,卻始終不見張遼,放心大半。這一日,大軍離原鹿縣不足三十里,忽聽聲後喊殺之聲大作,孫權回頭一看,只見煙塵騰空,人喧馬嘶,似有大隊人馬殺將過來。

  孫權大驚失色,失聲叫道:「張遼追來了!」

  陸遜聽得張遼大名也自驚慌失措,硬著頭皮,道:「主公先走,末將斷後。」

  孫權向他瞧了一眼,問道:「不怕再被張遼砍上一刀?」

  陸遜概然道:「末將受主公厚恩,愧無以報,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區區一刀又算得了什麼。」

  孫權拍了拍他的肩頭,讚道:「真英雄也,好好保重,相見有日。」說著便策馬飛奔,兵士一聽張遼追來,散去大半,餘下的不滿萬人,隨陸遜斷後。

  陸遜引軍士緩緩而退,聽得喊殺聲越來越近,一支軍馬殺馬,為首一將手執一柄大斧,左砍右劈,頃刻間便殺了十數人,當者披靡,正是徐晃。這次追來的雖說不是張遼,但和他相差無幾,一般的悍勇果決,陸遜又哪裡是徐晃的對手?交馬只兩合便被徐晃一斧劈於馬下,好在陸遜擋格及時,雖說經不住大力,倒撞下馬,受傷倒是不重。身後親兵一擁而上,保著他落荒而走,其餘的兵士見主帥落馬,便如沒頭蒼蠅一般,四散亂走。徐晃微微冷笑,大斧一招,手下兵士大喊一聲,衝殺上前。

  這邊孫權大軍方走出十數里,便被徐晃追上,徐晃身先士卒,一陣衝殺,孫權大敗,向南而走,徐晃領軍趕來。

  孫權見徐晃如此英勇,絲毫不遜於張遼,這才知道曹軍之中衝鋒陷陣,於萬馬軍中取上將首級者不僅僅只有張遼一人,實可謂是人才濟濟。反才己方人才凋零,太史慈一死,堪稱上將的不過廖廖數人,似張遼、徐晃這般文武雙全的竟然一個也無,想到此,長嘆一聲,撥馬跑路。

  徐晃追殺了近百里,眼見孫權大軍退入山中,恐有埋伏,領軍撤往陳縣。

  孫權軍馬不知徐晃已撤走,仍沒命似的向南奔逃,逃到了蓼縣,驚魂稍定,孫權計點軍馬折其大半,詢問陸遜下落,眾皆不知。正焦急間,卻見陸遜拄著根木棍,在數十名親兵的擁衛下,緩緩而來,情況頗為狼狽。孫權忙搶上前去看視,發現他受傷倒是不重,放心不少,令人牽了匹馬讓他騎乘,大軍徑向南行,首途前往大別山。不一日到了雩婁,正行間,忽又聽見殺聲大震,又有一支軍馬衝來,卻是朱靈的截糧軍馬。

  孫權軍已是驚弓之鳥,一見曹兵到來,便嚇得屁滾尿流,四下奔竄。孫權禁此不住,只得再一次撥馬逃亡,逃到了大別山,計點兵馬,已不足萬人,所幸眾將領一個都不少,緊緊地跟在他的邊上。眾將翻山越嶺,一齊向南奔去,行不數里,卻見一哨軍馬攔住去路,為首一員虎將,便是化成灰孫權也認得,正是張遼。張遼手舉大刀,冷冷地瞧著孫權,也不說話。

  孫權嚇得魂飛天外,回頭一看身後兵士個個口吐白沫,面如土色,心想手下兵士一路逃命至此,已是筋疲力盡,別說來得是張遼,便是尋常將領,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不自禁向陸遜看去,陸遜雖然聰明,此時也是無計可施,對張遼說道:「將軍不是在合肥麼,因何到此?」

  張遼冷冷地道:「曼成、文謙二人勝我十倍,區區一個呂蒙,何足道哉?我讓他二人虛張我的旗幟,堅守勿戰,自領一支軍馬前來恭候吳公大駕。吳公無端興師來犯,射殺先王,這其中的原委曲直,還請吳公隨我前往許都,向大王解釋清楚。」

  陸遜道:「兩國交兵,殺傷在所難免。將軍以我軍射殺曹公為罪,將軍如此對待我家主公,不怕江東百萬之眾前來問罪?」

  張遼冷笑道:「百萬之眾?胡吹大氣。別說你們沒有,就算你們真提百萬之眾前來,我張遼也是不懼。」大喝一聲,道:「事已至此,沒什麼好說了,唯有戰耳。會戰的一齊上來,決一生死!」

  這一聲斷喝,震得道旁大樹微微顫動,樹葉撲簌簌的落了下來。

  孫權軍只覺兩耳嗡嗡直響,孫權與陸遜互望一眼,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陳武、潘璋大聲叫道:「事到如今沒什麼好說了,末將與張遼糾纏,主公乘勢殺將過去便了。」說著縱馬迎上,張遼微微冷笑,左砍右劈,力敵二將。孫權見有機可乘,招呼軍馬一齊搶上,奪路而走。

  張遼覷得陳武手慢,一刀劈出,正中陳武右肩,陳武悶哼一聲,倒撞下馬。張遼大喝一聲:「哪裡走!」反手一刀將潘璋的頭盔劈落,好在潘璋及時矮身相避,不然這腦袋便不在脖子上趴著矣。

  這一聲暴喝,好似半空中打下一個霹靂,孫權嚇了一跳,怔在當場。張遼也不打話,揮刀便向他的頸間削去,孫權早已嚇傻了,竟不知挺搶格擋。呼呼風響,大刀橫掠而至,眼見著孫權便要身首異處,腦袋搬家,驀地裡一人閃至孫權身前,舉槍便格,正是陸遜。當地一聲,金鐵交擊,陸遜虎口暴裂,長槍失手掉地。

  張遼冷笑道:「看在你忠心護主的份上,饒你性命,趕緊逃命去吧!」

  陸遜剛要說話,卻一人高聲叫道:「文遠且慢動手!」

  張遼愕然回首,見一騎飛奔而來,卻是王朗,橫刀攔住孫權去路,問道:「景興何故到此?」

  王朗道:「大王有旨放了孫權等人。」

  張遼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叫道:「什麼,放人?我沒聽錯吧!」

  王朗點頭道:「魏王聽聞將軍領軍前往天柱山一帶設伏,便知將軍要與孫權為難,特差我來傳旨令將軍放人。」

  孫權暗暗鬆了口氣,只聽得張遼說道:「這孫權可是殺害先王凶手,末將正要將他斬殺為先王報仇,怎可放了?」

  王朗道:「大王深謀遠慮,高瞻遠矚,一番苦心又豈是我們能料得到的?此舉定有深意,還請將軍執行命令,別與孫權為難。」

  張遼聽說曹操被孫權所殺,恨不得將孫權生吞活剝,好不容易才逮到了這個機會,看看得手,萬萬沒想到曹丕竟會下旨令其放人,長嘆一聲,舉起大刀,大喝一聲道:「放你過去!」

  孫權正要策馬奔逃,忽聽王朗說道:「吳公,皇上下旨冊封您為公,誰出力為多?做人豈可忘本,公回去當念先王及大王之德,息兵安民,勿再生事端,若是一意孤行,下次若再身陷絕境,定不輕饒!」

  孫權一心只想跑路,哪有空和他作口舌之爭,唯唯諾諾,引著眾軍抱頭鼠竄出去。張遼回頭向孫權瞧了一眼,越想越氣,呸地一聲,一口濃痰向孫權吐去。孫權坐騎奔行如飛,一晃即逝,沒入人群之中,噗地一聲輕響,那口濃痰吐在了一名親兵的背上。那親兵不用回頭去看,也知背後被人吐了一口痰,思之慾嘔,不過小命要緊,也不回手去擦,縱馬急奔,霎時不見,心想若因擦抹濃痰而被人殺了,那可真大大的劃不來了。

  張遼見孫權等人逃得萬分狼狽,不禁哈哈大笑,不過笑聲中卻滿是苦澀。
ary147 發表於 2008-5-17 23:13
第四百零四章 一氣周瑜

  孫權走後,王朗與張遼閒聊兩句,拱手而別,張遼領軍自回合肥.王朗則回轉許都,向曹丕覆命,曹丕微微一笑,說道:「孤下令放走孫權,文遠心裡一定不服吧?」

  王朗向曹丕瞧了一眼,見他面色和善,顯是沒有怪罪張遼的意思,道:「別說文遠想不通,微臣心裡也想不通,這可是千載難逢的良機,大王為何要白白錯過?」

  曹丕苦笑道:「你們心裡一定在罵孤不念父仇,竟將殺父仇人給放了吧。」

  王朗忙道:「不敢。」心中卻道:「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說。」

  曹丕微微一笑,道:「我來問你,若是孫權死了,江東將會怎樣?」

  王朗沉吟片刻,道:「孫權之子年紀尚幼,若他這時死了,諸兄弟爭立,江東一定大亂,大王便可趁機領軍下江南,一舉蕩平江東。」

  曹丕笑了笑,道:「你說的沒錯,孫權的幾個兄弟才智皆屬平庸,兒子又都年幼,他若死了,他的兄弟可管不住現在這幫大臣,非出亂子不可。可是江東出亂子,對我們真的有好處麼?」

  王朗眼珠一轉,明白了他的意思,道:「微臣明白了,如今大王方才登位,內憂外患,國內還不穩定,無力征討江東。孫權若在這時候死了,江東大亂,大王也只能望洋興嘆,這個現成的便宜可就讓劉備撿去了,嗯,這樣可就大大劃不來了。大王高瞻遠矚,目光長遠,微臣真是難及萬一。」

  曹丕哈哈一笑,道:「你倒挺會拍馬屁,你居然看出孤如今內憂外患,國內不穩,也算你有些才能。一會我下一道旨,你明日便往並州傳旨,令子文速來許都奔喪!」

  王朗應道:「是!」心道:「去並州傳旨,這可不是什麼優差,不過我若推辭,只怕馬上就要大禍臨頭,還是先應承下來,到時再見機行事吧。」

  建安十四年冬十二月,未央宮經數月修繕奐然一新,雖說工程仍未完全完竣,不過幾個主要建築已然完成,劉夫人素喜熱鬧,一聽未央宮已基本建成,便催促劉備搬將進去,劉備被她吵得頭大如斗,不勝其煩,只得依從,舉家搬入宮中。這日他坐於未央前殿的長椅上,看著修繕一新的宮殿,心裡那叫一個美,說道:「嗯,這宮殿修很不錯,就是太奢華了些。」

  賈仁祿說道:「如今大王貴為秦王,只有這樣拉風的宮室才相配。若是宮室太寒酸,列國使臣來朝一定不會說大王勤簡持家,而一定會說大王吝嗇成性,一毛不拔,連個宮室都舍不得修,讓他們看了倒胃口,」

  劉備哈哈大笑,道:「哪裡都有你,不過你說的倒也有理,這宮殿我很滿意,傳旨重賞參與修繕的一眾民伕。」

  賈仁祿磕了一個頭,道:「多謝大王賞賜。」

  劉備莫名其妙,道:「我賞民伕,你謝什麼?」

  賈仁祿笑道:「嘿嘿,我是這項工程的總包工頭,自然要替手下弟兄們好好謝謝大王了。」

  劉備雖見多識廣,但包工頭這個名詞也還是第一次聽到,忙即詢問,賈仁祿費神解釋一遍,劉備總算明白個大概,哈哈一笑,道:「放著好好的衛將軍不當,居然整天立在工地上當什麼包工頭,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不過也算是辛苦你了,看來不賞你是說不過去了,嗯,增邑五百戶,當是給你的酬勞吧。」

  賈仁祿沒想到戳在工地上瞎指揮,害得一眾民伕無所適從,怨聲鼎沸,這樣都能增邑五百戶,還真是老天開眼,這狗屎運真是好得無以復加。不禁眉開眼笑,忙跪倒磕頭,道:「謝主隆恩!」他原先就食雒縣五千戶,劉備稱王時增邑千五百戶,加上現今的這來之莫明五百戶,一共是七千戶,離萬戶侯可是越來越近了。其時不像漢初,萬戶侯多如牛毛。曹操時夏侯惇分屬至親,功勞卓著,封邑也不過才二千五百戶,僅為賈仁祿的一半。曹丕竊居王位後為了籠絡夏侯惇,封他為大將軍,增邑五千戶,這才有七千五百戶,不過就算這樣,也僅比賈仁祿現今的封邑多出五百戶而已。

  劉備笑道:「滿朝文武裡就屬你謝恩最快,哈哈!不過你天天在工地上督工,甚是辛苦,這五百戶倒是你應得的。」頓了頓,道:「好了,宮殿之事就說到這,如今曹賊為孫權所殺,天下間就此少了一個大害,可謂是大快人心。不過曹丕繼位時間雖短,但法令一新,威逼天子,甚於其父。皇上處境之窘,更甚於前,唉,去一國賊,又來一國賊,天下何時方能太平?孤身為秦王,豈能坐視?孤打算……」

  賈仁祿打斷他的話頭,道:「大王且慢,臣有話要說。」

  劉備道:「仁祿請講。」

  賈仁祿問道:「大王這是準備要出兵攻打曹丕了?」

  劉備點了點頭,賈仁祿道:「孔明先生臨去襄陽時,曾對微臣說道,若是大王要攻打曹丕,讓我竭力勸阻。」

  劉備素知諸葛亮喜歡玩錦囊妙計,微微一笑,道:「哦,這次孔明先生出行,不知可留有什麼錦囊妙計?」

  賈仁祿點了點頭,道:「什麼都瞞不過大王。」從袖中取出一個錦囊,交給近侍,近侍雙手捧著錦囊恭敬地遞給劉備。

  劉備拆開錦囊,取出一白帛,攤開一看,只見其上寫道:「大王明鑑:當年曹操破袁紹,奉孝曾有言道,袁氏廢長立幼,兄弟之間,權力相併,各自樹黨,急之則相救,緩之則相爭,理所必然。如今形勢亦復如初,丕、植二人各不相下,曹氏早晚必有內亂,大王當靜觀待變,待其隙成,再行攻伐,大業可成矣!再者乘喪伐人,古人所鄙,即便得勝也必為天下恥笑,何況未必有利?攻與守二者孰利,還請大王熟思之。」

  劉備看著那錦囊妙計,連連點頭,半晌不語。

  賈仁祿道:「攻與守的利害關係,孔明先生在信上已經寫的很清楚了,還請大王三思。」

  劉備放下白帛,道:「嗯,那孤就再等上一段時間。周瑜那邊可有何動靜?」

  賈仁祿笑道:「襄陽那有孔明先生親自坐鎮,大王又何必擔憂。據探馬來報,周瑜這小子已被孔明先生耍得團團直轉,已吐過兩次血了,虧得周瑜那小子血多,要是換上像臣這樣貧血的,早就嘔血而亡了。」

  劉備笑道:「你小子就食雒縣七千戶,一年的租稅有多少當我不知道?你整日裡大魚大肉,吃得紅光滿面,居然也會貧血,當真稀奇,哈哈!別扯這些沒用的,說說孔明先生是如何戲耍周瑜的?」

  賈仁祿老臉一紅,乾笑兩聲,跟著便將周瑜如何覬覦南君郡,諸葛亮又是如何挫敗其陰謀等情一一說了。

  原來周瑜取了南郡,小喬從柴桑千里迢迢趕來服侍。周瑜有美在懷,嬌叱時聞,只覺這樣的日子神仙也不如,當真不知是人間還是天上。心情一佳,金瘡自然就好的快了,如此調養數日,金瘡幾已痊可。小喬從魯肅那得知周瑜傷後不能動怒,便時常說些笑話給他聽,逗得他開懷大笑。周瑜自然知她用意,心中更加感激。

  正當這對神仙美眷在南郡城中逍遙快活之際,孫權遣急足來江陵送上密信,令周瑜總督荊州軍事,見機行事,奪取襄陽,以為進取中原之基。周瑜自思世受國恩,所獲已過,當思報效,別說孫權只是讓他打襄陽,便是讓他上刀山,下油鍋,那也是一句話的事,說去便去。他一接到命令之後,便即展開地圖,凝思詭計,一連想了兩個晚上,熬白了十餘根頭髮,卻什麼狗屁主意也沒想出來。

  這日小喬親自端著碗參湯,來到書房,只見周瑜雙眼通紅,低頭看著地圖,手指在地圖上比來划去,嘴裡唸唸有詞,看上去整個人像老了十來歲一般,不禁心痛如絞,眼圈一紅,淚珠滾滾而落,道:「先喝碗參湯吧。」

  周瑜兩指在額頭上輕彈,自言自語道:「襄陽有龐士元鎮守,實不易攻,想來想去也沒有什麼好主意,唉,我也太笨了……」說著長嘆一聲。

  小喬知他沒聽到自己說話,大聲叫道:「相公!」

  周瑜回過神來,向她瞧去,問道:「有什麼事嗎?」

  小喬道:「古時發百萬大軍攻城掠池,動則經年累月,相公又何必急於一時,還是先喝碗參湯吧,喝完再慢慢想不及。」

  周瑜點了點頭,接過參湯來正要喝下,忽見兩名小卒擔著個擔架走進,擔架上躺著一名將軍,臉上鮮血淋漓,像是被刺了字,不明所以,問道:「此人是誰?」

  擔架前的小卒道:「小的不識得,軍中有人說道,此人姓周名善,是主公帳下親兵隊長,武藝極是了得,不知怎得竟被人打折四肢,棄在城外。」

  周瑜心中一凜,搶上兩步,低頭一看,觸目驚心,只見周善四肢關節等處骨骼寸斷,傷勢極其嚴重,左右臉頰上被人刺了四個字:「小人看樣!」

  周瑜一見這四個字,心下瞭然,氣往上湧,驀地裡大叫一聲,一口鮮血噴出,砰地一聲,仰天便倒。

  小喬嚇得魂不附體,搶上兩步,將其扶起,對小卒道:「你們難道不知都督不能動怒,還不快將這人抬走!」

  那小卒答應了,剛要轉身,卻聽周瑜道:「且慢!」

  小喬道:「這人被人打傷了,主公自會處理,相公以大事為重,好生將養病體。」

  周瑜掙開她的手,斜了她一眼,道:「我的病早好了。」問那小卒道:「周善還能說話否?」

  那小卒尚未回答,周善顫聲道:「能……能……啟稟都督………末將能說……說話。」

  周瑜心痛如絞,眼中珠淚瑩然,叫道:「快請大夫,快請大夫!」問周善道:「何人將將軍傷成這樣?」

  周善只覺疼痛鑽心,無法再說,伸手緩緩向北一指。周瑜會意,咬牙切齒地道:「果然是劉備這廝!」

  周善道:「主公命……末將接回……郡主,末將……無能將事情給……辦砸了,如今這樣實是……罪有應得,都督……不必……傷心。」

  周瑜道:「卑鄙小人,下手竟然如此毒辣。」他也不想想設計誘拐他人老婆,是件多麼無恥的事情,劉備沒有要了周善小命,只是將其打成殘廢,已經算是涵養極好的了。

  周善向周瑜瞧了一眼,嘴唇翕動,欲言又止,周瑜問道:「劉備肯定不會平白無故的將你送到這來,他要你傳什麼話?」

  小喬轉到周瑜身後,指了指周瑜,向周善擺了擺手,示意他別說以免惹周瑜生氣。周善向小喬瞧了一眼,有氣無力地道:「沒有,劉備沒讓末將傳話。」

  周瑜回頭瞪了小喬一眼,忽地想起自己生病時,她細心燙貼,無微不至的服侍,滿腔怒火登時煙消雲散,嘆了口氣道:「軍機大事,非婦人所宜聞,你去請大夫吧。」

  小喬悠悠的白了他一眼,走了出去。

  周瑜道:「劉備想要你傳什麼話,你如實對我說,不得有半句欺瞞。」

  周善遲疑道:「這……」

  周瑜雙眼圓睜,眼光中似乎要冒出火來,道:「快說!劉備到底想要說什麼!」

  周善嚇了一跳,道:「劉備手下一個叫諸葛亮的讓我轉告都督:『別老躲在暗處設計用謀,賺人妻子,那樣和江湖上的採花淫賊又或是綁匪強人有何區別?想當年孫討逆僅憑數千之眾與強敵決機兩陣之間,打下江東六郡之地,是何等英雄?可惜他死後江東人才凋零,無一人能與之媲美,是以孫權以十萬兵馬攻合肥竟拾奪不下一張遼,都督以三軍之眾取南郡竟會中箭負傷,誠為天下笑也。用兵之道雖講究奇正之別,堂堂之陣固可,奇謀詭計亦在所不禁,不過人總要知道禮義廉恥。以招親為誘餌將人賺來軟禁,和人同盟卻設計賺人妻子幽困,堂堂的周都督要老使這種下三爛手段,即便得到天下,也必為世人所不恥,九泉之下又有何面目見胸懷坦蕩、光明磊落的孫討逆?諸葛亮素來敬佩都督雅亮高致,不忍見都督誤入歧途,特以良言相勸,都督想要襄陽隨時可光明正大的用兵來取,諸葛亮於襄陽恭候大駕!』」

  周瑜越聽越氣,只覺頭昏眼花,幾欲暈倒,喃喃地道:「諸葛村夫!你欺我不敢光明正大的去取襄陽,你等著我這就提兵前往,看你有何能耐應敵!」說著大聲叫道:「傳我將令……」才說到「令」便覺胸口氣悶,啊地一聲大叫,向後摔倒。
jacky751101 發表於 2008-5-21 20:08
正文 第四百零五章 祁口之戰
    小喬擔心周瑜舊瘡復發,並未走遠,躲在屋外窗下偷听,听得周瑜大叫,心驚肉跳,三步並做兩步的搶進來,將周瑜扶到矮榻上躺好,橫了周善一眼,嗔道︰“你明知都督不能動怒,為何還同他說這些?那個叫諸葛亮的明顯就想激得都督箭瘡復發,你居然還推波助瀾,江東沒你這種吃里扒外的臣子,來人啊,將他推出去斬了!”她這時心神蕩漾,也就忘了婦人其實是不能干政的,這時代只有男人下令殺女人,女人是不能下令殺男人的,除非她是皇太後,那又另當別論。

    周善叫道︰“冤枉,末將實不願說。是都督苦苦想逼,都督是上官,他問話末將怎敢不答。”

    小喬怒道︰“總之都是你不好!”向周瑜瞧了一眼,只見他臉無血色,雙目緊閉,實是凶多吉少,心中一酸,兩行熱淚\沿頰而落,道︰“要是相公有什麼三短兩短,我不活了,你也別想活!”

    周善被趙雲用重手法拗斷四肢,骨骼碎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覺四肢百骸無一處不痛,早覺活得了然無趣,恨不得早死早投胎,省得受這無窮無盡的痛苦,不過要他背著吃里扒外的罪名被人斬首,卻是心有不甘,一張臉漲得通紅,什麼說也說不出來。

    便在這時,一垂環小婢領著一中年漢子進屋,那中年漢子身上背著個藥箱,顯是大夫。那大夫向小喬行禮,小喬揮了揮手,泣道︰“別行禮了,快快救人!”

    其時那大夫正好在周善邊上,听得他輕輕痛哼,不自禁向他瞧去,大吃一驚,忙取出金針欲為其減疼。小喬氣得險些暈去,嗔道︰“不是他,是都督,快救都督!”

    那大夫忙搶上前去,右手三指搭在周瑜腕脈上,號了半晌,眉關緊鎖,道︰“都督原就中了毒箭,不宜動怒,如今金瘡迸裂,傷上加傷,唉,唉,唉”說到此,一連長嘆三聲,小喬心中焦急,問道︰“怎麼樣?”

    那大夫道︰“救是有救,不過很是麻煩,把握也不是很大,小的盡力就是,不過若是小的僥幸治好,夫人切記不可讓都督再動怒了。”

    小喬原先听魯肅諄諄告誡,萬勿觸怒,說是金瘡復發,神仙難救,听這大夫說有救,喜出望外,破涕為笑,道︰“還請大夫快快施救,事後當有重謝。”

    那大夫道︰“都督解民倒懸,造福江佐,荊楚百姓無不感激,小的也是好生佩服,能為都督治病已是三生之幸,區區診金何足掛齒。”一面說一面用針,右手迅捷無倫的連針了周瑜周身七處穴道,看來這個大夫自有真傳,顯然不是浪得虛名之輩。

    用針之後周瑜仍是昏迷不醒,小喬急道︰“為什麼他還不醒?”

    那大夫兩道銳利的目光向周瑜面上射去,端詳半晌,吁了一口氣,道︰“不礙的。”站起身來,來到案上提筆開藥,不多時藥方寫畢,拿起藥方,道︰“夫人可照方抓藥,若是十日後仍無效應,再喚小的前來復診。”

    小喬襝衽為禮,道︰“多謝大夫,周善將軍痛不欲生,還請大夫妙手施治。”

    那大夫點了點頭,命人將周善搭到邊上空屋中救治去了。

    那大夫的藥倒也有些效應,第三日上,周瑜醒來,睜眼一看,只見小喬坐于身側,手舉匙羹,正喂他喝藥,問道︰“周善呢?”

    小喬白了他一眼,道︰“大夫已為周善扶正斷骨,魯子敬差人送他回京城調養去了。”

    周瑜見魯肅坐在小喬下首,掙扎著便要坐起,魯肅慢扶他躺好,道︰“都督方才甦醒,且勿輕動。”

    周瑜重又躺好,問道︰“我昏迷幾日了?”

    魯肅道︰“已有三日。”

    周瑜怔了一怔,伸手在床上重重一擊,道︰“唉,耽誤大事矣!”

    魯肅道︰“軍政之事現由程德謀代拆代行,有何耽誤?”

    周瑜道︰“子敬有所不知,諸葛亮欺我不能取襄陽,我誓取之。正要與之決一雌雄,怎料竟然昏厥,耽誤了這許\多時日,讓諸葛匹夫有時間準備了。”

    魯肅道︰“公謹息怒,華神醫言道公謹不能動怒,兩軍交戰勝負無常,如何能夠不怒?公謹還是稍安勿燥,待箭瘡完全平復,再作區處。”

    周瑜向小喬瞧了一眼,小喬輕輕嘆了口氣,放下藥碗,退了出去。周瑜道︰“子敬之言差矣,若是我箭瘡一日未復,便一日不攻襄陽,哪有這種道理?大丈夫但求殺敵立功\,報效國恩,死生命耳,又豈能強求?”

    魯肅道︰“襄陽由魏延、龐統守把,如今又來了個諸葛亮。劉備為請此人出山,三顧草廬,必有過人之能,公謹不可大意。”

    周瑜道︰“我素知此人,每常自比管、樂,其實不過南陽一耕夫而已,何足道哉?劉備手下也就賈福厲害些,奇謀詭計,人所難測,如今他在長安,實是天助我也。”他不知道的是前番攻打夏口、柴桑,賈仁祿不過在現場瞎指揮而已,沒有什麼建樹。一應兵馬調動布置,全是諸葛亮之功\,否則以周瑜、魯肅之精明,不可能兵馬都到了他們眼皮底下了,竟然還不知覺。只因賈仁祿名頭太大,又素喜出風頭,哪里熱鬧哪里就有他的身影,就算幫不上忙添亂也好,是以周瑜等人只知賈仁祿厲害,而不知諸葛亮深藏不露,這也正中了諸葛亮的下懷,風頭讓賈仁祿出,他躲在暗里瞎搗亂,這袖里乾坤的功\夫使將出來,當真神不知,鬼不覺。

    魯肅道︰“公謹不可大意,攻打襄陽還須從長計議。”

    周瑜點點頭,道︰“扶我起來,到正殿召集眾將商議此事。”

    魯肅道︰“公謹病體未愈,還須好生調養。”

    周瑜道︰“病不至死,奈何因私廢公!”掙扎著站起,只覺眼前金星亂舞,又欲昏倒,忙扶著邊上宮燈站穩,道︰“子敬速去請眾將議事。”

    魯肅張嘴剛要說話,周瑜擺\手道︰“快去,快去!”

    魯肅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邁步要行,卻見一名小卒走進,道︰“啟稟都督,魏延、龐統領荊州軍五萬由魯陽北上攻下父城、昆陽二城,正向襄城進發。”

    周瑜精神一振,病像是好了一大半,叫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魯肅道︰“公謹何故如此高興?”

    周瑜道︰“魏延往攻許\都,襄陽空虛,奪取襄陽諸郡,此其時也!”

    魯肅道︰“這恐是諸葛亮的詭計。”

    周瑜擺\手道︰“魏延、龐統盡去,諒一諸葛村夫有何能為?時機稍縱退逝,不可不速。”拉著魯肅,向屋外走去,命人集眾將議事。

    三日後周瑜引五萬大軍向襄陽進發,小喬苦勸不听,灑淚\而別。

    不一日大軍到了當陽,周瑜令眾軍就城外屯扎,差細作前往襄陽哨探,這日傍晚,各路細作匆匆趕回,道︰“襄陽城中空虛,正好進取。”

    周瑜哈哈大笑道︰“諸葛村夫呢?”

    一細作道︰“敵軍師將軍諸葛亮領大軍駐祁口,分立七營,聯絡如七星之狀,不知何意。”

    周瑜心中一凜,低頭查看地圖,雙眉一鎖,道︰“祁口當祁水、夷水兩水交界,為取襄陽必經之路,這諸葛村夫倒有些本事。”頓了頓,又問道︰“敵軍糧草屯于何處?”

    那細作道︰“屯于夷水之北,宜城之西的山谷中。”

    周瑜瞧著地圖,沉吟片刻,手指在地圖上輕輕點了兩下,道︰“傳我將令︰明日五更造飯,平明進兵,前往祁口下寨,我倒要看看諸葛村夫在弄什麼玄虛。”

    次日一早,大軍開拔,鐵甲鏘鏘,戈戟如林,擁著周瑜來到祁口。周瑜令眾軍于諸葛亮大帳之南三十里處下定寨柵,自己領著百余偵騎策馬上山于高阜向下望去,只見諸葛亮大軍依山傍水共立了七個營寨,如北斗之狀,周瑜長嘆一聲,道︰“諸葛孔明布兵嚴整有法,我不及也。”

    徐盛大不以為然道︰“都督何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這營寨不過樣子好看而已,我看也平平無奇。”

    周瑜道︰“諸葛深謀,非你所知。此寨相連如列星,互為掎角。我攻其一,其余各營俱相救,分進合擊,我必大敗,不可輕敵。”

    魯肅道︰“孔明擺\了這麼一個陣勢,想讓公謹知難而退,我看還是撤兵免傷兩家和氣。”

    周瑜極目遠望,沉吟半晌,道︰“知難而退?就憑這麼小小陣勢就想難倒我,哪有那麼容易?”他素來銳意進取,勇往直前,越是難做的事越喜歡去做。

    周瑜見諸葛亮的陣勢怪異,也不敢去劫寨,以免中了埋伏,偷雞不成反折把米。當晚他坐于中軍大帳閑看兵書,心中只盼諸葛亮前來劫寨,可等了一晚,熬得兩眼通紅,卻不見動靜,不禁大為郁悶。眼見著東方即白,周瑜放下書簡,打了個呵欠,飛身上馬,點起軍馬殺奔祁口而來,諸葛亮領軍出迎。雙方各用弓箭射住陣角,三通鼓罷,列成陣勢,江東軍門旗開處,周瑜縱馬馳出,程普、徐盛等眾將隨後而出,只見諸葛亮端坐于四輪車上,輕搖羽扇,道︰“孫劉兩家聯姻,已為秦晉之好,都督何故犯我疆界?”

    周瑜道︰“皇上降旨封我主為吳公,實領荊揚二州,襄陽便是我主疆界。而劉備不奉君命,強佔襄陽,廢置任意,今我奉主公之命,前來收復疆土,有何不可?”

    諸葛亮笑道︰“人道周郎雅量高至,怎麼說話也如此不分是非,不曉黑白?”

    周瑜也不生氣,問道︰“我如何不分是非?”

    諸葛亮笑道︰“襄陽之地乃秦王取自國賊曹操之手,世所共知。我主秦王以匡扶漢室,誅討國賊為己任,此地取自國賊,正當其宜,怎能說是恃強強佔?再者荊州原為劉景升之地,劉景升臨終前曾有遺命令秦王接掌荊州,我主恭行仁義,竭力推辭。如今襄陽復歸我主,正應天意,又有何不可?而吳公和荊襄沒有半點關系,僅憑一紙偽詔,便要索要襄陽,天下焉有是理?”

    周瑜听他一席話,知道口舌之爭難佔便宜,長眉一軒,道︰“這麼說孔明先生定不肯相讓了?”

    諸葛亮道︰“秦王原以為都督顧念兩家姻好,不會倒行逆施,故命荊襄大軍向許\都,以期迎回皇上,而命在下領些老弱留守此間,不過是略具意思,防備盜匪出入而已。沒想到都督竟為一點點蠅頭小利,而棄兩家姻好,諸葛亮守土有責,怎敢相讓?”

    周瑜冷冷地道︰“那便沒有什麼好說的了。”長劍一揮,手下大軍大聲納喊,沖將上前。

    諸葛亮微微一笑,羽扇一揮,推車兵士推轉車身,軍中閃出一員武將,正是馬岱,保著四輪車,向後便走。周瑜哪里肯舍領軍追趕,馬岱且戰且走,看看到了山腳,忽听金聲大震,周瑜听得諸葛亮聞金,哈哈大笑,道︰“諸葛村夫畢竟膽小,見到這點陣勢便嚇得要逃跑了。哈哈!”

    話音猶未落,斜刺里一軍殺出,為首一員大將高聲叫道︰“周瑜休要猖狂,看我龐德手段。”拍馬直取周瑜,這邊徐盛接著廝殺,兩將斗了十余合,徐盛不敵,看看要敗。凌統大喝一聲,搶將上去,龐德以一敵二,有攻有守,未呈敗象。又斗了十余合,龐德撥馬便走,徐盛、凌統領軍趕上,龐德與馬岱合兵一處,保著諸葛亮向北走。

    周瑜不舍,引軍窮追,口中高喊,道︰“今日不活捉村夫,誓不回軍!”

    正行間,忽听前面鼓聲大震,煙塵騰空,周瑜凝目一看,卻是郝昭引軍殺到。郝昭其時已官至鎮西將軍,只不過久在西域,其名不顯,江東眾將均以為他是一個無名下將,均嗤之以鼻,丁奉大喝一聲,便要上去廝並,忽听山坳間一聲鑼響,旌旗如雲,擁出一支軍馬,為首一員武將,手提亮銀槍,面如冠玉,正是趙雲。

    周瑜見埋伏甚眾,一波接一波殺來,心中不免有些慌亂,生怕前面更有埋伏,冒然窮追必被諸葛亮包了餃子,忙下令鳴金,江東軍馬後隊轉作前隊,緩緩而退。便在這時,山谷間鼓聲震天,四下里伏兵四起,左郭淮、右孫禮,龐德、馬岱等人乘勢翻身死戰,郝昭、趙雲跟著混水摸魚。趙雲、龐德、郭淮、孫禮、郝昭等俱是一時名將,這許\多大蟲一齊亂突,江東軍自然抵敵不住,四下亂竄,徐盛等人保著周瑜向南退走。丁奉恃勇輕進,被郭淮一箭射中肩窩,翻身落馬,還好他輕功\了得,右足甫一落地,便騰地躍起,飛也似的去了,不然肯定被郭淮活捉了去。

    周瑜敗回寨中,點查將士,十傷六七,正郁悶間,趙雲等人追至寨邊。周瑜忙令將士緊閉寨門上櫓樓堅守,趙雲倒也不敢恃強硬攻,只是在弓箭不及處耀武揚威,破口大罵︰“周郎小兒,正經本事不會,就只會賺*子,哄騙三歲小童。真到和人交鋒,就會逃之夭夭,躲在寨里當縮頭烏龜,哈哈!”
jacky751101 發表於 2008-5-21 20:09
正文 第四百零六章 假途滅虢
    周瑜怒發沖冠,兩道長眉上豎,右手緊緊的握著劍柄,咬牙切齒地道︰“諸葛村夫,安然如此戲我!今日不殺村夫,枉自為人!”手中長劍一揮,便要指揮兵士殺將出去,將諸葛亮大卸八塊,將他的腦殼漆成夜壺,天天在上面撒尿玩。

    其時周瑜狂若瘋虎,他手下的將士倒個個神智清明,心想寨外兵馬倒還罷了,那幾個武將沒一個好惹得。尤其是趙雲,江東將士都知道他曾在劍閣以區區三千之眾,破張魯十萬大軍,一柄亮銀槍使得神出鬼沒,當者披靡。此時見到趙雲在寨外躍馬橫槍,無不心生寒意,斗志全無。

    魯肅見眾將士個個面如土色,也知軍心已沮,勸道︰“我軍新敗,軍心已沮,不堪再戰,還請都督不要意氣用事,籌思良策,克敵建功\。”

    周瑜定了定神,道︰“嗯,正該如此。”還劍入鞘,瞪了趙雲一眼,轉身走入中軍帳中。

    趙雲等人罵了半日,口干舌燥,見周瑜不出,便回營喝水去。

    一連兩日諸葛亮使人挑戰,將周瑜的十七八代祖宗罵得狗血淋頭,周瑜只是不出。這日諸葛亮升坐,正要發號司令,忽見哨探來報︰“報,敵都督周瑜箭瘡復發,正在營中調養,敵軍群龍無首,亂成一團。”

    眾將听了都十分高興,龐德、孫禮、馬岱齊聲道︰“良機匆失,今夜前往劫寨,必成大功\,我等願為前部先鋒,請軍師下令吧!”

    諸葛亮輕搖羽扇,道︰“你們難道忘了公謹是如何拿下南郡的?這是他的誘敵之計,不可造次。”

    孫禮點了點頭,退回班部,龐德、馬岱頗不以為然,郭淮道︰“軍師之言甚是,周瑜乃江東名將,不可輕敵,不知軍師有何妙策退敵?”

    諸葛亮微微一笑,道︰“當如此如此。”說著傳下令來,眾將一一上前,領了令牌,各自下去準備。一連三日諸葛亮均不再差人前去挑戰,周瑜的耳根總算是清淨不少,這日一早,他令人擊鼓升帳,集眾將議事。

    周瑜道︰“昨日哨探來報,諸葛亮已離了大寨,于夷水西北十里山谷中下營安住,每日里督運糧草屯于谷中。看來我箭瘡復發的消息他已經知道了,故掉以輕心,不在寨中總督軍馬,而到後方督運糧草,真是天助我也。”

    魯肅道︰“諸葛亮擅離中軍到後方催督糧草,事有可疑,還請公謹小心行事。”

    周瑜道︰“我已差人查探明白,諸葛亮的糧草已罄,差人前往襄陽催糧。”袖出一份帛書,道︰“這便是我截獲的催糧書信。”將信遞給魯肅,魯肅接過一看,上面果寫著軍中糧草看看將盡,讓荊州刺史伊籍火速督辦,解往軍前。

    周瑜冷笑道︰“諸葛村夫原本以為可輕易勝我,故糧草準備不足。如今伊籍籌辦的軍糧陸繼已到,他料我箭瘡迸裂不能出戰,便親自到屯糧之所監督,又有何可疑?”

    魯肅點了點頭,道︰“公謹似已成竹在胸,不知有何妙策?”

    周瑜微微一笑,道︰“祁口中軍大帳是敵人根本,若我興兵往攻,各營必盡力來救,我卻去燒他的糧草,令其首尾不能相顧,不敗何為?”魯肅點了點頭,道︰“公謹之策甚妙。”周瑜笑了笑,舉起一面令牌,喚凌統進前,道︰“你領兵兩萬打著我的旗號,往攻祁口大寨,一定要大造聲勢,引得敵軍諸營一齊來救。”

    凌統答應一聲,兩手接過令牌,退歸班部。

    周瑜又喚徐盛、丁奉吩咐道︰“你二人各引兵五千,渡夷水設伏,一旦見西北角山谷火起便是我已焚了諸葛亮的糧草,你們便伺機截殺敵人救兵。”

    二將答應了,周瑜又命蔣欽領五千兵接應凌統,魯肅領五千兵馬留守大寨,自與程普引一萬大軍前往劫糧。

    當下五路軍馬分頭進發,這邊凌統領著兩萬大軍殺奔諸大寨而來,只听得山上水邊的六個營寨中鼓聲大作,諸葛亮軍一齊納喊奔走,趕來救援。周瑜怕諸葛亮另有詭計,先時和凌統作一路,一齊攻打大寨,此時見趙雲、郝昭等將俱大聲呼喝趕來救援,祁口大寨前煙塵彌漫,亂作一團。

    周瑜微微一笑,與程普引一萬兵馬渡了夷水望諸葛亮屯糧的山谷殺去。甫到谷口,卻見一支軍馬攔住去路,為首一員武將正是馬岱。馬岱顯是沒料到周瑜會來劫糧,面有懼色,周瑜哈哈一笑,揮劍一指,程普拍馬迎上,二將戰在一團,不三合,馬岱虛晃一槍,撥馬便走。周瑜揮軍前進,殺散眾軍,撞入谷中,只見谷中盡是糧垛東一堆西一堆,密密匝匝,捱捱擠擠,顯是積糧甚眾。周瑜哈哈大笑,道︰“諸葛村夫,我把你的糧草都燒了,看你走也不走!”

    話音剛落,卻听轟隆隆的大響,大塊大塊的巨石倏地落下塞住谷口,兩邊山坡上無數兵馬涌了出來,人人手中執著火把,人群中推出一輛四輪車,正中坐著一人,羽扇綸巾,正是諸葛亮,指著糧垛,笑道︰“這里面盡是干柴硫磺,我軍雖然饑餓,這種東西卻也是不吃的。”

    周瑜四下一瞧,大吃一驚,道︰“里面都是硫磺干柴?”

    諸葛亮笑道︰“正是。”

    周瑜神色詫異,問道︰“那你只要令人擲下火把,我軍必然燒成焦炭,為何要報我知曉?”

    諸葛亮道︰“秦王豁達大度,欲和兩家之好,故再三忍讓,入吳結親,割地撤兵,所作所為,有哪一樣對不起吳公?吳公貪心不足,得隴望蜀,一而再,再而三的相逼,如此做為,豈復人類?都督不思出言勸諫,反助紂為虐,我便是將都督燒死在此間,也只能算是都督罪有應得,不算是我的罪過。不過我看在兩家姻好的份上,放你一條生路,回去告訴吳公,他非秦王敵手,休再覬覦襄陽,否則觸怒秦王,天兵到日玉石俱焚!”

    周瑜勃然大怒,挺劍上指,道︰“沖上坡去,活捉村夫!”

    程普忙道︰“敵軍居然臨下,佔盡便宜,不可造次,今處險地,當速速脫身,方為上策。”

    諸葛亮笑道︰“德謀之言甚當,都督可速回,遲則有禍。”

    周瑜向諸葛亮瞧了一眼,只見他臉上滿是幸災樂禍的神色,怒氣攻心,道︰“今日不殺村夫,誓不回……”大叫一聲,一口鮮血噴出,身子向後摔去。

    程普大吃一驚,飛身下馬,將其救醒,大手一揮,眾軍保著周瑜,像頭狗樣,手足並用,狼狽萬分地爬出谷去。

    周瑜睜眼醒來,掙扎著便要向諸葛亮所在的山峰沖去。程普早已料到,令四名壯漢,將其死死拽住,周瑜雖是好漢,卻也架不住人多,被橫拖倒拽的拉過,翻石而去。敗軍一路向南,到得夷水北岸水淺處,眾人捋起褲腳,正要涉水過河,忽听身後喊聲大作,兩支兵馬一前一後趕來,頭前一路人馬,人人灰頭土臉,棄甲丟盔,為首二將正是徐盛、丁奉。

    周瑜大吃一驚,問道︰“二將因何如此狼狽?”

    徐盛道︰“我等听聞都督被圍谷中,急急趕去接應,怎知……”剛說到此,背後一彪軍馬殺到,為首二將,正是龐德、郭淮,大聲喊道︰“活捉周瑜!”身後將士齊聲應和,“活捉周瑜”之聲震天動地。江東兵馬驚慌失措,不待周瑜下令便涉水而過,四散亂逃。周瑜禁止不住,長嘆一聲,涉水向南。龐德等人追到河邊,齊聲大叫︰“活捉周瑜!”卻不過河。

    周瑜等人狼狽周章的涉過夷水,迤邐向大營逃去,行不數里,便遇凌統、蔣欽敗兵殺到,凌統稟明失利原因,原來凌統正領軍攻打大寨,卻听聞周瑜劫糧失利,軍士皆無戰心,凌統只得鳴金退回。便在這時,諸葛亮大軍從四面殺出,大呼酣斗,好不厲害,凌統軍大敗,十傷八九,死者極多。凌統倉皇奔走,反將蔣欽的接應軍馬沖動,一齊都奔。

    周瑜听了喟然長嘆,道︰“孔明用兵果是管、樂一流,我初時只道他是南陽一耕夫,不想他用兵竟神妙若斯,唉,太大意了。”

    周瑜等人與凌統、蔣欽合兵一處,同歸大寨,不料寨柵已被諸葛亮大軍奪了,孫禮立馬營前大聲叫道︰“請周都督打話。”

    周瑜越眾而出問道︰“諸葛村夫有何話說?”

    孫禮笑道︰“軍師倒沒甚話說,只不過我見都督營中糧草極多,如今均為我軍所有,心中著實有些過意不去,特來道謝。”微一欠身,道︰“多謝都督賜糧!”

    周瑜一張臉皮紫漲,寒眉倒豎,揮劍一指孫禮,道︰“諸葛村夫,我若不生食你肉,誓不為人!傳我將令,先殺孫禮,奪回大寨,再與村夫一決雌雄。”

    程普、凌統等人大吃一驚,齊聲勸道︰“如今軍無戰心,若再接戰,必遭敗殂,還請都督三思。”

    周瑜目不轉楮地瞪著孫禮,眼中似要冒出火來,良久良久,一動也不動。

    孫禮瞧著周瑜,微微冷笑,也不說話。

    程普側頭向周瑜望去,見他隨時都有抽風可能,向徐盛、丁奉使了個眼色,不由周瑜作主,擁著他繞營而走。孫禮也不來追趕,自回寨中。不多時諸葛亮等人一齊到周瑜大寨,孫禮獻上俘獲,諸葛亮升中軍大帳,拿著周瑜的帳中的金寶糧草擺\闊氣,擺\宴慶功\,賞賜諸將。諸將大悅,沒口子的稱贊周瑜,說他知道大軍缺糧,便一下子送了這許\多糧草過來,這個後勤部長當得著實稱職。

    這些溢美之詞好在周瑜沒有听到,不然又要氣得死去活來了。程普見周瑜氣得手足冰冷,渾身亂顫,不禁心驚肉跳,不敢稍停,保著周瑜向南急走,行出十余里,正遇魯肅等人,各道失利情由,不勝唏噓。當下眾下合作一處,引敗殘軍馬逃回當陽,點查將士僅有三萬余人,損折可謂頗為慘重。周瑜又羞又怒,幾次三番要殺將回去,和諸葛亮決一雌雄,眾將苦勸這才收回成命,留程普鎮守當陽,自領百余騎回江陵養傷。

    十余日後,周瑜正在屋中撫琴,以解胸中煩悶。小喬站在他身後側耳傾听,如痴如醉。便在這時,只听得門外腳步之聲雜沓,一點不合節拍,混在如此悠揚醇和琴聲之中,著實有些不倫不類,當真是大煞風景之至。周瑜長眉一軒,停了下來。其時小喬正兩眸微閉,凝神細听,神游物外,听到微妙處,手指輕輕揮動,打著拍子,突聞琴聲陡止,柳眉一蹙,睜眼問道︰“彈得好好的,為什麼不彈了?”

    便在此時,一小卒興沖沖地走進,道︰“報!汝陰大捷,汝陰大捷!主公在汝陰附近山谷中伏擊曹操,並將其射死。”

    周瑜怔了一怔,霍地站起,道︰“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那小卒興奮地道︰“主公在汝陰附近山谷中成功\伏擊曹操,將其射死。”

    周瑜以手加額,道︰“主公洪福齊天,為社稷百姓除此大害,實乃江東之幸,天下萬民之幸也。”

    那小卒道︰“如今主公威震天下,各地百姓交相稱頌,名頭好不響亮。”

    周瑜心中大喜,道︰“如此好消息,怎可無酒!”

    小喬見周瑜歡喜,也覺得高興,道︰“你等著,我這就去準備。”

    周瑜點了點頭,忽地新愁轉生,自言自語,道︰“曹操一死,中原必然大亂,劉備近水樓台,會乘此良機揮兵直指許\都,克取中原,那樣對主公的大業可大大的不利……”

    小喬道︰“主公如今不也在中原麼,怎會坐視?相公不必憂慮。”

    那小卒道︰“都督放心,劉備並沒有乘機進取,而是命大軍退了下來。”

    周瑜心中大奇,問道︰“哦,竟有這事?”

    那小卒道︰“正是,劉備已命攻打穎陰的大軍退回,說是什麼不想乘喪伐人。”

    周瑜拍手叫好,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劉備這個傻瓜,白白錯過了如此大好良機,當真是愚不可及。”

    小喬道︰“素聞劉備以仁義著稱,不乘喪伐人,正與他素行相符,看來他真是個仁厚長者。”

    周瑜嗤得一聲,道︰“他這樣做不過是為了沽名釣譽罷了。春秋距今已近千年,那套婆婆媽媽的禮法,早已不合時宜,要來做什麼?”頓了頓,靈機一動,道︰“哈哈!不過他這樣做,倒給了我一個絕佳的機會。”

    小喬問道︰“哦,什麼機會?”

    周瑜道︰“呵呵,軍機大事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去把子敬叫來。”

    小喬點了點頭,命人喚魯肅前來。周瑜笑道︰“如今可是天賜良機,襄陽實已在我掌中!”

    魯肅道︰“願聞妙策。”

    周瑜道︰“子敬可去襄陽對諸葛亮說孫劉兩家,既結為親,便是一家,若劉備不忍乘喪伐人,我願替他出兵,北上接應主公,和主公聯兵一處攻打許\都,到時許\都和皇上都歸劉備,我們只要襄陽三郡。這個交易對劉備來說頗為上算,我想他會答應的。”

    魯肅道︰“許\都城中有曹丕的三十萬大軍,實不易攻,都督此計,如何可行?”

    周瑜哈哈大笑,道︰“子敬真仁厚長者,別人說什麼你都信以為真,你道我真去攻打許\都來換襄陽?我只是以此為名,實去取襄陽。江東軍馬攻許\都,肯定是要路過襄陽的,到時就近向他索要錢糧,諸葛亮必會出城勞軍,我便乘機殺之,以雪祁口之恥!”

    魯肅大喜,請示方略畢,星夜起程,出了江陵,乘船沿漢水北上,不一日到了襄陽。
jacky751101 發表於 2008-5-23 21:52
第四百零七章 襄陽鏖兵
    諸葛亮听聞魯肅前來,親自出城迎入,待以殊禮。魯肅客套一番,便道︰“都督前番過听他人言語,不暇深思便來攻打襄陽,心中好生懊悔,讓我前來向孔明先生致歉。”

    諸葛亮笑道︰“公謹太多禮了,兩家雖然交好,但些小磨擦也是在所難免。請子敬回去轉告公謹,勸他顧全大局,與秦王聯合,共抗曹賊,克成大業。”

    魯肅道︰“正當如此,如今曹操身死,攻取中原此其時也,不知秦王為何退兵?”

    諸葛亮道︰“我主乃仁義之主,不忍乘喪伐人,故緩其攻,讓中原百姓知我主之德。”

    魯肅贊道︰“真仁義之主也。”頓了頓,又道︰“既是秦王不願乘喪伐人,都督願代為出兵,一來可北上接應主公,二來替秦王打下許都,來換襄陽三郡,不知孔明先生意下如何?”

    諸葛亮微微一笑,道︰“公謹出兵攻許,迎回皇上,實是造福蒼生,我想秦王也一定會答應的,我在這替秦王謝過都督的濃情厚義。”

    魯肅道︰“誅討國賊,自是份內之事。不過軍馬經過時,還望先生接應些許錢糧。”

    諸葛亮笑道︰“這是應當的,到時我定當親自將錢糧解付軍前,請公謹賞收。”

    魯肅心中暗喜,二人又閑聊幾句天下形勢,諸葛亮設宴款待,酒宴一罷,魯肅便即辭回。

    諸葛亮集眾將議事,郭淮不無憂慮地道︰“魯子敬此來,怕是不懷好意。”

    諸葛亮笑道︰“周瑜死日近矣!這等計策,連小兒也瞞不過!此乃‘假途滅虢’之計。虛名攻許,實取襄陽。等我出城勞軍,乘勢拿下,殺入城來,乃是取兵法‘攻其不備,出其不意’之意。”

    郭淮一臉茫然,道︰“軍師既知周瑜之謀,為何還要應承,難道是想將計就計?”

    諸葛亮笑道︰“好一個將計就計!我們這里只須準備窩弓以擒猛虎,安排香餌以釣鰲魚。就怕周瑜不來,來了管叫他片甲不回。”

    郭淮心中一凜,心道︰“諸葛軍師用計果然神鬼難測,怪不得連賈軍師都要拜他為師,不過賈軍師和他也相差無幾,一個善于惴摩人情,知己知彼,一個善于聲東擊西,亂中取利,實是難分伯仲,總之一個比一個鬼,我跟著他們當真是機緣巧合,當乘這個機會,好好的學上兩手,終生受用不盡矣!”說道︰“願聞軍師妙策。”

    諸葛亮笑道︰“當如此如此。”接著站起身來,從諸將身旁走過,來到滴水檐前,抬頭望天,長嘆一聲,長袖一拂,說道︰“今天就到這里,諸位且退。”

    諸將莫明其妙,魚貫而出。諸葛亮回到殿中命小童取來古琴一張,坐在幾邊撫動琴弦,只听得琴聲中雜有潮水洶涌澎湃,驚濤拍岸之聲,好似大江東去一般氣度恢宏,恢恢廣廣,浩浩蕩蕩。驀地里錚地一聲響,第一根“徵弦”忽然斷了,以此同時兩行熱淚自諸葛亮面頰上淌下。

    魯肅回到江陵來見周瑜,道︰“諸葛亮听聞都督欲用兵許都十分歡喜,並答應出城勞軍,接濟軍糧。”

    周瑜道︰“這廝自比管樂,不想這次竟也被我瞞過了,管樂有這麼膿包嗎?哈哈!”

    魯肅道︰“公謹之計神鬼難測,諸葛亮不過是個凡夫俗子,又怎麼料到?不過這計也太陰損些,不是長者所為。”

    周瑜長嘆一聲,道︰“江東軍馬只利水戰,不善陸戰,不用詭計,焉能取勝?待我取了襄陽多吸納些關中、山東百姓入伍,稍加訓練,只須數年,便能打造一支天下無敵的勁旅出來,到時在堂堂正正的與敵人決機兩陣之間也不為遲。再者奇謀詭計又怎麼了?劉備何以在短短數年內便取得四州之地,還不就是靠著賈福的詭計。或是喬裝商人偷過孟津賺取洛陽,或是擾人心神詐取綿竹,或是偷挖地道瞞天過海,興兵伏擊曹操,這些計謀哪一個是長者所為?”他不知道賈仁祿本來就是一個流氓,也從來沒打算當什麼正人君子,是以用計陰險刻毒,只要能佔到便宜,當真無所不用其極,周瑜好的不學竟跟他學,當真可謂是自甘下流矣。

    魯肅點頭附和,二人又談了一陣,各自散去。

    十余日後,周瑜自覺箭瘡已愈,身軀無事,正好武陵、長沙等郡的接應兵到,于是便點起五萬大軍望襄陽而來。這日到得祁口,諸葛亮所立的大營早已蕩然無存,周瑜回想當時情景,思之猶有余恨,遣開諸將,在諸葛亮中軍大帳遺址上暢快淋灕的撒了泡尿,心情舒暢。令人牽過馬來,飛身而上,揮鞭前指,眾將士意氣風發,向北行進。

    大軍漸行漸北,過了宜城、中廬,這日到了峴山,襄陽在望。

    周瑜正行間,忽見道旁一人躬身肅立,卻是伊籍,問道︰“勞軍之物不知可曾預備下?”

    伊籍說道︰“已備下了。”

    周瑜微微一笑,道︰“孔明何在?”

    伊籍道︰“軍師正在襄陽城門外恭候都督大駕。”

    周瑜道︰“我今為秦王勞師遠征,這勞軍之禮,可不能太過簡慢。”

    伊籍道︰“都督大軍假道討賊,敝邑自然不敢怠慢。”說著行禮辭回。

    周瑜傳令三軍俱進,到得城下,只見城門緊閉,大道兩旁絕無行人,連頭狗也沒看見,四下寂然無聲。周瑜手搭涼棚,極目望去,只見城上旌旗飄飄,卻看不見人,不禁心中疑惑,帶同徐盛、丁奉二人,引三千精兵,來至城下叫門。

    一個嗓門頗大的兵士大喊了三聲,不見有人答應,想來城中守軍忠君愛國,都跑去修長城了。

    過了良久良久,城樓上探出一個肥肥大大腦袋,說道︰“誰啊,大呼小叫的!軍師正準備迎接遠客,下令閉城一日,你們先到鄉下借宿一宿,明日一早再進城不遲。”

    周瑜听他言下之意,顯是將他們當成是進城騙飯吃的市井小民了,不禁勃然大怒,身後一名親兵扯著嗓子喊道︰“荊州刺史周都督親自來此,還不快快開門迎接!”

    那小卒道︰“啊,是周都督!”登登登地跑下城樓,城上復又寂靜無聲。

    過了約摸一盞茶的功夫,城上還是沒有動靜,周瑜頗不耐煩,自言自語道︰“諸葛村夫在弄什麼玄虛?”

    忽听城上一陣綁子響,城樓上涌出無數軍馬,刀槍豎起,趙雲越眾而出,問道︰“都督來此何為?”

    周瑜道︰“替秦王取許都啊,你怎麼竟不知道?”

    趙雲冷笑道︰“孔明軍師已知都督‘假途滅虢’之計,故留趙雲在此傳話,秦王听聞都督欲乘喪伐人,言道︰‘信義國之本也,無信無義,何以守國?乘人之喪,伐人之國,君子不為。今都督行此下作之事,與市井小民何異?便是取了許都,也為世人所不恥,孤也跟著蒙羞。這如何攻取許都,迎回皇上,孤自有安排,不勞都督費神!’”

    周瑜怒火上沖,道︰“枉劉備還自稱信義,他明明說好了要出城勞軍,今卻閉城自守,信義何在?”

    趙雲道︰“秦王有諭若君子來此,我們自當以君子之道相待。若小人來此,我們也只得以小人之道相待。都督是君子還是小人,心中自然有數,趙雲在此不便多所置喙。”

    周瑜回頭看了看身後那可憐的三千人,也知這點兵馬打襄陽,還不夠填坑的,狠狠地瞪了趙雲一眼,撥馬便走。行出數里,忽見一騎奔至,未及下馬,便喊道︰“探得六路兵馬一齊殺到︰龐德從房陵殺來,郝昭從新野殺來,黃忠從江夏徑取雲杜來截我後路,關羽自領慣戰水軍沿江而下,順流來取江陵,前鋒甘寧所部已到夷陵,襄陽城中兩路兵馬殺出,六路兵馬正不知有多少,喊聲遠近震動百余里,口口聲聲喊著……喊著……”

    周瑜怒目回睜,叫道︰“喊著什麼!”

    突然之間,一陣北風吹來,風聲中傳來一股巨大之極的呼聲︰“活捉周瑜!”直如千萬人齊聲高喊一般。

    呼喊聲猶未止,趙雲、孫禮兩路軍馬分左右殺到,周瑜回頭向趙雲瞧了一眼,額頭上青筋根根突起,臉上肌肉扭曲,表情極是痛苦,手中長劍緩緩上指,驀地里大叫一聲,箭瘡迸裂,墜于馬下,徐盛、丁奉大吃一驚,越眾而出,將其扶起。三千親兵怒容滿面,大喊一聲,各挺兵器衛護四周,擁著周瑜緩緩而退。趙雲、孫禮不敢過分相逼,領軍緩緩前行,看上去倒像是護送一般。

    周瑜一行退到峴山,和大部隊會合,向南而走。行出數里,忽听山間傳來一陣琴聲。其時周瑜被人抬于擔架之上,緩緩前行,听得琴聲,長眉一軒,睜開眼來,道︰“何人彈奏我的《長河吟》?”說著向左首山坡上看去,只見一塊突起的岩石上放著一張長案,案後坐著一人,兩眼微閉,神情陶醉,焚香操琴,身後兩小童侍立,正是諸葛亮。

    周瑜氣極敗壞的道︰“諸葛村夫,你從何處習得我的《長河吟》?竟在此胡亂彈奏。彈得好也就罷了,偏生錯誤百出,好好一首曲子被你糟蹋的不成樣子了。”

    諸葛亮睜開眼來,笑道︰“江東有諺雲︰‘曲有誤,周郎顧。’‘若要周郎顧,時時誤撫琴。’果然如此,我若不彈得錯誤百出,怎能讓公謹回顧呢。”說著輕挑慢捻,曲調一變,所有錯誤消失無蹤,只聞琴聲激昂高亢,正是周瑜的杰作《長河吟》。

    周瑜側耳細听,大吃一驚,心道︰“我的琴曲,他竟彈得如此之好,便是我自己也不一定能彈出如此深遠的意境。”

    只听諸葛亮說道︰“我在隆中時,我便十分仰慕公謹為人,不惜重金求得此曲,時時習練,彈得不對之處,還請公謹指正。”

    周瑜道︰“不敢,孔明先生彈得好極了。”心道︰“看來他在隆中時便注意上我了,我性情習慣他應當已了如指掌,不然他也不會對此曲有如此深刻的認識。唉!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怪不得我同他對敵處處掣肘,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也怪周瑜太出名了,周瑜縱馬江東,東征西討為孫策打天下時,諸葛亮還在隆中操著鋤頭,對著泥巴瞎使勁呢。周瑜自然不會注意這個土得掉渣的下里巴人,而諸葛亮志在輔漢興劉,早對這個將來的勁敵有所留心。花大價錢購得他的琴曲時時習練,琴曲往往能反映一個人的心聲,于是諸葛亮對他的性格脾氣知之甚詳,是以一對陣便能針對他的弱點設計用謀,致其死命。這其實不能說諸葛亮比周瑜更聰明,而是諸葛亮有心算無心,周瑜壓根就不知道早有一個勁敵隱于隆中,對諸葛亮自然就一無所知,于是一上來便吃了大虧。其後諸葛亮敗于司馬懿之手也是一個道理,諸葛亮之敗不能說他才智上不如司馬懿,而是司馬懿已完全摸透了諸葛亮的脾氣,知他不喜弄險,故堅守不戰,讓諸葛亮有智無處施,硬生生的將其耗死。

    諸葛亮向他瞧一眼,微微一笑,繼續撫琴,也不說話。

    周瑜沉不住氣,問道︰“這麼說你從一開始便處心積慮和我為敵了?”

    諸葛亮笑了笑,道︰“諸葛亮末學後進,哪敢以都督對敵。”

    周瑜長嘆一聲,道︰“大敵在側而不自知,死其宜也!”

    諸葛亮正色道︰“在下可從來沒有想過以公謹為敵,是公謹一而再,再而三的要取襄陽,在下守土有責,實乃不得已而應戰。”

    周瑜嘆道︰“好一個不得已而應戰!”噗地一聲,一口鮮血噴涌而出,眾將士大吃一驚,齊聲叫道︰“都督!”

    周瑜伸手向山坡上一指,道︰“不殺村夫,死不瞑目!”

    眾將士見山石上只有三個人,均不以為意,發了一聲喊,搶上前去。

    忽然之間,山上喊聲大作,伏兵從暗處涌出,兩山上站滿了人,各挺刀槍,大聲喊道︰“活捉周瑜!活捉周瑜!”

    江東兵士大吃一驚,紛紛退後,來不及逃的,不是被箭射死,就是被滾木砸斷了腿,哀嚎之聲震谷山谷。

    周瑜臉色慘白,伸手按著胸口,道︰“先殺出去,來日再找村夫算帳。”指揮軍士奪路出谷。

    忽听殺聲四起,東南方小路上殺來一支軍馬,為首一將年過花甲,白須勝雪,正是黃忠;西南方小路上殺出一支軍馬,為首一將面如重棗,美髯三尺,正是關公。周瑜大吃一驚,令大軍原路退回,卻見兩支軍馬攔住去路,東北角上一將正是趙雲,西北角上則是孫禮。這四支大軍將周瑜軍馬圍在垓心,齊聲吶喊︰“活捉周瑜!”江東兵馬見前後無路,上山不得,無不臉色大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jacky751101

LV:6 爵士

追蹤
  • 5

    主題

  • 1403

    回文

  • 1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