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三國重生之我是路人甲 作者:關駒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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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ky751101 2008-4-26 15:55:4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72 807774
jacky751101 發表於 2008-5-3 12:48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八章 厲鬼作祟
    曹操雖听說張遼大胜吳兵,只憑三萬余老弱殘兵,便將孫權十萬精兵趕回老家去了,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站起身來,右手捋著長須,在殿中緩緩而行。眾文武見曹操面色不豫,哪個敢亂放聲音?曹操踱來踱去,隔了良久,衣袖一揮,道:“今天先到這里。”

    眾文武忙行禮辭出,魚奔鳥散,曹操悶悶不樂,轉入內堂。當晚曹操躺在榻上,輾轉難眠,折騰到了將近四更時分,方沉沉睡去。迷迷糊糊之中,只見太史慈渾身是血,仗劍而來,曹操大吃一惊,道:“子義因何渾身浴血?”

    太史慈咬牙切齒地道:“自然是拜你所賜。”

    曹操歉然道:“兩軍交戰,這也是在所難免。我事先不知子義也在軍中,不然定會讓張遼等人網開一面。”

    太史慈道:“你會這麼好心?”

    曹操道:“我的心意在給你的信中已寫的明明白白。”

    太史慈大眼瞪小眼,道:“哪有什麼信啊,那盒里除了當歸以外,什麼也沒有。我家主公來時,我遞給他看了,他微微一笑,什麼也沒說便走了,你到底想說什麼啊!”

    曹操笑道:“那盒當歸便是我的信啊,當歸便是該當歸來的意思,我盼你心念故土回來為我效力。”

    太史慈呸地一聲,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道:“用不著你假好心。我受吳侯厚恩,無以為報,這條命早就是他的了,哪會為你效命,你別夢了。”

    曹操道:“子義武藝蓋世,威名素著,跟隨孫權,實是明……”

    太史慈道:“打住!我生為孫氏之臣,死為孫氏之鬼,不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會听的。”

    曹操道:“那子義為何來此?”

    太史慈道:“我奉伯符之命,特來取你的項上人頭。”說著舉起長劍,向他腦袋劈去。

    曹操大吃一惊,翻身站起,下意識地伸手去拔懸于床邊的倚天寶劍,可是卻摸了個空,定睛一看,那柄寶劍已不知去向。

    只听金刃破空之聲大作,太史慈手中寶劍已橫削過來,徑取他項上人頭。曹操大吃一惊,側身一閃,避了開去,大聲叫道:“有人行刺,快護駕!”

    四下寂靜無聲,無人答應,不知怎地平素守衛森嚴的寢殿竟是一人也無,想來是知道他會夢中殺人,怕被他無辜枉殺,都嚇得躲了起來。

    太史慈大聲叫道:“沒用的,沒人會來救你,你認命吧!”挺劍疾刺。

    曹操一張臉嚇得煞白,毫無血色,猛地向后躍開三步,方避開這來勢凌厲的一擊。太史慈得理不饒人,踏上一步,揮劍向他的頭頂擊落。曹操急向右閃,太史慈左掌正好同時擊出,眼見著便要正中曹操胸口,將他打得骨斷筋裂。忽然間一只小手伸了過來,將他向后一拉。跟著身形一晃,有人晃身擋在他的身前。

    只听呯的一聲,那掌結結實實的印在那人胸口,那人蹭蹭蹭地退了三步,倒在了曹操怀里,曹操低頭一看,只見替他擋一掌之厄的,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幼子曹沖,表字倉舒。近來丕植之爭越演越烈,曹操對兄弟二人都已感到厭煩,因此對這個心地善良,天資聰穎,才智絲毫不遜于曹植而仁德猶有過之的曹沖十分喜愛,打算好好栽培,將來立他為世子。近來他屢屢出題目考察曹丕、曹植兩兄弟,世人都只道他有意在這兩人中選一個立為世子,怎知他真正心意,一來是再給這兩個只知內斗的孩子一個改過自新的机會,二來便是要保護曹沖,使他可以茁壯成長,以免過早卷入無謂的紛爭之中,成為犧牲品。此時見他身受一掌,口中鮮血狂噴,這一惊當真非同小可,大聲叫道:“沖兒,你怎麼了?”

    忽听邊上有人叫道:“明公,你怎麼了?”

    曹操見有人答應,心中大喜,大聲叫道:“太史慈前來行刺,重傷沖兒。來人啊,快快將其拿下,速召太醫為沖兒診治!”

    只听那近侍道:“這里除了小的几個,沒有別人啊。明公,是不是做惡夢了?”

    曹操大吃一惊,坐起身來,睜開兩眼,四下一瞧,果然只見到遠遠站在一旁,絲毫不敢越雷池一步的几個近侍,曹沖、太史慈竟已不知去向,伸手向額上摸去,低頭一看,滿手都汗珠,吁了一口氣,道:“果然是個惡夢。”側頭一看,原本蓋在身上的錦被不知怎地竟飛到床下去了,說道:“你們看錦被落地,怎麼也不過來幫我蓋好,是怎麼辦事的?”

    近侍們嚇得打了一個寒噤,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其中一人壯著膽子,道:“明公曾有嚴令,不許任何人在您睡熟時,走近您的身旁,我們哪敢違令,再說……”心道:“再說你好夢中殺人,我們哪敢靠近?”這話只敢在心里想想,無論如何也不敢說出口。

    曹操哈哈一笑,道:“好!”想想剛才的惡夢,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問道:“几更了?”

    一名近侍答道:“四更了。”曹操緩緩地點了點頭,對那近侍說道:“你去沖兒那里看看,切記不可大聲喧嘩,打擾了沖兒休息。”

    那近侍應道:“是!”退了出去。

    剛走出數步,卻听曹操叫道:“記住千萬不可大聲喧嘩!”

    那近侍轉過身來,道:“魏公放心,小的一定不發出任何聲響,看看便回。”

    曹操點了點頭,道:“嗯,你去吧。”

    那近侍停了片刻,見曹操不再吩咐,這才退走。

    曹操在殿中踱來踱去,自言自語道:“夢?真的是夢?”

    他原先對鬼神之事向來不怎麼相信,可隨著年紀的增長,地位的提高,不知怎的竟越來越迷信,這可能是因為他不忍心看著辛辛苦苦打下的大好江山被子孫后代敗了,想多活几年為他們創造出更好的環境來。有道明君畢竟不是大德高僧,自然參不透生死之机,像漢武帝、唐太宗都可謂是不世出的明主,可是卻都沉迷于練丹求仙,以圖長生不死,難道他們也同那些亂吃丹葯最后莫明嗝屁的昏君一般妄圖永遠凌駕于臣民之上,作威作福,享盡富貴嗎?肯定不是,他們其實不過是想以有為之身多由百姓造些福,為子孫后代鋪好路,使子孫后代可以不再向他們這般辛勞,而坐享其成而已。

    古代科學還未如現今這般昌明,很多事情根本沒法解釋清楚,迷信鬼信之人自然就多。既便是當今天下,街頭燒香求神的大媽大嬸還是比比皆是,逢年過節到寺廟里一看,但見人頭攢動,捱捱擠擠,几無立錐之地。現今都是如此,何況古代?自然是上自帝王下自庶民,無人不信,曹操處在這樣的社會環境下,自然不能免俗,此時他回想起剛才那個惡夢,只覺十分逼真,不知是何兆頭,主何吉凶?越想越是心惊,越想越是害怕,額頭上汗水涔涔而下。

    殿中近侍見曹操眉關緊鎖,也知他心煩意亂,哪還敢勸他睡覺?靜靜地立在那里,大氣也不敢出一口,過了良久,曹操有些不耐煩了,道:“這家伙是怎麼辦事的?這麼磨磨蹭蹭,去了這許久還不來?”

    邊上近侍面面相覷,不敢答應。

    又過了約半柱香的功夫,前去探視曹沖的近侍慌慌張張地走進殿來,道:“曹沖公子……曹沖公子……他……他……”

    曹操心中一凜,忙道:“他怎麼了?”

    那近侍道:“曹沖公子夢中大叫惊醒,只覺胸口發悶,全身乏力,像是得了……得了重病了。我不及告訴魏公,先去請太醫前往診治,耽誤了許久,還請明公恕罪。”

    曹操怔了一怔,喃喃道:“怎麼會是這樣,難道真是冤鬼前來索命?”說著便急匆匆地走出寢殿,道:“隨我去看看。”

    那近侍應道:“是!”

    過不多時曹操來到了曹沖所住的小院,其時曹沖只有十四歲,還未成年,和曹操住在一起,沒有單獨的府邸。曹操甫到門外,便听見一陣哭泣之聲,心下煩亂,邁步進屋,只見曹沖生母環夫人坐于榻側,拉著曹沖的小手,抽抽噎噎地哭著。

    曹操問道:“沖兒怎麼了?”

    環夫人搖了搖頭,泣道:“不知道,半夜時分沖兒大聲惊呼,坐起身來,大叫胸口疼,跟著便倒在床上滾來滾去,我接到消息,急得六神無主,忙跑過來看視,一時之間竟忘了請太醫了。虧得你差近侍前來看視,那近侍忙去請太醫了。”

    曹操見曹沖額頭上挂著大顆大顆的汗珠,伸手一摸他的額頭,只覺滾燙如火,不急心中焦急,問坐于環夫人身后的老太醫,道:“沖兒病情如何?”

    那老太醫愁眉苦臉,捋著發白有胡子,搖了搖頭,道:“公子得了十分罕見的症狀,恕下官愚魯,無法醫治。”

    曹操兩道長眉向上一翹,道:“你們這些太醫對付些頭疼腦熱,倒頭頭是道。可一旦遇到疑難雜症,便束手無策,要你們何用!這次你們要是治不好沖兒,我讓你們一個個跟他陪葬!”

    那太醫也已年過花甲了雖說此時便死,已不算夭折,但誰不想多活几年,聞言嚇出一身冷汗,顫巍巍的跪倒在地,大叫饒命。

    曹操衣袖一拂,道:“還不趕緊地給我好好醫治!”

    那太醫戰戰兢兢地站了起來,卻見其他太醫早已使出看家本領,望聞問切,自己竟吊了車尾,忙不顧老邁,竄將上去湊熱鬧。眾太醫診脈之后,便聚在一起會商病情,三言兩語,便起爭執,有的說是風寒中邪,有的說陽虛,有的說陰虧。眾太醫各執一詞,就屋中吵了起來,都說自己的診斷才是正确的,其他人則是胡說八道,爭吵良久,仍沒有一個結果。

    曹操越听越煩,衣袖一拂道:“滾!”

    眾大醫徒聞這一聲斷喝,嚇了一跳,停止爭論,向曹操瞧去。

    曹操大聲喝道:“再不滾,我把你們一個個都拿去活埋!”

    眾太醫知他向來說得出做得到,嚇得打了寒噤,抱出鼠竄而出,有几個實在是嚇破了膽,沒跑几步便失足跌倒,不及站起,手腳並用的爬了出去,場面頗為好笑,可卻沒有一人敢笑。

    曹操揮退一眾太醫,只覺心中煩悶,腦袋隱隱作疼,望著曹沖出了一會兒神,頹然坐倒,只听環夫人不住的叫道:“連太醫都沒有辦法,這該如何是好?”

    曹沖握著環夫人的手,叫道:“娘,我的胸口好疼。”

    曹操心中一慟,猛地想起適才怪夢,問邊上近侍道:“去打听太史慈之人可有消息?”

    那近侍心道:“你早上才差人去打听,鄴城與江東相隔千里,怎麼可能晚間便有消息?”搖了搖頭,道:“還沒有。”

    環夫人泣道:“這太史慈是什麼人?難道是當世名醫?那快去請來為沖兒診治。”

    曹操搖了搖頭,道:“太史慈是江東名將,攻打合肥時身負重傷,生死不知。”

    環夫人好生失望道:“既是如此,相公為何提到此人?”

    曹操面色凝重,將方才的惡夢說了。環夫人道:“竟有這事?那估計這個太史慈已經死了,怨相公將其射死,化作厲鬼前來作祟,如此只有請道士來了,請太醫是沒用的。”

    曹操總覺得此事過于匪夷所思,喃喃地道:“厲鬼作祟?”

    環夫人道:“當是如此,須請道士前來為其作法驅鬼,請命延壽。”

    曹操道:“嗯,明天我就差人去請道士,至于請命的事,我親自來好了。”

    環夫人點點頭,看著疼得在床上打滾地曹沖,淚水扑簌簌地掉了下來。

    次日一早,眾文武按照慣例集于相府正殿,卻沒見到曹操,他們都知道,曹操從不遲到,不禁大為納悶,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竊竊私語,爭相猜測曹操為什麼不來,有的猜他昨晚勤勞國事,努到近五更才睡下,以至錯過了時辰,有的則猜他突生疾病,趴在床上,上氣不接下氣,差點斷了氣,因此來不了了。更有甚者猜他昨晚摟著個美人用功,疲勞已极,今日說什麼也起不來了。

    又等了一柱香的功夫,曹操仍沒有出來。曹洪忍耐不住,上前兩步,問站在大椅后的一名近侍道:“今日主公為什麼不來議事,難道是生病了?”

    那近侍道:“魏公有嚴令,嚴禁我們將內堂之事說與他人知道,若是說了,我們便要被烹的,還請將軍不要讓我們難做。”自從曹操知悉曹丕收買近侍,便嚴禁近侍與外臣交結,一經發現,二話不說,直接扔鍋里煮了,自上次之后近侍們已嚇破了膽,根本不知道哪些該說,哪些不該說,索性通通不說,免得到時被煮了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曹洪道:“主公是否生病,這有什麼不好說的?”

    那近侍緊閉嘴唇,一言不發。

    荀攸道:“想來主公是病了,不如我們一起入內問安吧。”

    正說話間,只听內堂腳步聲響,眾人忙回到原地跪好,便在這時,曹操走了出來,于正中坐好,道:“愛子倉舒不幸身染怪病,命在旦夕。最近几日我要親自為其禱告請命,暫時不能理事,除了孫劉來攻,其他一應大小事物……”向曹丕、曹植瞧了一眼,道:“均由子桓、子建同眾位會商處理。”
dearator 發表於 2008-5-4 19:32

正文 第三百七十九章 神童曹沖

眾文武面面相覷,荀攸道︰「當年袁紹因過分關心其幼子病勢,荒廢政事,以至於白白錯過同劉備聯合征討我方的大好時機,此事當引以為戒,明公又豈能傚尤?」



    曹操一拍桌案,道︰「倉舒六歲便智稱大象,袁紹的兒子蠢笨如豬,豈可與之相得並論!」



    荀攸見他竟為了一個孩子荒廢大事,不禁暗暗搖頭,卻也不敢再說。



    曹丕道︰「弟弟身染重病,孩兒也是十分擔心。可往夕弟弟也曾得過重病,但都吉人天相,化險為夷。這次他一定會沒事了,爹爹切不可過分擔心,以免傷了身子。」



    曹操手捋長鬚,緩緩地點了點頭道︰「我也是這麼想,他一定會沒事的!不過這次非同往常,這命還是要請的。」



    曹丕道︰「若是非要一人向上天禱告的話,孩兒願代替爹爹,這樣爹爹便不至於耽誤政事。」



    曹操點頭微笑道︰「我問過道士了,他說只有我親自請命,才顯得意誠,上天才會為保佑沖兒,使他逢凶化吉。」



    司馬懿道︰「子不語怪力亂神,鬼神之事,子……」



    曹操一擺手,道︰「我意已決,眾位勿須再言!」



    曹植道︰「爹爹……」



    曹操橫了他一眼,道︰「你想說什麼?」



    曹植道︰「孩兒最近頗讀道藏,暢曉經義,是以打算同爹爹一道為沖弟祈禱請命,政事便交給大哥處理吧。」



    曹操微微一笑,道︰「你真這麼想?」



    曹植點頭道︰「嗯。」



    曹操一捋長鬚,道︰「好吧,那你便隨我一道禱告吧,曹丕!」



    曹丕應道︰「在!」



    曹操道︰「這段時間便如同我出征一般,一應大小事務都由你代我處理。」



    曹丕心中一喜,應道︰「是!」心道︰「子建也太傻了,這麼好的機會不好好把握,這世子看來非我莫屬了。「上次攻打虎牢時,曹操也曾命曹丕、曹植共同鎮守鄴城,處理政務,曹植再三推辭不得,只得應允。可是等曹操前腳剛走,他便當起甩手掌櫃,從不到正殿接見文武,終日遊山玩水,吟詩作賦。曹丕見他不務正業,心中暗喜。既然他不來,自己也就懶得提醒他,每日獨御正殿,處分大事,在那幾個月裡,著實過了一把作魏公的癮頭。



    曹操點了點頭,揮手道︰「就這樣吧」



    眾文武面面相覷,各自散去。曹丕洋洋自得,昂首挺胸,緩緩邁著官步,架子十足,確有幾分魏公的作派。眾文武見到他自然是諛詞如潮,曹丕聽得眉開眼笑,心花怒放,連到了自己的狗窩都不知道,險些走過了頭。



    回到府上,召來那個姓郭的舞姬,伸手將她拉進懷裡,在她臉上親了一口,跟著嘴裡哼著小曲,開始上下其手,為非作歹。



    那舞姬任其施為,只是略加撐拒,笑道︰「呵呵,今天發生了什麼事,這麼高興?」



    曹丕道︰「倉舒弟弟生病了,爹爹要為他請命,最近一段時間都不會出來理事,他將國中的一應大小事務都交給我打理,你說這不是一件好事麼。」



    那舞姬低頭沉吟,道︰「哦,倉舒病……啊,別……」推開那不住向下游移,勇闖禁地的壞手,道︰「這樣我便沒法想事情了。」



    曹丕收回左手,右手扔攬著她的腰道︰「這事有什麼好想的,我處理政事次數越多,經驗越豐富,子建還怎麼跟我爭?哈哈!」



    那舞姬蹙眉,道︰「這事沒這麼簡單的,你在殿上是怎麼和魏公說的?」



    曹丕將大殿上之事說了一遍,那舞姬歎了一口氣,道︰「唉,你錯了。」



    曹丕一臉驚詫,問道︰「我錯了,錯在哪了?」



    那舞姬道︰「你也該和曹植一樣請求和魏公一起請命。」



    曹丕嗤得一聲,道︰「我當你在說什麼呢,我怎麼會和子建一樣傻。」



    那舞姬嫩如蔥管的手指在他額上一點,道︰「你才傻呢!子建主動請求,說明他對弟弟的病情很關心,不管是不是真心,魏公都會很感動。而你竟無片言隻語提及此事,魏公定會認為你是天性涼薄之人,這樣他以後還怎麼放心將江山交給你?」



    曹丕道︰「我開頭不就說了我很擔心弟弟的病情麼,我又說打算替爹爹請命,難道這還不夠麼?」



    那舞姬搖了搖頭,道︰「你只是嘴上說說,並沒有什麼實際行動。我來問你,魏公選擇繼承人最看重的是什麼?」



    曹丕笑道︰「這還用問,當然是能力才幹。」



    那舞姬嫣然一笑,搖了搖頭。曹丕大惑不解,道︰「不對?那還能是什麼?」



    那舞姬拉著他走到一個矮榻邊上,按著他的肩頭,讓他坐好,自己坐在他邊上的另一矮榻上,說道︰「坐下來好好聽我說,別盡想著使壞,呵呵。」頓了頓,又道︰「能力才幹慢慢總會培養出來的,因此這只是魏公評價世子人選的一個標準,而不是最主要的標準。」



    曹丕望著她,出了一會神,緩緩點了點頭,問道︰「那什麼才是最主要的標準?」



    那舞姬指著自己的心口,微笑不語,曹丕順著她的手指望去,但見椒乳墳起,不禁意亂情迷,吞了口口水。那舞姬向他瞧了一眼,笑道︰「呵呵,像你這樣的人要當上世子真是千難萬難。」



    曹丕老臉一紅,嘿嘿一笑,不知她為什麼伸手指著自己的胸部,卻又不敢多問,顯得自己很沒學問。那舞姬道︰「看來你還是不明白,是心。」



    曹丕一臉茫然,問道︰「心?」



    那舞姬點頭,道︰「嗯,魏公選擇世子的最主要標準便是看候選之人有沒有一顆仁慈善良之心。」



    曹丕右手兩指在額上輕彈兩下,道︰「哦。」



    那舞姬道︰「魏公辛辛苦苦打下江山為得是什麼?還不就是為了自己的兒孫們能享盡榮華富貴,若他百年之後,繼承人殘忍無情,那他的兒子們豈不個個都要死無葬身之地,你說他怎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曹丕面色凝重,點了點頭,那舞姬接著道︰「是以他要選一個善良仁厚之人,這樣一旦他撒手人寰,那人繼位之後自然不會對自己的兄弟下毒手。」



    曹丕本就打算自己繼位後,立即將自己這幫子兄弟一個個都害死。就算不能都害死,也要將他們限制的毫無自由,不給他們鹹魚翻身的機會,此時聽那舞姬這麼一說,臉色一變,問道︰「爹爹心裡所想你……你又怎會知道?」



    歷史上曹丕與一眾兄弟明爭暗鬥,費盡千辛萬苦,才登上帝位。登基後回想前事,心有餘悸,對親兄弟自然辣手無情,是以曹魏時諸侯王的待遇可以說是十分差勁,不但沒有半點權力,還被管束得毫無人身自由。當司馬懿奪權時,竟沒有一個諸侯王站出來同司馬懿作對,這一來固是那些諸侯王對魏文帝曹丕及魏明帝曹睿恨之入骨,不願站在他們後代這邊。二來他們既便是有心維護曹家正統,可手裡沒有兵權,說出來的話也同放屁一般,沒人會聽的。是以當司馬炎篡位成功之後,懲於曹魏對諸侯王太刻薄,以至於有難的時候,連手足兄弟都袖手旁觀這一慘重教訓,便大封同姓為王,給諸侯王以很大的權力,結果出了個八王之亂,引起五胡亂華。可見凡事都有個度,只要是超過了一定尺度,總是要出亂子的。



    那舞姬笑道︰「我自然不知道,不過是想當然罷了。你若不信,便當我什麼也沒說,呵呵。」



    曹丕信手玩弄案上的茶碗,過了良久,方道︰「那你說我現在該怎麼辦?」



    那舞姬道︰「趕緊去看望倉舒。今後你議事一畢,便趕到相府去看倉舒,虛寒問暖,請安問好,讓魏公知道你對兄弟也是很關心的。」



    曹丕道︰「有這必要麼?」



    那舞姬道︰「當然有這必要。」



    曹丕緩緩地點了點頭,道︰「好,我聽你的。」說罷站起身來。



    那舞姬服侍他換衣,說道︰「你們兄弟中我看魏公最喜歡曹沖。」



    曹丕嗤得一聲,道︰「這怎麼可能,爹爹一直出題目考我和子建,這繼承人自然是在我們兄弟兩個中選了。」



    那舞姬道︰「我也是胡亂猜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想想魏公有子二十餘人,誰長這麼大沒有個三災六難的?也沒見他親自為誰祈神請命過。如今倉舒一得了怪病,魏公便力排眾議,親自為他請命,說明他在魏公心目中有多重要了。」



    曹丕點點頭,道︰「你說的倒也有理。」



    那舞姬嫣然一笑,道︰「再說他才智絲毫不遜於子建,而仁厚猶有過之,這不是正魏公心目中最想要的人麼?」



    曹丕問道︰「他才十四歲,還沒做過什麼事情,這些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那舞姬道︰「曹沖稱象的事,盡人皆知,你這個做哥哥的不可能不知道吧。」



    曹丕笑道︰「你說這事啊,我怎麼可能不知道。當初孫權與我們交好,曾差人送了一隻大象來,爹爹一時心血來潮,想要知道大象的重量,可問遍了手下之人,除了仲康出的那個將大象大卸八塊,分開來稱的狗屁主意之外,誰都想不出稱象之法。其時倉舒才只有六歲,站在爹爹身旁陪著他觀看大象,聽得爹爹詢問,忽道只要將大象放進船裡,記錄水痕所到的位置,然後請出大象,不斷將石塊放入船中,直到水沒到方纔所劃的位置時停止,稱出石塊的重量便是大象的重量了。」



    那舞姬道︰「嗯,結果魏公依法施為,果然稱出了大象的重量。倉舒當時才六歲,便能想出如此絕妙的主意來,還能說他不聰明?」



    曹丕不以為然道︰「那不過是一時蒙中的罷了,再說那種主意我也能想得出來,也不見得有多少聰明。」



    那舞姬笑了笑道︰「呵呵,當時你也在魏公身邊,怎麼沒聽你出過什麼主意?」



    曹丕老臉一紅,尷尬的道︰「這……這個……那天我接見孫權使節,喝了點酒,腦子自然不大好使……」



    那舞姬抿嘴直笑道︰「原來是喝了點酒,呵呵。」頓了頓,又道︰「就算當時你也能想得出來,可你比他大了多少歲?說他六歲時智力便已我們這些成年人相仿不為過吧。」



    曹丕點點頭,道︰「嗯,就算是這樣吧,這又能說明什麼?子建出口成章,在劉備舉行的會試中名列第四,當時他還是受傷了,心情不佳,若是正常的話,能進前三,這不比稱稱大象要困難百倍,又怎能說倉舒的才智不遜於他。」嘴上雖如此說,心中卻道︰「這舞姬真的好厲害,爹爹親自為倉舒請命,這可是諸公子都沒有的殊榮,我又怎會不起疑?哼,倉舒不過是一個十四歲的毛頭小子,何德何能?竟能讓爹爹茶飯不思,上朝遲到,這樣的人長大了那還了得,看來留他不得。當時我在朝上竟想著怎麼趁此大好良機除掉這個小子了,哪還顧如何應對爹爹的問話。」



    那舞姬道︰「呵呵,口不對心。其實才智倒還在其次,最難得的是倉舒宅心仁厚,這點你和子建都比不上,而這點又是魏公最看重的。你說說等他長大了,魏公一定會千方百計為他鋪好路子,盡選能臣猛將為其羽翼,你們還如何和他爭?」



    曹丕想想曹操的為人,知道這些他完全能做得到,心裡咯 一下,說道︰「他才十四歲,又沒正經做過什麼事,你怎麼知道他宅心仁厚了?」



    那舞姬向他瞧一眼,嫣然一笑,道︰「呵呵,瞧你這記性,這事還是你親口告訴我的呢!你自己怎麼就不記得了?」



    最近曹丕整日價忙著和曹植爭奪儲位,焦頭爛額,頭昏腦漲,哪還記得曾和她說過什麼,撓了撓頭,道︰「我對你說過什麼了?」



    那舞姬道︰「呵呵,看來你早忘得乾乾淨淨了,怪不得我三番五次讓你同魏公說說同我倆的婚事,只要一成親,我們便不必向現在這樣偷偷摸摸的了。可我等來等去總是不見回音,看來你也早就忘在腦後了。」說著撅起小嘴,不再理他。



    曹丕嘿嘿一笑,道︰「別人的事,時間一久,我自然就忘了。你交待下的事,不論過多久……」伸手指頭,道︰「都在這裡裝著呢,又怎麼會忘?只不過最近爹爹正在考察我和子建,成敗在此一舉,咱可不能因小失大。你畢竟是個婢女,身份低微,門不當戶不對,我若冒冒然去說,一旦爹爹發起火來,這儲位可就真沒指望了。呵呵,你也不想嫁給一個無權無勢的公子吧?」



    那舞姬星眼流波,笑靨如花,道︰「算你有良心,知道為我們的將來考慮。」頓了頓,又道︰「既然你忘了,我就再說說那事吧。魏公自挾天子令諸侯以來,軍國多事,戰事頻繁,是以法令也就頗為嚴峻。有一次魏公的馬鞍放在倉庫中讓老鼠給咬了,庫吏自謂必死無疑,打算面縛自首,還怕不能免罪。倉舒知道這事後,便對庫吏說道且俟三日,然後自首。跟著便用刀捅破了自己的衣衫,看上去像被老鼠咬破的。故意裝著愁眉不展的樣子去見魏公,魏公見他神色不對,自然要問,倉舒便道︰『世人皆以為衣衫被老鼠咬了,其主不吉。今我的衣衫被咬了個大洞,來日當有大難,是以發愁。』魏公笑了笑,道︰『此妄言耳,不必介懷。』三日後庫吏果去自首,上報馬鞍被老鼠咬壞之事,魏公笑道︰『倉舒之衣就在身旁尚被老鼠咬破,何況馬鞍懸於柱上,焉能不破?』於是便不追究那庫吏失職之罪。」



    曹丕一拍腦門道︰「嗯,是有這麼回事,後來爹爹查明此事實乃倉舒為搭救庫吏故意為之,還一個勁的誇他聰明呢,我一時氣不過,便同你說了。」



    那舞姬道︰「一庫吏有難,他尚且搭救,何況父母兄弟?這難道還不能說明他宅心仁厚麼?」



    曹丕面有憂色,道︰「看來你說的是對的,我怎能容忍一個比我小上十餘歲的弟弟爬到我的頭上來?」四下一瞧,壓低聲音道︰「你有沒有什麼辦法為我除了這禍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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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八十章 文德郭後

那舞姬嚇了一跳,悄聲道︰“你……你打算……”



    曹丕點了點頭,道︰“嗯。”



    那舞姬連連搖頭,道︰“不行,這事太過危險,萬一失敗。你不但無望再爭嫡位,還有可能性命不保。”



    曹丕道︰“可是如你所說,將來倉舒必登大位,到時我也一定會郁郁而死的,早死晚死,又有什麼分別。哼,要不是子建防範甚嚴,我早就下手了,哪會等到今日。如今除不了子建已無法可想,只好繼續和他明爭暗斗。可倉舒身患重病,可不能讓他有翻身的機會,就當乘此良機,因勢利導,到時他一命嗚乎,又有誰知道是我們下手的?”



    那舞姬道︰“還是太危險了,魏公英明睿智,你在他眼皮底下弄鬼,他又怎能不有所察覺?”



    曹丕道︰“我也知道此事甚難,所以才來問你。你一向都是很有辦法的。”



    那舞姬兩道長長地睫毛微微向上一蹙,道︰“可這事太過重大,牽連極廣,我又有什麼主意?”



    曹丕向她瞧了一眼,道︰“只要你能為我除了子建和倉舒這兩塊拌腳石,將來我承繼大位,便立你為皇後,絕不食言。”



    那舞姬眼波流動,笑靨如花,明知故問道︰“既便是你接掌大位,也只是個魏公,怎能立我做皇後?”



    曹丕嗤地一聲,道︰“這個皇上有名無實,爹爹能容他,我可容他不得。到時只要逼他禪位,我不就是皇帝了?”說到此臉上神采奕奕,似乎天下已在掌中。



    那舞姬嘆了口氣,幽幽地道︰“你登基之後三宮六院,嬪妃無數,又哪里會記得我?”



    曹丕左手握住她的手,右手指天發誓道︰“我登基之後第一件事便是下旨立你為皇後,若違此誓,天人共棄,不得好……!”那舞姬伸手按住了他的嘴道︰“我知道你真心對我好,你向來說到做到,又何必發誓?”



    曹丕雖非皇帝,說話倒也算數,他登基後第一件事便是力排眾議立這個舞姬為皇後。她便是三國志里記載的魏文帝的第二個皇後文德郭皇後,歷史上她利用曹丕登基後反感甄宓這一點,疊施陰謀,設計害死甄宓,當上皇後,可到頭來反被甄宓之子魏明帝曹睿害死。現在她還只是曹丕府里的侍妾,連夫人都不算,只能稱郭姬,皇後的稱呼怕也只有夢里才能听人提到。這些都是後話,按下不表。



    曹丕問道︰“可有主意了?”



    郭姬搖了搖頭,曹丕好生失望,郭姬抬頭向他瞧了一眼,道︰“這事和治病一樣,要想除去病根,先要把準脈象,才好對癥下藥。如今倉舒生病,魏公不召太醫診治,而打算親自為他請命,這里面一定有古怪,說不定牽涉到鬼神之事。這就是脈象,你去相府時向近侍打听一下,便知端的,回來我們再慢慢商議。”



    曹丕道︰“你有所不知,如今那些近侍看見我和看見鬼一樣,撒腿就跑,轉眼便消失得無影無蹤,追都來不及。再說就算是見到了,一個個也都和啞巴一般,半聲不哼。不論我出多少錢,他們也不會和我說上一個字的。”



    郭姬低頭沉吟,自言自語,道︰“這可就難辦了……對了,你先去看望倉舒,跟著去見卞夫人,倉舒雖非她親生,但我想這事她一定知道。”



    曹丕點頭道︰“好,就這麼辦。”



    魏公府曹沖房內,探病之人絡驛不絕,其中大多是曹操的寶貝兒子及一眾夫人姬妾。時值東漢末年,戰亂頻繁,戶口凋零,曹操自然對計劃生育未予以高度重視,反而鼓勵多生快生,好有更多的壯丁給他拉去打戰。加之他姬妾成群,就算每人只生一個,都有十幾個了,何況卞夫人及環夫人都是超生游擊隊里的領軍人物,女兒不算,卞夫人共生丕、彰、植、熊四子,環夫人生沖、據、宇三子,其他夫人、寵姬或一個或兩個,如此一來,曹操便有二十幾個兒子,不過這里面大多是歪瓜劣棗,紈褲子弟,真正稱得上人中龍鳳的也就曹丕、曹彰、曹植、曹沖廖廖數人而已。



    群公子見曹沖躺在榻上,口不能言,翻來滾去,面部表情十分痛苦,不禁長吁短嘆,安慰了環夫人幾句,各自散去。過不多時,曹丕面帶戚容,走進屋來,見到曹沖,拉著他的手,潸然淚下,接著親自喂他喝了碗湯藥,安慰環夫人幾句,說什麼“倉舒吉人天相,定佔勿藥。”之類的屁話,辭別了環夫人,走到無人處,沖著圍牆吐了口唾沫,一拍屁屁跑去見他的生母卞夫人了。



    卞夫人笑道︰“你可是有日子沒來看娘了,是不是有什麼相好的姑娘了?”向他瞧了一眼,面部表情似笑非笑。



    曹丕老臉一紅,道︰“哪有!前段時間爹爹出征在外,命我與子建同理軍機大事,子建整日里游山玩水,將一應大小事務都交由我打理,我又沒有爹爹一半聰明,處理得慢,自然忙得晚些,也就不能常來娘身邊克盡孝道。”



    卞夫人道︰“原來是這麼回事,你可要多注意身體,我瞧你近來有些瘦了。回頭我叫人送些外邦進貢的雪參、鹿茸等物到你那里,你可要按時服用。”



    曹丕道︰“多謝娘關心。”



    卞夫人道︰“我听人說你和子建常起爭執,相互間明爭暗斗,不知可有此事?”



    曹丕叫道︰“哪有此事,我和子建交情別提有多好了,娘可別听外人瞎說。”



    卞夫人向他瞧了一眼,嘆道︰“你和子建都是我兒子,這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們哪一個有事,我都會肝腸寸斷,痛不欲生的。”



    曹丕道︰“娘盡管放心,我和子建交情甚篤,絕無爭斗之事。”心道︰“這種事爹爹肯定不會和娘說的,以免她傷心。不知是哪個多嘴多舌的家伙在亂嚼舌頭,若是讓我知道,定將其大卸八塊,把去喂狗!”



    正想到凶野處,卻見卞夫人站了起來,道︰“那就好。你爹爹和子建從早上到現在都在為倉舒請命,粒米未進,我心里放心不下,要過去看看,你若沒什麼事,陪我一道去吧。”



    曹丕道︰“嗯,好的。”站起身來,隨著卞夫人走出屋來,一邊走,一邊說道︰“這倉舒好端端的為何會病得如此嚴重,竟然連話都說不出來?”長嘆一聲,道︰“真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啊。”



    卞夫人道︰“你去看過倉舒了?”



    曹丕點了點頭,卞夫人笑道︰“好!”壓低聲音道︰“听說你爹爹昨日做了一個怪夢,夢見江東名將太史慈入宮行刺,情況甚是危急。正當千鈞一發之際,倉舒沖上前來,替你爹爹擋了一掌。天下竟有這麼巧的事,正好在這個時候,倉舒突然大叫胸口疼,就此一病不起,你爹爹懷疑是厲鬼作祟,便親自為他祈神請命。



    曹丕心中一喜,表面上則大吃一驚,道︰“竟有這種事?這也太古怪了吧。”



    卞夫人道︰“我也覺得過于蹊蹺,可是鬼神之事,誰又能說得清楚。”



    曹丕道︰“這種事荒涎不經,我向來是不信的。昨日爹爹收到消息,說江東名將太史慈,攻打合肥時身中數箭,傷得甚重。爹爹听了之後,便悶悶不樂,想來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



    卞夫人道︰“那倉舒為何就在那個時候大叫胸痛?”



    曹丕也覺得甚是奇怪,不知該如何解釋,只得道︰“這個……這個……我也不知該如何解釋了。”



    說話間,二人來到了曹操所在的小室。



    曹丕從相府回來之後,將這事一五一十的對郭姬說了。郭姬蹙眉沉思,曹丕不敢打斷她的思路,靜靜地坐在一旁相陪,兩只手也規規矩矩地垂著,不敢到處亂摸。過了約半柱香的功夫,郭姬方道︰“這個太史慈也不知是死是活?若真死了,那就太好了。咱們正好可以借著此事大做文章。”



    曹丕問道︰“這文章該怎麼做?”



    郭姬道︰“我听人說在南越一帶有種毒藥,服下之後當時倒沒什麼,可一旦睡著之後便會做惡夢,非常神奇,你火速差人前往南越,不惜重金購得此藥,我自有用處。”



    曹丕一臉迷茫地道︰“讓人做惡夢,又死不了人,這種藥要來有什麼用?”



    郭姬笑道︰“天天就想著殺人,這種事我可做不出來。”



    曹丕壓低聲音道︰“難道就憑這種喝了會讓人做惡夢的藥,便能除的了倉舒?”



    郭姬道︰“要是一切都進行順利的話,可以同時除掉兩個人。”



    曹丕道︰“你是說子建與倉舒?”



    郭姬點了點頭,曹丕霍地站起,將她摟在懷里,在她嘴上親一口,道︰“若真能如此,我不知該怎麼感激你。”



    郭姬道︰“你可說過要立我為皇後,到時可不許賴,呵呵。”



    曹丕道︰“我雖然還沒做皇帝,但也是金口玉言,說過的話又怎麼不算?若有朝一日我君臨天下,你便貴為國母,母儀天下。”頓了頓,道︰“快說,你打算怎麼做?”



    郭姬道︰“現在說這些還為時過早,當務之急,你趕緊差人去江東,打听太史慈死信,他若真死了,這一切才好進行。他若沒死,那就啥也別提,你就安安心心的作你的公子吧。”



    曹丕叫道︰“***,他若沒死,我就送他歸西!”



    郭姬笑道︰“太史慈可是江東名將,曾和孫伯符大戰數十合不分勝負,你派去的人怕是還沒靠近他,就身首異處了。”



    曹丕撓了撓頭,道︰“這可如何是好?”



    郭姬道︰“先別想這麼多了,趕緊派人去江東打探消息和采購那種能讓人做惡夢的毒藥。”



    曹丕緩緩地點了點頭。



    三天後相府,曹丕于正殿召集群臣,議論國事,勾當軍國重務,過了一個多時辰,各式各樣的屁事才算一一處理完畢,曹丕忙得滿頭大汗,一揮手,眾文武行禮退下。曹丕轉向內堂,來到曹操為曹沖請命的小屋,只見正中一排長案,供奉著曹氏列祖列宗的靈位。曹操、曹植虔誠的跪在香案前,嘴里念念有詞。曹丕輕手輕腳的走到曹植邊上跪好,嘴里念叨道︰“列祖列宗在上,若列祖列宗以倉舒不孝不敬事鬼神而責罰他,不孝子孫曹丕願代倉舒之身。倉舒雖然聰穎,但畢竟年幼,不能事鬼神,我能言善道,能事鬼神。還請列祖列宗準我所請,讓倉舒無藥而愈,父親也可重理萬機。”這幾句話是他昨夜偶翻史記,見到周公旦為周武王請命時的話語,靈機一動,稍加篡改而成,噴將出來著實慷慨激昂。當年周武王一統天下之後不久便身患重病,周公旦築壇告天,願以身代周武王去死,雖說周武王不久之後還是魂歸極樂,但是周公旦與周武王兄弟之情由此可見一斑。如今曹丕心懷鬼胎,竟效法周公,周公若是泉下有知,一定會讓他不要服毒藥,便晚晚做惡夢。



    曹操听後果然大為感動,暗暗點頭,曹植則無動于衷,暗暗念頌,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過了約一柱香的功夫,曹操緩緩地站起身來,活動活動酸麻的大腿,說道︰“我們去後花園走走。”



    曹植、曹丕點了點頭,過不多時,三人來到後花園,曹操詢問國中之事,曹丕一一說了,曹操見他處分的還算得當,點了點頭,贊了幾句,鼓勵他戒驕戒躁,再創佳績,曹丕听了心里喜滋滋,心想如今曹操大敗劉備復奪滎陽、陳留,又大敗孫權,朝中文武都希望他稱王,只因曹沖生病,這才耽擱下來。雖說如此,這稱王是遲早的事,一旦曹操稱王便要立世子了,到時這世子十有八九便是自己的了。



    正胡思亂想間,忽見一名近侍快步走來,稟告曹操道︰“江東傳來消息,太史慈傷重不治,已于四日前死了。”



    曹操喃喃地道︰“死了,四日前……”



    那近侍向曹丕、曹植瞧了一眼,兩兄弟會意,站起身來,道︰“孩兒告退。”



    曹操點了點頭,道︰“你們先回去吧。”



    兩兄弟行禮告辭,沿著回廊向府外走去。



    那近侍待二人走遠,方壓低聲音道︰“正是魏公做惡夢的那日。”



    曹操全身一震,道︰“看來這種事情不都是子虛烏有。”說著眼望空處,良久不言。



    曹丕興沖沖地回到府中,揮退左右,對那姓郭的舞姬說道︰“太史慈已死,你有什麼主意可以說了吧。”



    郭姬哦的一聲,低頭沉思,過了良久,方道︰“那藥呢?”



    曹丕道︰“我已差人去南越買了,南越離此山遙路遠,急切間也難以到達。”



    郭姬道︰“那相公便再耐心等上一段時間。”



    曹丕道︰“先和我說了有什麼打緊?”



    郭姬道︰“此事非同小可,必須萬分小心,一旦有半點疏露,便是彌天大禍,豈能不慎?”



    曹丕面色凝重,緩緩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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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八十一章 奇謀詭計

曹丕與曹植明爭暗斗了許久,曹植有楊修相助,曹丕有吳質相幫。兩兄弟一個才智絕倫,一個陰險毒辣,一正一反斗了個旗斗相當,兩敗俱傷。自那日兩兄弟同吃了一百大棍之後,雙方都老實了一陣。曹丕屁屁上的棒瘡經高手太醫的妙手回春,不幾日便即痊愈。可是太醫能治好他的屁屁上棒瘡,卻治不了他心靈上的瘡傷,經此一役,他與曹植之間已結下了難以化解的怨仇,當真是仇深似海,不死不休。然而曹植卻性情大變,自楊修死後,他不是終日寄情山水,吟詩作賦。便是深居簡出,和一幫道士、和尚打交道,研習佛法道藏,不理政事,見到曹丕也是處處容讓,像是不想再與他爭世子一般。



    曹丕見曹植舉動反常,不知他暗中在布置什麼歹毒詭計來算計自己,心中更加驚懼,日夜籌思反擊之策,可是頭都快想裂開了,還是無計可施。徒然間听到郭姬說到有一條一箭兩雕的妙計,能一下子除掉曹植與曹沖兩人,不禁心花怒放,可等了數日卻不見郭姬再提起此事,又不禁心癢難耐,想方設法,拐彎抹角的套問,郭姬只作不知,絕口不提。



    日子一天天過去,曹沖的病一日重似一日,不論曹操、曹植如何禱告,就是不見好轉。這日晚間前往南越采購靈藥的差人秘密遣回曹丕府中,除曹丕外沒有一個人知道。曹丕于密室接見他,那差人從懷中取出一個油布包裹,兩手呈上。曹丕接過,拿在手中把玩,道︰“這藥真的有這麼神奇?”



    那差人道︰“正是,小人曾找人試過,只要服下那藥,晚上必做惡夢,最終大叫驚醒,額頭上都是冷汗。”頓了頓又道︰“這包裹里面共有兩只小瓶,一瓶是毒藥,一瓶是解藥,這兩樣藥物都十分難得,還請公子省著點用。”



    曹丕哈哈一笑,道︰“辦得好!下去領賞吧!”說著放下包裹。



    那差人心中一喜,跪倒在地,道︰“謝公子……”剛說到這里,只听嗤得一聲輕響,一枚又黑又細的物事迅捷無倫的向他眉心飛來。那差人大吃一驚,忙側頭向右,已然不及,噗得一聲,那物事穿入了他眉心,那差人緩緩地舉起右指一指曹丕,道︰“你……你……”砰地一聲,倒在地上,一張臉隨即變成深黑色。



    曹丕看著那具尸體,嘿嘿冷笑。過了片刻,拿起小包,站起身來,向門外走去,經過那差人尸身時,在他的身上輕輕踹了一腳,哈哈一笑,揚長而去。



    來到郭姬屋中,郭姬見他到來,忙跪倒行禮,曹丕揮手令左右退下,從袖中取出小包塞在她手里,悄聲道︰“這便是你說的那種藥。”



    郭姬道︰“送藥的人呢?”



    曹丕冷笑,道︰“他辦事得力,我賞了他一枚毒針,送他到地府報道去了,哈哈!”



    郭姬道︰“這樣就好,他沒有被其他人發現吧。”



    曹丕搖了搖頭,道︰“沒有,你的主意現在總可以說了吧。”



    郭姬點點頭,道︰“如今太史慈已死,再加上這藥,咱們已經成功一大半了。”



    曹丕興奮地搓著雙手,在屋中走來走去,道︰“那下面該怎麼辦?”



    郭姬低聲道︰“魏公听到了太史慈的死訊,更加懷疑是厲鬼作祟。我們趁這個機會給他下藥,他心神不寧,本就易受外感,再加上藥物刺激,更加容易得手,到時他便會晚晚做惡夢,而且必與太史慈有關,如果在這個時候,倉舒有什麼三長兩短,你說魏公還會懷疑是我們下得手嗎?”



    曹丕一拍大腿,叫道︰“妙……”剛喊了一個字,嘴就被郭姬給按住了。



    郭姬道︰“輕點聲,你想全鄴城的人都听到嗎?”



    曹丕臉上一紅,嘿嘿一笑,道︰“一時興奮便喊了出來,險些誤了大事。”頓了頓,面有憂色,長眉一軒,道︰“這如何下藥可成問題,本來最好就是讓爹爹的貼身近侍下,可是如今那些近侍都收買不了了,給多少錢都不行,唉!我要早些時候問你便好了。”



    郭姬笑道︰“呵呵,那些不男不女的家伙打听打听消息還行,辦起大事來根本靠不住。”



    曹丕道︰“那你打算讓誰去下藥?總不可能我親自去吧。再說派高手潛入相府中也太危險,相府禁衛森嚴,一旦失敗,我們可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郭姬笑了笑道︰“自然不是你,也不用派高手前去。”



    曹丕一臉迷茫道︰“那還有誰?”



    郭姬道︰“子建。”



    曹丕心中一震,叫道︰“這怎麼可能!”



    郭姬道︰“你傻傻地把藥拿到他那里,對他說︰‘這是吃了能讓人做惡夢的藥,你讓爹爹服下吧。’這樣當然不能,做事得用腦子,你的腦瓜難道是擺設嗎?就不會好好想想?”



    曹丕嘿嘿一笑,道︰“你就饒了我吧,這事我就是想破腦瓜也想不出來。”



    郭姬笑道︰“傻瓜,你這樣的傻瓜要想當上皇帝真是千難萬難。”



    曹丕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蛋,道︰“不是還有你這個聰明伶俐的皇後麼。”



    郭姬笑靨如花,道︰“我要不是為了當這個皇後,才不會出這麼陰損的招數呢。”



    曹丕笑道︰“我只管招數管不管用,哪還管他陰不陰損。快說,你打算如何讓子建去下藥。”



    郭姬道︰“魏公的近侍你無法收買,難道子建的下人你也無法收買麼?”



    曹丕道︰“收買子建手下之人倒好說,其實都不用收買,現在子建府里便有不少我的人。”



    郭姬道︰“嗯,你明日便從他們中間選個辦事謹慎的心腹,讓他去下藥。”



    曹丕雙眼精芒一閃,道︰“你是說讓他扮作子建的手下,去給爹爹下藥?妙極,真是妙之極矣!這樣一來,既便是那人失陷相府之中,爹爹也會認為是子建所為,不會懷疑到我的頭上。”



    郭姬耐心听他說完,向他瞧了一眼,格格直笑,嬌笑聲如百鳥齊鳴,悅耳動听,良久不絕。曹丕一臉迷茫,問道︰“難道我……我說的不對麼?”



    郭姬笑道︰“對,很對。你明天就這麼做吧,你看看魏公會不會懷疑你。”



    曹丕心想以他老子的智商不大可能識不破這麼簡單的嫁禍之計,問道︰“那該怎麼辦?”



    郭姬道︰“你這樣做和偷答教十條陷害子建有什麼分別,魏公一眼便能看破。”頓了頓,道︰“我的意思是說,讓那人在子建的飯菜中下藥。”



    曹丕越想越猜不透郭姬心里在想些什麼,問道︰“對子建下藥?那有什麼用?”



    郭姬道︰“先讓子建做惡夢,難後在適當的時機,讓人假作游方郎中獻上安神湯藥,將解藥摻在安神湯中,讓子建服下,子建服了覺得管用之後,豈不要向人推薦?自然而然就墮入我們彀中了。”



    曹丕撓了撓頭,道︰“我還是不明白你的意思,你再說的明白點。”



    郭姬道︰“真笨,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你想想魏公自從做了那個惡夢之後,心里會不會害怕?”



    曹丕點了點頭,郭姬道︰“他一害怕,自然還會再做惡夢,不須他天天做,只須隔三差五的做那麼幾次就夠了。他睡眠不足,臉色難看,子建這個大孝子肯定會問。魏公一說,子建便會對他說自己也曾整夜做惡夢,睡不安穩,後來服了某人獻上的安神湯之後便好了……”



    曹丕叫道︰“妙計。這樣爹爹便會讓子建獻上安神湯給他服服試試,我們便在安神湯的藥材中做手腳,子建不明就里便親自捧著毒藥獻給爹爹,哈哈,這樣還不要了他的小命!”



    郭姬道︰“一般外間來的湯藥都要有人試的,可這湯藥是三公子送來的,誰敢試?”



    曹丕冷笑道︰“試出來了才好呢,當場便要了他的小命。”



    郭姬道︰“那樣只能害得了子建,可就害不了倉舒了。”



    曹丕一拍腦門,道︰“我差點把正事給忘了,說說看你還有什麼損招?”



    郭姬白了他一眼,嗔道︰“什麼損招不損招的,真難听。”



    曹丕哈哈一笑,道︰“對的,不能說損招,那叫妙計,說說你還有什麼妙計?”



    郭姬低頭沉吟片刻,道︰“現在最怕是有人試藥,我們又沒有近侍做後盾,只能這麼辦了。前幾副藥先不要做手腳,還可在里面摻些安神的藥材,讓魏公確實覺得有效,自然還會讓子建再送些來,有了前幾次之後,別人自然不會起疑,也就沒人再試了,那時我們再作手腳不遲。”



    曹丕沉吟片刻道︰“你可別忘了,還有太醫啊!爹爹睡不安穩一定會讓太醫診治的,太醫治疑難病癥不一定行,治這種小病,還是得心應手,藥到病除,這樣我們不就白忙了麼?”



    郭姬笑道︰“呵呵,你買不通近侍,難道就認為銀子沒有用了?”



    曹丕叫道︰“對啊,我怎麼沒想到!”長嘆一聲,道︰“你這個計謀也太深了,左彎右繞,當真是神鬼難測。我一時還轉不過彎來,頭一昏,把什麼都給忘了。這太醫好辦,不須用錢,太醫之首王太醫有把柄在我手里攥著,我若抖出來,他的小命可就當場不保,所以我交待下的事,他不敢不辦。”原來王太醫曾看中一女子,想娶來做八姨太,那女子寧死不從。王太醫便暗暗差人將她綁進府來,心想哪個女子不愛錢,只不過是害羞而已,只要生米做成了熟飯,她自然也就答應了。怎知那女子三貞九烈,一怒之下撞柱而死。當時曹操出征在外,曹丕主持大局,便將這件事按了下來。其時法令頗嚴,犯了這種事腦袋肯定是要搬家的,至于還會不會有別的什麼古怪死法,那就要看曹操心情如何了。因此王太醫既感激曹丕,又怕他將此事抖了出來,對他的話自然不敢不听。



    郭姬道︰“這麼重要的事情,你怎麼不早說!這樣一來便十拿九穩了,有他周旋試藥這關也可以輕易瞞過,跟著再讓他在倉舒的藥中下這藥。倉舒本就奄奄一息,再嚇他一嚇,還不當場嚇死?如此一來,便可神不知鬼不覺的除了倉舒,嫁禍到太史慈這個死鬼頭上。”



    曹丕笑道︰“真有你的,虧你想得出來。既便是事情全盤敗露,這黑鍋也由子建來背。到時子建想找那個游方郎中來對質,只有到陰曹地府了,哈哈!”



    郭姬笑道︰“等事情全盤敗露那要多久?你能等我可等不及。”



    曹丕恍然大悟,伸手一拍桌案,道︰“對的,到時我們便將這層窗戶紙給捅破,子建可就真得是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



    郭姬長嘆一聲,道︰“這樣的主意實在太過陰毒,怕是要折壽的。”



    曹丕嗤得一聲,道︰“婦人之見,若是我不除子建、倉舒,他們早晚也是要來除我的,你能忍心看著我身首異處?”



    郭姬搖頭道︰“不會的,若是他們接位你便不會有事,還可錦衣玉食,享盡榮華。”



    曹丕哼了一聲,道︰“讓我屈身于他們之下,委曲求全,像頭狗一樣,搖尾乞憐,以求活命,我可做不到!真要有那麼一天,我立即自殺!”



    郭姬握住他的手,道︰“我自然不會讓你有事的,為了你我什麼都願意做,既便是這主意要折壽十年,我也不在乎,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就心滿意足了。”



    曹丕心中感激,將她拉進懷中,低頭看著她,右手輕輕撫摸她的秀發,良久不言。



    轉過天來,這個陰險惡毒的計謀便付諸施行。接連數日,太史慈化為厲鬼前來索命之事,在鄴城傳得沸沸揚揚,里巷皆聞。更有甚者虧心事做多了,疑心生暗鬼,便夢見太史慈渾身浴血仗劍來取自己的狗命,嚇得大叫醒轉,跟著便一病不起。于是便有了種種傳說,愚夫愚婦議議紛紛,自不免附會多端,說道每逢月圓之夜太史慈便會來鄴城之中找人索命,夢見他的輕則頭痛發燒,重則身染重病,無藥可治。自此之後,鄴城家家戶戶供奉太史慈的牌位,時常祭祀,以求太平。這路謠言的始作俑者曹丕,怕也沒想到謠言的威力竟然如此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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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八十二章 神童命短

滿城盡是有關太史慈索命的離奇傳聞,曹植自然也有耳聞,前往相府見到曹沖病勢日漸沉重,藥石無靈,不禁心中驚駭。其時早已有人在他喝得湯中下了那種容易讓人在睡夢中產生幻覺的毒藥,如此內外交迫,自然是晚晚做惡夢,且每次都會夢到太史慈凶神惡煞的前來索命,嚇得一跳醒轉,全身發抖,再也難以安睡。



    如此過了三五日,他每日只睡一兩個時辰,難免形削骨立,兩眼布滿了血絲,深深的凹了進去。這日他照常前往相府為曹沖請命,曹操見他形容憔悴,面色蒼白,頗感驚詫,忙詢問端的,曹植不敢隱瞞,道︰“不知怎的,最近我一合眼便會夢到子義,跟著便嚇得醒了過來,再也睡不著了。”



    曹操長眉一軒,道︰“有這事?”



    曹植點了點頭,曹操道︰“既是如此,你先回去吧,以後不用來為沖兒請命了,這里有我就成了。”



    曹植早已是筋疲力盡,既便是坐著也能睡著。心想若是在請命的時候睡著了,可是對神仙的太不敬,到時神仙一旦雷霆大怒,降下天罰,儲位也就沒有自己的份了,想到此便說道︰“那我先回去了。”



    曹操道︰“我一會讓太醫到你府上診治,給你開些安神的湯藥,你要按時服用。”



    曹植道︰“多謝爹爹關心。”



    曹操微笑點頭,曹植行禮告辭。



    自曹植去後,曹操一直想著這件怪事,心神不寧,無心祈禱,草草而罷。當晚他便做了個惡夢,夢見太史慈、伏皇後、董承等人渾身是血,駕著愁雲,飄入殿來,張牙舞爪,大聲喊道︰“還我命來!”向他奔來。他大吃一驚,睜眼醒來,已是滿頭大汗,接著便再也無法入睡。此後數日晚晚如此,每日僅睡一兩個時辰,其余時候便抱著被子,縮在牆角,瞪圓雙眼,東張西望,以防鬼怪來襲。



    這日他強睜著滿是血絲的雙眼,有氣無力的來到小室,準備為曹沖請命,卻見曹植容光煥發,早已跪在那里,喃喃祝頌,不禁大為奇怪,問道︰“子建今日何以這般精神?”



    曹植回頭瞥見曹操容顏憔悴,面無血色,便道︰“爹爹怎的也變得這般憔悴?”



    曹操苦笑道︰“真是怪事,我最近晚晚都夢見子義,心神不寧,難以成眠。不管是請道士作法,還是請太醫診治都不管用,正為此煩擾。”



    曹植道︰“正要和爹爹說此事。前幾日我也是終日睡不安枕,常常惡夢驚醒,喝了太醫開的安神湯藥也不見效果。忽一日府前來了個游方郎中。我當時也是病急亂投醫,將他請了進來。他診脈後,便對我說他家有一祖傳秘方專治此癥,服下之後,一準藥到病除。只不過那藥丸所需的藥材萬分難覓,極難炮制,是以至今也只有一壇,現在家中,並未帶來。我心想這怪病連太醫也束手無策,他一個游方郎中竟敢保證藥到病除,當真是胡吹大氣,不禁半信半疑。可是當時我早已累得精疲力竭,若再不得安睡,怕是要一命嗚呼了,于是心存萬一之念,便差人攜重金,隨那郎中去家中取藥及藥引,好在那人就住在邯鄲,倒也不遠。我按著他的囑咐用藥引煎湯服下藥丸之後,當真是效果明顯,從此一覺睡到大天亮,竟再也沒做過惡夢了。”



    曹操兩眼精光暴長,興奮地道︰“隱于民間的郎中往往有些真本事,此人現在何處?”



    曹植道︰“診病之後便已不知去向。”



    曹操道︰“哦,這種游方郎中一向居無定所,四方雲游。像華佗就是這樣,我想讓他留在我身邊為我診病,可是不論出多大的價錢,還是封多大的官,都不能如願。唉!如今他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要是有他在,倉舒興許就有救了。”沉吟片刻,又問道︰“那郎中所說秘方可有方子?”



    曹植點頭道︰“那人怕我起疑,將方子也抄給我了,我看了的確非同尋常。”



    曹操道︰“拿來我看。”



    曹植道︰“現在家中並未帶來。”



    曹操雙手輕輕擊了三掌,一名近侍走進殿來,問道︰“魏公有何吩咐?”



    曹操道︰“你去子建府上取那張專治睡眠不穩,惡夢不斷的方子我看。”



    那近侍應是正要退出,曹操道︰“來時順便將王太醫叫來。”



    那近侍答應了,退了出去,過不多時便將王太醫領來,曹操于書房接見他們,那近侍雙手捧著方子恭敬呈上,曹操接過一看,微笑不語。將方子遞給王太醫,王太醫雙手接過,道︰“此方的確不凡,可就是藥材太難湊了,更難的是有些藥材須按節令時辰,過了那個時辰,便是得了也是無用。”



    曹操問道︰“那由你們來炮制這麼一味藥須多長時間。”



    王太醫偷偷瞧了曹操一眼,遲疑道︰“最快也需兩……兩年時間。”



    曹操心想過兩年我都給嚇死了,還要這藥做什麼說,不過那張方子上開的東西十分古怪,制作起來十分瑣碎,王太醫說兩年時間倒也不是有意拖延,微微一笑,一揮手,道︰“知道了,退下吧。”



    待左右退下後,曹操問曹植說道︰“如今那丸藥還剩多少?”



    曹植道︰“雖說只有一壇,里面也有百余丸,那郎中說只須每日臨睡前服一丸即可。如今我也只服了五六丸,還剩不少呢,既是爹爹也睡不安穩,孩兒明日便將那丸藥盡數帶來,獻與爹爹。”



    曹操微笑道︰“倒也不須全部拿來,你先拿個三五丸來,我服服試試。”



    曹植答應道︰“是!”



    此後數日,曹操服了曹植獻上的安神湯藥,果然大有起色,晚上再也見不到太史慈那猙獰恐怖的面龐了,一覺睡到大天亮,精神一恢復,為曹沖祈起福來也是干勁十足,通宵達旦。俗語有雲︰‘精誠所致,金石為開。’曹操為曹沖請命實可為是精誠所致,可是曹沖的病情仍是日甚一日,絲毫不見起色,這塊頑石始終沒有開的意思。



    這晚曹操正在小室禱告,忽見環夫人踉蹌而來,泣道︰“不好了,沖兒惡夢連連,醒來之後便用手指在床上寫道他夢見一個身材魁梧的將軍披頭散發,渾身是血,來向他索命。



    曹操大吃一驚,叫道︰“天啊!我早也求,晚也求,難道還不夠心誠嗎,你到底想要我怎麼樣?”霍地站起,對環夫人說道︰“走,看看去!”大踏步走出屋去。



    從曹沖府中出來,曹操心情沉重,心想這太史慈也真是死心眼,射死他的是張遼,他不去找張遼報仇,一直跑來和自己過不去,做人糊里糊涂,不明白當歸之意也就罷了,做鬼竟也這麼糊里糊涂,那還了得。越想越煩,越想越怕,當晚四更時分,方迷迷糊糊地睡著,一合眼,便又見到太史慈與伏皇後等人立于愁雲之內向他索命,聲音十分淒厲,令人毛骨俱悚。曹操大跳醒轉,一問近侍,發現只睡了一柱香的功夫。



    此後原先靈驗無比的神藥也變得毫無用處,吃了不但不見起色,反而更加嚴重。這惡夢越做越離奇,越做越古怪。太史慈、伏皇後等人的道行估計甚高,曹操請了無數撥道士作法祈禳,將寢殿內外貼滿道符,竟然無濟于事。只要一閉眼,濤聲依舊,惡夢即來,折騰得曹操一個晚上都無法睡覺。如此一來,他的睡眠時間也就越來越少。漸漸地已不敢晚上睡覺了,于是便做起夜貓子,每到晚上,便坐于書房內看簡書,通宵達旦,直到東方發白,雄雞報曉,方大聲歡呼,隨手將簡書扔在地上,屁顛屁顛地跑去睡覺了。可這樣一來,晝夜便完全顛倒了,白日里睡兩個時辰效果也沒有晚上睡一個時辰好,何況曹操屁事繁多,還不能多睡?這日子當真過得十分痛苦,度日如年。



    一切都按曹丕的意願發展,王太醫暗中弄鬼,在曹沖湯藥中摻下那種歹毒但不會致人死命的毒藥,是以曹沖也和曹操一樣,終日惡夢不斷。他雖說天資聰明,六歲時智商便已和成人相仿,但畢竟年紀還小,抵抗力不強,加之本身就患有重病,服下那種恐怖的藥物之後,一到晚間便接連做惡夢,試問一個奄奄一息的病人怎經得起如此驚嚇?十余日後便已瘦得皮包骨頭,不成人樣。這日曹丕假惺惺地前來探望,見他氣若游絲,出氣多,進氣少,心中暗喜,心想︰“誰叫你這麼聰明來著,現在這樣可是你咎由自取,可怨不得旁人。哼,我就是要讓你們知道,這個位子是我的,你們誰也奪不走!”嘴角上掛著一絲狡獪的微笑,一閃即逝。從婢女手中接過湯藥,一口一口地喂曹沖服下。怎料只喂了三口,原本迷迷糊糊地曹沖突然瞪圓雙眼,眼里似乎要冒出火來,伸手指著他,嘴里發出荷荷荷的聲音,不知在說些什麼。



    曹丕嚇了一跳,右手一松,啪啦一聲,瓷碗跌下,摔了個粉碎,湯藥濺得他一身都是,衣襟盡濕。曹丕也不顧著擦拭,忙問道︰“倉舒弟弟,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



    病勢沉重已不能說話的曹沖突然間張口說道︰“你……你……我……我……”說到此兩眼一閉,右手無力垂下。



    曹丕覺得曹沖像是發現了什麼,心想這個詭計實可謂是神鬼難測,除非曹沖是神仙,要不然是不可能發現端倪的,可是他這樣子明明是發現了什麼,想到此不禁嚇得面如土色,問道︰“你想說什麼?”



    他怎知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為。曹沖雖非神仙,但甚是聰明,觀察入微,不然怎能在六歲時便想出用船稱象的主意?曹丕進屋後見到他神色有異,時間雖暫,曹沖卻已看到了,再略加思索,便已猜出個大概,只不過他此時油盡燈枯,還未說清便已氣絕。



    曹沖躺在那里,一動不動。



    曹丕伸手搖了搖他的身子,問道︰“倉舒。”



    曹沖仍是靜靜地躺在那里,一動不動,顯已死了。



    曹丕大喜若狂,猛得搖了他兩下,哭道︰“倉舒你怎麼了!”伸手便要去探他鼻息。



    其時環夫人正扶在案上打盹,听得曹丕如此叫喊,一跳醒來,霍地站起,一箭步竄到榻邊,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伸手將曹丕拉開,跟著握著曹植雙手,只覺觸手冰冷,一探鼻息,已然氣絕,一顆心沉了下去,眼圈一紅,淚水撲簌簌地流了下來。



    曹丕大聲叫道︰“快請大醫!”



    邊上婢女眼見曹沖凶多吉少,正自驚慌失措,聞言連忙應是,跑去請太醫了。



    環夫人回頭瞪了曹丕一眼,冷冷地問道︰“沖兒為什麼會這樣?”



    曹丕見環夫人神色不善,暗暗叫遭,心想自己怎麼這麼倒霉,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個時候來,現在當真是跳到黃河也說不清楚了,說道︰“這個……這個……孩兒不知,孩兒只是給他喂藥,沒想到他就……就……”



    環夫人冷笑道︰“這麼說你還是好心好意了?”



    曹丕不知該如何應道,只得道︰“我……我……只是想弟弟的病快些好起來,沒想到……”



    環夫人呸地一聲,說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麼想的。”



    忽听門外腳步聲響起,有人連聲驚呼,道︰“沖兒怎麼了?”一面說,一面進屋,正是曹操。環夫人飛身撲到他的懷里,放聲大哭,哽咽道︰“沖兒……沖兒……已經去……去了……”



    曹操臉如死灰,呆若木雞,失聲叫道︰“什麼!天啊!怎麼會這樣!”臉上肌肉不住抖動,明顯心中十分痛苦。



    環夫人向曹丕瞧了一眼,眼光里滿是怨毒,指著他道︰“都是他害得!他給沖兒喂藥之後,沖兒便……便……便……”



    曹操抬起頭來,兩道冷電般的目光向曹丕臉上掃去。曹丕心里打了個突,下意識地退了一步,道︰“不是我!”



    曹操咬牙切齒地道︰“那是誰?”



    曹丕跪倒在地,道︰“爹爹明鑒,真得不是孩兒,孩兒只是給倉舒喂藥,沒想到……沒到……”



    環夫人冷冰冰地道︰“世上真有這麼巧的事?”



    曹操緩緩地點了點頭,問道︰“那藥呢?”



    曹丕戰戰兢兢地道︰“剛才孩兒一時害怕,失手將碗打破了。”



    曹操看著灑了一地的湯藥,冷冷地道︰“這麼說是死無對癥了?”



    邊上一婢女道︰“藥還有剩,並沒有全部端來。”



    曹操道︰“端來。”



    過不多時,那婢女端著個托盤走了進來,托盤上放著只瓷碗,碗中則盛著湯藥。曹操連日來睡眠不足,頭昏腦漲,也沒仔細考慮,指著那只瓷碗,對曹丕道︰“喝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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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八十三章 喜得貴子

曹丕將一切都做得天衣無縫,自認為可以逍遙法外。沒想到世上竟有這麼巧的事,曹沖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他喂藥的時候死了,這下當真是有一萬張嘴也說不清楚了。他要是問心無愧,倒也罷了,可偏偏心里有鬼,這臉色自然就青一陣,白一陣,十分難看。這一切都來得太過突兀,他只覺腦海之中一片空白,不知該如何是好,靜靜地跪在那里,身子微微顫動,背上汗珠滾滾而下。



    曹操素知他覬覦世子之位,容不得別人爭搶,一旦知道有人擋在前面,自然會想方設法下手除去。此時見他臉色大變,更加起疑,又道︰“連我的話也不听了?喝了它!”



    曹丕回過神來,心道︰“這里面摻的本來就不是什麼要命的毒藥,我喝了也不過就是晚上做惡夢而已,再說我有解藥,還怕什麼!”心念一轉,又想︰“我若喝得太過爽快,爹爹說不定會懷疑我事先知曉,有恃無恐,查察起來後果也是不妙。看來這戲還得好好的演,以免為山九仞,功虧一簣。”戰戰兢兢地說道︰“爹爹,孩兒真的……真的沒有在藥中下毒啊。”



    曹操道︰“既然沒有,為何不敢喝?”



    曹丕顫聲道︰“萬一另有他人在藥中下毒,孩兒喝了豈不是……豈不是……孩兒還想多活幾年,好好的侍候爹爹。”



    曹操心中一凜,心道︰“萬一丕兒所言屬實,那我冒冒然讓他喝下這藥,豈不是大大不妙?”想到此低頭沉吟,躊躇未答。



    環夫人泣道︰“子恆一喂沖兒喝藥,沖兒便……便……,天下間哪有這麼巧的事?沖兒才只有十四歲,便這麼……”說到這一口氣沒提起來,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近來曹丕、曹植為了爭儲嫡之位,明爭暗斗,早已視對方為死仇,已毫無兄弟之情可言。曹操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對這兩兄弟是越來越失望。立曹沖為世子之心,以日俱增,沒想到他年紀輕輕便這麼去了,而自己苦心籌劃良久的計劃盡數落空,不禁大為惱怒。他最近睡眠本就不足,頭腦昏昏沉沉,此時血氣上涌,腦中更加混亂,也就顧不得這許多,喝道︰“喝了它!”



    曹丕心想這戲也做夠了,緩緩地站起身來,道︰“孩兒確實沒有下毒,可爹爹總是不信,孩兒只好……”剛說到這里,忽見門口處人影一晃,一人搶進殿來,來到那婢女跟前,端起瓷碗便喝,咕嘟咕嘟的喝個精光,冽了冽嘴,下意識地道︰“好苦!”



    曹丕大吃一驚,一看那人,卻是曹植,心中咯 一下,心道又是你來壞我好事!



    曹操也是一驚,將環夫人交給一名婢女,問道︰“子建,可曾覺得不舒服。”



    曹植搖了搖頭,道︰“沒有,就是覺得這藥實在太苦了。”



    曹操哈哈一笑,道︰“男子漢大丈夫又豈能怕苦!”



    曹植嘿嘿一笑,不再說話。曹操見他面色如常,料想這藥果然無礙,不過仍有些不放心,忙請太醫前來為曹植把脈,那太醫搖頭晃腦的把了半天。說道曹植脈象正常,毫無中毒之象,曹操大感放心,這才冷冷地對曹丕說道︰“看來是冤枉你了,沖兒患病已久,終日受病痛折磨,這樣對他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說到此,眼圈一紅,眼淚一滴滴掉下,打在了衣襟上,向曹丕望了一眼,見他伸出衣袖遮住雙目,正自哭得傷心,嘆了口氣,道︰“既然你沒下毒,問心無愧,為什麼不喝下那藥,以洗清自己?”



    曹丕道︰“孩兒親自喂倉舒喝藥,只喂了三口,倉舒便……便……孩兒以為這藥中果然有毒……毒,心想要是喝了,就不能再在爹爹身邊侍候了,是以遲遲不敢喝下。”



    這樣的解釋十分合理,任誰在這種情況下都會認為是藥中有毒,而不會想到是病人大限到了,閻王召他去地府報道。曹操果然沒有起疑,道︰“你受驚了,先回去休息吧。”



    曹丕道︰“孩兒沒什麼大礙,還是留在這里幫爹爹處理殯斂之事。”



    曹操揮手道︰“不用。環夫人不明情況,認定是你下得毒手,你還是別和她見面,以免尷尬。”



    曹丕也很怕見到環夫人狀若瘋虎似的向他撲來的情形,點了點頭,見曹操望著曹沖的尸身怔怔出神,眼淚一點點地滴了下來,便道︰“人死不能復生,還請爹爹節哀順便。”



    曹操也不回頭,擺了擺手,道︰“這對我來說是大不幸,可對你們來說便是天大的幸事了。這里沒你什麼事了,退下吧。”



    曹丕假惺惺地哭了一場,告辭離去。回到府上,召來郭姬,屏退左右,興沖沖地道︰“計劃成功一半了。”



    郭姬笑了笑,低聲道︰“呵呵,倉舒死了?”



    曹丕點了點頭,郭姬道︰“這小子還真硬朗,我們這麼嚇他,他還是挺了這麼久。”



    曹丕道︰“就是,就是,沒想到這小子命這麼硬,我差點以為你的法子不管用呢。”



    郭姬笑靨如花,道︰“這下你總該把心放到肚子里去了吧,等除了子建,這世子之位可就非你莫屬了,呵呵。”



    曹丕點頭,道︰“嗯,其他公子才識俱不如我,而我又是長子,他們沒法跟我爭。”



    郭姬道︰“我這就去命人準備酒菜,服侍公子喝兩杯,當是提前慶祝了。”



    曹丕擺了擺手,道︰“別,如今倉舒剛死,爹爹悲痛萬分。他若是知道我在此時開懷暢飲,不懷疑到我頭上才怪呢。”



    郭姬笑道︰“你能這麼想就好,我還擔心你得意起來,便忘乎所以了。”



    曹丕笑道︰“哪能呢,如今是非常時期,哪怕一點點小的疏漏,都會導致全盤失敗,咱可得打起十二萬分精神。”



    郭姬點了點頭,道︰“呵呵,這樣才有點像要當皇帝的樣子。”頓了頓,道︰“辦事的人都除干淨了麼?”



    曹丕點了點頭,道︰“現在子建就算發十萬兵到邯鄲也沒法找到那游方郎中了。”



    郭姬道︰“那我就放心了,看來讓你來當這個世子是上天的意思,連老天都在幫你。”



    曹丕哈哈一笑,隨即面色一沉,道︰“差點忘了,今天可嚇死我了,差點就將事情搞砸了。”



    郭姬問道︰“怎麼了?”



    曹丕將方才的事情說了,郭姬連叫好險,低頭沉吟半晌,道︰“你那樣做是對的,當時誰也不知道藥中有毒無毒,你若是喝得太爽快,便露出了馬腳。而你這樣做魏公只會認為你膽小,不會懷疑到你頭上。”



    曹丕道︰“嗯,到時我們還可以反咬一口,說子建事先便知道那藥里的毒藥不會致人死命,這才痛痛快快的將那碗藥給喝了,我看他怎麼解釋哈哈!”



    郭姬道︰“呵呵,你越來越鬼了。”



    曹丕道︰“有這麼聰明的皇後在我身邊幫襯,我自然也就變得聰明了。”



    郭姬笑靨如花,道︰“皇上,臣妾幫你做了這麼大一件事,您可要好好獎賞我啊!”



    曹丕哈哈一笑,道︰“朕賞你個皇後當,你還不知足麼。好,我就再賞你……”說著撲了上去,將她按倒在地。



    曹沖病死,也是算一件轟動天下的大事了。劉備、孫權對曹沖的機智素來欽佩,孫權更是對這個六歲就能稱出他送去大象重量的神童神交已久,听聞他病死了,深感惋惜,雖明知正與曹操為敵,還是派人前往吊喪。劉備一方是孫乾,孫權一方是呂範。曹沖之死,世人竟傳是厲鬼作祟,推本溯源則是江東孫權,可神怪之事。子虛烏有,難以作為證據,曹操也不便以此怪責呂範。是以曹操對二人也是以禮相待,沒有為難。靈堂之上,曹操親讀祭文,讀罷捶胸頓足,放聲大哭,淚如泉涌,哀慟不已,觀者為情所感,無不潸然淚下。過了良久,曹操仍是哭個不停,忽地兩眼一黑,癱軟在地。至于他到底是因曹沖之死傷心過度而昏暈,還是因晚晚都睡不踏實,疲勞過度而昏暈,由于年代過于久遠,已無法考證了。眾人大吃一驚,忙將其扶起,勸慰一番,自有近侍越眾而出,將其扶往內堂休息。



    轉過天來,曹操召司空掾邴原來相府商議要事,曹操兩眼又紅又腫,神色戚然,道︰“倉舒英年早逝,我心中悲痛萬分……”說著眼淚便又忍不住流了下來。



    邴原勸道︰“人死不能復生,魏公當以國事為重,節哀順便。”



    曹操點點頭,道︰“你說的倒也有理,可是……可是……”又哭了良久,方道︰“我今天叫你來,是想和你商量個事。”



    魏公與司空掾差了十七八級,就算曹操要讓邴原拿刀抹脖子,也是一句話的事,而此時他竟軟語相求,語調甚是肯切,邴原覺得十分奇怪,道︰“魏公請講,屬下一定听憑差遣。”



    曹操微微一笑,道︰“要的就是你這句話。”向他瞧了幾眼,嘴唇微動,欲言又止,像是有什麼難以啟齒的事一時間無法說出口,過了良久,方道︰“這個……這個……我听說你有一愛女早亡,不知可有此事?”



    邴原聞言又想到亡女,心中一酸,點了點頭,曹操長嘆一聲,道︰“我打算……打算……將你的女兒與倉舒合……合葬,使他在九泉之下不感到寂寞,不知你意下如何?”



    將邴原的亡女與曹沖合葬便等同于結婚,從此邴原便算是攀上了曹家這根高枝,富貴榮華那是一輩子也享用不盡。若是換了旁人听了這個消息,一準打屁眼里笑了出來,跟著沒口子答應下來,而邴原為人正直,听了之後微微一怔,跟著淡淡地道︰“嫁殤,非禮也。屬下之所以能得到明公提拔,官至司空掾,便是因為屬下能遵守古人傳下來的典章制度。若是听了明公之命,則是平庸之輩,阿諛之臣。如此屬下豈不愧對明公平素的信任,又有何面目立于朝堂之上?”



    曹操斜了他一眼,心道︰“沖兒有哪一點配不上你女兒,真是不識抬舉!”不過這事的確不合禮法,是以曹操方才難以啟齒,听他說的正大光明,一時之間倒也拿他沒辦法,只得點頭道︰“嗯,你說的很有道理,看來是我考慮不夠周詳了。”一揮手道︰“沒什麼事了,退下吧。”



    邴原行了一禮,隨即退出。



    曹操緩步走到門口,望著殿外怔怔出神,過了良久,仍是一動也不動。



    建安十四年夏八月,長安賈府,賈仁祿在甄宓房外焦急地走來走去,听著房內傳來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只覺得心如刀絞。原來甄宓懷胎十月,今已臨盆在際,賈仁祿花重金請來長安最好的接生婆,可接生婆進去了良久良久,除了甄宓的驚聲尖叫和接生婆的亂喊亂叫之外,什麼聲音也沒听到,顯然肚中嬰兒安土重遷,覺得這個安樂窩甚樂,不想跑到世上來活受罪。



    又等了片刻,仍沒有動靜。賈仁祿急得哇哇大叫,喝道︰“***,這個接生婆到底會不會啊!怎麼看怎麼像騙飯吃的,不行我去將她揪出來,咱有的是錢,再換一個。”瞪圓雙目,握緊拳頭,便要殺將進去。



    梅花、蘭花嚇了一跳,忙伸手將他攔住道︰“老爺,你可不能進去!”



    賈仁祿定了定神,卻又听到了甄宓的喊叫,心中一慟,道︰“這當口也顧不得許多了。”雙手向外一堆,便向里闖。梅花見趙二急匆匆趕來,忙向他連使眼色。趙二一聲呼哨,身後搶出四條大漢,不由分說,架著賈仁祿便向外走。賈仁祿拼命掙扎,可這四條大漢都是關西人氏,膀大腰圓,孔武有力,賈仁祿又怎能掙得脫,只得叫道︰“***,你們要造反啊!快放了老子!”



    趙二道︰“老爺是不能進去的,說不得只有得罪了。”



    賈仁祿怒道︰“***!”這三字才剛出口,驀地里屋內傳來一響嬰兒的哭聲,甚是響亮。賈仁祿大喜若狂,也不哪來的力道,掙脫開來,竄到地下,雙腳甫一著地,便向門口沖去。



    門吱呀一聲開了,翠花喜滋滋地出來,道︰“恭喜老爺,是個胖大小子,還請老爺賜名。”



    賈仁祿這一喜實是非同小可,一連蹦得老高,道︰“好!咱賜名,咱賜名。”跟著撓了撓頭,道︰“這到底叫啥名字好呢?”想了半晌,方道︰“得,就叫賈睿字寶玉!”歷史上甄宓之子名睿,是為魏明帝。而紅樓夢里賈家大院的男主角叫賈寶玉,賈仁祿實在不會起名字,便將這兩個名字兩下一湊,倒也似模似樣,不過這樣起名字,也算是懶到家了。



    甄宓哪知道這些,在里間听到了,從接生婆手上接過賈睿,雙手抱著,輕輕搖晃,微弱地道︰“賈睿,賈睿……這名字真好。”
dearator 發表於 2008-5-4 19:35

正文 第三百八十四章 濡須之戰

賈仁祿中年得子,自然是大喜若狂,亂命疊出,將府里的下人差得是團團亂轉,東奔西走,險些相互撞上,場面那叫一個混亂。



    正忙亂間,只見紅袖興沖沖地走來,道︰“漢中賈梁道賈老爺也喜得一子,差人請老爺勿必過去一趟,說是大伙聚在一起熱鬧熱鬧,敘敘兄弟之情。”



    賈仁祿哈哈大笑,道︰“好事都趕到一快了,老子剛得了個小子,哪有空過去?”



    貂嬋道︰“差趙二送一份大禮到賀,並說明其中原委,我想梁道通情達理,不會怪罪我們的。”



    賈仁祿道︰“也只有這樣了。只是他那小子也剛出生不久,出不得遠門,不然叫過來,一塊熱鬧熱鬧,豈不是好?”頓了頓道︰“對了,他那小子叫什麼來著?”



    紅袖道︰“叫賈充,字公閭。”



    賈仁祿一怔,失聲叫道︰“賈充!沒想到這小子竟是四弟的兒子!”



    貂嬋問道︰“叫賈充怎麼了?”



    賈仁祿湊嘴在她耳邊悄聲道︰“這小子可比他爹爹出名多了,也壞多了。司馬懿奪權後,他便輔佐司馬懿、司馬師、司馬昭、司馬炎祖孫三代,可謂是司馬家的鐵桿粉絲。其後魏帝曹髦實在受不了司馬昭的欺壓,欲撥亂反正,鏟除司馬家族。于是便率了一百老弱殘兵鼓噪出宮,想要取司馬昭的項上人頭。別人一見到皇帝盛怒殺出,嚇得都躲了起來,而這小子卻帶了數千精壯兵士迎了上去。曹髦雖然無權,但好歹也是皇帝,眾將士都不敢與皇帝為敵,一見到皇帝便向後轉,準備逃跑。又是這小子一聲令下,命眾軍上前。眾軍听他的喝叱壯著膽子一擁而上,將皇帝給捅死了……”



    貂嬋啊地一聲驚呼,覺得不對勁,忙將嘴按住,悄聲道︰“皇帝未考慮清楚,擅攻大臣是不對。可就算他罪過再大,也是不能死在刀兵之下的,這不是造反麼。”古時皇帝至高無上,就算他罪過甚大,天怒人怨,也是不能對他用刑的,更不能拿刀子將其捅死。除非是敵寇入侵或是農民起義那又另當別論,試想想皇帝的手下一覺得不爽就能將皇帝捅死,再換一個,那皇帝還有誰敢當,當來又有什麼意思?一代暴君隋煬帝,倒行逆施,不得人心,最後眾叛親離,被叛軍圍住。叛軍也不敢拿刀在他身上亂刻亂劃,只是用他的褲腰帶將他勒死而已,是以歷來權臣對付皇帝,一般都是軟禁,實在不得不處死,也只是下毒或勒死,而絕不會用刀砍箭射,那樣便解釋不清楚了。賈充領兵與皇帝為敵,又令手下將其殺死,在現代人看來也沒什麼,不過是弱肉強食而已,而在古代人看來實可謂是膽大包天到了極處。



    賈仁祿悄聲道︰“誰說不是呢,這小子太也不的道,他要是我兒子我早將他大卸八塊了!”其實他十分憎恨賈充也不是因為他令人殺了曹髦。他古惑仔看多了,里面有本事的就上位,沒本事的就被殺,是以他也不覺得賈充這樣做有何不妥。他之所以對賈充深惡痛絕,主要是因為賈充的女兒。原來賈充之女名南風,這個女人身材矮小,又丑又黑,其貌與春秋著名丑女齊國無鹽氏不相上下,可就這麼一個諸丑集于一身的女人,卻在賈充的運籌帷幄之下,奇跡般的當上了太子妃,其後太子即位,她便成為了皇後,至于她是不是中國歷史上最丑的一個皇後,由于年代久遠,已沒法考證。她要是像蘿卜一樣表面粗糙,心里美也就罷了,她一當上皇後之後,便欺負皇帝是個弱智,將其架空,把持朝政,誅殺異已。可她沒有武則天的本事,卻愣冒充武則天,結果搞得朝野內外一片混亂,引發了八王之亂。這亂子捅得實在太大,到頭來連她自己也沒法駕馭,想上位沒上曾卻在混戰中被人殺死了,她死後司馬氏同氏操戈,自相混殺,血濺宮闕,中原板蕩,最終導致了五胡亂華。之後中國出現了長達數百年的割據混戰局面,追本溯源皆由她起,實可說是罪魁禍首,萬死難辭其咎,是以賈仁祿一提起這個女人,便咬牙切齒,順帶連她老子魏晉時期出名的權臣賈充都給恨上了,好在他不知道賈逵就是賈南風的爺爺,不然當初肯定不會與之結拜的。



    貂嬋笑道︰“要是你的兒子,我就不信你舍得將他給殺了,呵呵。”



    賈仁祿設身處地的想想,也覺得不可能,嘿嘿一笑,向趙二招了招手,趙二走上前來,道︰“老爺有何吩咐?”



    賈仁祿道︰“你見到四弟的時候,跟他說老子夜觀乾象,他剛生下的這個兒子乃……”伸指在額頭上敲了兩下,又道︰“嗯,你替我胡亂編個星星名字,就說這小子是這星轉世,將來必給他們家帶來大災難,叫他以後千萬別將家業傳給這小子。”



    趙二是個老實莊稼漢,哪知裝神弄鬼,一張臉漲得通紅,道︰“這……這……”



    賈仁祿瞪了他一眼,道︰“這什麼這!照說不就是了。”



    趙二撓了撓頭,道︰“老爺你就饒了我吧,這話我實在不會說。”



    賈仁祿道︰“真沒見過你這麼笨的。貂嬋,你替我寫封信,說明此事,一會讓趙二帶去。”



    貂嬋笑了笑道︰“沒用的,這事太過匪夷所思,我看就算你說得天花亂墜,梁道也不會信的。”



    賈仁祿點頭道︰“有通,這該怎麼辦?”



    貂嬋笑了笑道︰“天道玄遠,有些事情是無法改變的。既便是現在被你改了過來,保不齊將來又改回去了。”



    賈仁祿笑道︰“你這話倒也有理,賈充這小子不是省油的燈,既便是四弟不將家業傳給他,他也一定行奸使詐,巧取豪奪將它給騙到手的。算了,就這樣吧。”揮手對趙二說道︰“好了沒你什麼事,趕緊到老子那些狐朋狗友家里去,就說老子喜得貴子,讓他們速備大禮,前來到賀!”



    就在賈府上下為這個新生命的降生而歡天喜地之時,千里之外的鄴城,相府內哀聲一片,大小人等正在為曹沖的逝世而傷心難過,曹操更是哭得昏天黑地,一蹋糊涂。由于邴原不同意將自己的亡女與曹沖合葬,曹操也不敢強行逼迫,惹人非議。可他實在不願自己的兒子在九泉之下孤獨寂寞,便四下差人打探,終于為曹沖聘了一姓甄人家的亡女與之合葬,跟著追封曹沖為騎都尉,殯葬器物十分豐厚,珠寶玉器自是不計其數,將那印綬也一並埋了。眾文武雖覺曹操這樣做太沒道理,不過他們都知道曹操最愛此子,誰也不敢多哼一聲。



    自曹沖死後,太史慈的鬼魂便很少再來相府搗亂了,曹操也睡得踏實,不必再像以前那樣晝夜顛倒了。如此一來,曹操果然沒有懷疑到曹丕頭上,而是把這筆帳都算到了太史慈的頭上,只是太史慈早已死了,曹操倒也不敢點齊人馬殺地府去找他報仇。于是他便深恨孫權,心想若不是孫權不攻打合肥,太史慈也不會死,太史慈不死,曹沖也必安然無恙。追根究底,這一切都是孫權惹出來的,不找他找誰?



    這日曹操集眾文武議事,曹操道︰“虎牢之戰,劉備連戰皆北,膽氣已破,我看他短期內不敢出兵了。而孫權竟乘著我同劉備相峙于虎牢之際,乘虛來襲,殺盧江太守朱光,佔皖城,此仇不報何以為人?”



    許褚竄出班來,叫道︰“明公之言甚是,此仇不報何以為人!只要明公給我五萬精兵,我必蕩平京城,生擒孫權!”



    曹操橫了他一眼,道︰“哪里都有你,今後我們再商議大事的時候,你少插嘴!”



    許褚應道︰“是!”退回原位。



    曹操道︰“我打算起兵二十萬往征濡須,你們怎麼看?”



    司馬懿向曹操瞧了一眼,便低下頭,也不說話,其余文武面面相覷,大眼瞪小眼,也是半晌無言。



    曹操問道︰“仲達你怎麼看?”



    司馬懿道︰“現今起兵征討孫權,也無不可,不過須防劉備乘虛來襲。”



    曹操點頭道︰“所以這次我只帶二十萬人,便是在防劉備。我民差人令曹仁守把滎陽、陳留一線,夏侯淵守把並州一線,程昱、夏侯? 匕研聿幌摺S齙攪醣咐垂 懿懷穌劍 罟蹈呃藎 岊誶逡埃 醣剛疾壞獎鬩耍 瘓帽氐弊醞耍 弈  病!br />

    司馬懿點了點頭,道︰“明公聖明,深謀遠慮,非屬下所及。”



    曹操哈哈一笑,正要說話,忽見一近侍進殿,道︰“明公,不好了。孫權揚言為太史慈報仇,起水軍十萬入巢湖,沿施水望合肥而來!”



    曹操伸手在桌案上重重一拍,道︰“來得好!我沒去找他算帳,他倒自己送上門來了。”



    許褚听到孫權來攻,兩眼精芒暴盛,磨拳擦掌,躍躍欲試,曹操向他瞧了一眼,微微一笑,道︰“許褚!”



    許褚應道︰“在!”



    曹操道︰“你領精兵五萬為先鋒,趕往合肥接應文遠,我自引水軍十五成自渦入淮,做你後應。”



    許褚一听說可以打頭陣,心里那叫一個爽,大聲應道︰“是!”



    半個月後許褚的五萬兵殺到合肥城下,其時孫權正與張遼在城外交戰,勝負未分。突然間許褚兵馬從斜刺里殺出,大呼酣斗,孫權兵馬猝不及防,大敗虧輸。孫權見曹操援軍到來,心中恐懼,不敢就近屯扎,退軍五十里下寨。張遼等人自回城慶功,也不來追趕。



    這日孫權正在中軍帳中集文武議事,忽有小卒來報,曹操水軍十五萬自渦入淮,沿肥水南下,前鋒已到壽春。



    孫權大吃一驚,自言自語,道︰“來得好快。”



    張昭道︰“曹操起自中原,慣于乘馬,擅長陸戰,而我起自南方,慣乘舟楫,擅長水戰。如今曹操親領慣戰精銳前來,其鋒不可當,再者以短擊長,未見其勝,不如領軍退回濡須。曹操若是退軍,我再進兵合肥,曹操軍有歸心,必不能復來。反之曹操若是進兵,我軍可憑濡須塢,以長擊短,可獲全勝。”



    孫權沉吟片刻,點頭道︰“此計甚善!”當即傳令全軍退回濡須塢。



    當日曹操到了壽春,地方官請他到原先袁術居住的宮殿歇宿,盡力鋪張供應。對魏公巴結奉承,馬屁拍到了十足十。曹操本不喜他們鋪張浪費,但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听他們那如滔滔江水般的阿諛之詞,“龍”心大悅,也就任由他們胡來,訓叱的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來了。三日後曹操心情愉悅的離了壽春,坐船沿肥水南下,經芍陂而到合肥。其時曹軍的水軍只是初具規模,艦船甚小,三層的樓船都已算是龐然大物了,同江東水軍自不可同日而語。然而曹操從未跟人打過水戰,不知最大的戰船到底有多大,見到自己坐船樓高三層,甚是龐大,心中甚喜,如井底之蛙一般,自以為自己的水軍足可橫行長江,蕩平江東了。



    這途非止一日,這日大小三軍來到合肥,張遼迎入城中,稟報道孫權已退回濡須,曹操也猜到孫權心意,心想若是不給他點顏色瞧瞧,讓他知難而退,必然復來,到時自己大軍來來回回的折騰,不煩死也會給累死。想到此當機立斷,留樂進領一軍守城,大小三軍沿巢湖南下,離濡須五十里處下寨,領曹洪領三萬鐵甲精騎,哨至江邊。曹洪回報說遙望沿江一帶,旗幡無數,不知兵馬聚于何處。曹操放心不下,曹操放心不下,自領兵前進,就濡須口排開軍陣。曹操領百余人飛馬上了一道山坡,遙望江邊,只見大小戰船各分隊伍,依次擺列。旗分五色,兵器鮮明。當中一艘般大得難以想象,上築宮殿一所,雕梁畫棟,陽光灑在瓦片上,金碧輝煌。大船上青羅傘下,孫權端坐正中。左右文武,侍立兩邊。曹操這才知道自己的所謂水軍在江東水軍面前簡直不值一哂,以鞭指著孫權道︰“生子當如孫仲謀!像劉景升的兒子,和豬狗沒什麼兩樣!”



    忽听江邊一聲鼓響,江東戰船一齊飛奔而來,向著曹兵便是一陣亂箭。曹兵死者極多,陣勢略見散亂。便在這時,濡須塢內一支軍馬殺出,沖動曹兵。曹兵抵敵不住,向後便走,大小將校,禁止不住,一齊都奔。曹操正欲下山指揮將士迎敵,忽見千余騎兵趕到山角,為首馬上一人,碧眼紫髯,正是孫權。曹操大吃一尺,急忙回馬,江東大將韓當、周泰要建頭功,直沖過來,曹操正驚慌失措,背後許褚大叫︰“明公休慌,許褚在此!”縱馬舞刀,以一敵二,兀自遮攔少,進攻多,曹操趁勢逃回寨中,許褚不管是輸是贏,只要有架打,就十分高興,哪會錯過這一良機,與二將戰了五十余合,兀自不肯罷休,听得陣中鳴金,方怏怏而回。



    曹操回營重賞許褚,將眾將痛罵一頓︰“臨敵先退,挫吾銳氣!後若如此,盡皆斬首。”當夜二更時分,曹操正在寨中看兵書,忽听寨外喊聲大震,大吃一驚,飛奔出帳,只見四下里烈焰騰起,火舌亂吐。原來孫權乘勝劫寨,好在曹兵早有準備,雙方混戰一場,殺至天明,曹兵新遭喪敗,士氣低落,漸失便宜,曹操見路道不對退後五十余里下寨。



    曹操連敗兩陣,知臨江作戰江東軍馬有戰船作為後盾,進可攻,退可守,對自己大為不利,心中有退兵之意,但又恐空來空回,為東吳所笑,進退未決。兩邊又相拒了月余,戰了數場,互有勝負。轉眼間已是建安十四年冬十月,曹軍糧草看看將盡,兵士們朝不飽夕,怨聲載道,曹操心中甚為煩憂。當日正在寨中商議,有人勸曹操收兵回去,有人說如今秋高氣爽,正好相持,不可退兵,許褚這個好戰分子,自然是大呼小叫,口口聲聲只要廝殺。曹操猶豫不決。



    正躊躇間,忽報東吳來人送書信到此。曹操啟書一看,見其文曰︰“孤與丞相,均為皆漢朝臣宰。丞相不思報國安民,而妄動干戈,殘虐生靈,豈仁人之所為?公攻滎陽取陳留虎牢關下鏖戰數月,兵士豈不疲勞?糧草豈不匱乏?如今公不思休整士卒,又與孤相峙月余,軍中能無怨言?公當速去,如其不然,大禍臨頭,公宜自思。”書背後又批兩行小字雲︰“足下不死,孤不得安。”曹操看畢,哈哈大笑道︰“孫仲謀不欺我也。”重賞來使,遂下令班師。孫權一心想奪下合肥,為太史慈報仇,不願就此回去,駐兵濡須塢,差人往江東調集糧草接應。



    這日孫權正在官署中議事,忽見一近侍走進殿來,喜笑顏開,道︰“啟稟主公,好消息。南郡大捷!南郡大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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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八十五章 逍遙決勝

孫權心下大喜,道︰“快說說是怎麼回事?”



    那近侍道︰“十月初南郡江陵地震,城牆崩壞數尺,民房倒塌無數,死者極多。城中之人都說劉琮不堪為南郡之主,是以上天示警,看來這城早晚要屬他人,于是紛紛逃離,或奔襄陽,或奔長沙……”



    孫權道︰“南郡地震!這可是天賜良機啊!”



    那近侍道︰“嗯,周都督就是周都督,果有神鬼莫測之機,他像是事先就算到會有地震一般,在營中立了個地動儀,未雨綢繆,江陵還未地震,他便已知曉了,先期作好準備。地震甫歇,他便即出兵攻打烏林,其時劉琮忙于處理善後事宜,無瑕出兵,周都督十分輕松的便佔了烏林,順勢北上,一路勢如破竹,取得了華容、孱陵、油江口等要地,兵鋒直指江陵。”



    孫權哈哈大笑道︰“太好了,太好了!江東周郎又豈是浪得虛名之輩!”笑了一陣,又道︰“孱陵、油江口等地取南郡極便,如此要地劉琮竟然不救,其弱可知,此番我必得荊州矣!”



    那近侍道︰“周都督攻打孱陵,劉琮自然有救,他差張允領兵三萬來援,卻不料周都督早就料到了,令程普、凌統伏兵于半路,徐盛、丁奉領兵接應,張允不明就里,沖入埋伏之中,大敗虧輸,肩頭中了一箭,被部下死救方回。孱陵城中百姓本就不滿劉琮統治,見張允敗回,立即投降,油江口、江津等城也是望風而降,不戰而定。”



    孫權喜道︰“如今江陵地震,城池頹壞,百姓惶恐,如何當得了大兵?我看公謹一到,劉琮便會乖乖出城投降的,哈哈!”頓了頓,雙眉一軒,道︰“就怕劉琮見情勢緊急,將城池獻給劉備,那可就遭了。”



    那近侍道︰“這一點周都督也已考慮到了,他命黃老將軍別領一軍從竟陵出發,往取當陽、麥城、紀南等城,以切斷劉琮與劉琦之間的聯系,可是……可是……”



    孫權心中一凜,道︰“可是什麼?”



    那近侍道︰“這一路路程迂遠,出發的最早,尚在地震之前便出發了,可至今仍沒有消息。”



    孫權面有憂色,道︰“估計是遇到地震了。”長嘆一聲,道︰“公覆可是三朝老臣,怎能有失?公謹也是,將領這麼多,誰不好派?偏偏派公覆,萬一有個閃失,如何是好?”



    那近侍道︰“是黃老將軍主動請纓的,周都督也曾同黃老將軍說江陵、當陽一帶會將會發生地震,北路要提前出發,截斷敵人後路,是以最危險,勸老將軍勿行。可黃老將軍為報累世厚恩,執意要行,誰勸也不听,都督也沒辦法,只得由他去了。”



    孫權道︰“速差人往當陽、紀南等處打探消息。”



    張昭道︰“主公不須擔心,公謹自有安排。”



    孫權點頭道︰“嗯,雖是如此,我還是放心不下。子瑜,由你代我前往南郡勞軍,順道打探公覆消息。”



    諸葛謹應道︰“是!”



    孫權道︰“如今我與劉備同盟,劉備若是收降劉琮,那便是他負盟。到時我若乘勢奪取襄陽,諒他也不敢有什麼話說。哼,得罪我,對他有什麼好處?我料他定會權衡利敝,定不會出此下策。既便是當陽拿不下來,荊襄也還是在我掌中,哈哈!”



    張問那近侍道︰“江陵與襄陽相距不遠,可曾地震?”



    那近侍點頭道︰“襄陽也有地震發生,不過沒有江陵那麼嚴重,而且劉琦在龐統的建議下也裝了地動儀,事先便有所查覺,做好了應對措施,損失倒不是如何嚴重。”



    張微微一笑,道︰“主公可差人前往長安謁見劉備,對襄陽地震表示慰問,就說吳侯願為襄陽災民略盡綿薄……”



    孫權哈哈一笑,道︰“好主意,劉備收了我們的錢物,就不好再收降劉琮了。這事非你不可,你就替我辛苦一趟吧。”



    張應道︰“是!”



    孫權道︰“如今公謹在南郡節節勝利,而我們卻被卡在合肥寸步難行,真真氣是個人!諸位可有破敵良策?”



    張昭道︰“張遼有勇有謀,非蔡瑁、張允之流可比。我軍出師已久,兵士疲勞,不如班師回去,再作區處。”



    孫權道︰“我此番出師,便是要為子義報仇,如今張遼尚存,大仇未報,便即退回,豈不讓天下人恥笑?”



    張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子布之言甚為有理,還請主公三思。”



    韓當道︰“如今我們大敗曹操,逼得他退回許昌,軍中士氣正盛,正當用此士氣,殺將過去,生擒張遼,祭奠子義,奈何便退!”



    孫權沉吟片刻,緩緩地點了點頭,張昭暗暗叫遭,忙道︰“主公……”



    刷地一聲,孫權拔劍出鞘,右手一揮,將桌案一角切將下來,道︰“我意已決,再有言班師者,與此案同!”



    張昭、張等文官,瞧著那可憐的桌案,面面相覷,心想這把寶劍不是切在桌案上,而是切在自己腦袋上,那便如何?想到此便打了寒噤,屁話到了嘴邊又給咽了回去,不敢放聲音了。



    正在這時近侍來報陸遜輔佐威武中郎將賀齊討平丹陽黟縣、歙縣山賊,陸遜留賀齊安撫當地百姓,自己回轉京城,听聞孫權征討合肥缺糧,親自押解糧草二十萬斛接濟軍前。



    當年大喬听了賈仁祿的話之後,非常重視,一回去之後便同孫權講了。孫權原本就對這個溫文爾雅的書生有所留心,聞言之後,更加注意,先後派他出任東、西曹令史,跟著便讓他出任海昌屯田都尉兼海昌縣令。陸遜原本就是一塊金子,自然會發光,不負眾望,在任期間政績卓著,受到孫權賞識,讓他領兵征討各地山賊,這次輔佐賀齊討平黟縣、歙縣山賊是他第二次出征。第一次則是攻打會稽山賊潘臨,潘臨造反多年,官府無法將其平定。陸遜一到,略施小計,潘臨的腦袋的便搬了家。



    孫權哈哈一笑,捋了捋紫髯,道︰“今天也不知是什麼日子,竟是好消息,快情伯言進帳。”



    過不多時陸遜進帳,孫權笑道︰“黟縣、歙縣山賊以林歷山險為依托,負隅頑抗,我軍進剿多年都勞而無功,不知伯言是如何將其討平的?”



    陸遜道︰“此次作戰都是公苗的功勞,我初領軍事,經驗尚淺,大部分時間都是跟在公苗後面學習如何指揮,並沒有出謀劃策。黟縣、歙縣山賊盡是四方嘯聚而來的烏合之眾,原本沒法和我軍抗衡,最初幾戰,我軍大勝,山賊退守林歷山,依險固守。那林歷山四面壁立,只有一條小道上山。而山賊卻在山道險處設關據守,令我軍無法上山。如此相峙一個月,兵士們求戰不得,俱有歸心。公苗見士氣低落,心中焦急,終日苦思,終于給他想出一條妙計。次日他便募集壯士數百人,隱于險處,等到晚上便用鐵鉤攀山潛上,到山頂後,便懸布而下。林歷山四面山崖陡峭,山賊根本沒想到有人能攀上,是以大都集中在關上防守。那數百人下山之後竟無一人發現,于是他們便分布四周,鳴鑼擊鼓,齊聲吶喊。前面守關將士不意有人從後山突襲,听到喊聲,也不知來了多少人,只道後山大寨已陷,大吃一驚,四下亂走。前方大軍便乘亂攻上山來,與山上壯士里應外合,一舉將山賊蕩平。”



    孫權伸手一拍桌案,道︰“妙計,當真是妙計!”向陸遜瞧了一眼,道︰“這真是公苗的主意?”



    陸遜點了點頭,道︰“正是。”



    孫權微微一笑,道︰“丹陽太大,就一太守當真管不過來。我打算將丹陽一分為二,以黟縣為界,黟縣以北為丹陽郡,黟縣以南為新都郡。這個新都太守嘛……”說到此注意頓了頓,瞧著陸遜,過了半晌,也不見他臉上神色有何變化,微微一笑,道︰“就由公苗擔任。”



    陸遜道︰“明公任人唯賢,真乃江山社稷之福也。”



    孫權笑道︰“你要是實話實說,這個新都太守便是你了,你就真的一點都不後悔?”



    陸遜道︰“這真是公苗的主意,屬下也是十分的佩服。他當新都太守,當真是實至名歸。”



    孫權向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哈哈大笑,道︰“你遠來辛苦,先下去休息吧。”



    陸遜應道︰“是!”轉身出帳。



    孫權瞧著他的背影,捋須微笑,默不作聲。



    張昭道︰“伯言甚有才學,謀略出眾。我看攻下林歷山的主意是他出的,主公封公苗為新都太守,卻不封賞伯言,只怕軍中不服。”



    孫權笑道︰“自然有封賞,不過時機還未到,哈哈!”



    張昭一臉迷茫,心想如此人才得不到重用,實在太可惜,還要再勸。孫權微微一笑,道︰“如何賞賜伯言,我心中已有主意,勿須再言。”



    張昭莫明其妙,想問個明白,不自禁的看了那桌案一眼,嚇了一跳,不敢再說。



    陸遜運來了二十萬斛糧食,孫權的腰桿又直了起來,說話聲音也大了不少。轉過天來,便下令三軍俱進,徑向合肥而來。這日大軍進抵合肥城外五十余里處,下了營寨。孫權正在中軍大帳中閑看祖傳寶書《孫子兵法》,忽見一小卒進帳,道︰“黃老將軍有消息了。”



    孫權忙道︰“快講!”



    那小卒道︰“黃老將軍行至當陽附近群山之中時,突遇地震,群山崩塌,巨石落下將山口堵死,前後俱無出路,大軍被困于絕谷之中。好在後繼接應的蔣欽軍馬不久便到,令人鑿開大石,救黃老將軍等人出來。”



    孫權關切地問道︰“公覆可曾受傷?”



    那小卒點頭道︰“地震時亂石如雨,泥沙俱下,來不及逃走的俱被沙土掩埋,大軍傷亡慘重,兩萬人只剩不到五千人。徼天之幸,黃老將軍所在之處山石崩塌並不嚴重,黃老將軍本就是神功蓋世,仗著應變奇速,得免于活埋,不過受了些傷,所幸傷勢不重。”



    孫權問道︰“公覆現在何處?”



    那小卒道︰“黃老將軍出谷後,兀自帶傷上陣,領軍強攻當陽,一鼓而下,此後連攻麥城、紀南等城,也是所向皆捷,一戰而定,如今老將軍正在紀南城中養傷。”



    孫權道︰“好!公覆老當益壯,雖廉頗、馬援之屬亦不過如是!只是公覆年事已高,若再出戰,萬一有個傷損,我將抱憾終生。速令人前往紀南傳我命令,令蔣欽接替公覆領軍,用我的坐船將公覆接往京城療傷。”



    那小卒應道︰“是!”



    孫權問道︰“南郡戰事如何?”



    那小卒道︰“紀南被佔,南郡已被我軍包圍,周都督已領軍同蔡瑁大戰數場,均獲全勝,江陵看來是要守不住了。”



    孫權哈哈一笑,揮手道︰“知道了,下去吧。”



    合肥城中張遼听聞孫權領十萬軍馬殺來,長眉一軒,道︰“主公臨行時,曾留下一只木匣,上書‘賊來乃發’,如今孫權入寇便當取來開看。”命親兵將木匣取來。



    張遼打開一看,只見里面靜靜躺著一條白布,上面寫得有字。張遼取出布條一看,只見上面寫道︰“若孫權至,張、李二將軍出戰,樂將軍守城。”



    張遼將布條遞給李典、樂進觀看。樂進問道︰“將軍之意如何?”張遼道︰“主公親征濡須不勝退走,孫權以為合肥孤立無援,可輕易取勝。如今當發兵出迎,奮力死戰,折其鋒銳,以安眾心,然後可守。”李典素和張遼不睦,聞言默然不答。樂進見李典不語,便道︰“敵眾我寡,難以迎敵,不如堅守。”張遼道︰“你們主守皆出于私意,不顧公事。你們若不戰,我自出迎敵,決一死戰!”說著便令左右備馬。李典慨然而起道︰“將軍如此英勇,李典豈敢以私怨而忘公事?願听指揮!”張遼大喜道︰“既得曼成相助,必破孫權。來日曼成引一軍于逍遙津北埋伏,待江東兵馬殺來,可先斷小師橋,我與樂文謙夾擊之,可大獲全勝。”李典領命,自引軍埋伏。



    轉過天來孫權令呂蒙、韓當為前隊,自與陸遜居中,其余諸將陸續進發,望合淝殺來。呂蒙、韓當行出數十里,正遇樂進。韓當縱馬搶上,舉刀照頭便劈。樂進側身疾閃,兩馬交錯,錚的一聲響,雙刀相擊,震聲不絕,雙刀刀光霍霍,已拆了三招,樂進詐作氣力不濟,撥馬便走。韓當大喜招呼呂蒙一齊引軍趕去。



    孫權在第二隊,听得前軍得勝,喜上眉梢,便要催攢進兵,陸遜道︰“樂進前番大戰,連敗賈華、宋謙,勇不可當,如今只三合便敗,其中必有詭計,主公萬金之軀,不可輕進。”



    孫權素知韓當勇冠三軍,心想樂進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嗤得一聲,道︰“書生之見,不足為用!”不听陸遜之言,領軍行至逍遙津北,忽聞鑼鼓喧天,只見煙霧彌漫,左邊張遼領一軍殺來,右邊李典領一軍殺來。孫權大吃一驚,急命人喚呂蒙、韓當回救,便在這時張遼兵已到,張遼一聲斷喝︰“孫權納下命來!”坐下馬疾如電閃,向孫權奔來。眾將士聞得斷喝均是耳中雷鳴,心跳加劇。



    陸遜雖比賈仁祿長得俊秀百倍,但手上功夫也和他差不多,降龍十八掌等絕技只有夢里才會,見張遼大軍約有四五千人,大聲呼喊,著地卷將過來,回顧手下只有三百余騎,不由暗暗心驚,大聲喊道︰“主公何不速渡小師橋!”話音未落,張遼已到面前。陸遜硬著頭皮,挺槍死戰。孫權縱馬上橋,橋南已折斷丈余,並無一片木板,孫權驚得手足無措。牙將谷利大聲叫道︰“主公可勒馬退後,再縱馬向前,跳過橋去。”孫權策馬倒退三五丈遠,跟著縱轡加鞭,那馬邁開四蹄,急奔而前,到得斷橋邊上,使勁縱躍,直竄了過去。孫權但覺騰雲駕霧一般,一顆心也如從他的腔中跳出來一般。孫權跳過橋南,周泰、董襲駕舟相迎。陸遜、谷利抵住張遼。韓當、呂蒙引軍回救。樂進則領軍從後追來,李典領軍斜刺里截住廝殺,吳兵折了大半。陸遜所領三百余人,盡被殺死。陸遜身中數槍,胸口被張遼劈了一刀,伏于馬上,奄奄一息,甫到橋邊,卻見橋已折斷,只得繞河而逃。孫權在舟中望見,急令董襲棹舟往迎,這才撿回了小命一條。韓當、呂蒙皆死命逃過河南。這一陣殺得江南人人害怕,听到張遼大名,連三歲小兒也不敢亂哭。眾將保護孫權回營。孫權重賞谷利,令人將陸遜送回京城請太醫好生治療,卻只字不提封賞之事,眾人雖莫明其妙,卻也不敢勸說。跟著收軍回濡須,整頓船只,商議水陸並進,再攻合肥。



    張昭嚇了一跳,道︰“我軍連番受挫,軍心已沮,不可再戰,還請主公三思。”



    孫權臉色一沉,伸手指著桌案的缺角,道︰“子布難道不怕殺頭?”



    張昭道︰“今天主公便是殺了我,我也要說,此時出戰,只有敗得更慘,還請主公三思。”



    孫權鐵青著臉,道︰“豎儒安敢亂我軍心,來人啊!推……”



    便在這時,一小卒進帳,道︰“不好了,周都督連戰皆勝,大意輕敵,中了蔡瑁詭計,大敗虧輸,都督胸口中箭,身負重傷,生死不知。”



    孫權大吃一驚,也懶得找張昭算帳了,瞪了他一眼,對小卒說道︰“快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dearator 發表於 2008-5-4 19:35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六章 智諫孫權

那近侍道︰“其時江陵新遭地震,城牆頹壞,蔡瑁不敢憑城據守,屢屢出戰,都被周都督打敗。蔡瑁嚇破了膽,一連數日不敢出城,周都督正欲下令攻城。這日江陵城門忽然大開,大小軍士盡棄城而走,城上遍插旌旗,都督上將台上眺望,只見女牆邊虛插旌旗,無人守護,又見軍士腰下各束縛包裹,向西急奔,行色匆匆。料定荊州軍馬無力守城,欲棄城西走,逃往夷道,憑山險防守。于是都督便下將台號令布置,分兵追殺蔡瑁、張允敗兵,自已則領兵去取江陵。不多時都督兵馬殺至城下,卻見城門大開,城上無人,周都督便放心大膽的令兵士搶城,數十騎當先而入,都督跟在背後縱馬加鞭,直入甕城。正行間,忽听城上一陣綁子響,兩邊弓弩齊發,勢如驟雨。爭先入城的,都顛入陷坑內,都督急勒馬退回,已是不及,被一弩箭射中左助,翻身落馬。突然間文騁領著無數荊州軍馬從城中殺出,高喊︰‘活捉……’當時情況萬分危急,好在徐盛、丁奉二將見都督落馬,死命來救,保著都督殺開一條血路,退出城去。便在這時蔡瑁、張允二人回身死戰,我軍大敗,死者枕籍,幸得凌統將軍領一軍斜刺里殺來,敵住張允、蔡瑁,丁、徐二將便趁機將都督救回營中。”



    孫權問道︰“公謹傷勢如何?”言語中大有關切之意。



    那近侍道︰“神醫華佗其中正在荊襄救死扶傷,魯子敬差人去請,華佗診治後,言道箭頭上有毒,急切不能痊可。還說一但都督受怒氣沖激,其瘡復發,那便無藥可救。”



    孫權伸手在桌案上一拍,道︰“蔡瑁好卑鄙,居然敢在箭頭上下毒!下次我拿到這廝,定將其碎尸萬段!”



    也怪周瑜自恃強大,步步進逼,將蔡瑁、張允給逼急了。所謂狗急跳牆,蔡瑁一著急起來,腦子突然靈光了,智商瞬時間達到曹操的水平,一下子便想到這條驚天地泣鬼神的妙計,當時蔡瑁、張允唯恐周瑜再來搗亂,巴不得他一命嗚呼,力求畢其功于一役,哪里還有手下留情?是以在箭頭喂有劇毒,那也是無可厚非的。



    張昭問道︰“如今軍隊由何人指揮?”



    那近侍道︰“程普將軍。程將軍見都督傷重,不敢出戰,令三軍嚴守各寨,不許輕出。”



    張昭點了點頭,對孫權道︰“公謹受傷甚重,不如收兵暫回江東,待公謹傷愈,再作區處。”



    孫權緩緩點了點頭,道︰“先令人將公謹送回陸口調養,我自領軍馬前往江陵,我倒想看看蔡瑁用何詭計來算計我?”



    張昭道︰“主公手下大軍已曹操對峙兩個多月,疲勞已極,豈能復戰?”



    孫權道︰“我手下軍馬身經百戰,這點苦又算得了什麼?不妨事的。”



    張昭還要再勸,孫權瞪了他一眼,道︰“剛才的賬還沒和你算呢,再敢亂言定斬不饒!”



    話音猶未落,只見兩個小卒一前一後,抬著只擔架進帳。陸遜面無血色,平躺在擔架上,奄奄一息地道︰“主公萬萬不可進兵!”



    孫權瞪了站在擔架前的小卒一眼,道︰“誰叫你們將伯言抬到這來的,還不趕緊送他回京城!”



    那小卒一臉郁悶,小聲嘀咕道︰“不關小人的事,是將軍自己非要來的。”



    孫權怒道︰“還敢頂嘴,還不將伯言抬回去!”



    那小卒應道︰“是!”便要轉身。



    陸遜緩緩地抬起手來,道︰“且慢!”



    那小卒向孫權看了一眼,不知該如何是好。孫權嘆了口氣,道︰“伯言有何話說?”



    陸遜有氣無力道︰“公謹之事,我已盡知。主公勿須擔心南郡之事,我料公謹必有奇計克敵制勝。”



    孫權道︰“公謹身中劇毒,如何還能出謀劃策?”



    陸遜淡淡一笑,道︰“主公若不信,可差人往南郡打探消息,我想過幾日便有捷報傳來。”



    孫權道︰“嗯,我就在此稍等數日,看看你說的準是不準?”



    陸遜道︰“張遼非等閑之輩,此間萬萬不可再留。如今師出已久,兵士久戰不勝,思念故土,俱有歸心,還請主公火速班師,以安眾心,遲則恐有大變!”



    孫權頗不以為然,隨口應道︰“伯言之言倒也有理。”對擔架前的那小卒說道︰“伯言受傷甚重,怎能再受風寒,還不趕緊將他抬營中,好生照顧!”



    陸遜向他瞧了一眼,便知他無心退兵,嘆了口氣,道︰“主公子布之言乃金玉良言,還請主公三思!”



    俗語有雲︰“良藥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藥雖然能夠治病,卻是苦不堪言,西藥倒也罷了,幾粒小藥片,隨水一沖到底,要苦也只是一瞬間的事。而中藥一熬一大碗,喝起來有若黃蓮,難以下咽。是以世人諱疾忌醫,一來固是因為大夫大多勢利,個個見死不救,按錢治病,錢多好藥,錢少差藥,實在太少,便大手一揮,轟將出去,怕惹上一身窮瘴子氣。二來估計就是怕喝藥,雖說這藥能治病,但實在太苦,喝將起來,也是索然無味。這勸諫也和治病大同小異,為什麼君主都喜歡小白臉奸臣,就是因為忠臣一見到君主有什麼不對,總要苦口婆心勸諫一番,而小白臉奸臣則曲意奉迎,竟撿好听的說。以康熙之明手下也有韋公小寶、明珠、索額圖等阿諛諂媚之輩,其中韋公小寶這個馬屁大王乃小說家杜撰的就不必說了,明珠、索額圖史上確有其人,確實不是什麼好鳥,而康熙卻信而用之,就證明世人都喜歡听好話,連聖主明王也不例外。這逆耳忠言雖然有用,卻太也刺耳,沒幾個人愛听,可不听忠言就和不喝藥一樣,後果那是無法想象的,輕則百姓不服,重則身死國滅。



    孫權接連敗在張遼手中,本就不服氣,正在氣頭上,哪能听得進這些?說道︰“知道了,你受了這麼重的傷,就不要再為國事操勞了,好好回去休息。”



    陸遜嘆了口氣,右手向後指,那兩小卒明白了他的意思,抬著擔架走出營帳。



    眾文武見孫權一意孤行,害怕自己同那可憐的桌案一樣,腦袋被削了下去,不敢再勸,又和商議了一陣,各自散去。孫權來到陸遜的營帳探望,甫到帳前,便听里間陸遜叫道︰“這藥也太苦了,拿走拿走,我寧可疼死也不喝這藥!”



    只听一人說道︰“這藥雖苦,卻對將軍的病很有幫助,將軍多少還是喝點吧。”



    陸遜道︰“你這家伙好不曉事,我說了不喝,便是不喝,拿走拿走!”



    孫權長眉一軒,伸手一挑帳簾,邁步便進,只見一小卒坐在床邊左手端著一碗熱氣騰騰地湯藥,右手舉著一支湯匙,伸到陸遜嘴邊。陸遜死不張口,擺明一副頭可斷,血可流,這藥說什麼也不喝的架式來。



    那小卒听得腳步聲,回頭一看,見是孫權,嚇了一跳,便要放下碗匙行禮。孫權一罷手,道︰“罷了,就別多禮了。”



    那小卒道︰“主公,陸將軍說什麼也不肯喝藥,您來得正好,勸勸他吧。”



    陸遜道︰“也不知道是哪個庸醫開的藥,這麼苦,也不知喝下去會不會死人。”



    孫權微微一笑,從小卒接過碗匙,揮手讓他退下,問道︰“伯言不是去了京城了麼,怎麼竟到了濡須。”



    陸遜道︰“回京城必經濡須,我听聞主公不久便來,放心不下,便多留了幾日。”



    孫權舀了一匙湯藥,放在嘴邊,吹了幾口氣,等藥涼了,伸到陸遜嘴邊。陸遜大吃一驚,道︰“屬下何等樣人,敢勞動主公親喂湯藥?”掙扎著便要站起。



    孫權笑道︰“這有什麼,你救了我一命,我這樣做不過是略表寸心而已。”



    陸遜道︰“貴賤有別,主公切勿如此。”



    孫權面色一沉,道︰“你再不躺好,我可要生氣了!”



    陸遜不得以重新躺好,孫權微微一笑,道︰“這就對了。”又將湯匙伸了過去。



    陸遜向那湯匙瞧了一眼,皺起眉頭,道︰“可這藥也太難喝了。”



    孫權道︰“古人雲︰‘良藥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說到這微微一怔,向陸遜瞧了一眼,只見他臉上閃過一絲狡獪的微笑,一閃即逝,笑道︰“你呀!鬼得很!”



    陸遜道︰“主公也是明白事理的人,何去何從,還請主公自決。”



    孫權笑道︰“既然你這麼煞費苦心的勸我退兵,我若一意孤行,豈不愧對你的一番心血?”問道︰“這下該喝藥了吧。”



    陸遜伸手搶過那碗湯藥,咕嘟咕嘟一飲而盡。孫權笑道︰“這藥不苦了?”



    陸遜嘿嘿一笑,道︰“這藥本來是很苦的,但見主公答應退兵,心里一甜,便不覺得苦了。”



    孫權道︰“我答應退兵了嗎?這話我可沒說,哈哈!”



    陸遜道︰“主公今晚可悄悄地巡視各寨,便能听到兵士們的心聲,以十萬歸心似箭的兵士與張遼的虎狼之師為敵,必敗無疑。”



    孫權緩緩地點了點頭,向他瞧了一眼,問道︰“你征討山賊有功,在逍遙津又救了我一命,我卻一直沒有賞你,你難道沒有什麼要問我的麼?”



    陸遜道︰“征討山賊都是公苗之功,逍遙津上護衛主公,則是我應該做的,又有何功?主公若是因此賞我,我必將感到汗顏無地。”



    孫權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陸遜道︰“二十六歲。”



    孫權微微一笑,道︰“比我小一歲,很好,很好,很好。”說了三聲很好之後,雙手負後,飄然出帳。



    陸遜向孫權後背望了一眼,莫明其妙,不知自己比孫權小一歲有什麼好的,心想難道孫權有心與自己結拜,就像當年孫河一樣賜姓孫氏,轉念又想孫遜叫起來說什麼也沒有陸遜拉風,不禁長眉一軒。



    轉過天來,孫權召集眾文武議事,孫權道︰“昨晚我巡視各營,听得兵士頗有怨言,看來不班師是不行了。傳我將令,大小三軍即刻開拔,班師回京城。”頓了頓,伸手輕擊三掌,一小卒兩手捧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滿是黃金玉器,邁步進帳,來到張昭跟前跪倒,呈上金寶。孫權微笑道︰“子布既口出金玉之言,我不賞些金玉給你,看來是說過去了,哈哈!”



    張昭道︰“多謝主公賞賜。陸伯言也曾勸主公退兵,主公為何不賞?”



    孫權笑道︰“他的賞賜比較特殊,如今還不到時候,等過兩年再說,哈哈!”



    張昭等人莫明其妙,不知孫權葫蘆里賣得是什麼藥,不過見孫權如此說,倒也不敢再勸。



    次日合肥城中,張遼差人探明孫權大軍已然退走,火速差人趕往鄴城報與曹操知曉。曹操接到消息,召集眾文武議事,哈哈大笑,道︰“不出我所料,孫權小兒果然無能為也。”



    司馬懿道︰“明公任人唯賢,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統領百萬大軍戰必勝攻必取,可謂是一人身兼高祖、張良、韓信三人的本事,當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眾文武附和道︰“正是,明公威德素著,武功蓋世,當世無人可及。”



    曹操哈哈大笑,道︰“仲達越來越會拍馬屁了。”



    司馬懿道︰“明公文治武功可是有目共睹,屬下哪敢有半句虛言?之前功績大伙心里都有數,我就不在此多費唇舌了。今番出兵克滎陽取陳留敗張飛十萬大軍于虎牢關下,劉備望風先遁,不敢出關與明公為敵,這是其一;選將得人,文遠出鎮合肥,大敗孫權于逍遙津,江東聞得文遠之名,心驚膽寒,小兒都不敢夜啼,這是其二,這樣的武功又有幾人能及?”



    眾文武紛紛點頭,道︰“的確無人可及。”



    曹操哈哈大笑,道︰“仲達言過其實了,我哪有這麼厲害。”



    司馬懿微微一笑,道︰“黃巾之亂後諸侯紛爭,歲無寧日,百姓處于水深火熱之中,苦不堪言。可自明公輔佐皇上以來,除了劉備、孫權外,各路宵小均已剪除,漢室日漸強盛,百姓安居樂業,草木沾春,舜日堯天,不過如此。明公功德,極天際地,雖伊尹、周公莫能及也,宜進爵為王,以順天下人望。”



    眾文武齊聲附和道︰“仲達之言甚是,明公宜進爵為王,以從天下人望。”



    曹操心花怒放,心道︰“司馬仲達說出來的話讓他打心眼里覺得舒服,真是太可愛了。”



    正高興間,忽听班部中一人大聲說道︰“不可!明公逼皇上封已為公,已目無君父,無禮之極。一為之甚,豈可再乎?”
dearator 發表於 2008-5-4 19:36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七章 人命大案

曹操扳起臉來,雙道冷電般的目光向台下射去,只見說話之人是尚書崔琰。當初曹操初得翼州之時,听聞崔琰甚有才學,不為袁紹所用,便闢為別駕從事。一日他從容對崔琰說道︰“昨案戶籍,翼州可得三十萬眾,真是個大州啊!”崔琰正色道︰“今天下分崩,九州幅裂,二袁兄弟同室操戈,翼州百姓方易子而食、暴骨原野。當此生靈涂炭之時未聞王師以仁義為先,存問風俗,救民涂炭。而校計甲兵,唯此為先,這豈是翼州士人所希望看到的?”曹操聞言臉上變色,跪拜受教,覺得此人直言敢諫,便破格提拔,讓他教導曹丕讀書,曹丕雖然很討厭這個席不正不坐,肉不正不食的正人君子,但礙著曹操的面子,也不得不對其禮敬有加,擺出一副虛心求教的樣子。曹操見崔琰教導有方,便對其更加器重,短短數年時間,便官至尚書,實可謂是青雲直上。此時他正眉飛色舞,神情激昂,卻听到這麼一句逆耳之言,不禁勃然大怒,向司馬懿瞧了一眼,使了個眼色。



    司馬懿道︰“季之言差矣,魏公爵位可是皇自己下詔加封的,明公三讓不可得,這才不得已受之。怎能說是明公逼皇上封已為公?”



    崔琰淡淡一笑,道︰“數百大臣連名上表勸進,皇上又怎能不答應,怎敢不答應?這不是威逼是什麼,區區三讓又豈能塞得住攸攸眾口?”



    曹操面色鐵青,伸手在桌案上重重一拍,叫道︰“崔琰!你……”



    崔琰向曹操瞧了一眼,面色不改,正色道︰“皇上雖然暗弱,終究是君。明公雖然英明,畢竟是臣,以臣逼君,豈不是造反?昔伊尹相太甲、周公輔成王二人皆盡忠為國,名揚千古。明公如此倒行逆施,乃董卓、王莽一流,如何能與伊、周比肩?還請明公勇于改過,還政于君,辭去封爵,退守臣位,盡忠竭智,以興漢室,則劉備、孫權可不戰自定。若是一意孤行,久之必有變故,還請明公三思。”



    曹操向來自比伊、周,听崔琰竟將他與董卓、王莽相得並論,氣得咬牙切齒,牙關相擊,格格直響,伸手指著崔琰,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司馬懿道︰“季不得亂言!你自己也說皇上暗弱,如今便將政事交還于他,豈不要壞事?當年太甲暴虐不明,不遵先王法度,于是伊尹將他囚禁于桐宮,自已攝政當國,主理政事,天下太平。其後太甲悔過自責,伊尹這才將他放了出來。這段故事史有明文,千載之下論及輔政之臣首稱伊尹,次為周公,可見誰也不以他曾流放太甲為非。我想請問季,這又是為什麼?”



    崔琰心道︰“仲達好厲害!”沉吟半晌,躊躇不答。曹操瞪了他一眼,問道︰“季為何不回答?”崔琰硬著頭皮答道︰“伊尹赤心為國,不忍江山社稷敗于太甲之手,有負商湯臨終囑托,這才不得已將他給廢了。可……”



    司馬懿知道他下面要說什麼,搶先道︰“照啊,如今皇上暗弱,在位期間天下分崩,百姓涂炭,皇上也流離失所,無處容身,若非明公赤心輔佐,怕早已凍死溝渠了,哪能有今日的風光?如今明公不是不打算將政事交由皇上打理,只不過是怕他像太甲一樣,胡作非為,倒行逆施,致使高祖傳了四百年的江山毀于一旦。明公老誠謀國,這番苦心豈是你能想得到的?還不趕緊住口,退歸班部!”



    曹操緩緩地點了點頭,微笑不語。



    崔琰心中不服,道︰“明公既欲效法伊尹,便當忠心輔佐,豈能急于爵祿,這樣做必將惹人物議。”



    司馬懿心道︰“季啊季,你難道不知道荀文若的下場嗎?我這可是在救你,沒想到你不識好歹,竟一再頂撞于我,觸怒主公,真是自尋死路。”說道︰“既要輔政,必正位號,不然名不正言不順,如何號令群下?如今明公功德巍巍,伊周莫及,不稱王何以號召天下,你們說是不是啊?”



    這幫文武能在曹操統治下混到現在,還沒有腦袋搬家,自然精通察言觀色之道。見曹操听了崔琰之言時面色不善,而听了司馬懿的話之後便和顏悅色,哪還不知道他心里想些什麼,忙應道︰“仲達之言甚是,明公功德亙古以來無人可及,應當稱王以號召天下。”



    崔琰環顧四周,嘆一口氣,道︰“千人諾諾,不如一士諤諤。諸君但知曲意奉迎,唯唯諾諾,不知規勸明公,致使明公一錯再錯,早晚必將有變!唉,時乎!時乎!會當有變,主公好自為之。”一賭氣也不行禮,轉身出殿。



    曹操氣得臉皮紫漲,霍地站起,一拂袖,轉入內堂。



    眾文武面面相覷,大小瞪著小眼,過了良久良久,方才散去。和崔琰交情較好之人,忙趕到他府上勸他別那麼死心眼,識時務者為俊杰,讓他趕緊認罪悔過,寫道勸進表遞將上去,遲則曹操有沒有變故尚不得而知,他的腦袋肯定是要先搬家的。崔琰听了之後,將頭亂搖,如同撥浪鼓一般,言道頭可斷血可流,要他上勸進表那是萬萬不能。正當崔琰好友苦口婆心,費盡唇舌勸說時,崔琰的仇人們則乘機寫告狀信,落井下石,次日一早曹操案頭便堆滿了狀告崔琰的訴狀,上至殺人放火,下至偷小女孩的內褲,無所不包,當真是無惡不作,罄竹難書。曹操隨手翻了四五張訴狀,怒不可遏,伸手在桌案上重重一拍,道︰“濫行匹夫,表面上道貌岸然,實則一肚子男盜女娼,似這樣無恥的人,還敢來規勸我。來人啊,把這個家伙關起來,好好拷問,將這些罪狀一條條的都給我落實清楚。”



    崔琰立身甚正,朝野瞻望,連監獄的獄卒都知道這些罪狀不過是捕風捉影,子虛烏有。可這是曹操的命令,誰敢違抗?將他綁起來,便是一頓皮鞭下去,直打得他皮開肉裂,血肉模糊,不多時便即人事不知。廷尉田豫與他有些交情,不忍見他受苦,悄悄送來帛筆,讓他趕緊寫道認罪書,勸進表上去,為時還不算太晚。可崔琰兩只大眼瞪得溜圓,不住口的罵曹操欺君罔上,早晚不得好死。在場獄卒都听見了,廷尉不敢隱瞞,只得一五一十的告知曹操。曹操氣塞胸臆,當即便令田豫于獄中杖殺崔琰,只作是受刑不過,拖回去給他家人安葬。田豫雖同情崔琰,但君命還可違,曹操之命那是萬萬不可違,稍有徇私,自己的下場只有比崔琰更慘。回到衙門之後,當即來到獄中,令人做了一頓豐盛可口的飯菜,讓崔琰享用。之後便喝令獄卒將其亂棍打死。獄卒轟然應諾,掄起大棍便打,一兩百杖之後,崔琰啊地大叫一聲,一口鮮血噴涌而出,氣絕身亡。其時正值隆冬,原本楮空如洗,艷陽高照。忽地北風大作,朵朵烏雲飄過,遮住了太陽,顯是連太陽公公都不忍看到忠臣慘亡。過不多時彤雲越聚越厚,鵝毛大雪撲簌簌的飄將下來。



    崔琰慘死獄中之事,朝野上下一時傳遍,眾文武無不股栗,不待曹操暗示,便紛紛上表勸進。建安十四年冬十一月,群臣表奏獻帝,頌魏公曹操功德,極天際地,伊、周莫及,宜進爵為王。其時獻帝好比提線木偶一般,如何行動自己說了不算,全憑他人操控。繩子一動,要抬手就抬手,要抬腳就抬腳,就算要自己伸手在臉頰上狠狠來上一下,那也只能照做,沒有一點辦法,誰叫控制自己的繩子在別人手里攥著呢?他對這種事情早已麻木不仁了,目無表情的向案上那堆積如山的表章瞧了一眼,問道︰“這些都是群臣請朕封曹公為王的表章?”



    內監點了點頭,獻帝嘆了口氣,哦了一聲,道︰“知道了。”站起身來,轉向內堂。次日早朝,獻帝便令華歆草詔,冊立曹操為魏王。



    這日鄴城曹丕府中,曹丕將郭姬叫到跟前,長眉一軒,道︰“皇上已下詔冊立爹爹為王了,爹爹上表推辭。我看這和封公時一樣,不過是走個形式而已,當爹爹第三次上表推辭不果後,便要拜命受爵了。爹爹一當上魏王,可就要立世子了,你可要幫我想想辦法,盡快除掉子建。”



    郭姬笑道︰“呵呵,除了倉舒還不知足,還要除子建,你的心當真是壞透了。”伸指在他的額頭上輕輕點了一下。



    曹丕嘿嘿一笑,道︰“只要誰擋在我前面,我就要除掉誰,不然我怎能當上皇帝?我當不成皇帝,又怎能立你為後?”



    郭姬嘆了口氣,道︰“這種手段實在太過陰毒,這樣當上皇後,這一生我都會心中不安的。”



    曹丕道︰“知道你心地善良,可現在不是婆婆媽媽的時候,儲位之爭雖說不像戰場上那樣刀光劍影,血肉橫飛。但其中奇謀詭計層出不窮,稍一不慎,死無葬身之地。各方為了繼承王位那可是無所不用其極,爭斗較量雖說沒有戰場上驚心動魄,卻也險象環生。如今我與子建誓不兩立,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你忍心看著我身首異處麼?”



    郭姬沉吟良久,一咬牙道︰“為了你,便是大損陰德也說不得了。”



    曹丕道︰“上次我們除倉舒之時,便早已埋好伏筆,現在只是如何發動的問題的。這事我是無論如何不能出面的,讓子建的家人出面也似乎不妥,不知你有沒有什麼主意?”



    郭姬道︰“現在就是如何將下毒之事揭發出來而已,此事關系太過重大,萬一弄過了火,極容易畫蛇添足。欲蓋彌彰,反而露出破綻。”



    曹丕道︰“嗯,現在爹爹認定是厲鬼作祟,倉舒死後還請了道士作了好幾日的法事,消災去禍,我們空口白牙的說是子建下毒害人,爹爹一定不信。”



    郭姬道︰“這事我也想好幾天了,也想不到一個萬全之策。”



    曹丕焦急地道︰“可如今已時日不多了,爹爹一當魏王便要立世子了。”



    郭姬道︰“最近只要魏公出征在外,便由你處理政事,而子建終日談佛論道,不理世事,怎麼還能和你爭?我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放過他吧,萬一不慎,偷雞不成還食把米,那可就劃不來了。”



    曹丕沉吟片刻,道︰“話雖這麼說,可是爹爹心里要選誰當世子,誰也不知道,我可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沒有把握的事情上,子建不除,我總是寢食難安。”



    郭姬道︰“嗯,那我再好好想想,看看有什麼疏漏,別到時出了破綻,再後悔可就來不及了。”說著便望著院外的院外不斷飄下的雪花,沉吟不語,過了良久良久,忽道︰“完全不出問題看來是不可能的,不過我們若是打起十二萬分精神,也可說是萬無一失。”



    曹丕雙眸一亮,道︰“成者王侯敗者賊!此事成了我便龍登九五,以天無極,不成大不了把命交到子建手里,又什麼好說的?你不要有所顧慮,放心大膽的說出來便是。”



    郭姬伸嘴在他耳邊悄聲道︰“可如此如此。”



    曹丕一面听,一面緩緩地點頭。



    十余日後,曹操寫了第三道推辭表章,差人送往許都,跟著便集眾文武議事,正商議間,忽見一近侍進殿,道︰“魏郡太守溫恢有要事要求見魏公。”



    曹操道︰“哦,既如此,宣他進殿。”



    那近侍道︰“溫恢言道有機密大事,須單獨面前魏公。”



    曹操長眉一軒,道︰“什麼事這麼神秘?”一揮手,道︰“好吧,今天就到這里吧。”



    眾文武本就不耐煩,卻有苦不敢言,聞言如獲大赦,行了一禮,四散而逃。



    過不多時,溫恢進殿,曹操揮退左右,道︰“有什麼事說吧。”



    溫恢道︰“漳河下游發現一具無名尸骸,已腐爛不堪,僅剩白骨,初步辯認是個女子……”



    曹操頗不耐煩,道︰“雖說是人命大案,但這是什麼地方?這里是商議國家大事的地方,一個主意動則關系到成千上萬人的性命,相比之下一條性命又何足為重?還不快退下,以後少拿這種事來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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