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三國重生之我是路人甲 作者:關駒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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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ky751101 2008-4-26 15:55:4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72 807787
jacky751101 發表於 2008-5-3 11:16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八章 郊天遇伏
    曹操為了子孫萬代考慮,這社稷宗廟自然不能馬馬虎虎草草了事,可鄴城在袁紹執政時期過便被大肆開發,城中曠地不多,這宗廟占地甚廣,城中實在騰不出地方來安放,只得建在離城三十里處,中有高壇,方圓九里,分布五方,氣勢恢宏,便是許都城中皇帝老兒的祭壇也頗有不如。

    曹丕、曹植出了南門之后策馬沿著大路向東南方向馳去,行不數里,曹植只覺腹痛難忍,伸手按住肚子,道:“不知怎的,我只覺腹中隱隱作痛,大哥先行一步,我到林中方便方便,一會便來。”

    曹丕听了,心中一喜,巴不得他拉稀拉到祭天完后才出來,表面上卻不露聲色,長眉一軒,道:“這時辰可片刻耽誤不得,弟弟還是忍耐片時,待祭天之后再方便不遲。”

    曹植從早晨起床時,便覺腹痛,已連更了四五次衣了,拉的連姓什麼都快忘了,原本就雪白的臉更加的白了,好似白紙一張。臨出門時他便拉過一次,這才沒過多久,不知怎的又想要更衣了。听了曹丕的言語,心覺有理,點了點頭,強自忍耐,正要提韁縱馬,忽覺腹中痛如刀絞,實在難以忍耐,忙道:“哥哥還是先行一步,小弟一會自然追將上去,誤不了時辰。”

    曹丕暗暗叫好,心道:“真是天助我也!”長嘆一聲,道:“好吧,你可要快些,時辰一到我可就先開始,不等你了。”

    曹植面上肌肉扭曲,不及回答,點了點頭,雙腿一夾,縱馬奔進了邊上的樹林之中。曹丕望著他的背影,微微一笑,手一揮,指揮隊伍繼續前行。

    一行人在大路上又行了三里有余,忽然之間只听得颼颼之聲不絕于耳,道兩旁密林之中飛出百余根寸許來粗的竹竿,射入人群之中。那些竹竿前頭被利刃削尖,甚為鋒利,一下子便洞穿一人的胸膛,余勢未衰,又穿了一人之后,這才插入土中。那些被竹竿穿過的親兵均哼也沒哼,倒撞下馬,立時斃命。

    這下變起俄頃,眾親兵毫無防備,登時大呼小叫,亂作一團。

    曹丕嚇了一跳,臉色蒼白,大聲叫道:“不好,有埋伏!”

    便在這時,左右兩側密林之中射出數不清的羽箭,急如驟雨。在一片啊喲聲中,眾親兵紛紛中箭,倒下馬來。

    曹丕向左右各瞧一眼,見手下親兵東奔西竄,越來越少,心中害怕,一聲呼哨,領著百余名素所親信的親兵,縱馬向前急奔。

    忽地林中涌出不少黑衣人,個個均以黑巾蒙面,手執亮晃晃地鋼刀,邁著大步追了上來,大聲呼喝:“別讓曹丕逃了!快追!”“放跑了這小子,回去不好對主人交待。”“主人有令,千萬不能放走曹丕!”

    曹丕回頭一看,看不清那些人的樣貌,不過為首一人身材十分熟悉,竟像是曹植手下的貼身近衛,那人平時總跟著曹植,几乎寸步不離,因此曹丕認得。心道:“此次祭天由我代爹爹出行,此事极為机密,外間之人如何曉得?而他們口口聲聲要殺我,而不是要與爹爹為難,顯然是知道內情,難道真的是他?怪不得這小子詐做腹痛,躲入林中,原來是暗里指揮來著。哼,這家伙心腸如此歹毒,這次我若逃出生天,須容他不得!”

    又奔了一陣,只听身后喊聲大震,正要回頭看去,忽見前方塵頭揚起,一支軍馬掩來,曹丕大吃一惊,險些從馬上摔將下來,凝目一看,為首一將正是五大三粗的許褚,忙叫道:“仲康救我!”

    許褚縱馬迎上,一挺大刀,大聲叫道:“公子休慌,有俺在此哪個敢傷公子一根汗毛!”

    曹丕登時放心,長長的吁了一口氣,伸手向后一指,道:“后面有人要殺我!”

    許褚道:“我奉魏公將令,早已在此等候多時了。”下令道:“結好陣勢,保護公子!”

    身后將士大聲應諾,快速奔前,結成陣勢,將曹丕圍在當間,曹丕惊魂稍定,對許褚說道:“那伙刺客不知什麼來路,不能讓他們跑了,須當抓往好生審問。”

    許褚大笑道:“跑不了,公明已帶人擒拿刺客了,公子且在此稍待片刻,不時便當有好音傳來。”

    曹丕抬頭看了看天,道:“這時辰可耽誤不得。”

    許褚道:“誤不了事。”說著令副將領著二將上前,助徐晃捕拿刺客,但听得前方呯嘭嗆啷之聲不絕,喊殺之聲一陣響似一陣,戰斗顯然十分慘烈,過不良久,響聲漸漸止竭,林中又歸于沉寂。

    忽地前方一騎馳近,馬上一將,手執大斧,正是徐晃,說道:“啟稟公子刺客已清除干凈,公子可放心前行了。”

    曹丕道:“可曾拿到活口?”

    徐晃搖頭道:“刺客見形勢不利,便都服毒自盡了,沒留下一個活口,不過……”

    曹丕問道:“不過什麼?”

    徐晃左右顧視,不見曹植,問道:“据聞子建也同公子一起前往祭天,怎麼沒見到他?”

    曹丕神色不愉,道:“他說腹痛,到林中方便去了,公明從后而來,沒看到他麼?”

    徐晃搖了搖頭,曹丕原先還只是怀疑,此時更加肯定,冷哼一聲,說道:“方才公明說不過什麼?”

    徐晃縱馬上前,伸嘴在他耳邊悄聲說道:“我看了刺客中有几人竟然是子建的貼身侍衛。”

    曹丕怒极反笑,道:“果然是這小子。”

    徐晃頗為持重,道:“真像尚未查明清楚前,公子最好不要妄下結論。”

    曹丕擺手道:“先不說這個了,祭天的時辰耽誤不得,我怕前方還有埋伏,誤了時辰那可就糟了。”

    徐晃正色道:“公子勿慮,由我和仲康護送公子前往,保証萬無一失。”

    當下徐晃當先,許褚殿后,護著曹丕緩緩而行,一路太平無事,不多時便到了祭壇,曹丕見時辰已到,便不等曹植,按著古老相傳程序在祭壇上晃了一圈,走了一下形式,嘴里念念有詞,祈求上天保佑曹家一統天下,永享江山。他當此近水樓台,哪有不假濟私的道理,跟著便祈求上天保佑自己能繼承七州,廢絀天子,登基稱帝,傳之子孫,萬代不絕。

    祭天儀式進行完畢,仍沒有看到曹植的身影,曹丕微微一笑,道:“我看子建是不會來了,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徐晃向一名副將問道:“找尋三公子的人可有消息?”

    那副將道:“他們已經回來了,稟告說方圓十數里的密林中都已仔細搜過,沒有見到三公子。”

    曹丕哼了一聲,道:“做賊心虛。”

    徐晃長眉一軒,道:“公子可能是遇到什麼阻礙了,我們還是再等等吧。”下令道:“再多派些人去找,務必要找到三公子!”一名親兵大聲應道:“是!”下去傳令了。

    眾人耐著性子,又等了一柱香的功夫,曹植仍然沒有來。曹丕有些不耐煩,策馬在原地來回打轉,道:“不等了,他來時見不到人自然會回去的。”

    徐晃道:“這里方才出過刺客,還不太平,我怕子建會遇到危險。”

    曹丕冷笑道:“他哪里會怕什麼刺客。”

    徐晃見他已認定曹植便是幕后主使,本想勸說,可這事連他自己也覺得十分蹊蹺,不知該如何勸起,長嘆一聲,道:“這樣吧,請仲康領兩駐此地,來回巡警,一見公子便護送他回城。”

    許褚點了點頭,道:“好的。”

    徐晃環顧左右,沒有看見曹植,搖了搖頭,道:“便由末將護送公子回城。”

    一行人沿著來路向鄴城馳去,徐晃兀自存著一絲希望,左張右望,卻仍未見到曹植蹤影。到得城中,曹丕見曹植在劫難逃,心中那叫一個高興,屁顛屁顛來到相府。

    曹操正在書房看書,听到他的腳步聲,抬頭一看,見他一人前來,道:“祭天儀式進行的可還順利?怎麼沒看到植兒,他人呢?”

    曹丕道:“奉孝真神人也,竟然在數年前便料到有人欲在祭天之時興風作浪。孩兒前往祭天的途中果然遇到了刺客,虧得爹爹沒去,不然就真的是昆崗失為,玉石俱焚了。”

    曹操暗叫好險,心想好在自己沒去,不然說不定老命不保,說道:“哦,真遇到了刺客,可曾查清是什麼來路?”

    曹丕道:“那伙刺客忒了狡猾,一看形勢不利,全都服毒自盡了,不過……”說到這里向曹操瞧了一眼,小聲說道:“不過公明將軍見到刺客中有几人竟是子建的貼身侍衛,我想弟弟定不至于做出這種喪心病狂之事,這其中定有蹊蹺。”

    曹操全身一震,向邊上近侍說道:“去傳公明來見我。”

    那近侍答應一聲,轉身退下,過不多時,徐晃進殿,曹操問道:“你真的見到刺客中有几人是植兒的貼身侍衛?”

    徐晃面色凝重,點了點頭,道:“不過三公子向來仁厚,定不會做出如此悖逆的舉動,還請主公明察。”

    曹操問道:“那子建現在在哪?傳他速來見我!”

    徐晃道:“我們一路之上也找不到三公子,不知他到了何處,我已差人找尋了。”

    曹操面色鐵青,道:“再多派些人,一定要把他給我找回來!”

    時間一點一點的地去,而曹植就像人間蒸發一樣,一點消息也沒有,卞夫人擔心他遭遇不測,心如刀絞,急得在屋中來回亂走,默然無語,只是垂淚。除了卞夫人之外,最關心曹植的莫過于楊修了,他已經把未來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這個才華橫溢的小子身上了,若是這小子有個三長兩短,曹操死后自己估計要去喝西北風了,鬧不好這小命還得當場玩完。一得知曹植失蹤的消息之后,楊修登時六神無主,忙親自出動,滿大街的亂找,可是累得滿頭大汗,連根毛都沒找到。曹丕則落井下石,廣派人手四下哨探,一找到這個拉稀拉的人影都不見了的曹植便即將他綁了來見曹操。

    天色漸晚,夕陽西下,許褚仍在祭壇附近亂晃,手搭涼棚,四下亂瞧。正焦躁間,忽見一名兵士領著曹植匆匆而來。許褚笑逐顏開,大聲叫道:“三公子到底去哪了,可讓我們好找。”

    曹植臉上一陣青一陣紅,目光呆滯,怔怔出神,過了良久,回過神來,叫道:“啊,仲康方才說了什麼了?”

    許褚見他許久也不說話,正不耐煩,猛得听到這麼一句,怒氣上沖,忽地想起了他逼自己抄書之事,更加惱怒,瞪大兩眼瞧著他,喝道:“你到底去了哪了,怎麼這時才來!”

    曹植嚇了一跳,顫聲道:“沒什麼,遇到些事情,所以來晚了,噫,大哥呢?”

    許褚指著天上的太陽,道:“你看看現在是什麼時候了?祭祀早就結束了,他們都回去了。”

    曹植抬頭看了看天,叫道:“怎麼天都快黑了,我總覺得才過了一會兒。”

    許褚見他失魂落魄,不明所以,問道:“你到底是怎麼了,說話心不在焉的。”

    曹植臉上一紅,道:“沒什麼……沒什麼”

    許褚沒空和他雜纏不清,道:“魏公急等你去回話呢,我們這便回去吧。”

    曹植隨著許褚來到相府,曹操鐵青著臉,問道:“你去哪了,怎麼這時才來?”

    曹植不敢與曹操犀利的目光接触,低垂著頭,小聲道:“孩兒今日腹痛難忍,去林中方便了。”

    曹操問道:“就這樣?”

    曹植道:“后來我去城中看大夫了,是以耽誤了祭天時辰。”

    曹操上上下下的向他打量,道:“你若真的患病,不能參加祭天儀式,我也不會怪你。你看著我,再說一遍,真的是這麼回事麼?”

    曹植抬起頭,向曹操看了一眼,打了一個寒襟,又垂下頭去,道:“真是如此。”

    曹操一張臉漲得發紫,道:“丕兒在林中遇到歹人埋伏,此事你可曉?”

    曹植點頭道:“嗯,來時听仲康說了。”

    曹操道:“据公明言道,刺客中有數人是你的貼身侍衛,這事你怎麼解釋?”

    曹植大吃一惊道:“什麼,竟有此事?”

    曹操點點頭,曹植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起來,說道:“孩兒實在不知,孩兒真的沒有派人加害大哥,要真是那樣的話,孩兒早就逃的遠遠的,還敢回來麼?”

    曹操在案上重重一拍,怒道:“要想洗清自己,就要實話實說,快說你到底上哪去了!”

    曹植全身一震,退了一小步,道:“這個……”

    曹操怒道:“再不說,我便將你下入獄中,到時你自己和獄卒去說吧。”

    曹植躊躇片刻道:“爹爹千萬別這樣,孩兒愿說。”
jacky751101 發表於 2008-5-3 11:16
正文 第三百四十九章 林邊奇遇
    曹操喝道:“快說!”

    曹植道:“我一早起來,便覺腹中痛疼,出城之后更加忍受不住,跑入林中方便,這的确是真的。可我方才起身,只跨出了十余步,便見到一個女子自林邊大道上緩緩走過,……”說到這里向曹操瞧了一眼,又道:“那女子孩兒曾經在長安見過,是……是……是……”他心覺難以啟齒,一連說了三個“是”字,下面的話再也說不下去了。

    曹操問道:“是誰?”

    曹植道:“是賈軍師的夫人甄……甄……宓!”

    曹操長眉向上挑起,道:“接著說下去。”

    曹植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打算瞞著爹爹了,自從我見到甄夫人之后,便對她一見傾心,魂牽夢繞,我也知道這樣太也無禮,但不知怎的卻總是管不住自己。當時透過樹林驀地里望見佳人,我心中大喜若狂,明知冒冒然上前太也唐突,但心中實不愿就此與之失之交臂,于是便迎將上去,問道:‘甄夫人,好久不見了,別來無恙?’甄宓見林中突然沖出一個人來,著實嚇了一跳,大聲惊呼,向后退了兩步,待見到是我,便長長吁吁了口氣,伸手在胸口上輕輕拍了兩下,道:‘原來是你,可嚇了我一跳。’”

    “我道:‘夫人來此有何要事,怎麼也不通知在下一聲,在下好盡盡地主之誼。’甄宓神色忸怩,兩頰暈紅,道:‘我……我……我素來仰慕公子詩詞文章,這次是專程前來請教的。’”

    曹操問道:“你參加祭天之事,极為机密,她是怎麼知道的?”

    曹植續道:“我當時也是這麼問她的,我道:‘夫人怎知在下到此,竟趕來此間?’甄宓笑道:‘呵呵,我又不是神仙怎麼會知道你在這里。我要去鄴城找你,打這條道上來,經過這里時,便看到你從林中冒冒失失的闖了出來。沒想到天底下竟有這麼巧的事,這可能就是所謂的有緣千里來相會吧。’她說這几句話時一直含情脈脈地看著我,竟像是大有情意,她原本就端麗無雙,如此一來更顯得嬌羞無限,看得我不由地痴了。”

    曹操哼了一聲道:“她是有夫之婦,如何這般隨便,你不覺得奇怪麼?”

    曹植續道:“我那時滿腦子里都是她的影子,根本沒有想那麼多,我笑道:‘呵呵,的确巧的很,今天我奉爹爹之命前來祭天,不知怎的,我腹痛難忍,便躲到了林中……嗯,若非如此我便要與夫人失之交臂了。’甄宓向我瞧了一眼,嫣然一笑,道:‘呵呵,看來是老天有意安排,若非如此,我又怎能見得到你。’我見她神態舉止和平時略有不同,微感奇怪,便問道:‘夫人怎麼單身一人來此,賈軍師怎的不差人護送?’”

    “甄宓秀眉一蹙,俏臉一沉,道:‘別再在我面前提到這個家伙!’我听她話語中充滿怨怒之意,很是詫异,便問道:‘發生了什麼事了?’甄宓低頭沉吟,若有所思,不片時眼圈紅了,淚珠在眼眶里滾來滾去,好像隨時都要掉將出來一般,她出了一會神,四下一瞧,道:‘這里不是說話所在,請借一步說話。’說著便進了樹林向西北方向走去,我跟了上去,我們來到了漳水邊上一個幽靜所在,甄宓低垂著頭,默不作聲,兩行熱淚沿著面頰流了下來,過了好一會兒,哽咽道:‘實不相瞞,這種日子我一天都過不下去了,還請公子救我。’我又是奇怪,又是吃惊,只見她捋起右手袖子,現出一條雪白粉嫩的臂膀,我低頭一看,大吃一惊,但見其上傷痕累累,青一道,紫一道,不禁心中大慟,忍不住掉下淚來,大聲叫道:‘這到底是誰干的,我找他算帳去!’甄宓咬牙切合齒地道:‘還能有誰,便是你剛才還提到的那個賈軍師!’我怔了一怔,失聲叫道:‘是他!’甄宓道:‘除了他還能有誰?’”

    “我氣塞胸臆,道:‘像他那樣的丑八怪,能娶到你這樣天仙般的人物,是他几輩子修來的福分,他不知珍惜居然還做出如此歹毒的事情來,當真是禽獸不如。’說著在河邊一株大樹上狠狠的拍了一下。甄宓淚流滿面,道:‘哼,他也不知交了什麼好運,美貌的女子一個接一個的投怀送抱。你到過賈府應該知道,別說他那几個夫人,便是他府里婢女,也均是千中挑萬中選的美人兒。’我點了點頭,她又道:‘他什麼樣的美女沒見過,又怎會在乎我這個黃臉婆?你姐姐的日子其實也不好過,虧是她為那家伙生了一個娃娃,不然也不會比我好多少。’”

    “我道:‘那次姐姐在我們面前提到賈軍師時,言語之中還是十分自豪的,不像你所說的那樣啊。’甄宓道:‘她那是做個樣子給你們看的,實際上她終日以淚洗面,唉,這有苦說不出才叫真苦。’我道:‘哦,竟有此事。’甄宓道:‘那家伙淫蕩無恥,終日流連于紅袖、梅花、蘭花及祝融這几頭騷狐狸中間,而我、貂嬋、你姐姐這些原先就跟著他的老人,都已人老珠黃了,他便連瞧都不瞧一眼,自從你姐姐生完娃娃之后,他便再也沒有上她的房里去過。唉,她還有一個娃娃,可我……可我……’說到這里她已是泣不成聲,停頓良久,方接著道:‘可我什麼也沒有,如此一來更加惹得他生厭,整日里非打即罵,竟反過來叫我伺候那些婢女,那些婢女個個刁蠻無理,順杆往上爬,趁机折辱于我,又讓我給她們洗腳,又讓我為她們倒夜壺,我實在忍受不了,就去向那家伙訴苦,可他竟然說我生不出娃娃,大違婦德,難道還有理了,說著拿著根老粗的木棍,沒頭沒腦的打將下來。你說說這樣的日子,還是人過的麼?我實在活不下去了,便趁机偷跑出來,心想如今他勢力甚大,普天之下也就魏公能以之抗衡,于是便來這里了。’”

    “我听了這番話,氣不打一處來,連聲叫道:‘豈有此理!豈有此理!這家伙簡直就不是人!’我當時怒不可遏,雙手握緊了拳頭,我看不到自己的臉,不過我想表情一定很難看。”

    曹操搖頭道:“賈福雖然好色,但据我觀察,他根本就不是這樣的人,他极度怕自己夫人,怎麼會對夫人如此粗暴?這其中定然有詐。”

    曹植嘆道:“爹爹當時要在場就好了,如今我越想越不對勁,這和我在長安見到的賈軍師大相徑庭,也覺得事有蹊蹺。可當時我腦海里一片空白,心中已被怒氣填滿,眼中似也要噴出火來,只听甄宓幽幽地嘆了口氣,道:‘也怪我當時還是一個啥也不知道的小姑娘,涉世未深,听得那家伙的花言巧語,便對他情根深種,不听母親的話,死也不嫁袁熙,還同他一道設局瞞騙母親,最終如愿以償,嫁給了這家伙。我當時愛他已极也就不顧廉恥,甘愿做小,成了他的一個小妾,唉,現在看來竟是一個大大的錯。’”

    “我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沒想到賈福這家伙居然是這麼一個人,夫人現在打算怎麼辦?’甄宓幽幽地道:‘我也不知道,賈府防守甚嚴,我冒死逃了出來,如今算是無家可歸了,我來是想和公子商量一件事,我家就在平原,我打算到那暫避一時,還望公子看在我曾和你姐姐是好姐妹的份上,予以照拂。’”

    “我道:‘路見不平,自當拔刀相助,我十分仰慕夫人的才學,心中實將夫人引為知已,就算不看在姐姐這層關系上我也不會袖手不理的。賈福見你逃出了,必然知道你逃往平原,一定會派人前來捉拿的,這里雖說不是他的轄地,但是他要是派人來拿,你也很難逃掉,我看這樣,夫人不如到寒舍暫避,我就不信他敢到我的府上拿人!’”

    曹操長嘆一聲,道:“唉,你上了賈福的大當了。”

    曹植道:“當時形格勢禁,已不容我多想,何況我當時腦子里一片混亂,只想到要保護眼前這個嬌滴滴的弱女子,什麼也管不了,只覺得這話憋在心里不吐不快。甄宓听了,大是感激,眼波流動,目光里滿是似水柔情,說道:‘多謝公子,如此自然最好,可是這樣我會連累公子的。’我道:‘你這是說哪里話,這有什麼好連累的?’甄宓道:‘我畢竟是有夫之婦,公子若收留我,一旦魏公知道了,定會對公子大大不便。’”

    “我道:‘做的祕密一些,爹爹有怎會發現,再者夫人遭遇甚是可怜,就算爹爹知道了,我解釋一番,他也不會怪我的。’”

    曹操怒道:“誰說我不會怪你的?唉,見了個美貌女子就暈頭轉向,如此怎能成大事?”

    曹植嘿嘿傻笑兩聲,續道:“甄宓道:‘還是不要了吧,我在平原還是有些關系,在那躲藏也是一樣的。’我見她不同意,便再三勸說,她見我助她之意甚誠,很是感動,這才答應下來。我道:‘既然夫人答應了,那便隨我到寒舍吧。’甄宓道:‘你不是要去祭天嗎?送我過去,不怕耽誤了時辰麼?’我也不知道當時是什麼時辰了,胡亂答道:‘離祭天還有好一會呢,耽誤不了。’”

    曹操搖了搖頭,手捋胡須,默然無語。

    曹植續道:“甄宓道:‘真是多謝公子了,若沒有公子我真的不知該怎麼辦了。’我道:‘哪里,哪里,在下能為夫人效勞正是求之不得。’甄宓嫣然一笑道:‘可我還有一些私事要處理,必須先到平原去一趟,還請公子稍待几日。’我好生失望,道:‘什麼事如此重要,先在寒舍休息數日再去也不遲。’甄宓笑道:‘這事對我來說很重要,耽誤不得。不過几日時間,難道公子都等不及了麼?呵呵,到時我處理完私事之后一定會到府上拜謁的,希望到時公子別趕我出門。’我忙道:‘我歡迎都來不及,又怎會趕你出門呢?’甄宓笑靨如花,襝衽一禮,轉身便走,我道:‘我左右無事,便送夫人一程吧。’甄宓笑道:‘公子不是要去祭天麼,怎可說是左右無事?’我臉上一紅,道:‘祭天是我大哥主持,我不過在旁當陪襯,去不去都是一樣的。’甄宓道:‘你爹爹讓你參加祭天,便是對你另眼相看,你應當好好表現表現,怎可為了一個女子白白地錯過這個机會?’”

    曹操嘆道:“唉,你的見識居然還不如一個女子。”

    曹植臉上一紅,續道:‘我道:‘沒什麼,時候還早呢,送完再去也是一樣的。’她又勸了兩句,怎奈我一時被鬼迷了心竅,送她之意甚堅,她拗我不過,只得依允,我們兩人並肩朝東方緩緩而行,盡撿些無關緊要的話語來說,不知不覺之中也不知走了多遠,忽听甄宓說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公子已經送了很遠了,還是回去吧。’我道:‘還是再送一程吧。’甄宓輕搖臻首,道:‘公子須當以大事為重,千萬別英雄氣短,兒女情長,別為了我這個苦命的女子,耽誤了你的錦秀前程。還是不要了,再送下去,這祭天可就真給耽誤了。’說著邁步快奔,我也知再送下去,就耽誤了父親交待下來的大事,可這雙腿就是不听使喚,不自禁的又跟了上去,甄宓回頭見我跟來,秀眉一蹙,面含嗔怒,瞪了我一眼。我見她生氣,不敢再跟,嘆了一口氣,一步一回首的走了。一路之上不知怎的,我都失魂落魄,不辯路徑,信步亂走,行出數里,方回過神來,辯明方向,向祭壇走去,半路之上,遇到仲康派去的兵卒,領我到祭壇來見仲康,然后便到城中來見您了。‘曹操見他所說的若合符節,且各種羞人的事情亳不隱瞞,一五一十的說了,不像是作偽,說道:“你呀,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像你這樣,我以后還怎麼放心把大事交給你去處理?”

    曹植道:“孩兒自知這事做的十分荒唐,不求爹爹原諒,可是我根本沒有差人去加害大哥。”

    曹操向他瞧了一眼,道:“我也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這事我看八成是賈福在暗中搞鬼,用甄宓來施美人計,誘你上當。”

    甄宓可是曹植心目中的女神,女神居然會施色誘朮,這點他說什麼也不相信,替甄宓辯道:“不會的,不會的,甄夫人根本不是那種人。”

    曹操道:“你被她騙了,還不自知,居然還為她辯護,真是無葯可救了。”

    曹植道:“她一定沒有騙我,一定是賈福待她极差,她受不了虐待這才逃了出來。”這話連他自己都不如何相信,是以說出來亳無底氣。

    曹操微微一笑,道:“她有沒有騙你,問一個人不就知道了。”說著取過一副絹帛平鋪在案,提筆蘸上墨,略一沉吟,便奮筆直書。

    曹植大惑不解,問道:“爹爹在寫些什麼?”

    曹操道:“我在給你姐姐寫信,她雖嫁給賈福,但父女之情仍在,不會騙我的。甄宓有沒有騙你,一問便知。”

    不多時曹操寫好書信,差人火速送到了長安,曹靜拆信一看,眉頭一皺,拿著那信便來到書房。賈仁祿正在看春宮圖,听得腳步聲響,忙將圖收好,喝道:“兀那婆娘,進來時也不喊報告,成何體統!”

    曹靜白了他一眼,道:“沒功夫和你扯蛋,出大事了,你自己好好看看吧!”說著將書信遞給了他。賈仁祿接過一看,怒不可遏,伸手在案上重重一拍,喝道:“哪個不開眼的家伙居然敢冒充老子的婆娘,甄宓都怀孕了,天天都在床上趴著,哪里還能去鄴城!”
jacky751101 發表於 2008-5-3 11:18
正文 第三百五十章 趁机進饞
    曹靜道:“就是說,這事可不能讓甄宓姐姐知道,她若知道有人冒充她,在外面玷汙她的名聲,一定非常生氣,萬一氣出個好歹來,那可就糟。”

    賈仁祿面色凝重,道:“對頭,對頭,搞不好會一屍兩命。”

    曹靜嗔道:“你這個烏鴉嘴,說話這麼不吉利。”頓了頓,又道:“這事太古怪了,按理說子建不會說謊,他應該是見到了和甄姐姐長得十分相像的人,這天底下難道還有一個女子和甄姐姐長的十分相像?”

    賈仁祿冷笑道:“這事沒什麼稀奇,老子看得上眼的女子,哪個不是獨一無二?甄宓那樣貌若天仙的女子,普天之下肯定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來了。可是具有和尤沖一樣本事人,未必找不出來。”

    曹靜登時省悟,道:“你是說人皮面具?”

    賈仁祿微微一笑,道:“想來當是如此。”

    曹靜道:“如今爹爹怀疑我們趁著他祭天之時暗中搞鬼,這事說什麼也要解釋清楚。”

    賈仁祿道:“清者自清,解釋個屁啊,老子身正不怕影子歪,這事咱有沒有做過,曹操老……”向曹靜瞧了一眼,忙改口道:“岳父大人日后自然會明白的。”

    曹靜道:“話雖如此,不過這事也牽扯到了子建,還是有必要解釋一下的。”

    賈仁祿氣鼓鼓地,道:“這個曹子建,他在長安時老子不曾虧待他,沒想到他竟對老子的婆娘想入非非,真***不是個東西。”

    曹靜橫了他一眼,嗔道:“不許你這麼說子建,你不是說你看得上眼的女子都是獨一無二的麼,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子建為甄姐姐神魂顛倒,這也是很正常的事。”

    賈仁祿道:“嗯,這家伙倒還算老實,只是在心里胡思亂想,並沒有搞七搞八。”

    曹靜笑道:“弟弟再老實不過,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見到一個女子便想著勾勾搭搭?”

    賈仁祿低頭又向那封信瞧了兩眼,道:“那個假甄宓所說的話破綻百出,居然說老子打女人,老子是這種人麼,不被女人打就已經是謝天謝地了,哪還敢打女人。曹植這小子也不用大腦想想便胡亂拜倒在假甄宓石榴裙下,結果險些被當成了刺殺曹丕的幕后主使,真是有夠笨的。”

    曹靜面有憂色,道:“策划這一切的人實在太厲害了,他居然知道子建痴戀甄姐姐,並針對這一點加以利用。試問在那種情況下,子建如何還能冷靜考慮,自然只有受騙上當的份了。而他在派人加害子恆,當時子建不在現場,刺客之中又有子建的人,他人自然要怀疑這一切都是子建所為,這樣一來便可一箭雙雕。”

    賈仁祿低頭沉吟,默不作聲,過了良久,方道:“姜維那小子呢?”

    曹靜道:“正和元春一塊兒玩呢。”

    賈仁祿道:“給我叫到這來。”

    曹靜點點頭,退了出去。

    過不多時,曹靜領著姜維走了進來,賈仁祿問道:“曹植走后,老子也就忘了問了,劉封那個相好的如今在何處?”

    姜維道:“自從那日看到那少女的樣貌之后,我就再也沒見到她,劉封也再沒出過門,我問過其他伙伴,曾有人看到那少女出城向北而去,想來是離開長安了。”

    賈仁祿站起身來,喃喃地道:“離開長安了……這麼說那娘們離去尚在曹植的手被割傷之前,這事看來不是她做的。”頓了頓,又道:“對了,她的樣貌可曾畫出來?”

    曹靜點頭道:“已經畫好了。”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副帛畫來,遞給了賈仁祿,賈仁祿平鋪在案,低頭瞧去,只見一張秀麗絕俗的面龐躍然絹上,怔了一怔,不自禁的吞了口饞涎,問道:“她真是這樣子?”

    姜維點頭道:“對的,這畫師本事很好,畫的十分傳神。”

    賈仁祿道:“乖乖,這小妞長得是夠水靈的,怪不得劉封這小子會被迷得暈頭轉向的。”說這話時兩眼直勾勾地盯著那副畫,兩眼發直,哈拉子沿著嘴角流下,一滴滴地滴在了畫上。

    曹靜見他如此痴痴呆呆的盯著那畫,大為光火,哼了一聲,道:“還說人家,你自己不也是這副德性。”

    賈仁祿嘿嘿一笑,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可是你說的。”頓了頓,又道:“這事實在太匪夷所思了,我實在想不明白,你把在長安發生的這几件事一並寫上,讓岳父大人自己去判斷吧。”

    曹靜點點頭,退了出去。

    不數日那信便交到了曹操手中,曹操接過一看,長眉一軒,在屋里來回的走著,良久良久,也沒說一句話,驀地里轉身問身旁近侍道:“上次子恆與子建出城時,是誰斬得門吏?”

    那近侍道:“是三公子。”

    曹操手捋長須,回到案旁,從一堆竹簡中抽出了兩卷絹書,正是曹植、曹丕那日默寫的試卷,展將開來,低頭看了一遍,嘆了一口氣,道:“子建明決果敢,頗有才干,只可惜做事魯莽孟浪,太容易受騙上當了。”

    那近侍眼珠一轉,道:“据小人看來,三公子也不是很有才干。”

    曹操問道:“哦,你因何這麼認為?”

    那近侍跪下磕頭,道:“請魏公恕了小人之罪,小人才敢說。”

    曹操擺了擺手,道:“恕你無罪,有什麼話快說。”

    那近侍道:“前些日子,三公子斬了門吏,魏公知道后夸贊不已,我們听了之后,也紛紛議論,都說三公子英武果敢,將來定能成大器。那日我們又在私下議論,正好楊德祖從旁經過,他听后哈哈一笑,說這主意是他出的,不然三公子也是束手無策,不知道該怎麼出城。”

    曹操道:“哦,竟有這事?”

    那近侍點頭道:“當時不只小人一人听見了,還有四五個近侍也都听見了,明公若不信可去問他們。”

    曹操雙眉向上一挺,喃喃道:“楊修……”

    原來楊修恃才放曠,屢屢語出惊人,好顯得自己很聰明,這一點已是不待人言而后知,因此數犯曹操之忌。曹操曾造一所花園,落成之后,曹操前往觀看,不置可否,只是取筆在大門上寫了一個活字,接著便拍拍屁屁走人了。眾工匠不知曹操是否滿意,沒法交差,也就領不到工錢,急得抓耳撓腮,便請三國第一聰明人楊修前來參詳,楊修一見便哈哈大笑,道:“‘門’內添‘活’字,乃闊字也。丞相嫌園門闊耳。”眾工匠登時省悟,忙將大門拆了,挖空心思給它減肥,改造停當,又請曹操來看,曹操見之大喜,當即便驗收合格,交付了工錢,並問道:“是誰知道我的心思?”工匠中一人答應道:“是楊修。”曹操雖大加贊賞,但心中對他甚是忌憚。

    又一次塞北進貢一盒酥,曹操甚是高興,腦中一根筋忽地短路了,一時心血來潮,又提起筆來,在盒上寫了“一合酥”三個字,將食盒放在案頭,跟著又拔腿走人了。其時楊修有事來見曹操,見到盒上的大字,便即打開盒蓋,將酥分與眾下人吃了,他近水樓台自然吃得最多,等曹操回來一看,食盒內空空如此,連酥渣都沒有了,不禁勃然大怒,要將偷吃酥的家伙扔到鍋里油炸了來吃,眾下人大為惊駭,便將這事的始作俑者楊修供了出來,曹操召楊修來問明原故。楊修道:“盒上明明寫著‘一人一口酥’屬下豈敢違背丞相之命?”曹操表面上雖哈哈大笑,拍著他的肩膀夸他很聰明,心里卻著實厭惡。

    再有曹操害怕有人暗中加害于他,常吩咐左右近侍道:“我夢中好殺人,在我睡著的時候,你們切勿近前。”一日曹操趴在床上睡午覺,翻身之時,被子不慎落地。一個好心的近侍一時忘了曹操的禁令,大步搶上前去,拾起被子便要給他披上,忽然之間曹操騰地躍起,刷地一聲,拔出懸于床頭的倚天寶劍,只見劍芒一吐,那人腦袋飛將出去,仰天便倒。曹操竟對此視而不見,還劍入鞘,趴回床上,不片時又打起呼嚕。過了良久,曹操翻身而起,卻見地上躺著一具死屍,大吃一惊,厲聲問道:“是誰這麼大膽,敢殺我的近侍?”左右据實回答,曹操痛哭流涕,命人厚葬。此事一時傳遍,街頭巷尾沸沸揚揚,人人都以為曹操果然會在夢中殺人,曹操手下近侍更是毛骨悚然,相戒在曹操睡熟的時候,不管發生任何情況,都不可走近他身旁一丈之內,否則小命不保。而楊修卻知曹操心意,送葬時指著棺材嘆道:“丞相不在夢中,而你才在夢中!”曹操聞知此事,心中更加厭惡。這次曹操听說楊修在大庭廣眾之下承認是自己為曹植出的主意,相比他前几次的作為以是小巫見大巫,也不就不覺得如何奇怪了。

    那近侍見曹操愁眉緊鎖,知饞言已入,忙趁机痛打落水狗,道:“楊德祖一直暗中在幫三公子,此事近人皆知,也就魏公一人蒙在鼓里罷了。”

    曹操道:“那你因何不早和我說?”

    那近侍道:“魏公難道忘了,上次您還說誰要是再說長道短,便將他烹了,我們又哪敢再多嘴了?”

    曹操向他瞧了一眼,問道:“那你今日為什麼又敢說了?”

    那近侍道:“魏公待小人恩重如山,小人實在不忍看到魏公受人之欺,這才冒死進言。”

    曹操出了一會神,問道:“你還知道些什麼?”

    那近侍道:“小人還知道三公子的學問也是假的,也是楊德祖教他的。”

    曹操厲聲道:“什麼,竟有這事!”

    那近侍點頭道:“小人與三公子家的一個仆役是同鄉,打小就在一起玩兒,交情十分的好,常常在一塊喝酒,那日小人又與那仆役喝酒,無意中談論到三公子的才干,我說三公子真是聰明,主公問他什麼軍國大事,他都應對如流……”

    曹操瞪視著那近侍,厲聲道:“你怎敢隨便同公子家里的下人飲酒結交,竟還談及這種事!”

    那近侍忙又跪倒,連連磕頭,道:“魏公明鑒:那人是小人十分要好的朋友,親若兄弟。他時時來請小人飲酒,小人原來在村里時就常和他一起飲酒,習以為常,也就不疑有它,沒想到竟犯了大忌,還請魏公恕罪。”

    曹操沉吟片刻,道:“這也是人之常情,不能怪你。接著說下去。”

    那近侍心中一喜,接著道:“那人正好因一件小事,被三公子責打了一頓,心怀怨恨。再加上几杯酒下肚之后,膽氣便壯,便告訴我一個天大的祕密,原來楊德祖曾寫了答教十余條交與三公子,上列各種軍國大事的應對之法。三公子背熟之后,自然對答如流了。”

    曹操一直覺得曹植聰明的過了頭,本就十分怀疑,一听之下,便深信不疑,道:“那人可還在子建府中?”

    那近侍道:“在的。”

    曹操問道:“你有沒有辦法讓那人將答教偷來?”

    那近侍道:“那人與小人相交莫逆,小人有什麼要求他都會答應的。”

    曹操道:“這事就交給你去辦,記住一定要保密,若是走漏了風聲,你也別回來見我了。”

    那近侍打了一個寒襟,道:“小人一定小心謹慎,保証不出任何差子。”

    曹操道:“嗯,除了這些你還听到什麼?”

    那近侍道:“那次曹植公子勇闖入廳來救小人也是楊修給他出得主意。”

    曹操哦的一聲,不再說話。

    那近侍又道:“小人本來很感激三公子,常在其他近侍面前念叨三公子的好處。一日一名近侍听了小人的話,便冷笑,道:‘你被三公子給騙了,卻還被蒙在鼓里。’我道:‘這怎麼可能。’那近侍道:‘三公子本意根本不是要救你,只是想要自顯本事罷了。那日曹植進相府時,楊修正好有事也來見丞相,兩人听聞廳中發生之事,便在院中密謀,后來發生的一切都是楊修一手策划,我其時恰好經過院中,听到了個大概。’”

    曹操伸手在桌案上重重一拍,道:“這個楊修簡直是欺人太甚!”

    便在這時,一名近侍走進殿來,稟道:“楊修有要事要見魏公。”

    曹操道:“來得正好,宣他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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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五十一章 楊修之死
    近侍領著楊修進殿,楊修道:“屬下探听到一件要緊事,特來稟告魏公。”

    曹操問道:“是什麼事?”

    楊修道:“大公子密請朝歌長吳質入府商議机密,恐他人知覺,便用大簏藏吳質于中,只說里面是絹匹,載入府中,我已打探确實,特來稟告魏公。”

    曹操向他瞧了一眼,淡淡地道:“竟有此事?”

    楊修點了點頭,曹操道:“那吳質現在何處?”

    楊修道:“已回府了。”

    曹操低頭沉吟,過了好一會,指著先前進饞言的近侍道:“你領著二十名近侍到子恆府門前守候,若是再有大簏到來立即搜簡!”說著向那近侍努了努嘴,讓他趁著這個机會與曹植府里的那個下人取得聯系,將答教偷出。

    那近侍會意,微一點頭,退了出去。

    曹操在屋中來回走著,道:“反了,反了。身為大臣,拿著國家的奉祿,居然與公子交結,這是要做什麼!”說著辭色轉厲,轉過身來,兩道冷電般的目光向楊修射去。

    楊修和他目光一触,心生寒意,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寒噤,心道:“這話表面上好象在說吳質,實際上像是在說我啊!”饒是他素富机智,一時不知如何應對,只得默不作聲。

    就這樣二人默默相對,良久良久,一句話也沒有說。

    曹丕本事不濟,才情不佳,就連這臉蛋長得都不如曹植好看,和曹植比起來几可說是樣樣不如,在儲位之爭中便時常落于下風。可他又极其熱中權勢,說什麼也不肯屈居自己弟弟之下,那樣當真是生不如死。于是他一連几個晚上沒睡,苦思冥想,這頭發都快想白。可能是上天怜他意誠,有心幫幫他,忽地他靈机一動,明白了其中關竅。這不論做官也好,做世子也罷,若要得寵,被曹操看重,自須了解曹操的脾氣心情,這近侍朝夕和曹操在一起,只要他們能在曹操面前替自己說几句好話,自然是受益無窮。

    就算不說好話,只要將曹操喜歡什麼,討厭什麼,想干什麼事,平時多多透露,自己辦起事來,自然事半功倍,正中曹操下怀。他苦思冥想,終于想通了“揣摩上意”這才是他反敗為胜的關鍵,可最難的也就是這件事,于是他不惜重金,大出血本收買曹操左右近侍及得寵小妾。那些人收了曹丕的錢財,自然為他消災,整日价在曹操耳邊說曹丕好話,把他夸的天上少有,地上無雙,听得曹操耳邊都快長繭子了,心里自然向著他几分,廢長立幼之事也就躊躇未決。而曹植自恃才高,向來瞧不起這些低三下四,只會溜須拍馬的近侍,不屑做此營私舞弊之事,是以從不向近侍們送禮,見到他們,也頗不禮貌。那些近侍自然親曹丕而遠曹植,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曆史上丕植之爭中,曹丕之所以能夠成功,除了賈詡那句起絕定性作用話語之外,近侍們大力為曹丕鼓吹也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自從曹丕買通近侍之事暴露之后,近侍們不敢再為曹丕說好話了,可曹丕卻還是不斷的暗中送禮,近侍們拿人手短,自然要為他出力。既然不能說曹丕好話,便開始說曹植的坏話,借此來打擊曹植,以鞏固曹丕的地位。今日那個近侍拼著被扔到鍋里煮爛的危險,也要不遺余力的落井下石,原因就在于此。那近侍听說楊修發現曹丕私下與吳質往來,大吃一惊,趕忙來到曹丕府邸,命其余近侍在府前守候,自己則進府來見曹丕。

    曹丕一見是他,滿臉堆笑,迎上前來,親自讓他進屋。那近侍受寵若惊,客套一番之后,便道:“公子可曾密請朝歌長吳質到府議事?”

    曹丕點頭道:“确有此事,長安那里傳來消息,此次弟弟會考名列第四,而我則排在了三十名之后。”說到這里,長嘆一聲,道:“這成績是由劉備一方評的,想來是真實的,我想爹爹心里也是有數了,如此一來,我想要爭這世子之位便更加困難了,我實在不服氣,便請季重前來為我謀划反敗為胜之道,可是商量來商量去,卻一點頭緒也沒有,唉,這個世子看來是沒指望了。”

    那近侍道:“我們這些近侍都站在公子這邊,成敗還未可知,公子切莫如此灰心。”

    曹丕大為感激,道:“若有朝一日我成功了,一定會好好報答你們的大恩大德。”

    那近侍道:“三公子待我們甚是無禮,常對人言道我們只會搬弄是非,盅惑主公。若一旦他繼承了大位,我們怕是只有上吊的份了。而大公子待我們甚好,我自然站在公子這邊了。我們其實也沒什麼要求,只要公子續位后不奪我們的飯碗,要我們的小命,我們便已心滿意足了。”

    曹丕道:“你這是說的哪里話,日后只要有我的,便有你們的。”

    那近侍感激涕泠,道:“為了公子這一句話,便是要我們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今天我來就是為了這事,楊修已將公子密請吳質之事報知魏公了,魏公命我來查察此事,我見事關重大,便先跟公子說一聲。這事由主公親自過問,我們不好隱瞞不報,這搜是肯定要搜的,還請公子早點想出對策來。”

    曹丕大吃一惊,心中一慌,更加一點主意也沒有,只是連聲叫道:“這該如何是好?”

    那近侍道:“這吳季重足智多謀,我看未必便輸與楊修了,還請公子速速和他商議。”

    曹丕道:“對的,對的,我這就去和他商議。”說著輕擊兩掌,一名仆役端著個托盤進來,其上堆滿金銀珠寶,煞時間滿屋珠光寶氣。那近侍回頭一看,兩眼發直,哈拉子不由自主的流了出來。

    曹丕指著那托盤,道:“些許薄禮,不成敬意,還請笑納。”

    那近侍道:“公子給我的已經夠多了,這次實在不能再收了。”話雖如此說,但那雙眼睛還是直勾勾地盯著那些金寶。

    曹丕道:“你這麼說可太見外了,我們之間親如兄弟,我的便是你的,還分什麼彼此,你若再不收,兄弟可要大大生氣了。”說著腮幫子鼓了起來,一副氣呼呼的樣子。

    那近侍笑嘻嘻地道:“那我便卻之不恭了。”

    曹丕道:“你若就這麼把錢帶回去,一定會被爹爹知道的。我們還照老規矩,今日來查察的近侍你一會也和他們說一聲,每人都有一份,我自會暗地里給你們送去,不勞你們操心。”

    那近侍道:“還是公子想的周到。”忽地想起一事,一拍腦門,道:“對了,上次公子對我說已買通了三公子的左右,得知了楊修替三公子做答教十條之事。我今日已和魏公說知此事,魏公想看看那份答教,不知公子有沒有辦法搞到手?”

    曹丕笑道:“這個我也已搞到手了。”說著又擊了兩掌,又一名仆役捧著個托盤上來,盤上放著一卷帛書,想來便是楊修所做之答教十余條。

    那近侍指著帛書,道:“就憑這個就能要了楊修的小命,楊修一死,三公子又怎麼是大公子的對手?”

    曹丕道:“成與不成,可就全看兄弟的了。”

    那近侍一拍胸脯,道:“公子放心,包在我身上。”

    曹丕又和那近侍聊了一會,那近侍方屁顛屁顛地退了出去。曹丕忙差人送密信一封與吳質,求教救命良策。吳質回信一封,教他明日再用大簏裝絹入府以迷惑曹操,曹丕依計而行。次日一早,曹丕便令人用大簏裝載絹匹入府,甫到府門,便被那群凶神惡煞的近侍攔住,二話不說,強行開簏搜簡,一看果是絹匹,便連簏帶絹原封不動的拖到相府,請曹操過目。

    曹操將那簏翻了個底朝天,仔細仔細地看了一遍,令人召來楊修,面色鐵青,問道:“不是說里面是吳質麼?”

    楊修瞪目結舌,不知所對。

    那近侍道:“今日一大早便有大簏運絹入府,我們不敢怠慢,立時便上前搜查,一看全是絹匹,哪有什麼吳質。”

    曹操側頭望向楊修,冷冷地道:“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楊修出了一會神,方道:“估計……估計是眾近侍與大公子串通一氣,有一堆絹來蒙騙主公。”

    那近侍白了楊修一眼,道:“今天搜簡之時,引來一群人圍觀,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可作証,主公若是不信可微服私訪,听听他們是怎麼說的,又或是上大公子府里搜看有沒有朝歌長吳質,便知端的。這楊修簡直是含血噴人,主公可要為我們做主啊。”說著跪了下來,聲淚俱下,鼻涕眼淚齊流。

    曹操下令道:“把這些絹匹還回去吧。”瞪了楊修一眼,一拂袖揚長而去。

    那近侍嘿嘿一笑,歪著頭向楊修瞧了一眼,冷哼一聲,緊跟著曹操去了。

    楊修低頭看著地上橫七豎八的絹匹怔怔出神,過了良久,方回過神來,趕去找曹植商議。

    二人商議良久,均覺得曹操已開始對他們產生怀疑了,可該如何挽回頹勢,卻無計可施,不知不覺間日落西山,一輪明月挂上了樹梢,二人仍在斗室之中密議不休。正說話間,忽听嗤地一聲輕響,似有什麼物事落于院中。

    曹植大吃一惊,忙推窗查看,但見樹枝搖曳,沙沙有聲,一個人也沒有。楊修默不作聲的走了出去,低頭細細察查了一翻,驀地里輕輕啊了一聲,彎腰拾起一枚物事,轉過身來,走到曹植身旁,將那物事遞了上去。

    曹植接過一看,只見是一個蜡丸。他右手兩指夾住蜡丸,輕輕一捏,蜡丸應手而裂,現出一小團白色的絹帛來,心中一喜,道:“那高人又來指點我們了。”

    楊修道:“對的,上次他也曾如此傳遞消息,讓公子在魏公出征時放聲大哭,結果收到了奇效。”

    曹植道:“這人雖然鬼鬼祟祟,但好像沒有什麼惡意,可惜我們總是沒見到他的樣子,不然應該好好謝謝他。”

    楊修道:“此人想來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故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公子成功之后,著意尋訪,肯定是會找到的。先別說這個了,看看上面寫些什麼。”

    曹植將絹團展開,原來是兩條細長條的絲絹揉一起,只見第一條絹帛上寫著:“答教之事已露,魏公大為光火,已對公子產生怀疑,公子須當多加小心。”

    楊修大吃一惊,道:“答教公子居然沒有燒毀?”

    曹植點頭道:“我喜歡先生的書法,不忍將其燒毀,珍而重之的藏于一個隱祕所在,沒想到竟給爹爹知道了。”

    楊修拍腿道:“大事去矣!”

    曹植長眉一軒,低頭去看第二張絹條,只見其上只寫了“安于死而趙氏安。”七個小字,不明所以,喃喃地道:“‘安于死而趙氏安。’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楊修側頭看了一遍,略一沉吟,叫道:“哈哈!妙計!”不過他說這話時殊無喜悅之意,而滿是悲愴之情。

    曹植听他話語中亳無喜悅之意,大感奇怪,問道:“是什麼主意?”

    楊修道:“沒什麼,這事就交給我來辦吧。”

    曹植素來相信楊修,他既然不言明,曹植也就不問,道:“嗯,先生須當小心,若有什麼需要,只管來找我便是。”

    楊修搖了搖頭,嘆道:“沒什麼需要了……”說著也不告辭,緩緩地向門外走去。

    曹植總覺的楊修最后几句話有些十分古怪,這晚躺在床上,輾轉翻騰,怎麼也睡不著,三更時分,他越想越不對對勁,披衣而起,便要去找楊修問個明白,走到門口,忽地想起城中已然宵禁,自己三更半夜在街上亂竄,萬一被人當成流氓抓了起來,可就大大不妙了。便又轉了回來,在院中一個石凳上坐下,看著一株柏樹,怔怔出神,一會想著甄宓,一會想著世子之爭,不知不覺間,東方發白,一縷曙光洒入院中。

    曹植長嘆一聲,道:“天終于亮了。”站起身來,便要再住楊修府邸一行,方出院門,便見一名仆役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道:“不好了,楊德祖服……服……服……”他一連說了三個“服”字,下面的話再也說不出來。

    曹植不耐煩的道:“服什麼了,你到是快說啊!”

    那仆役道:“服毒自盡了。”

    曹植只覺半空里響起了一個霹靂,全身一震,只覺天旋地轉,膝蓋一軟,一屁股坐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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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五十二章 丟卒保車
    那仆役慌忙將曹植扶起,曹植呆呆地看著前方,也不說話,出神良久方連聲叫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那仆役道:“具體情況小人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楊府心腹家人,前來報喪,並送來楊修臨終遺言。”

    曹植忙道:“那人呢,快領他進來。”

    那仆役匆匆退下,不多時引來了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人,身形削瘦,雙目紅腫,頦下一部長須,正是楊府家人,曹植忙道:“德祖昨天還好好的,怎麼會突然服毒自盡?”

    那人說道:“小人也不清楚,老爺昨天回來后便心不在焉,將自己關在書房里長吁短嘆,不許任何人進去打擾。過了近一個時辰也不見老爺出來,小人放心不下,躡手躡腳的走到書房前側耳細听,只听得老爺長嘆一聲道:‘唉,太聰明了。’跟著便是砰地一聲響,好似有什麼東西倒了下去。小人嚇得心中突突亂跳,問道:‘老爺,出了什麼事了?’。老爺並沒有回答,小人更加慌了,忙伸手推門,可是門被閂住了,無法推開。小人連叩了十來下門,大聲喊叫,可是老爺仍沒有答應,小人見事不妙,忙召來其他下人合力將門撞開,進屋一看,只見老爺趴在桌案上,已然……已然……已然……”說到這里泣不成聲,喉頭哽住,下面的話便說不下去了。

    曹植雙目無神,呆若木雞,喃喃地只是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自爭世子以來,之所以能屢屢逢凶化吉,遇難成祥,就是因為有楊修在后面幫襯。如今楊修一死,他如同失了左右手一般,試問又怎麼不心煩意亂,六神無主。

    那人哭了良久,方神袖子抹了抹眼淚,又道:“小人在桌案上發現老爺的臨終遺言,見封條上寫著要公子親啟,不敢怠慢,便將此信送來了。”

    曹植一伸手道:“拿下我看。”

    那人雙手捧著一只銀筒,遞了上去,曹植見封條上果寫有“子建親啟”的字樣,揮退左右,拆開封條,揭開筒蓋,取出帛書一看,只見其文曰:“三公子明鑒:我實是奉大公子之命來三公子身邊的,看似在幫公子,實則是在害公子。公子從頭到尾都完全被我蒙在鼓里,對我言听計從,可想而知我有多聰明了,哈哈!”

    看到這里曹植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叫道:“這不可能,這不可能,這封信是假的。”說著便要將信扯碎,可一見到楊修的字跡,眼淚不自禁的流下,心有不忍,過了一會,定了定神,又低下頭來看,只見其上寫道:“我知道公子對我深信不疑,我突然這麼說,公子一定難以相信。就拿答教之事來說吧,公子不覺得我教你的答案太過高明,魏公十分精明,又怎能不有所怀疑?魏公自詡聰明多智且秉性多疑,這些公子應當是知道的,公子屢屢猜透明公心思,表現的過于精明,顯得比魏公還要厲害,魏公焉能不對公子心生猜忌?然后只要在適當的時候將之揭破,魏公便會認為公子別有用心,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如何還會立公子為世子?而這次絹匹之事也是我與大公子事先商量好的,其實吳質根本沒有去過大公子府,都是我瞎說的,我就是利用這件事,將公子以前所做之事揭露出來。如今公子已根本沒有希望再和大公子爭了,我的目的也達到了。可公子必竟對我有大恩,我卻做此歹毒之事,對大公子來說自是有功,可對公子來說則未免有過,我雖然成功卻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間?唯有一死方可上報大公子之德,下報公子之恩。我臨終之前,一絲良心未泯,便將這一切的前因后果寫了下來,俾使公子可以明白真相,不至于為我這個反復小人白白傷心流淚矣!所謂:‘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自認為此計做的天衣無縫,神鬼難知,但終究還是難逃良心的譴責,不免一死。這聰明固然是好事,但聰明過了頭,就不好了,所謂‘過猶不及’就是這個意思,還請公子引以為戒。從此以后不要再刻意在人前賣弄本事了,多在魏公身邊克盡孝道,盡為人子的本份,如此而已,別再想著爭什麼世子了,你根本不是大公子的對手。楊修言盡于此,還望公子珍重。”

    曹植怔怔的看著那信,淚水扑簌簌地滾下,只覺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什麼也看不清了,可他卻對此亳不理會,心里反復尋思:“這不是真的,他昨晚還說要幫我的,怎麼這會竟這麼說,這不是真的,這一定不是真的”越想越覺得這事匪夷所思,忽地想到昨晚收到的那張神祕絹條,楊修便是看到這張絹條而變得古里古怪,回去之后便服毒自盡,一命嗚乎了。一想到此,忙轉身奔入書房,揮手令左右退下,搬動机括,進入密室,取出那張絹條一看,喃喃念道:“安于死而趙氏安,安于死而趙氏安,難道說只有德祖死了,我才能平安無事?這好象是一個典故,到底出自何處?”絞盡腦汁的想了良久,忽地心念一閃,打開暗門,大步沖了出去,在書架上來回翻找,將架上的簡書,一一取過,一目十行,匆匆覽罷,便隨手擲下,但見竹簡亂飛,絲帛亂飄,不片時地上便一片狼籍。曹植瀏覽了數十卷簡書,卻一無所獲,正焦急間,忽地看到一段文字,啊地叫出聲來,只見其上記載著這麼一件事:春秋末期,足以同楚國抗衡的北方大國晉國衰弱了,晉國國君失勢,朝政為趙、魏、韓、智、范、中行六家把持。那六家勢力大至相當,誰也奈何不了誰,六家為了防止某家大肆兼並,產生一家獨大的不利局面,便定了這麼一條矩規,哪家首先發難,其余各家便可聯合起來找他麻煩,讓他死翹翹。自從有了這麼一條規定之后,各家之間亂搶地盤,拔刀火拼,人腦子打出狗腦子的情況得到了遏制,相互之間形成一種微妙的平衡,在這種平衡的態勢下,各家雖互有嫌隙,倒也相安無事。

    可是有一日趙氏的當家老大趙鞅因一件小事,斬了中行氏家的外甥,中行氏自然大為憤怒,便和范氏串通一氣,想要和趙氏為難,可是他們又都懼怕“始禍必誅”這條規定,于是便暫時忍氣吞聲,暗里作著准備。

    趙氏的謀臣董安于得知了兩家的逆謀,便來告訴趙鞅,讓他早作准備,否則一旦兩家准備充分,暴起發難,便難以制止了。趙鞅也害怕始禍之名,便對董安于說道:“晉國有令,始禍必誅,待其先發而后應之,可也。”董安于見勸說不通,只得回轉,自言自語道:“與其多害百姓,寧我獨死,若有事,我自當之。”當下便私具甲兵,暗作准備,以俟其變。范、中行二家听聞董安于祕密訓練兵士,采購兵器,害怕他先發難,自己無法應付,便倉促起兵,連兵攻打趙家,虧得董安于有備,殺出一條血路保著趙鞅退到了晉陽。其時魏、韓、智三家本與范、中行不睦,怕二家胜了趙氏之后,更加難制,便以始禍之罪,連兵救趙,攻打二家。二家敗北,全家老小都被殺得精光,地盤也被四家均分了。

    本來事情到此便算告一段落了,可是正好有一個小人和董安于有仇,便對智家之主荀躒說道范、中行二氏之亂,全由董安于激成,若論始禍,還應當是趙家。荀躒也看著趙鞅不順眼,正想搶他的地盤而苦于沒有机會,一听之下,正中下怀,當即便將始禍之罪加到了趙鞅的頭上,欲聯合魏、韓二家起兵伐趙,趙鞅大為惊駭,忙和董安于商議,董安于道:“臣向者固以死自期矣,臣死而趙氏安,是死賢于生也。”說完便回家解下褲腰帶上吊了。趙鞅便將董安于屍身陳于鬧市,差人對荀躒說道:“此事全由董安于一手挑起,董安于已畏罪自盡矣!”董安于一死,荀躒想要發標卻也找不到由頭,只得作罷,和趙家結盟,發誓各不相害。趙鞅感激董安于救了全族的性命,便在家廟中立董安于的牌位,世世祭祀不絕。就這樣董安于用了自己一命救了趙氏,替他免了一場大禍,趙氏因此得以苟延殘喘。否則的話,趙氏便將不復存在,戰國時也就不會再有趙國,七雄少了一雄,打將起來未免有些不夠熱鬧,曆史也必當大大的亂套矣。

    曹植讀到這里,總算是明白了楊修的一番苦心,長嘆一聲,道:“德祖為了救我,卻不惜自己一命,這份恩情我又怎能報答。”

    將那竹簡擲于地下,又從袖中取出楊修的遺書來仔細觀看,默默垂淚,過了良久,忽然省悟,心道:“德祖說的沒錯,他太過聰明,恃才放曠,常愛在人前賣弄,這其他人也就罷了,可他竟常在爹爹跟前賣弄,如此豈不顯得爹爹不如他有本事,焉能不遭爹爹之忌,我跟德祖走得很近,爹爹又怎會喜歡我?德祖此時不死,遲早也是要被爹爹害死的,而且那時候死了,不但名聲狼籍,還极有可能身首异處,不得全屍,德祖這樣不只是在救我,等于也是在救他自己。”想通此節,心中豁然開朗,又想到:“德祖已經認識到自己錯誤所在,怕我再重蹈覆轍,便不惜以死進諫,讓我千萬別像他那樣,到頭來不得好死。德祖你如此處心積慮,都是為了我好,我又怎能辜負你的一番心意,我一定要振作起來,同大哥好好爭爭,不能讓你就這麼白白死去。”

    便在這時,忽听得月洞門前腳步聲響,抬頭一看,只見曹操鐵青著臉,領著十余名近侍朝他走來。

    曹植嚇了一跳,忙將那份遺書藏入袖中,迎上前去,跪倒磕頭道:“爹爹來了,怎麼也不說一聲,孩兒好到門口去迎接。”

    曹操低頭向他瞧了一眼,道:“那樣我還能看到什麼?”

    曹植見曹操面色不善,低垂著頭,不敢答應,曹操問道:“楊修服毒自盡之事,你可知曉?”

    曹植點了點頭,曹操又道:“我听說他臨終之時曾寫了一封遺書交到你手里,拿來我看。”說著大手向他伸去。

    曹植搖頭道:“孩兒並沒有見到什麼遺書。”

    曹操怒氣上沖,厲聲道:“我進來時你鬼鬼祟祟藏入袖中的是何物?還不快快拿出來!”

    曹植連連搖頭,好似撥浪鼓一般,道:“孩兒的确沒有見到什麼遺書。”

    曹操怒道:“都到這時候了,兀自還在抵賴。我讓你自己拿出來,是在給你机會,一會我讓人搜出來,到那時你可別怪我不講父子情面。”

    曹植向曹操瞧了一眼,還是那一句:“孩兒沒有實在收到什麼遺書。”說這話時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神色,顯是在告訴曹操要遺書沒有,要命就有一條。

    曹操嘆了一口氣,大手一揮,一名男子從親兵身后轉了出來,道:“三公子還是拿出來吧,我都和魏公說了,公子將遺書藏起來也是無用。”正是那個來送遺書的家人。

    曹植戟指罵道:“原來是你這個卑鄙小人!”

    那人嘿嘿一笑,道:“這可怪不得小人,魏公問小人老爺曾有何遺言,小人只得据實上奏了。”

    曹操厲聲道:“還不快快拿出來!”

    曹植道:“既然爹爹這麼想看,我只好交出來了。”伸手入袖,掏出那遺書,雙手呈上。

    曹操接過一看,一臉難以置信,大眼瞪著小眼,只覺自己看到了最不可思議的事情,過了良久良久,方問道:“既是如此,這信你為什麼不早拿出來?”

    曹植道:“這信對大哥十分不利,想來德祖狀告大哥不成,怀恨在心,故意寫了這封遺書,好讓爹爹生疑,我怕爹爹見到這信后牽怒于大哥,便將它藏了起來。”

    曹操臉上現出了笑容,緩緩點點頭,側頭瞪了那家人一眼,喝道:“來人啊!將這個吃里扒外的卑鄙小人拖出去斬了!”

    原來那人早已被曹丕買通,楊修死時他便見到這信,由于封固甚緊他不知道其中內容,不過這信既然是寫給曹植的,自然涉及机密。他一見之下,認為自己大發橫財机會來了,不由得心花怒放,忙將那信送給曹植,跟著便跑到曹操那去出首,妄圖以此來邀功請賞,發一筆小財。他沒想到他的老爺楊修在死之前便已想到這個結果,便故意寫了這麼一封遺書,好讓曹操心疑,而他卻巴巴的跑去出首,實是將自己的腦袋往鬼頭刀下塞。

    那人肚中的墨水有限,哪是楊修的對手,根本沒有料到這是個陷阱。其時他見曹操怒容滿臉瞪圓雙眼直盯著曹植,眼里快要冒出火來,料想曹植今日必定在劫難逃,而自己則是扳到曹植的大功臣,不但曹操會有賞賜,就連曹丕也會大大的感激他,這好處難道還能少得了?一想到此便心花怒放,趾高氣昂地站在那里,樂得個嘴歪歪,忽然听到這麼一句,嚇了一大跳,雙膝一軟,跪了下來,道:“魏公饒命啊,小人對魏公可是忠心耿耿的啊!”

    曹操嗤得一聲,道:“不知道你對誰忠心!”手一揮:“拖下去!”

    邊上親兵轟然應諾,內中搶上兩人來,架著他向外便走。那人嚇得渾身發抖,不住喊道:“魏公饒命。”聲音漸漸遠去,過了良久,再也听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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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五十三章 怒烹近侍
    曹植暗叫好險,心想虧得楊修臨死之前倒打一耙,不然這會大叫饒命的便是自己了。曹操摸了摸他的頭,笑了笑,道:“讓你受惊了。”

    曹植問道:“爹爹打算如何處置德祖?”

    曹操憤憤地道:“梟首示眾,以為與公子交結者戒,又何必問!”

    曹植為了不讓楊修死無全屍,腦子里飛快的轉著主意,突然間靈机一動,跪倒道:“德祖是與我走的很近,我當時不知他其中竟另深意,一時鬼迷了心竅,竟對他言听計從,如今悔之晚矣!若論罪過,孩兒的更大,就請爹爹責罰孩兒,而保住德祖的全屍吧。他畢竟和孩兒相處已久,孩兒實在不忍看到他死后還不得安寧。”

    曹操道:“傻孩子,他根本是在為丕兒張目,欲加害于你,你被他騙了竟還為他說話,這人就愛自作聰明,哼,饒他不得!”

    曹植道:“德祖是大哥派來的,這只不過是德祖的一面之詞,是否屬實還有待查察。我看他不過是仗著聰明,想要助我成事,從中撈些好處罷了。再說此事頗為暖昧,若暴之于市,老百姓們不明就里,一定會議論紛紛,到時謠言日起,甚囂塵上,對爹爹也是大為不利。”

    曹操點了點頭,微微一笑,道:“還是你識得大體,顧得大局。好,就依你,我會封鎖消息,對外就宣稱他身患重病不治而死。”

    曹植心中一喜,道:“多謝爹爹。”

    曹操拍了拍他的肩頭,道:“就這樣吧,我回去了。”

    曹植道:“孩兒恭送爹爹。”

    曹操一擺手,道:“不用了,你受惊不小,好好休息吧。”說著向門外走去。

    曹植還是送到大門之外,見曹操走遠,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曹操回到相府,來到書房,坐于案旁,一言不發,面沉似水。那位屢進饞言,恨不得曹植不得好死的近侍知他前去修理曹植了,心下大喜,暗中念叨,道:“大公子有福,馬上就要當世子了,我叨他的光,也能跟著飛黃騰達,錦衣玉食矣!”可候了半晌卻沒听到一絲動靜,不免覺得曹操雷聲大雨點小,辦事一點都不爽利,正焦急間,卻見曹操面色陰沉的轉了回來,一言不發,不禁大為納悶,壯著膽子問道:“魏公可是在為三公子生氣?三公子只是年輕不懂事,魏公教訓一下也就是了,可別氣坏了身子。”

    曹操向他瞧了一眼,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是在生他的氣?”

    那近侍道:“魏公從三公子那里回來便臉色難看,小的料想魏公應該是在那里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情了。”

    曹操哈哈一笑,道:“你還真是聰明。”

    那近侍陪著傻笑兩聲,道:“承蒙魏公夸獎。小人原來蠢笨無比,只是整日陪著您,受您的熏陶,自然就机靈那麼一二分了。”

    曹操冷笑道:“我看還是蠢笨無比好些,這次你還真就猜錯了,我根本不是在生植兒的氣。”

    那近侍一臉惊詫,心中想問曹操到底在生誰的氣,卻怎麼也沒膽子問出口。

    曹操向他瞧了一眼,問道:“你是不是想問我在生誰的氣?”

    那近侍不自禁的點了點頭,跟著覺得不對勁,又連連搖頭。

    曹操怒目瞪視著他,厲聲道:“我就是在生你的氣!”

    那近侍打了一個寒戰,膝蓋一曲,跪了下來,道:“小人一向盡心服侍魏公,自問本沒有做錯什麼啊,魏公怎麼會生小人的氣?”

    曹操冷笑道:“沒有做錯什麼?”打開抽屜,取出曹靜寫的那封信,在他面前晃了一晃,道:“知道這里面寫的什麼嗎?”

    那近侍一臉迷茫,搖了搖頭,曹操道:“這信是靜兒寫來的,信上說子建、子恆在長安曾鬧過一點不愉快,會考前夜,子建曾親眼看到子恆執刀闖入他的屋內將他的手指划傷,而子恆卻說自己在后院中莫明其妙地被人擊暈,這事太過匪夷所思,長安那邊至今也沒查察明白,靜兒讓我自己判斷,你這麼看?”

    那近侍早已思維停滯,滿腦子都是漿糊,哪知道怎麼回答,再者這事若是冒冒然亂答,极有可能要被大卸八塊,說道:“小人是何等樣人,如何能懂得這其中原委?這其中的玄妙,魏公自然一下子就想明白了,魏公的英明睿智小人又怎能及得上萬分之一,魏公便是叫小人回去想上個十年八年,那也是想不明白的。”

    曹操冷冷地道:“你倒挺會拍馬屁。長安這事先放在一邊,祭天這事不也十分離奇古怪麼,子恆在祭天途中中伏,而子建恰好不在,刺客之中竟還有子建的人,如此一來,几可說是鐵証如山了。而子建卻說他在郊外遇到一位女子,為了送那女子到平原,以至于錯過了時辰,這事我也查實了,有人曾在去平原的路上見過子建和一女子走在一起,証明子建並沒有說謊,你說說這事又是怎麼一回事?”

    那近侍只覺頭大如斗,道:“小人委實想不明白這其中關竅。”

    曹操笑了笑,道:“本來我也不明白,可是近來發生的几件事讓我想明白了。”頓了頓,道:“現在來說說那個神祕女子,子建在長安見到那女子之后便對其一見傾心,為其神魂顛倒,茶飯不思,可是這事极其祕密,連靜兒都只是隱約猜到其事,唯一知道此事的便只有當時和他朝夕共處的子恆了。我曾問過子建,他言道他一時心痒難耐曾和子恆說過此事,而祭天時子建什麼人不遇到,卻偏偏遇到了那個女子,則難道不值得讓人怀疑麼?”

    那近侍听曹操漸漸的怀疑到曹丕的頭上,暗暗叫遭,心想自己今后的富貴可全都指望曹丕了,若是曹丕沒戲,不但這場富貴將成鏡花水月,連這條小命也隨時都有玩完的危險,想此,一顆心不自禁的突突亂跳,說道:“這說不定是……有人暗中布局,欲陷害大公子,大公子宅心仁厚斷不會做此禽獸不如之事。”

    曹操笑道:“說得好!你說陷害者另有其人,倒也說的通,可是那人如何知道子建喜歡那個女子?子建並非貪花好色之人,若用其他女子,他根本不會上當的,也只有用這個女子,才能收到奇效,這點若不是非常了解子建之人,又怎能知道?”

    那近侍心念一轉,道:“賈福是小姐的夫婿,小姐知道,賈福就一定知道。賈福向來與魏公為敵,說不定是他搞得鬼。”

    曹操拍手道:“說得好!可是這賈福也可以排除了,賈福雖說慣于裝神弄鬼,卻也光明正大,你若不去惹他,他一般不會主動來惹你,且他從不屑使用刺殺、誣陷這一類下三爛法門,要就是在戰場上見個真章,而在戰場上行使詭計,向來無所不用其极,各家皆是如此,豈獨他一人?再者那個女子也是賈福的夫人,賈福深愛于她,如何肯沾汙她的清白名聲?且她怀有身孕,又如何能來鄴城行使詭計?”

    那近侍道:“這個小人便不明白了。”

    曹操道:“我早已有心立子建為世子,曾集眾文武共議過此事,子恆一向留心此事,又怎會不知道?自然視子建為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因此我看了那封信之后,便有些怀疑子恆了,于是我便出言試探,你果然大肆抨擊子建,將楊修教他之事一五一十的捅了出來……”

    那近侍聞言便暗暗叫遭,心中砰砰亂跳,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起來,只听得曹操續道:“楊修常給三公子出主意,別有用心,這點不用你說,我早就已經知道了。而你這麼不遺余力的落井下石,唯恐子建不死,到底是為了什麼?”

    那近侍打了一個寒襟,道:“小人怕魏公受三公子之欺,這才出言提醒,實是出于對魏公的一片忠心啊。”

    曹操冷笑道:“一片忠心?你暗里收了子恆多少好處?你倒是發財的緊啊!”

    那近侍大吃一惊,手心里冷汗直冒,身子抖個不停,寒毛倒豎,寒意之透骨髓,心中兀自存著一線希望,狡辯道:“哪有此事,魏公切勿听他人胡說。”

    曹操道:“你們一再為子恆說好話,我心中便已有所怀疑了,只不過當時我一時不明,認為子恆确如你們所說的仁孝謙和,因此雖心有怀疑,卻也沒往心里去,對子恆的好感也就多也几分,這才遲遲不能決定世子人選。可最近發生的几件事,使我越來越對子恆的人品產生質疑,于是我便暗中差人查察,子恆能買通子建的左右,偷出答教十余條,難道我就不能買通子恆的左右?說說吧,那日我讓你去搜查子恆府時,你悄悄地到他府里密談,都說了些什麼?”

    那近侍險些嚇得暈了過去,喃喃道:“小人根本沒有私下去過大公子府上,還請明公明鑒。”

    曹操道:“難道你還要我叫出那個人來和你當面對質麼?”

    那近侍像堆軟泥般的委頓在地,過了良久,回過神來,求饒道:“小人一時見錢眼開,還請魏公饒了小人這一回吧,小人再也不敢了。”說著便咚咚咚地磕起頭來,好似搗蒜一般。

    曹操道:“你知不知道為什麼我今天和你說了這麼多,還將心中的所有祕密都對你說了?”

    那近侍一臉迷茫,搖了搖頭,接著突然醒覺,嚇得頭皮發麻,汗流浹背,全身發顫,牙齒相擊,格格直響,曹操笑道:“你明白了?哈哈!沒錯,因為死人是一個字也不會說出去的。”手一揮,大聲下令道:“來人啊,將這家伙給我拖出去烹了!”

    守在門外不遠的親兵轟然應諾,跟著腳步聲雜沓,四名親兵大步搶進殿來,橫拉倒拽的將他拉了下去。

    那近侍嚇得一股渾黃的液體從褲管中流了出來,連聲叫道:“魏公饒命,魏公饒命。”

    曹操冷冷地道:“上次你的舌頭險些被割了去,竟還不吸取教訓,仍就在不停的搬弄是非,這就叫:‘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說到這里聲色轉厲,大聲道:“將這家伙的嘴捂上,省得他再亂說!”

    嗤得一聲響,邊上一名親兵伸手在他衣襟上撕下一大片布來,揉成一團,趁他亂叫亂嚷,嘴巴張得老大之際塞進他嘴里,往里使勁按了兩下,將他的嘴賭了個嚴實。那近侍叫得正歡,突然之間嘴被賭上了,憋在心里的一肚子話也就喊不出來,只是唔唔唔的几聲悶響,誰還知道他在說些什麼?

    廣場上已放著一只大鼎,下面堆滿柴伙,但見火苗亂竄,火星四濺,劈啪畢剝之聲不絕,過不多時鼎中清水便開始沸騰,不住冒著氣泡。曹操御用大廚親自監刑,一看火候差不多了,大手一揮,兩名親兵架著那個已被嚇得暈了過去的近侍來到鼎前,使勁一擲,便將他投入鼎中……

    過不多時,一名親兵來到曹操書房,稟道:“那近侍已經被烹了,特來稟明魏公。”

    曹操點了點頭,跟著點了十多個素所親信近侍的名字,道:“將這些人也一並烹了,讓其他近侍都去看看,也好讓他們以后這嘴都把牢一點,誰再敢亂說話,這就是榜樣!”

    那親兵應道:“是!”

    所謂烹人之刑就是將人投入鼎中活活煮熟,這在春秋戰國時屢見不鮮,甚至比砍頭都常用,但由于過于殘忍,在三國時已不常用了。此番曹操于一日間連烹了親信近侍十余名,在場觀刑的其他近侍從未見過如此慘刑,盡皆嚇得魂不附體,兩股顫顫,面如白紙,一些膽子較小的家伙,一沒忍住,尿水長流,褲中淋淋漓漓,好在除了自己之外,沒有其他人知道,不然這丑可就真出大了。更有甚者一听到受刑之人撕心裂肺的慘呼之聲,便嚇得心臟病突發,兩眼一閉,委頓在地,兩足一挺,一命嗚呼了。

    雖說曹操並沒有說為什麼將這些人給煮了,但明眼人一看便都明白了,眾近侍這才知道原來曹丕的錢不是那麼好拿,搞不好會有被人當成下酒菜的危險,那些沒收過曹丕賄賂的暗自慶幸,暗叫好險。而收過曹丕錢財之人,則紛紛捧著金寶到曹操面前自首,胡亂磕頭,痛哭流涕,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痛陳自己之非,言道自己一時鬼迷心竅,收了曹丕的錢財,眛著良心為他說好話。如今自己已然做了深刻反醒,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實是罪無可恕,決定痛改前非,肯請曹操給自己一次改過自新的机會,從今往后自己一定重新做人,忠字當頭。跟著賭咒發誓,一定要永遠效忠曹操,服侍他鞍前馬后,給他做牛做馬,百死無悔。然后便落井下石,痛罵曹丕不是東西,為了達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竟然做此下三爛的手段,當真是用心歹毒,其罪當誅。其時這些近侍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也就顧不得那麼許多了,將自己和曹丕私底下的那些見不得光的事情一股腦的全噴了出來,曹丕的奸謀徹底的暴露在曹操面前,曹操將諸般事情一一印証,更加証實了自己的猜測,當即便將曹丕召進府來,冷冷地問道:“子恆,你的錢好象很多嘛?”

    十余名近侍一朝被烹,這在鄴城可算是天大的事情了,曹丕自是早有耳聞,進府來之時,便已心如鹿撞,惊惶不安,此時听得曹操這麼問,嚇了一大跳,雙膝一軟,跪倒在地道:“孩兒知錯了,求父親饒過孩兒這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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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五十四章 佛寺相親
    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就此過去,氣氛又重新容洽,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劉備起身更衣,來到殿前,瞥眼間見庭下有一塊巨石。劉備心血來潮,刷得一聲,拔劍出鞘,仰天祝道:“若劉備能夠回轉長安,成王霸之業,一劍揮石為兩段。如死于此地,劍剁石不開。”言罷,手起劍落,火光迸濺,砍石為兩段。孫權在后面看見,問道:“玄德公為何憎恨此石?”劉備道:“我年近五旬,尚不能為國家剿除賊黨,心常自恨。今蒙國太招為女婿,此平生之際遇也。恰才問天買卦,若能破曹興漢,砍斷此石。今果然如此。”孫權暗思:“劉備莫非用此言瞞我?”掣劍在手,對劉備說道:“我亦問天買卦。若破得曹賊,亦斷此石。”卻暗暗祝告道:“若能取得荊州,興旺東吳,砍石為兩半!”右手運勁向下一揮,長劍到處,火星四濺,巨石應手而開,裂成兩半。那巨石若是有靈一定會破口大罵:“***,老子整日受風吹雨淋早已骨質疏松,你們卻拿著削金斷玉的寶劍來切老子,哪有不開的道理,這樣子買卦算個屁數啊?”

    二人互視一眼,哈哈大笑,擲劍于地,攜手入席。又飲數巡,孫乾目視劉備,劉備會意,起身告辭,孫權親送出寺,二人並肩立于寺前,觀江山之景,但見江風浩蕩,洪波滾雪,白浪掀天。劉備只覺心曠神怡,由衷贊道:“我到過許多地方,卻從未見過如此美景,此乃天下第一江山也!”

    剛說到此,忽見波上一葉小舟,行于江面上,如行平地,嘆道:“‘南人駕船,北人乘馬’,信有之也。”孫權聞言尋思:“劉備此言,戲我不慣乘馬耳!”顧視左右,左右會意,牽過馬來,孫權飛身上馬,馳驟下山,跟著揚鞭催馬直奔上岭,來去如風,笑對劉備說道:“誰說南人不能乘馬?”劉備聞言,撩衣一躍,躍上馬背,飛走下山,復馳騁而上。二人立馬于山坡之上,揚鞭大笑,過了良久,二人並轡而回,京城百姓總算是見到劉備,無不嘖嘖稱贊,悄聲議論,都道孫權的妹妹好福氣能嫁給這樣一位英俊瀟洒的大英雄,當然內中也有一些光棍吃不到葡萄,心中不忿,暗罵劉備不是東西,頭發胡子都白了,兀自還想著吃嫩草。

    回城后劉備別了孫權,自回館驛,在院中來回走著,低頭沉吟,越想越覺得多呆一日便多一分危險,忙與孫乾商議,孫乾搞外交出身,當然知道打通關節的重要性,勸劉備速與喬國老聯系,求他作主,早早完婚,免得夜長夢多。劉備心覺有理,忙騎著愛馬的盧來到國老府上,喬國老接入,禮畢茶罷,劉備說道:“今日之事國老也看到了,江左之人多有要害劉備的,恐不能久居。”

    喬國老本就是一個正直之人,覺得孫權、周瑜這樣做太不正道,再加上收了劉備的銀子,自然要為他消災,一拍胸脯,咳嗽兩聲,道:“玄德放心,我去見國太說明此事,有她護持,你還有什麼好怕的?”

    劉備點了點頭,跪倒拜謝,告辭離去,喬國老撐著根拐棍便又來見吳國太,言道劉備恐人謀害,急急要回。吳國太大怒道:“我的女婿,誰敢害他!”即時便讓劉備搬入書院暫住,擇日畢姻。劉備心下大喜,入內拜謝,對吳國太說道:“只恐趙云在外不便,軍士無人約束。”吳國太教盡搬入府中安歇,休留在館驛中,免得生事。劉備暗喜。

    數日后,書院大排筵席,孫夫人與劉備結親。至晚客散,兩行紅炬,接引劉備入房。燈光之下,但見槍刀簇滿。侍婢皆佩劍懸刀,立于兩旁。嚇得劉備魂不附體,臉皮發青,雙腿不自禁的抖了起來,心中暗道我命休矣。

    一名婢女向他瞧了一眼,道:“貴人休得惊懼,夫人自幼好觀武事,居常令侍婢擊劍為樂,故爾如此。”劉備搖了搖頭,道:“此非夫人所觀之事,我甚心寒,可命暫去。”

    那名婢女進屋對孫夫人說道:“房中擺列兵器,嬌客不安,容暫去之。”

    孫夫人笑道:“廝殺半生,居然還怕兵器!”下令盡行撤去,又令侍婢解劍伏侍。當夜劉備與孫夫人成其好事,兩情歡洽,洞房春暖,風光旖旎,其樂可知。劉備不惜血本,大出金帛散給侍婢,以買其心,反正他現在財大氣粗,這點錢對他來說當真是九牛一毛,花將出去一點也不肉疼。次日日上三竿,二人兀自相抱未起,將近午時,劉備方始醒轉,令婢女喚來簡雍回轉長安報喜。從此之后連日與江左名士飲酒閑聊,劉備一張嘴甚是來得,一見吳國太便大拍馬屁,亂獻殷勤,听得吳國太心花怒放,自然對他十分愛敬。

    正當劉備心花怒放之際,孫權卻愁眉苦臉,心想好好的一條妙計卻弄巧成拙,好處沒撈到卻貼進了如花似玉的妹妹一個,可木已成舟,米已成炊,想要后悔去也來不及了。一想到此便長嘆一聲,提筆給周瑜寫了一封密信,差人送往陸口,周瑜拆開一看,只見其上寫道:“我母親力主,已將我妹嫁與劉備。不想弄假成真,此事更當如何?”

    周瑜大吃一惊,坐立不安,思來想去,過了良久,忽地靈机一動,提筆寫就密信一封,交給來人,讓他執此信回見孫權,孫權拆書觀看,只見其文曰:“我所謀之事,不想反覆如此。既已弄假成真,又當就此用計。劉備以梟雄之姿,有關、張、趙云之將,更兼諸葛、賈福用謀,必非久屈人下者,他日若是僥幸吞滅曹操,必及東吳,誠如是江東危矣!愚意莫如將其軟困于吳中,為其盛筑宮室,以喪其心志;多送美色玩好,以娛其耳目;使分開關、張之情,隔遠諸葛、賈福之契,各置一方,然后以兵擊之,大事可定,荊益可得矣。今若縱之,恐蛟龍得云雨,終非池中物也,愿明公熟思之。”

    孫權其時正與張昭商議要事,看完信后,點了點頭,將信交與張昭,張昭匆匆覽罷,點頭道:“公瑾之謀,正合我意。劉備起身微末,奔走天下,戎馬倥傯,未嘗享受富貴。今若以華堂廣廈,子女金帛,令其享用,自然疏遠孔明、關、張等,如此君臣之間必生怨望,然后,因隙乘變,荊益可圖也,我若据有荊益,憑長江天險而守,曹兵雖有百萬,又能奈我合?待時机成熟,命一上將徐圖中原,大事成矣!主公速行此計,勿再猶豫不決,一旦劉備辭歸,悔之晚矣!”

    孫權大喜,立即令能工巧匠修整東府,廣栽花木,盛設器用,將里里外外布置的美倫美奐,富麗堂皇,請劉備與其妹前往居住。又送女樂數十余人,並金玉錦綺玩好之物。吳國太只道孫權好意,喜不自胜。這孫尚香之美貌在三國里自是出了名的,當然要比劉備原先那兩位黃臉婆齊整十倍,且年紀輕輕,喜玩愛鬧,終日纏著劉備,嬉笑打鬧,如膠似漆。

    劉備前期經常奔竄逃亡,大半時光都在馬上渡過,生活條件自是极其艱苦。得了四州之后,雖入住未央宮,但因財政困難,用度緊張,又恐民心生變,一時之間卻也不敢大修宮室。那未央宮是西漢時他的老祖宗留下來的,本就年久失修,王莽篡漢時,綠林赤眉並起,曾攻入長安燒殘宮室,長樂宮就在那時毀于大火,于今只剩几根東倒西歪的柱子,無聲的立在那里,控訴綠林赤眉兩軍的暴行。未央宮雖幸免于難,但也已嚴重損毀,面目全非,東漢定都洛陽后,只是稍加修葺,傳至今日,又已曆二百余年,自然更加破敗不堪,一到春雨連綿之期,漏雨那是常有的事,一個晚上但聞雨點一滴滴打在銅盆上發出的叮咚之聲,吵得人根本沒法睡著,劉備住在未央宮里看似風光無限,實則是苦不堪言,心中大叫后悔,卻也無可奈何,只得打落門牙往肚子里咽。

    而如今孫權為他大筑宮室,正是投其所好。他從未見過如此金碧輝煌的宮室,置身其中,自然是流連忘返,而触目所見,又盡是柳腰縴足,丰胸肥臀。除了孫尚香外,孫權送來的數十名女樂,盡是千中挑,萬中選的美人兒,個個生于斯長于斯,秉承山川靈氣,出落的极是水靈,嬌俏可人。劉備這個方才脫貧致富的貧下中農,哪見過這等陣勢,自然抵受不住,鼻血口水齊流,終日沉迷其中,日听歌夜御女,只覺此間甚樂,不思長安矣!

    孫權將劉備安置到東府時,找了個借口,將趙云支了開去,在東府前里許處,拔了几進宅院,讓他和那五百小卒子居住。趙云每日都上東府來求見劉備,匯報工作,守門家丁預先受了孫權囑咐,以各種各樣的借口拒絕他入見。趙云見不到劉備大為郁悶,又不敢闖將進去,打擾劉備好事,只得去城外射箭走馬,打發時間。如此過了兩個多月,看看要到元宵,這年也快過完了。這日他又來東府求見劉備不得,急得在府門前走來走去,驀地里想起了諸葛軍師留下的錦囊,心道:“孔明分付三個錦囊與我,叫我一到京城,開第一個;住到年終,開第二個;臨到危急無路之時,開第三個。于內有神出鬼沒之計,可保主公回家。此時已近元宵,主公貪戀女色,並不見面,何不拆開第二個錦囊,看計而行?”走到無人處,從怀里取出錦囊,拆開一看,心中大喜,轉出暗巷,又來到府門前,提起門環,在門上使勁地叩了三下。

    過了良久,呀的一聲,大門開了,一家丁探出頭來,一見是他,一臉不悅起道:“怎麼又是將軍,不是說了使君正與夫人下棋沒空見你嗎?”

    趙云勃然大怒,握緊拳頭,道:“都火燒眉毛了,還在下棋,再下命就要沒了!快去稟告主公,說趙云有十萬火急之事求見。”

    那家丁道:“我剛才稟告過了,使君說了他正在興頭上,便是有天大的事也是不理,將軍還是明天再來吧。”

    趙云怒目橫視,伸手在門上重重一推,砰地一聲,大門向內飛出,那家丁只覺胸前一股大力涌來,如遭電擊,全身劇震,不禁心煩意亂,氣血翻涌,蹭蹭蹭地向后退了八九步,膝頭一軟,一屁股坐到地上。趙云大踏步搶進門來,拔劍出鞘,橫于胸前,喝道:“我真有十萬火急之事,快去通報,不然我可要硬闖了!”

    那家丁從來沒去和劉備通報過趙云來訪之事,若是趙云硬闖,這事就越發不可收拾了。一旦劉備明白了前因后果,怪罪下來,孫權也不會替他擔待的,到時這腦袋可就要搬家了。不自禁打了一個寒襟,說道:“將軍且稍待,我再去稟告。”轉過身去,拔足狂奔,飛也似的去了。

    過了片時,那家丁氣喘如牛,跑了回來,道:“使君請將軍到前廳相見。”

    趙云微微一笑,走到前廳,行禮已畢。劉備原本正摟著孫夫人看歌舞,卻被趙云打斷了,一臉不爽,問道:“子龍因何來此?”

    趙云神色慌張,道:“主公深居畫堂,不想回長安了?”

    劉備見他神色不對,忙問道:“發生了何事讓你如此大惊小怪?”

    趙云向左右一瞧,劉備揮手令眾婢仆退下,趙云道:“今早接孔明急報,說曹操要報陳留被占之恥,起精兵五十萬,殺奔陳留,情況甚是危急,請主公便回。”

    陳留是劉備在虎牢關外唯一地盤,是其進軍中原的跳板,至關重要,豈容有失?他一听之下,大吃一惊,問道:“果有此事?”

    趙云點了點頭,劉備道:“陳留若失,大事去矣!我必親往,子龍且退,容我入內同夫人商議。”

    趙云心中暗服諸葛亮,只覺他和那個瘋瘋顛顛的賈軍師一樣慣于弄鬼,只一句話便將劉備嚇得魂飛魄散,不再想著美女了,說道:“若和夫人商議,夫人必不肯放主公回去。不如休說,今晚便好起程,遲則誤事!”劉備沉吟片刻,道:“你且暫退,我自有道理。”趙云面色惶急,連番催逼,劉備知事態嚴重,點頭以示知曉,揮手令他暫退。趙云退后,劉備入見孫夫人,暗暗垂淚。孫夫人道:“夫君何故煩惱?”劉備曰:“想我劉備只身飄蕩异鄉,生不能侍奉二親,又不能祭祀宗祖,實乃大逆不孝也。今元宵在即,卻仍未祭祀,怎能不叫人惆悵?”孫夫人道:“你休瞞我,我已听知了也!方才趙子龍報說陳留危急,你欲還鄉,故推此意。”原來這個孫夫人和蔡夫人一樣,也喜歡隔屏听密語,劉備和趙云在前面密談,孫夫人則貓著腰躲在屏風后面,听得個一清二楚。

    劉備跪倒道:“既然夫人都知道了,我就不好再隱瞞了。我若不回,一旦陳留有失,必被天下人恥笑我貪戀美色不顧江山;若去,卻又舍不得夫人,因此煩惱。”說著便唉聲嘆氣。

    孫夫人道:“妾已事君,不管夫君到哪里,妾自當相隨。”劉備道:“夫人之心,我又怎會不知?怎奈國太與吳侯視夫人為掌上明珠,怎肯輕易放夫人離去?夫人若可怜劉備,暫時辭別,相見有日。”言罷淚如雨下。

    孫夫人哪料到劉備的哭功厲害,眼淚說來便來,要多少有多少,還道他真的顧及夫妻情分,心中一酸,跟著洒下几行熱淚,說道:“夫君休得煩惱,我會苦苦哀求母親,母親自幼疼我,對我千依百順,一定會放我與你同去的。”

    劉備道:“既便國太肯放你我離去,吳侯也必會阻擋。”

    孫夫人沉吟良久,方道:“來日我們只推往江邊祭祖,不告而別如何?”

    劉備心中一喜,跪倒磕頭道:“若如此,生死難忘!切勿漏泄。”兩人商議已定。劉備密喚趙云分付道:“明日你先引軍士出城,于大道等候。我推說祭祖,和夫人同走,到時你在那里接應。”
jacky751101 發表於 2008-5-3 11:28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五章 貪戀美色
    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就此過去,氣氛又重新容洽,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劉備起身更衣,來到殿前,瞥眼間見庭下有一塊巨石。劉備心血來潮,刷得一聲,拔劍出鞘,仰天祝道:“若劉備能夠回轉長安,成王霸之業,一劍揮石為兩段。如死于此地,劍剁石不開。”言罷,手起劍落,火光迸濺,砍石為兩段。孫權在后面看見,問道:“玄德公為何憎恨此石?”劉備道:“我年近五旬,尚不能為國家剿除賊黨,心常自恨。今蒙國太招為女婿,此平生之際遇也。恰才問天買卦,若能破曹興漢,砍斷此石。今果然如此。”孫權暗思:“劉備莫非用此言瞞我?”掣劍在手,對劉備說道:“我亦問天買卦。若破得曹賊,亦斷此石。”卻暗暗祝告道:“若能取得荊州,興旺東吳,砍石為兩半!”右手運勁向下一揮,長劍到處,火星四濺,巨石應手而開,裂成兩半。那巨石若是有靈一定會破口大罵:“***,老子整日受風吹雨淋早已骨質疏松,你們卻拿著削金斷玉的寶劍來切老子,哪有不開的道理,這樣子買卦算個屁數啊?”

    二人互視一眼,哈哈大笑,擲劍于地,攜手入席。又飲數巡,孫乾目視劉備,劉備會意,起身告辭,孫權親送出寺,二人並肩立于寺前,觀江山之景,但見江風浩蕩,洪波滾雪,白浪掀天。劉備只覺心曠神怡,由衷贊道:“我到過許多地方,卻從未見過如此美景,此乃天下第一江山也!”

    剛說到此,忽見波上一葉小舟,行于江面上,如行平地,嘆道:“‘南人駕船,北人乘馬’,信有之也。”孫權聞言尋思:“劉備此言,戲我不慣乘馬耳!”顧視左右,左右會意,牽過馬來,孫權飛身上馬,馳驟下山,跟著揚鞭催馬直奔上岭,來去如風,笑對劉備說道:“誰說南人不能乘馬?”劉備聞言,撩衣一躍,躍上馬背,飛走下山,復馳騁而上。二人立馬于山坡之上,揚鞭大笑,過了良久,二人並轡而回,京城百姓總算是見到劉備,無不嘖嘖稱贊,悄聲議論,都道孫權的妹妹好福氣能嫁給這樣一位英俊瀟洒的大英雄,當然內中也有一些光棍吃不到葡萄,心中不忿,暗罵劉備不是東西,頭發胡子都白了,兀自還想著吃嫩草。

    回城后劉備別了孫權,自回館驛,在院中來回走著,低頭沉吟,越想越覺得多呆一日便多一分危險,忙與孫乾商議,孫乾搞外交出身,當然知道打通關節的重要性,勸劉備速與喬國老聯系,求他作主,早早完婚,免得夜長夢多。劉備心覺有理,忙騎著愛馬的盧來到國老府上,喬國老接入,禮畢茶罷,劉備說道:“今日之事國老也看到了,江左之人多有要害劉備的,恐不能久居。”

    喬國老本就是一個正直之人,覺得孫權、周瑜這樣做太不正道,再加上收了劉備的銀子,自然要為他消災,一拍胸脯,咳嗽兩聲,道:“玄德放心,我去見國太說明此事,有她護持,你還有什麼好怕的?”

    劉備點了點頭,跪倒拜謝,告辭離去,喬國老撐著根拐棍便又來見吳國太,言道劉備恐人謀害,急急要回。吳國太大怒道:“我的女婿,誰敢害他!”即時便讓劉備搬入書院暫住,擇日畢姻。劉備心下大喜,入內拜謝,對吳國太說道:“只恐趙云在外不便,軍士無人約束。”吳國太教盡搬入府中安歇,休留在館驛中,免得生事。劉備暗喜。

    數日后,書院大排筵席,孫夫人與劉備結親。至晚客散,兩行紅炬,接引劉備入房。燈光之下,但見槍刀簇滿。侍婢皆佩劍懸刀,立于兩旁。嚇得劉備魂不附體,臉皮發青,雙腿不自禁的抖了起來,心中暗道我命休矣。

    一名婢女向他瞧了一眼,道:“貴人休得惊懼,夫人自幼好觀武事,居常令侍婢擊劍為樂,故爾如此。”劉備搖了搖頭,道:“此非夫人所觀之事,我甚心寒,可命暫去。”

    那名婢女進屋對孫夫人說道:“房中擺列兵器,嬌客不安,容暫去之。”

    孫夫人笑道:“廝殺半生,居然還怕兵器!”下令盡行撤去,又令侍婢解劍伏侍。當夜劉備與孫夫人成其好事,兩情歡洽,洞房春暖,風光旖旎,其樂可知。劉備不惜血本,大出金帛散給侍婢,以買其心,反正他現在財大氣粗,這點錢對他來說當真是九牛一毛,花將出去一點也不肉疼。次日日上三竿,二人兀自相抱未起,將近午時,劉備方始醒轉,令婢女喚來簡雍回轉長安報喜。從此之后連日與江左名士飲酒閑聊,劉備一張嘴甚是來得,一見吳國太便大拍馬屁,亂獻殷勤,听得吳國太心花怒放,自然對他十分愛敬。

    正當劉備心花怒放之際,孫權卻愁眉苦臉,心想好好的一條妙計卻弄巧成拙,好處沒撈到卻貼進了如花似玉的妹妹一個,可木已成舟,米已成炊,想要后悔去也來不及了。一想到此便長嘆一聲,提筆給周瑜寫了一封密信,差人送往陸口,周瑜拆開一看,只見其上寫道:“我母親力主,已將我妹嫁與劉備。不想弄假成真,此事更當如何?”

    周瑜大吃一惊,坐立不安,思來想去,過了良久,忽地靈机一動,提筆寫就密信一封,交給來人,讓他執此信回見孫權,孫權拆書觀看,只見其文曰:“我所謀之事,不想反覆如此。既已弄假成真,又當就此用計。劉備以梟雄之姿,有關、張、趙云之將,更兼諸葛、賈福用謀,必非久屈人下者,他日若是僥幸吞滅曹操,必及東吳,誠如是江東危矣!愚意莫如將其軟困于吳中,為其盛筑宮室,以喪其心志;多送美色玩好,以娛其耳目;使分開關、張之情,隔遠諸葛、賈福之契,各置一方,然后以兵擊之,大事可定,荊益可得矣。今若縱之,恐蛟龍得云雨,終非池中物也,愿明公熟思之。”

    孫權其時正與張昭商議要事,看完信后,點了點頭,將信交與張昭,張昭匆匆覽罷,點頭道:“公瑾之謀,正合我意。劉備起身微末,奔走天下,戎馬倥傯,未嘗享受富貴。今若以華堂廣廈,子女金帛,令其享用,自然疏遠孔明、關、張等,如此君臣之間必生怨望,然后,因隙乘變,荊益可圖也,我若据有荊益,憑長江天險而守,曹兵雖有百萬,又能奈我合?待時机成熟,命一上將徐圖中原,大事成矣!主公速行此計,勿再猶豫不決,一旦劉備辭歸,悔之晚矣!”

    孫權大喜,立即令能工巧匠修整東府,廣栽花木,盛設器用,將里里外外布置的美倫美奐,富麗堂皇,請劉備與其妹前往居住。又送女樂數十余人,並金玉錦綺玩好之物。吳國太只道孫權好意,喜不自胜。這孫尚香之美貌在三國里自是出了名的,當然要比劉備原先那兩位黃臉婆齊整十倍,且年紀輕輕,喜玩愛鬧,終日纏著劉備,嬉笑打鬧,如膠似漆。

    劉備前期經常奔竄逃亡,大半時光都在馬上渡過,生活條件自是极其艱苦。得了四州之后,雖入住未央宮,但因財政困難,用度緊張,又恐民心生變,一時之間卻也不敢大修宮室。那未央宮是西漢時他的老祖宗留下來的,本就年久失修,王莽篡漢時,綠林赤眉並起,曾攻入長安燒殘宮室,長樂宮就在那時毀于大火,于今只剩几根東倒西歪的柱子,無聲的立在那里,控訴綠林赤眉兩軍的暴行。未央宮雖幸免于難,但也已嚴重損毀,面目全非,東漢定都洛陽后,只是稍加修葺,傳至今日,又已曆二百余年,自然更加破敗不堪,一到春雨連綿之期,漏雨那是常有的事,一個晚上但聞雨點一滴滴打在銅盆上發出的叮咚之聲,吵得人根本沒法睡著,劉備住在未央宮里看似風光無限,實則是苦不堪言,心中大叫后悔,卻也無可奈何,只得打落門牙往肚子里咽。

    而如今孫權為他大筑宮室,正是投其所好。他從未見過如此金碧輝煌的宮室,置身其中,自然是流連忘返,而触目所見,又盡是柳腰縴足,丰胸肥臀。除了孫尚香外,孫權送來的數十名女樂,盡是千中挑,萬中選的美人兒,個個生于斯長于斯,秉承山川靈氣,出落的极是水靈,嬌俏可人。劉備這個方才脫貧致富的貧下中農,哪見過這等陣勢,自然抵受不住,鼻血口水齊流,終日沉迷其中,日听歌夜御女,只覺此間甚樂,不思長安矣!

    孫權將劉備安置到東府時,找了個借口,將趙云支了開去,在東府前里許處,拔了几進宅院,讓他和那五百小卒子居住。趙云每日都上東府來求見劉備,匯報工作,守門家丁預先受了孫權囑咐,以各種各樣的借口拒絕他入見。趙云見不到劉備大為郁悶,又不敢闖將進去,打擾劉備好事,只得去城外射箭走馬,打發時間。如此過了兩個多月,看看要到元宵,這年也快過完了。這日他又來東府求見劉備不得,急得在府門前走來走去,驀地里想起了諸葛軍師留下的錦囊,心道:“孔明分付三個錦囊與我,叫我一到京城,開第一個;住到年終,開第二個;臨到危急無路之時,開第三個。于內有神出鬼沒之計,可保主公回家。此時已近元宵,主公貪戀女色,並不見面,何不拆開第二個錦囊,看計而行?”走到無人處,從怀里取出錦囊,拆開一看,心中大喜,轉出暗巷,又來到府門前,提起門環,在門上使勁地叩了三下。

    過了良久,呀的一聲,大門開了,一家丁探出頭來,一見是他,一臉不悅起道:“怎麼又是將軍,不是說了使君正與夫人下棋沒空見你嗎?”

    趙云勃然大怒,握緊拳頭,道:“都火燒眉毛了,還在下棋,再下命就要沒了!快去稟告主公,說趙云有十萬火急之事求見。”

    那家丁道:“我剛才稟告過了,使君說了他正在興頭上,便是有天大的事也是不理,將軍還是明天再來吧。”

    趙云怒目橫視,伸手在門上重重一推,砰地一聲,大門向內飛出,那家丁只覺胸前一股大力涌來,如遭電擊,全身劇震,不禁心煩意亂,氣血翻涌,蹭蹭蹭地向后退了八九步,膝頭一軟,一屁股坐到地上。趙云大踏步搶進門來,拔劍出鞘,橫于胸前,喝道:“我真有十萬火急之事,快去通報,不然我可要硬闖了!”

    那家丁從來沒去和劉備通報過趙云來訪之事,若是趙云硬闖,這事就越發不可收拾了。一旦劉備明白了前因后果,怪罪下來,孫權也不會替他擔待的,到時這腦袋可就要搬家了。不自禁打了一個寒襟,說道:“將軍且稍待,我再去稟告。”轉過身去,拔足狂奔,飛也似的去了。

    過了片時,那家丁氣喘如牛,跑了回來,道:“使君請將軍到前廳相見。”

    趙云微微一笑,走到前廳,行禮已畢。劉備原本正摟著孫夫人看歌舞,卻被趙云打斷了,一臉不爽,問道:“子龍因何來此?”

    趙云神色慌張,道:“主公深居畫堂,不想回長安了?”

    劉備見他神色不對,忙問道:“發生了何事讓你如此大惊小怪?”

    趙云向左右一瞧,劉備揮手令眾婢仆退下,趙云道:“今早接孔明急報,說曹操要報陳留被占之恥,起精兵五十萬,殺奔陳留,情況甚是危急,請主公便回。”

    陳留是劉備在虎牢關外唯一地盤,是其進軍中原的跳板,至關重要,豈容有失?他一听之下,大吃一惊,問道:“果有此事?”

    趙云點了點頭,劉備道:“陳留若失,大事去矣!我必親往,子龍且退,容我入內同夫人商議。”

    趙云心中暗服諸葛亮,只覺他和那個瘋瘋顛顛的賈軍師一樣慣于弄鬼,只一句話便將劉備嚇得魂飛魄散,不再想著美女了,說道:“若和夫人商議,夫人必不肯放主公回去。不如休說,今晚便好起程,遲則誤事!”劉備沉吟片刻,道:“你且暫退,我自有道理。”趙云面色惶急,連番催逼,劉備知事態嚴重,點頭以示知曉,揮手令他暫退。趙云退后,劉備入見孫夫人,暗暗垂淚。孫夫人道:“夫君何故煩惱?”劉備曰:“想我劉備只身飄蕩异鄉,生不能侍奉二親,又不能祭祀宗祖,實乃大逆不孝也。今元宵在即,卻仍未祭祀,怎能不叫人惆悵?”孫夫人道:“你休瞞我,我已听知了也!方才趙子龍報說陳留危急,你欲還鄉,故推此意。”原來這個孫夫人和蔡夫人一樣,也喜歡隔屏听密語,劉備和趙云在前面密談,孫夫人則貓著腰躲在屏風后面,听得個一清二楚。

    劉備跪倒道:“既然夫人都知道了,我就不好再隱瞞了。我若不回,一旦陳留有失,必被天下人恥笑我貪戀美色不顧江山;若去,卻又舍不得夫人,因此煩惱。”說著便唉聲嘆氣。

    孫夫人道:“妾已事君,不管夫君到哪里,妾自當相隨。”劉備道:“夫人之心,我又怎會不知?怎奈國太與吳侯視夫人為掌上明珠,怎肯輕易放夫人離去?夫人若可怜劉備,暫時辭別,相見有日。”言罷淚如雨下。

    孫夫人哪料到劉備的哭功厲害,眼淚說來便來,要多少有多少,還道他真的顧及夫妻情分,心中一酸,跟著洒下几行熱淚,說道:“夫君休得煩惱,我會苦苦哀求母親,母親自幼疼我,對我千依百順,一定會放我與你同去的。”

    劉備道:“既便國太肯放你我離去,吳侯也必會阻擋。”

    孫夫人沉吟良久,方道:“來日我們只推往江邊祭祖,不告而別如何?”

    劉備心中一喜,跪倒磕頭道:“若如此,生死難忘!切勿漏泄。”兩人商議已定。劉備密喚趙云分付道:“明日你先引軍士出城,于大道等候。我推說祭祖,和夫人同走,到時你在那里接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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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五十六章 智激夫人
    轉過天來,便是元宵,孫權大會文武于正殿,一來慶賀佳節,二來議議大事。劉備則和孫夫人入府拜見吳國太。其時吳國太正與大喬、徐氏閑聊,見她們夫婦聯袂而來,笑臉相迎,客套一番,孫夫人道︰“夫君心想父母宗祖墳墓俱在涿郡,晝夜傷感不已。今日欲往江邊,望北遙祭,還望母親允準。”

    徐氏向劉備望了一眼,忽地想起一個人來,心頭一酸,眼淚忍不住便要流了下來,忙強自克制,一張俏臉脹得通紅,好在當時其他人目光都注視劉備及孫夫人,沒人發現她神態有異。吳國太道︰“這可是孝道,我哪有不從的道理?你雖不識舅姑,可同你夫前去祭拜,亦盡為婦之禮。”

    孫夫人與劉備同時跪倒磕頭,起身辭出。吳國太繼續同大喬、徐氏聊天,徐氏自從見到劉備之後,便勾起了往昔回憶,心神不寧,神不守懾,同吳國太、大喬說話時,也是心不在焉,有一句沒一句。

    吳國太見她前言不搭後語,頗覺古怪,問徐氏道︰“你這是怎麼了,生病了?”

    徐氏正怔怔出神,沒有回答,吳國太眉頭一皺,又道︰“你這是怎麼了?”

    徐氏忽然醒覺,道︰“啊!沒什麼,我听玄德公要去祭祖不知怎地便想到叔弼,心中難免難過。”說到這里,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

    大喬听聞劉備要去祭祖,不禁想起了孫策,心中正感到難過,聞言之後心中一酸,跟著掉下淚來。吳國太瞧了瞧徐氏,又瞧了瞧大喬,嘆了口氣,道︰“可憐的孩子。”她要是知道徐氏這眼淚並非為孫翊而流,而是為遠在長安的馬臉軍師賈仁祿而落時,一定大為生氣,說不準立時便將她趕出門去,永遠不許她再回來。

    徐氏取出錦帕抹去了淚水,對吳國太說道︰“我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去了。”

    吳國太點頭道︰“都回去吧,人死不能復生,想開些就好了,文台過世時,我也是哭得死去活來,終日以淚洗面,如今這麼多年過去了,也想開了。”

    徐氏心亂如麻,沒心思和她多說,點了點頭,告辭而出,緩緩走到無人處,左右一瞧,加緊腳步,一路小跑,急匆匆向前趕去,過了良久,遠遠望見劉備、孫夫人攜手在前面緩緩而行,大聲叫道︰“使君請留步!”

    劉備一心想著偷偷跑路,心中有鬼,只因身在吳侯府中,不敢表現的十分慌亂,牽著孫夫人小手緩步而行,看似氣定神閑,實則心如鹿撞,突突亂跳。忽然之間,听到身後有人呼喝,嚇了一大跳,猛得回頭,見是徐氏,臉色一變,問道︰“國太還有何吩咐?”心想一定是遇到了什麼變故了,暗暗叫遭。

    徐氏走到他們面前,顧視左右,見周遭無人,便悄聲道︰“國太沒有什麼吩咐,我來是想向使君打听一個人。”

    劉備大惑不解,問道︰“夫人想打听誰?”

    徐氏暈生雙頰,小聲說道︰“他……他……最近還好吧?”劉備莫明其妙,喃喃地道︰“這個他是誰啊?”孫夫人瞧了她一眼,嫣然一笑,伸嘴在劉備耳邊悄聲說道︰“這個他一定是指賈軍師了。”徐氏在吳侯府中就只與大喬及孫夫人談得來,平時常在一塊談天說地,孫夫人常听她談及賈仁祿,一提到他時,徐氏便一臉興奮,眼波流動,意亂情迷,思念之情,不可遏抑,是以孫夫人隱約猜到她與賈仁祿關系非同一般。

    劉備向徐氏瞧了一眼,心道這個賈福還真有些本事,不論窈窕少女,還是有夫之婦,竟都對其神魂顛倒,說道︰“他很好,夫人不必擔心。”

    徐氏長長地吁了口氣,悄聲道︰“那就好,使君想是要回去了吧,到長安時請代我向他問聲好。”

    劉備大吃一驚,道︰“夫人何出此言,我們只是去江邊祭祖,少時便回。”

    徐氏笑道︰“使君想來不知道我的本事,事不宜遲,還請使君速速離去。”

    劉備心道︰“她不知怎的竟知道我們要私下離去,留她在此,對我們可大為不利。”一想到此,惡念橫生,忽又想到︰“她好像十分關心仁祿,既如此便應該是向著我們的,我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呢。”點了點頭,拉著孫夫人的小手向外便走。

    徐氏道︰“使君不怕我去向國太告發?”

    劉備頭也不回,笑道︰“我相信夫人不是這樣的人。”

    徐氏嘆了口氣,道︰“怪不得他會死心踏地的跟著你,我現在總算是知道原因了,使君記得到長安時代我問聲好。”

    劉備回過頭來,四下一瞧道︰“既是如此,夫人何不隨我一同回去?”

    徐氏搖頭道︰“我沒臉見他,只要使君代我問聲好,我便心滿意足,永感使君大德。”

    劉備還欲再勸,徐氏連聲催促道︰“如今吳侯正在堂上大宴文武,良機莫失,再不走可就來不及了。”

    劉備心中一凜,點了點頭,牽著孫夫人小手走到府外,扶著她上了一輛小車。一名隨從牽過的盧,劉備上了馬,右手一揮,眾隨從一齊上馬,跟在劉備、孫夫人之後,疾趨北馳,出了城門。趙雲早已等候在道旁密林之中。一見劉備到來大喜迎上,五百軍士前遮後擁,離了京城,趲程而行。

    當日孫權心中高興,開懷暢飲,不覺大醉,左右近侍扶入後堂,文武皆散。等到眾官探得劉備、孫夫人逃遁之時,已是申末酉初。張昭聞知此信,急忙來報孫權,卻見他酒醉未醒,心中暗暗焦急,心想若不稟明吳侯自行其事,一來吳侯之妹也在其中,投鼠忌器,萬一出了什麼亂子,誰也擔待不起;二來趙雲勇不可當,手下五百軍士驍勇強悍,人少了根本不濟事,非用大軍不可,可兵符在孫權手里,沒有他的命令,誰能調得動?只是如今孫權高臥不起,張昭不敢打擾,雖急得抓耳撓腮,卻是無計可施,候了近一個時辰,只听孫權的呼嚕越打越響,看來短時間內是醒不過來了,無可奈何之下,只得退回。孫權這一覺睡得甚香,直到次日巳時方才醒轉,伸了個懶腰,坐直身子,邊上近侍上來服侍他穿衣道︰“張子布昨晚有急事要見吳侯,等了近一個時辰,見吳侯睡得正香,不敢打擾,只得退回。”

    孫權不知事關重大,隨口問道︰“哦,他有沒有說是什麼事?”

    那近侍道︰“听說是劉備同孫夫人不告而別,已離了京城回長安了。”

    孫權臉上變色,大聲叫道︰“什麼!速傳眾文武前來議事!”

    過不多時,孫權來到正殿,眾文武畢集,張昭道︰“劉備此番來江東,我們待他甚為無禮,今日若放他走了,早晚必生禍亂,可急追之。”孫權點了點頭,從簽筒中拔出一支令箭,向下一擲,喝道︰“陳武,潘璋!”

    陳武、潘璋應道︰“末將在!”孫權道︰“你二人引五百精兵,不分晝夜,務要趕上劉備將其拿回!”二將領命去了。

    孫權不想著自家無禮在先,卻想著劉備不顧信義,不辭而別,越想越氣,破口大罵,道︰“賣履小兒,安敢如此欺我!”舉起案上玉硯,向外擲去,啪地一聲,摔個粉碎。

    程普道︰“主公空有沖天之怒,我料陳武、潘璋一定擒劉備不得。”孫權道︰“他們怎敢違我將令!”程普道︰“郡主自幼好觀武事,嚴毅剛正,諸將皆懼。既然肯順劉備,必同心而去。所追之將,若見郡主,豈肯下手?”孫權怒不可遏,拔劍出鞘,喚蔣欽、周泰上前听令,道︰“你二人執此劍去取我妹並劉備頭來!違令者立斬!”蔣欽、周泰領命,隨後引一千軍趕來。

    劉備離了京城,一路馬不停蹄,只顧逃命。他早年自平原起一路奔竄,先後歷經小沛、徐州、許都、鄴城等數地,居無定所,逃跑功夫自然是一流,不比賈仁祿差多少。眾人在他的英明領導下,晝夜兼程不數日便到了柴桑界首,正行間,忽听聲後殺聲四起,回頭看去,望見後面塵頭大起,有人來報︰“追兵至矣!”劉備驚慌失惜問趙雲道︰“追兵既至,如之奈何?”趙雲道︰“主公先行,我來斷後。”

    說話間眾人轉過一道山坡,但見塵土飛揚,一彪軍馬攔住去路。當先兩員大將,厲聲高叫道︰“劉備早早下馬受縛!我奉周都督將令,守候多時矣!”原來周瑜恐劉備走脫,料得他若投陸路,必經此道而過。早就令徐盛、丁奉引三千軍馬于沖要之處扎營等候,時常令人趴在山坡上遙望。這日徐盛、丁奉于高處遠遠望見劉備,便各挺兵器上前攔截。劉備大吃一驚,勒馬問趙雲道︰“前有強敵,後有追兵,前後無路,如之奈何?”

    趙雲沉吟片刻,道︰“主公休慌。諸葛軍師有三條妙計,封在錦囊之中。已拆了兩個,皆應驗如神。今尚有第三個在此,吩咐遇危難之時,方可拆看。今日危急,當拆觀之。”便將錦囊拆開,雙手呈上。劉備一看,點了點頭,兩腿一夾,策馬來到車前,眼圈兒一紅,眼淚便撲簌簌地流了下來,道︰“我有心腹之言,至此當以實相告。”

    孫夫人掀開車帷,道︰“夫君有何言語,快快請講。”劉備道︰“當日吳侯與周瑜同謀,將夫人招嫁劉備,實非為夫人計,乃欲幽困劉備而奪取荊襄耳。奪了荊州,必及益州,奪了益州必及關中,劉備之地有限,而吳侯之欲無窮,一割再割,一旦地盡,劉備死矣!此次吳侯欲以夫人作為香餌來釣劉備。我不懼萬死而來,蓋知夫人有男子之胸襟,必會同情我之遭遇。昨聞吳侯將欲加害,故托陳留有難,以圖歸計。幸得夫人不棄,同至于此。今吳侯令人在後追趕,周瑜又使人于前攔截,非夫人不能解此禍。如果夫人不允,我就死在車前,以報夫人之德。”說著拔劍出鞘,橫于頸邊,便要抹脖子。

    孫夫人自幼習武,智商不高,易于受激。再者劉備說的都是大實話,周瑜原本就是想用孫夫人作香餌來釣劉備這條大魚。孫夫人略一沉吟,將自己所見所聞一一印正,立即省悟,不禁勃然大怒,夾手奪過長劍,道︰“兄長竟然將我做為誘餌,若夫君有事,我豈不就成了千古罪人?兄長既不拿我當親骨肉,就別怪我翻臉無情!今日之危,我來當之!”

    當下命從人推車直出,卷起車帷,對著徐盛、丁奉喝道︰“你二人想要造反?”

    徐、丁二將慌忙下馬,棄了兵器,躬身立于車前道︰“我們哪敢造反。實是奉了周都督將令,屯兵于此專候劉備。”孫夫人怒道︰“周瑜逆賊!我東吳不曾虧待你!玄德乃大漢皇叔,是我丈夫。我已對母親、哥哥說知回長安去了。你們這兩個家伙卻鬼鬼祟祟地躲在山腳暗處攔截,想要劫掠我夫妻財物?”

    徐盛、丁奉見孫夫人竟把他們當攔路小賊了,面面相覷,齊聲應道︰“不敢。請夫人息怒。這不干我等之事,乃是周都督的將令。”

    孫夫人道︰“你只怕周瑜,獨不怕我?周瑜殺得你,我豈殺不得周瑜?”把周瑜大罵一場,喝令推車前進。徐盛、丁奉尋思︰“我等是下人。安敢違拗夫人之令?”又見趙雲怒氣勃勃,橫眉怒目,眼中像要噴出火來,二將都曉得他曾在劍閣以三千兵對張魯十萬大軍,橫沖直撞,當者披靡,這本事自然是十分了得,不禁有些驚懼,徐盛右手一揮,身後兵士向兩旁一分,讓開道路。

    當下孫夫人在前,趙雲在後,將劉備夾在當間,緩緩而過,透出重圍。跟著眾人馬不停蹄,奔出五六里地,背後陳武、潘璋趕到。徐盛、丁奉將此事說了。陳、潘二將拍腿道︰“你們怎麼放他們過去了,我二人奉吳侯旨意,特來捉他們回去。”于是四將合兵一處,領軍趕來。劉備正行間,忽听得背後喊聲大起。劉備嚇得手足無措又對孫夫人道︰“後面追兵又到,如之奈何?”

    孫夫人曰︰“夫君先行,我和子龍斷後。”劉備點了點頭,道︰“夫人珍重。”不顧夫妻情義,引三百人先跑路了。趙雲勒馬立于車旁,將士卒一字排開。四將見了孫夫人,只得下馬,躬身肅立。孫夫人面滿嗔怒,道︰“陳武、潘璋,來此何干?”

    二將答道︰“奉主公之命,請夫人、玄德回去。”夫人正色道︰“都是你們這些家伙整日里攛掇兄長,將他教壞了,離間我兄妹感情!在家從父,出嫁從夫,我已嫁劉備,今日從他歸去,又不是和他私奔,哪用你們前來多事?再我奉母親慈旨,令我夫婦二人返回長安。便是我哥哥來,也須依禮而行。你二人手執器械難道是想要殺我嗎?”四人面面相覷,各自尋思︰“他倆一萬年也只是兄妹,又有國太作主,吳侯是大孝之人,怎敢違逆母言?明日翻過臉來,只是我等不是,那賈華便是看樣,不如做個人情,放他們過去。”

    孫夫人見四將遲遲不動,微微一笑,令兵士緩緩而退。

    徐盛道︰“我四人同去見周都督,告稟此事。”四人猶豫未定,忽見一軍如旋風般趕來,為首二將,正是蔣欽、周泰。二將問道︰“你們曾見過劉備?”徐盛等四人道︰“早晨過去,至今已有半日了。”蔣欽問道︰“何不拿下?”四人齊聲道︰“夫人親自斷後,我等怎敢冒犯?”蔣欽嘆道︰“吳侯就怕如此,特賜寶劍在此,言道先殺夫人,後斬劉備,違者立斬!”四將道︰“早就去遠了,想追也追不上了?”蔣欽道︰“他就五百步兵,跑不快的。徐、丁兩位將軍可飛報都督,讓水軍駕快船追趕,我四人在岸上追趕,前後賭截,我看他能跑到哪里去。”徐盛、丁奉點了點頭,撥轉馬頭,飛報周瑜。蔣欽、周泰、陳武、潘璋四個領兵沿江趕來。

    劉備一行人馬,如驚弓之鳥,一路不敢稍停,風馳電掣,瞬息之間奔出五六十里,離柴桑越來越遠,又奔了一陣,來到一地名叫劉郎浦,由此渡江,到了江北便是江夏地界,雖說現今那里歸劉琦統轄,但實際控制權仍在劉備手中,劉琦拱手如木偶而已,根本不能發號司令。

    劉備四下一瞧,並無追兵略感放心,輕輕拍打胸口,令趙雲沿著江岸尋找渡船,趙雲來到江邊,一望江水彌漫,並無船只。劉備低頭沉吟,長吁短嘆,趙雲道︰“主公虎口脫險,如今已近本界,我料軍師必有調度,何用猶疑?”劉備聞言,驀地里想起在吳繁華之事,心想這種舒心的日子還沒過幾天,便又開始跑路了,不禁淒然淚下。

    剛灑下幾滴眼淚,忽听四面喊聲大起,劉備大吃一驚,登上一面土坡,憑高遠望,但見旌旗敝空,東吳軍馬鋪天蓋地而來。劉備瞧向孫夫人,孫夫人俏臉慘白,搖了搖頭,束手無策,劉備嘆道︰“難道今日我要死于此地麼?”

    喊殺聲越來越近,正焦急間,忽見二十余只小船扯起風帆,自上流飛速駛來,趙雲大喜過望,道︰“正好有船到此,先上船劃到對岸再作區處。”

    劉備大喜若狂,連連點頭,拉著孫夫人的手,三步並做兩步,奔上船來。甫到船上,卻見郭淮緩步從船艙中走出,躬身行禮,道︰“恭喜主公!末將已在此恭候多時矣!”

    劉備問道︰“伯濟因何到此?”

    郭淮道︰“奉賈軍師將令,特在此恭候。”

    劉備顧視左右,問道︰“怎麼沒有看到仁祿?”

    郭淮笑道︰“賈軍師說了,大老遠的來一趟不容易,不佔點便宜就走,當真是王八蛋了。”

    劉備笑道︰“這小子一點都沒變,這次他帶來多少人馬?諸葛先生呢?”

    郭淮道︰“孔明先生恐曹操趁亂來襲,坐鎮長安。賈軍師領了大軍二十萬,前來救駕,加上荊州水軍,一共二十五六萬人,便滅東吳也是綽綽有余,還怕周瑜這小子做什麼,哈哈!”驀地里瞥了孫夫人一眼,伸了伸舌頭,不敢再說。

    孫夫人笑道︰“沒關系,我也看著周瑜不順眼,出這種詭計,也不怕斷子絕孫!”

    郭淮嘿嘿一笑,見那五百軍馬差不多都上船了,右手一揮,下令開船。過不多時,陳武等四將方氣喘吁吁的趕到江邊,卻見劉備叉手立于船尾,欣賞江景,怡然自得,不禁勃然大怒,喝令放箭,弓箭手從箭壺中取出羽箭,搭在弓弦上,使勁射去,可船早已去遠了,哪里射得到?羽箭紛紛落入水中,郭淮笑道︰“我家軍師早已算定,你們回去告訴周瑜小兒,讓他休要再使美人計!”

    話音猶未若,忽然江聲大震。郭淮側頭看去,只見戰船無數,排滿江面。帥字旗下,周瑜自領慣戰水軍,左有黃蓋,右有韓當,勢如飛馬,疾似流星,看看趕上,郭淮令眾軍士急將船劃到北岸,棄船上岸。周瑜趕到江邊,也上岸追趕。追出里許,遠遠望見劉備車馬隊伍,周瑜連番使計不成,羞慚難當,揮劍指著劉備軍馬,道︰“不追上劉備,誓不為人!”身後軍馬發了聲喊,沖了上去。

    正趕間山坳里一聲鼓響,一彪軍馬殺將出來,為首一將面如重棗,手提青龍偃月刀,正是關公,大聲叫道︰“周瑜小兒,納下命來!”周瑜素聞關公之名,大吃一驚,舉此失措,撥馬便走,關公揮軍趕上,周瑜策馬逃命,正奔走間,左有黃忠,右有趙雲,兩軍殺出,吳兵大敗,周瑜軍急忙奔到船上,周瑜驚魂稍定,大叫開船。關公等人追到岸邊,各挺兵器,齊聲大叫︰“周郎妙計安天下,陪了夫人又折兵!”

    周瑜怒氣上沖,道︰“可再登岸決一死戰!”

    黃蓋、韓當齊聲道︰“我軍不善陸戰,且適才大敗,軍心已沮,若再出戰,有死而已,還請都督三思。”

    周瑜緩緩地點了點頭,心道︰“我計不成,有何面目去見吳侯!”正躊躇應否登岸決戰,忽來一只哨船自下流急駛而來,船頭一小卒急道︰“報,敵將魏延突如其來,取了夏口!”

    周瑜大失驚色,喝道︰“豎子欺我太甚!”大叫一聲,噴出一口鮮血,雙眼一黑,暈倒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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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五十七章 智取二城
    黃蓋、韓當等將大失惊色,忙搶上前去,捶胸撫背,將其救醒。周瑜睜開眼來,听得對岸絲竹悠揚,鐘鼓齊鳴,側頭望去,只見劉備、孫夫人等人都立于山頂之上,離得遠了,看不清在做什麼,想來是在看他的笑話,不禁惊怒交集,推開眾將,扶著長劍緩緩站起,挺劍向岸上一指,喝道:“誰叫你們撤退的?掉轉船頭,不殺劉備,難平我心頭之恨!”

    黃蓋勸道:“夏口地當要沖,主公傾全國之力,耗費數年時間方才奪下,豈容有失?還望主公早思良策,復奪夏口。”

    周瑜回頭對那報信的小卒說道:“魏延是如何奪的夏口?”

    那小卒道:“今日對岸忽然飄來戰船無數,約有五六萬人,我們大吃一惊,紛紛挺起兵器上城迎敵,怎知斗到緊要關頭,南門忽然火起,城中的奸細打開城門,放伏于城外劉備大軍入城。我們當時都在城北同攻城的水軍較量,哪料到竟有軍馬伏于城南,一時不察,吃了大虧,讓魏延奪了城池,我拼著老命,逃了出來,前來稟報都督。”

    原來正當周瑜集中精神思索如何對付劉備之際,賈仁祿卻一心一意的想著如何算計他,這可能就是所謂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吧。賈仁祿知道周瑜智商甚高,不會輕易喝他的洗腳水,于是便施他師父諸葛亮安居平五路之故智,各路兵馬調動都在暗地里進行,這一切都由諸葛亮暗中主持,一切做的十分隱密,當真是神不知鬼不覺。而賈仁祿則整天拉著几位夫人在長安城里閑逛,以迷惑周瑜。周瑜在長安城里安插了大批細作,每日都有急足將消息傳回,那些細作終日見賈仁祿在大街上亂逛,不是在這家店里胡亂花錢,便是在那條街上同美女搭訕而被人放狗咬了,細作們不敢怠慢,据實將消息傳回,周瑜收到這些消息,放心不少,又打听到諸葛亮、賈詡等智囊都各有要事,不在襄陽,便不以為意,沒想到各路大軍早已接到諸葛亮與賈仁祿聯名簽發的祕令,化整為零,悄悄地趕到指定地點集結。

    諸葛亮在東吳也派有大量細作,劉備甫出京城,長安便收到消息,賈仁祿當即便辭了諸葛亮,騎上愛馬盧柴棒,晝夜兼程趕到襄陽,關公、賈詡也從漢中趕來。其實大軍早已調派停當,可謂是萬事具備,只欠一人瞎指揮而已。魏延這路軍馬,早在賈仁祿在長安時便已收到密令,讓他先將一萬軍馬化整為零,悄悄混過江去,埋伏于夏口南面群山之中,一旦听聞劉備逃亡的消息,魏延便即領六萬水軍從正面渡江強攻夏口,吸引城中主力于城北防守,而南面伏兵卻在關鍵時發作,趁亂奪取城池。東吳當時大業早創,兵馬不多,通國也就十余萬兵,夏口守軍不過萬余人,一見敵人戰船鋪天蓋地而來,船上俱是熟習水戰,弓箭之技嫻熟的巴蜀兵卒,並非一見水就暈的關西壯漢,不禁大吃一惊,拼著老命全力應敵,哪料到大后方竟有敵人伏兵,猝不及防之下,登時便著了道,戰斗前后進行了不到兩個時辰,夏口便被拿下了。

    周瑜仰面朝天,大聲叫道:“氣煞我也,真氣是煞我也!”說到此又覺天旋地轉,忙扶劍站穩,低頭沉吟,道:“事不宜遲,先趕到夏口再作區處。”

    大小船只掉頭向夏口駛去,行得數十里,忽見一小船駛近,船頭一小卒高聲叫道:“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周瑜兩番弄巧成拙,反吃了一個大敗仗,折了兵馬無數,還丟了夏口,真可謂是偷雞不成折把米,本來就一肚子氣,聞言之后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氣极敗坏地道:“出了什麼事了?”

    那小卒道:“劉備手下大將甘寧奪了柴桑!”

    周瑜只覺天旋地轉,身子搖搖晃晃,站立不穩,險些又要摔倒,驀地里覺得喉頭一甜,一股鮮血噴涌而出,黃蓋怕他又趴在地上,有失觀瞻,忙上前相扶。周瑜伸手將他推開,扶劍站穩,問那小卒道:“柴桑又是如何丟的?”

    那小卒道:“今日忽有人前來報信說夏口正遭魏延軍急攻,情況萬分危急,太守大人恐夏口有失,慌忙領軍前往救援,怎料半路中了劉備大軍的埋伏,大敗虧輸,敗回城下時,發現早已旌旗改色,城池竟已被甘寧趁亂取了,太守大人料敵甘寧不過,逃往京城去了。”

    原來賈仁祿、賈詡事先早已商議停當,魏延猛攻夏口時,賈詡便差一人詐做吳將往柴桑求救,柴桑太守見到公文,又听那人說的惊心動魂,料想夏口情況萬分危急,尋思若是坐視不救,一旦夏口有失,吳侯怪罪下來,這腦袋可就要搬家了,忙點齊兵馬殺出城來。卻不防嚴顏、吳班二將早已領兵埋伏于暗處,見陳武等人追趕劉備時故意置之不理,放將過去,等柴桑太守來到時,便發一聲喊,從暗地里竄將出來,柴桑太守猝不及防,大敗虧輸,只身逃往柴桑,手下兵士或降或逃,散了個干凈。柴桑太守出城不久,甘寧便從暗中竄了出來,令人扮作敗殘兵馬,賺開城門,得了柴桑,等太守趕到城下時,甘寧早已翹著腳丫子,等得不耐煩了。

    周瑜只覺眼前金星亂冒,喃喃地問道:“這到底是誰的主意?”

    黃蓋道:“据聞賈福與賈詡二人都已祕密到了襄陽,這些估計都是他們的主意。”

    周瑜怒道:“賈福,賈福,我與你誓不兩立!”他不知道的是這次賈仁祿算是徹頭徹尾的甩手掌柜,除了偷取夏口是他的主意之外,其余都是諸葛亮、賈詡的妙策,這些妙策其實也不新鮮,諸葛亮北伐第一戰智取三城,便是用的這類詭計,先圍攻一緊要所在,令人詐為求救,卻埋伏兵馬于半路暗中算計,圍點打援對諸葛亮來說已是熟套子了,只不過是提前應用而已。而周瑜全身心都集中在劉備身上,一听他跑了,便氣极敗坏,為了追殺他,將手下能征慣戰之將盡數調出,留下守家的不是弱智就是白痴,這才上了諸葛亮的大當。

    黃蓋道:“柴桑是揚州門戶,劉備得了柴桑,便可領水軍沿江東下,順風順水,京城危矣!”

    周瑜點了點頭,道:“要到柴桑須經夏口,還是先奪回夏口再作區處。再者子義就在海昏,既便甘寧得了柴桑也奈何我們不得。”說著便傳令三軍速速趕往夏口。

    大軍又行了數十里,忽見一船飛速駛來,一名小卒又在船頭大聲叫道:“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周瑜怒發沖冠,大聲叫道:“又怎麼了?”

    那小卒道:“賈福、孫禮領十萬水軍攻打陸口大營,情況十分危急,魯子敬請都督速速回去防守。”

    周瑜暴跳如雷,一張臉漲得發紫,叫道:“賈福!賈福!我一定要扒了你的皮!”下令道:“掉轉船頭……”低頭沉吟,默不作聲。

    黃蓋見他半晌無言,很是納悶,叫道:“都督。”

    周瑜回過神來,道:“賈福定是想讓我回軍,他卻伏于半路算計我,哼,欺我是三歲小兒?傳令三軍,繼續前行,趕往夏口。”

    黃蓋道:“陸口地當要沖,一旦有失,長沙三郡難保,怎可不去救援。”

    周瑜冷笑道:“這便是賈福的詭計,去就中計了。荊州水軍久不訓練,劉備兵馬又不善水戰,陸口營中尚有凌統、魯肅守把,料無大礙。我們先奪回夏口,再挾大胜之威,以臨柴桑,何患不克?此萬全之策也。再者有曹操在旁虎視眈眈,賈福大軍又豈能久出,勞而無功,不久自當退還,既便陸口丟了,待賈福退后,再奪回來也就是了。”

    黃蓋道:“都督神机妙算,末將佩服。”

    三軍將士駕船繼續前行,看看到了夏口,江北岸一葉翩舟駛了過來,船頭一人連連揮手,高聲叫道:“都督且慢行,請听我一言。”

    周瑜側頭一看,卻是孫乾,早年他出使江東,周瑜曾在朝堂上見過,是以識得,手一抬,樓船停了下來,周瑜道:“公祐來此有何指教,莫非是劉備托先生來下戰書?”

    孫乾坐船靠了上來,樓船上自有軍卒接應孫乾上船,行禮一畢,孫乾道:“秦公差我來並非言戰而是言和。”

    周瑜怒道:“劉備占我城池,今又以和局緩我,真當我是三歲小兒?”

    孫乾微微一笑道:“都督之言差矣,秦公求和之意甚誠,怎麼是緩兵的詭計呢。”

    周瑜冷笑道:“憑劉備的几句空言,便讓我退兵,反將城池拱手讓給他,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孫乾道:“此番吳侯以親妹招嫁秦公,並非出自實意而是欲賺秦公入吳軟禁,以索要好處。這計謀甚為淺顯,我秦公明哲睿智,又怎能看不出其中玄妙?他之所以不懼萬死前來,蓋因不欲傷了兩家和氣,而讓曹賊看笑話。孫劉兩家互為唇齒,理當結成同盟,共討曹賊,迎天子正位,如此兩家必當公侯萬代,世世不絕,此乃萬世之利也。而都督卻僅著眼于眼前利益,為了一點點蠅頭小利,不顧世人唾罵,做此下作之事。一旦秦公雷霆震怒,必會與曹操聯合,共討江東。曹操恨江東無信無義,又喜得地,必會允准,曹劉聯合,江東危矣,都督此舉等若置伯符千辛萬苦打下的江山于萬劫不復之地,他日都督有何面目見伯符于九泉之下?”

    周瑜理屈詞窮,不知如何應對,遲疑道:“這個……”

    孫乾道:“如今孫劉兩家結成秦晉之好,正該同氣連枝,共抗曹賊。而秦公麾下之人卻見都督大起兵馬追趕秦公,一時不察,妄加揣測,以為兩家有了嫌隙,便擅自興兵攻打吳侯城池,致有冒犯,多有得罪,還望都督原諒則個。”說到此長揖到地。

    周瑜無禮在先,又丟了城池,而孫乾看似賠罪,卻等于在打他耳光,言下之意甚明,顯是在說你害人不成,又沒本事看牢城池,只能怪自己沒用,還能怪得了誰?他心中雖有滿腔怒火,卻也不知該如何發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也不說話。

    孫乾抬頭向周瑜瞧了一眼,微微一笑,道:“我來時秦公對我說道,為了表示和好之誠,秦公愿將新攻下的夏口、柴桑兩座城池交還東吳,一應兵馬盡數退往江北,不再冒犯。秦公還知都督有意南郡。南郡劉琮殘害兄長,篡居正位,投降曹賊,已是秦公大仇,秦公原本欲親往征討。如今孫劉聯姻,大家都是一家人了,都督往討,便和秦公往討沒什麼兩樣,秦公高興都來不及,又怎會橫加干預?還請都督放心。”

    這一堆條件都對江東大為有利,周瑜听后更加莫明其妙,不知劉備葫蘆里在賣什麼葯,問道:“哦,你是說劉備情愿交還城池,退兵江北?”

    孫乾點頭道:“正是。原本秦公見都督窮追不舍,甚為忿怒,欲再添兵馬,與都督會戰于長江之上,一決雌雄。可夫人勸秦公看在兩家聯姻的份上,不要妄劫干戈,以至讓曹賊有隙可乘,秦公恍然大悟,便令我來都督軍中談和。”

    周瑜沉吟片刻,嘆了口氣,道:“公祐遠來辛苦,先下去休息吧。”

    孫乾點了點頭,退了下去。周瑜向諸將瞧去,問道:“劉備打了城池,再派人前來歸還,明顯是藐視我東吳無人,不能憑自己力量打下二城,簡直是欺人太甚,我欲盡起大軍,與劉備決一雌雄,你們怎麼看?”

    黃蓋道:“若劉備無故犯界,我們自當奮起抵抗。如今我們無禮在先,劉備為求自保,侵我城池,于道理上也是說的過去的,而他顧念姻親之好,差人來交還城池,意思甚美,還望都督三思。”

    周瑜一向自詡机變無雙,領軍以來,大小數十戰,皆獲全胜,從未失手,這次卻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間,試問他又怎能不恨。可是眼下劉備明明大獲全胜,卻仍一再忍讓,他若咄咄逼人,得寸進尺,必被天下諸侯所不恥。再者他也知道此次劉備一方准備充分,謀定后動,他一時賭氣,以之決戰,取胜的把握也是不大,一想到此,便長嘆一聲,道:“好吧,我愿同劉備談和,請公祐前來。”

    三日后劉備大軍盡數撤往江北,周瑜兀自不放心,親提一軍來夏口,果見城上已人把守,大軍已然盡數撤離,正感高興,忽見城門前插著一塊大木牌,上面寫著:“周郎妙計安天下,賠了夫人又折兵!”

    周瑜勃然大怒,縱馬上前,拔出長劍,一劍揮下,將木牌斬為兩截,大叫道:“劉備安敢如此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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