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聲色犬馬之風情大宋 作者:狐雲 (連載中)

huro 2008-5-29 21:49:0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14 112901
huro 發表於 2008-6-25 15:00
第二卷:犬馬 第二百一十一章 擴張之道


  想當年在舞場裡撈一個漂亮妹妹不知道多困難,有時候一晚上好不容易撈一個,得,噸位還比自己大,今兒倒好,滿眼都是,便宜那幫小狼了。

  只是很多小狼還沒學會捕食技巧,李清使勁的在慫恿高小公爺,今晚就數你綵頭收的多,這總得投桃報李吧,去邀請人家姑娘跳一個?甭跟我裝不會,去你府上教舞的小丫頭回來可跟我說了,你那夫人可是逼你一塊學來著。

  高小公爺還扭捏著沒下場呢,那邊王乾元倒是第一個響應號召下了場,請的就是隨煙,那花哨的邀請禮節還沒學會,王乾元規規矩矩的做了個輯,把隨煙膘得滿臉通紅,李清一邊納悶了,敢情人家兩個道歉都道出啥門道來了?怪不得先前王乾元一走就沒影了呢,連看球的時候都沒見著。

  這一有人帶了頭,高小公爺總算沒了借口,硬著頭皮也去邀請姑娘跳舞了,小公爺就是小公爺,人家禮數足的,請的第一個便是楚雲館的蟲娘,只是蟲娘好像比他還大那麼幾歲的,莫非高小公爺喜歡成熟型的?

  雖說交誼舞公開場合還沒人跳過,可李清派出去的那般教舞的小丫頭,如今可顯出成績來了,一幫公子哥會跳的還真不少,不大會便有二、三十人下了場,那些還沒學會的在一旁看的眼饞的緊,李清還懶得去鼓動了,甭急,榜樣的力量是無窮大的,等著吧,明天怕就有人來求我了。

  李清和若英跳的華爾茲今天還是第一次拿出來給大家開眼,之前出去教授的,還都是布魯斯居多,這可不是李清要藏著掖著,他巴不得咱大宋江山,上下齊跳交誼舞呢,常跳跳有益健康。不是傳言說了麼,那啥也龍精虎猛的很;這跳舞首先得有曲子啊,咱大宋現在流行的詞曲可都是適合跳布魯斯居多的,家今天的《藍色多瑙河》,這曲子可不是一把琵琶就能拿得下,一般大戶人家,最多也就養十來個歌伎,有那麼一、二個精通樂器的就不錯了。上哪找水雲莊這麼齊整的。

  布魯斯也挺好,至少適合一幫初哥小武身手,而且這麼慢慢晃悠也比較合今天的氣氛,瞧著高小公爺居然和蟲娘一邊跳一邊有說有笑起來,李清忽的出聲問石小公爺:「記得高公子大人好像和你是親眷?」

  石小公爺應道:「正是,若是按家譜排行,石某還得叫上一聲堂姐。」

  哦。

  李清和石小公爺對望一眼,心照不宣的點點頭,讓你騷包吧你,居然和蟲娘跳完馬上就去邀請另外的姑娘了,這綵頭還有的分說,如今和姑娘們有說有笑,還摟摟抱抱,這把柄咱可是要抓緊了。

  好色之心人皆有之,只是沒想到有這麼好的機會近距離接觸的,王德顯坐在李清身邊直瞪眼,李清不屑地掃他一眼,「德顯,還虧你常在水雲莊晃蕩,今日可是傻眼了?你舉目瞧瞧,滿汴京城的紅始狠,等閒花錢都還不定見的著,這機緣怕是難尋了。」

  王德顯懊悔的說道:「明日便學,明日便學。三郎還是另找由頭,再聚上幾次可好?」

  切,再來幾次?知道每一次得花多少錢不?不說幾百號人吃喝,光點那麼多燈籠就要燒多少支蠟燭,說的輕巧;不過李清才抱怨,自己也有些心虛了,萬一王德顯要問究竟來上這麼一次得多少錢怎麼辦,他李清自己也不知道啊。

  看宋家兩兄弟的表情的確也是一件快樂的事情,李清踱到劉胖身邊假裝親切的詢問他的身體狀況。這只能是假裝了,因為劉胖這小子也在假裝,怕是施二娘心裡也是明白怎麼回事地,就那麼點傷,至於走出來還帶著枴杖,這情調還就在揣著明白裝糊塗裡面了。

  劉胖也是鬱悶得很,這個舞他雖然不會跳,但是可以賴上施二娘教啊,這滋味怕是比裝傷要施二娘扶著來的暢快,只是好死不死的之前一直在瘸,總不能一有舞跳,咱立馬扔了雙拐活蹦亂跳吧。

  劉胖那複雜憂鬱的眼神李清看在眼裡,樂在心裡,還偏關切的問劉胖:這腿傷都這麼嚴重了,劉兄便還是少出來走為妙,莫如明日安排些人抬著擔架侍候如何?

  見李清還一個勁的打趣,劉胖看一眼喧囂的人群,再幽幽的看一眼李清,整個就一怨婦。

  不過更好看的還是宋家這兩兄弟了,宋祁已經進入旁若無人狀態,兩隻眼睛就沒離開過舞動的人流,看似平靜的很,可兩隻手一會張開一會握緊拳,就不知道他想幹嗎;更可愛的是宋郊,皺著眉頭看著,嘴裡還嘖嘖有聲,不時的閉上眼狠狠的搖搖頭,可過一會,又情不自禁的張開繼續看。

  沒人問李清也不說,倒看誰忍得住,最後還是宋郊首先開聲問了,「三郎,非是宋郊妄言,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今李兄沉溺於聲色犬馬之中,豈是大丈大所為?」

  李清懶洋洋的答道:「孟子亦曾云:飲食男女,人之大欲所存焉;莫非大宋兄忘了麼?再者李清為我朝盛世之犬耳,豈敢與大丈大相提並論的宋郊聽了這話,臉微微一紅,仍不洩氣的說道:「孟子亦云: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今我朝北有契丹,西有黨項,吐蕃亦存蠢蠢之心,南猶有大理臥於榻下,凡我大宋士子,當歷精圖銳,修身以報國家,三郎亦曾邊關殺敵,當知端底,實不是享樂之時,然近日所為,叫宋郊不解。」

  大道理一上來,李清還真不知從哪裡辯起,只得嬉笑道:「此等事朝堂自有公卿慮之,清乃一升斗小民,何故自擾?」

  聽得李清拿不入仕途來混賴,宋郊也沒辦法,無奈的搖搖頭輕聲說道:「恕宋郊孟浪,今觀京城已文恬武嬉之風日盛,三郎今日這舞一傳開,怕是更加不堪了。」

  莫非咱有這麼大的影響力?李清倒笑了,這不就是我想的麼,手對人群一指道:「大宋覺得這舞如何?可有可觀之處否?」

  宋郊苦笑道:「三郎做事別出機杼,自成一家,京中早有定論,凡出自三郎之手,必定不差。」

  娘的酸人,好就是好,說話拐那麼多彎幹什麼,李清也沒打算說服他。事實勝於雄辯麼,要是天下人都覺得好,那就是好,管他聖人怎麼說。

  宋郊勸了半天沒結果,歎口氣嘀咕道:「男女授受不親,禮也;今手臀相纏,肌膚相近,成何體統。」

  聲音雖小,偏還被李清聽到了,其實《孟子》整篇就提了這麼一句,「男女授受不親,禮也。」說的無非是男女之間的交往行為要端正而已。可後世的那些個「聖人」「大儒」們偏偏在這上面大做文章,弄得男女之防,還甚於防賦了。還是魯迅先生說的好。這某些人聯想力就是豐富,看見女人的小腿,就會想到大腿,進而想到裸體。好好的男女兩人跳舞,「道德品質高尚的人」怕是直接就會想到交媾,倒不知道誰的心底齷齪些。

  美女如同好風景一樣,男人多看幾眼,甚至忍不住有親近之心,這也是人之常情,如月一道美味佳餚,豈有不想吃的?區別在於能不能、該不該或者給不給你吃;卻總有那麼些人自詡高尚不好色,美色當前目不旁顧,坐懷都不亂,這才真是無恥之徒,因為他心虛,他齷齪,他下流,他知道自己只要多看那麼幾眼,就會忍不住扒了褲子跑去性交!當然,陽痿和瞎子例外。

  交誼舞能不能推廣開,最大的妨礙還就這個「禮」字上了,李清笑問道:「大宋兄覺得這舞有何不合禮之處麼?」

  宋郊還沒來得及答話呢,不曾想一直聚精會神看跳舞的宋祁的回頭就是一問,「三郎你何須與我大兄廢話,他迂腐不通地!」

  李清端著酒杯正要喝呢,一聽這話差點噴出來,好麼,有這麼評價新科狀元的?宋郊被弟弟罵了一句,訕訕的也不作聲,看來平時兩兄弟吵架,做哥哥應該贏不了幾次,李清放下酒杯笑道:「大宋兄可曾讀過《詩經》,這《靜女》一篇與今日之會相較,孰合禮法?」說完,招長而去。

  人家可是狀元,都會沒讀過《詩經》,何況《靜女》還是其中的名篇,「靜女其殊,侍我城隅,曖而不見,騷首踟躇。」說的是年輕男女幽會時的情景,既然聖人都說《詩經》裡的是好的,倒要宋郊自己去想想,咱體體面面、大大方方的跳舞,比起小丫頭把個小伙子約到城牆拐角那,到底哪個來的暖昧些。

  今兒男女比例實在是有些傾斜地厲害,也不怪謝大娘就是和李清共舞的時候,神色都不是很開心,沒法,誰叫咱李清吃香呢,美女又那麼那麼的多,就光未時樓和楚雲館的姐妹們,咱略為盡下賓主之儀地,就是快二十曲下來了,哪能讓謝大娘一個人盡興呢。

  再說酒也喝得多了點,多到第二天李清從帳篷裡爬起來還覺得有些頭疼,要是天天都是王德顯睡在邊上,他李清保證不賴床,居然打呼嚕打得那麼響,從帳篷裡爬出來,陽光下迷迷糊糊的發了會呆,李清才辯明方向,向莊內走去。

  幸好上次龍翔軍們操演的帳篷還立在這沒帶走,如今那些小子在東宮邊上護衛太子,這帳篷已經用不著了;昨兒莊上女賓實在太多,因此石小公爺才要求所有的公子哥兒都睡在帳篷裡,一來確實地方不太夠,二來也為避嫌不是。

  只是李清沒想著他也被轟到帳篷裡來了,謝大娘說要和若英秉燭夜談,你說幾個姑娘家家有什麼話好說?加上咱李清不是更可以說的熱鬧些麼?咱還就愛聊八卦;這要不是酒喝得多睡得沉,誰受得了王德顯那個轟炸機似的呼嚕。

  跌跌撞撞的進了房門,四下一瞧,卻是一個人沒有,若英一大早跑都去了?李清也懶得想那麼多,胡亂將衣服一扯,又爬到床上去了,迷糊間依稀覺得床上似乎比往常要香那麼一點點的。

  回籠覺的確是很讓人留戀的,李清正夢見自己回到大學時代的舞會裡,乍的那些妹妹似乎都那麼漂亮呢,卻不知道怎地個個都不願意和他共舞,他被拒絕了一次又一次,才覺得有些心灰意冷呢,忽聽耳邊有人說道:「四下尋三郎不見,不曾想卻在這裡了。」

  莫非有妹妹主動邀我跳舞?李清正想看看是誰呢,忽覺雙手被人使勁一扯,猛然睜開眼,若英和謝大娘一邊拽他一隻手呢。雲三娘一旁抿嘴笑,不會一大早就要跳舞吧,咱還沒洗臉呢。

  當然不會是跳舞,若英一邊為李清穿上衣服一邊笑道:「安小哥怕是急得要出莊去尋三郎了,你倒在此高臥不去,還是行動快些罷,石、高二位公子卻是在正廳久候了。」

  不爽的很,憑啥國公爺就可以打攪我睡懶覺的,坐在正廳裡李清沒好氣地捧著茶壺猛灌,石小公爺彷彿沒見到李清臉上的表情一般,慢條斯理的說道:「三郎現下這酒可醒了?若是無恙,昨兒的事情倒需好好商議才是。」

  昨天什麼事情?不就是跳完舞睡覺麼?高小公爺見李清一臉的茫然,不禁笑道:「便是昨夜三郎放言要讓所有的姑娘們都入逍遙會一事,我與石世兄皆以為不妥,因此急急尋三郎過來說個明白才好。」

  李清一拍腦袋,是了,昨天一高興,還真說了這話的,不過就算是酒話,就這麼收回去也太沒面子了,李清問道:「有何不妥之處?」

  這不明擺著麼?石小公爺微微瞪了一眼李清不做聲,高小公爺一旁笑道:「這逍遙會以太子為尊,卻是高某在皇后面前求肯的,若是一干姑娘們都入了會,傳將出去,置太子於何地?昨兒三郎也是酒後戲言,當不得真罷。」

  石小公爺也接話道:「非是駁三郎的體面,牽涉到太子,干係甚大,不可不懼人言,莫說是姑娘們,就是宋家兄弟今晨提出入會,也為我等拒絕了;如今逍遙會懼是以故用軍為幫底,這不相干的人,還是不要牽扯進來才好。」

  李清和高、石二人對視了會,明白了,什麼叫不牽扯?效應軍為幫底,說白了就是權貴子弟而已,自矜身份要和別人劃清界線的,看來咱大宋也有「精英階層」了:要讓所有的姑娘們都加入逍遙會,當然是李清酒後忘形說的醉話,不過這話裡還真有他的本意,這樣一來,那些姑娘們不就無形的多了一個保護傘麼?

  李清想了好一會,方開口說道:「我有一言,請二位公爺細聽。」

  「向者李清被拿入開封府大牢,雖有若英鳴鼓擊冤於前,太子暗地援手於後,然誰人令李清冤情數日間傳遍京城的?又是何許人將天宇山一戰之真相遍曉眾人?我等大鬧楚雲館,亦有何人為我等擊節而鳴?雖彼眾身份不佳,然言行早為諸君所知,縱不能明入逍遙會,暗為我等臂助,有何不可?此其一。」

  「其二,適才二位公爺都言道要懼聲名的,想我李清自來便行事放蕩不羈,人所眾知,即便操演一事都有人吹毛求疵,更何況昨日之會?一干清流學子豈有不群起而攻之的?若是鬥口,石小公爺可有把握勝之?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不見前日之錢帷演老兒麼?今何不取子之矛,攻子之盾呢?像宋家兄弟有今科雙狀元之美名,有此等人為逍遙會正名,豈不省去我等多少口舌?」

  「其三,一味放人入會自是不妥,然逍遙會僅憑我等之力,聲勢終究不盛,若是有事臨頭,苦無幫手卻也不好,何不廣擇俊傑而入之?日後太子也多一助力,豈不是好?」

  一席話說完,高小公爺皺著眉頭還在思索,石小公爺一拍桌案叫道:「好,倒是石某淺陋了,三郎一席話,見識不凡,不入仕途卻是可惜的很。」

  有人表揚總是件開心的事情,李清只好又端起茶壺掩飾自己的得意,高小公爺還擔心被人說成論朋結黨呢,石小公爺一笑道:「不妨,如今眾人也是心知而不明言,莫非聚眾遊玩都不可麼?」

  一把話說開了,石小公爺變得出奇的大方,姑娘們都入逍遙會,這名聲傳出去不好也無必要,再說,秦時樓有了謝大娘是會中人,樓中姐妹豈有不照拂的道理,這一人入和全樓入區別都不大了,還不怕人多嘴雜走了風聲:一出手便給了李清十個名額,並說若是不夠還可商量的。

  劉胖入會兩位公爺一點異議都沒有,這小子因禍得福了,大伙對他印象都不壞,張先麻煩也不大的,倒是柳七入會很費了李清一番口舌的,只是瞧著他一副堅決樣,石小公爺到底鬆了口。

  「既是人多,卻也要分派安定才好,就是水雲莊聚會,怕也得分批來,似昨日這般修究不成樣子,日久怕是三郎也維持不下。」石小公爺說道。

  這一討論細節啥的,李清還真搭不上嘴了,瞧著兩位公爺都在商議逍遙會的信物了,李清問道:「怕是二位也給李清一個職司才好。」

  石小公爺哈哈笑道:「如今眾人或許有不知石某為何許人的,倒不曾見有人不識三郎,若是不識三郎,入會來做甚!何需職司?」

  哼,擺明就是嫉妒我愛懶覺,不爽!
huro 發表於 2008-6-25 15:00
第二卷:犬馬 第二百一十二章 太子不爽


  李清不爽,還有人比他更不爽。

  現在房間裡也沒啥外人了,小太子的委屈盡情發洩出來了,「李三郎為何不叫人來通稟一聲,如今娘娘都准我隨意來水雲莊上,莫非三郎不願本太子過府麼?」

  李清有苦也說不出來,太子初進門那可是開心的很,一見面抓著李清的手嚷著要看得勝球,還要看跳舞,不管玩啥玩意都得要人啊,今天可不是逍遙會聚會的日子,現在莊上除了幾個莊丁和劉叔等幾個人再沒旁人了,太子說來便來,也不事先通知一聲,這會上哪找人去?

  跳舞倒好辦,雖然經過上一次的盛會,莊上的小丫頭又被人邀請走了不少,連王德顯臨走的時候都帶上二人,還美其名曰說是家裡老爺子也該學學,不是說能延年益壽麼,這孝心一片李清可不能不成全。

  不過莊裡現在隨便個丫鬟都會跳,這女伴絕對沒問題,只是這男伴有些困難,李清自己使勁蹦達都不行,小傢伙還就要看王德顯、高遵裕這些人跳起來是啥樣子,怎麼哄都不行,鬧到最後李清才明白,太子這是找碴呢,怪他李清上次盛會怎麼不特地邀請他。

  還盛會呢,一提起來李清心裡還憋火的很,交誼舞在咱大宋算是個另類,有人罵也是早預著的了,幾百號人參與的事情本就沒指望要保密的,咱大宋這麼多正人君子,對這有傷風化的事情指指點點一番也很正常,否則哲學書上怎麼說新生事物的前途是光明的,道路卻是曲折的呢。

  只是這一次的焦點並沒有直接對準交誼舞,而是集中在李清身上,更準確的說,是集中在若英身上了;姑娘們本就出身歡場,和男人摟摟抱抱跳個舞算什麼,這平日男女之間再不堪的事情都是平常的很,莫非你去煙花巷找姑娘也都目不斜視、正襟危坐不成?人家正人君子可沒那麼傻,攻擊這點不是斷了自己以後找樂子德路麼?

  至於那些公子哥就更沒事了,本身這麼多人出身就是豪門,加之互相姻親,關係網複雜,沒準罵來罵去就罵到自己身上了;可罵李清就不一樣了,反正這小子平時名聲就不好。

  而且最惡毒的是說若英了,既然嫁了人,就得守規矩。人前拋頭露面都不合女訓,哪有嫁出去的女人,當著那麼多人和自己老公摟摟抱抱的?這叫不知羞恥!還有人故做大度的說道:也是自然的,李清他的娘子出身何地啊?這般行為也是自然,不需苛責了,煙花柳巷的女子麼……

  更有人說太子仁厚,准予他李清娘子脫了樂籍,就該嚴守《女訓》,遵從婦德,事事需小心謹慎為上。不如此何以報太子之德?既然如此行徑。本就不該給他娘子脫了樂籍地!

  這話傳到李清耳朵已經修飾了許多,可李清還是從中聽出了味道,說來說去,只是體現了一個「賤」字而已,罵咱可以,罵咱老婆可是不行,李清一肚子邪火也不知道找誰撒去,石小公爺偏特地叫人傳信過來,叫李清近日無事就不要進城了,流言就是流言,一段時間自然就敗了。

  進城倒是不想,李清現在瞧著文縐縐的人心裡就不爽,總覺得這些人肯定都是背後說若英壞話的。咱上宏毅寺行不?也別約誰,反正上那都是打架的,咱逮著打誰。

  當然這話也只能自己發狠說說,還得在沒人的時候,這事可不能傳到若英的耳朵裡,小丫頭這幾天好像猜到什麼似的,總悶在房裡做女紅,李清要叫她一起上園子裡走走也不願意,雖然當著李清的面還是笑語吟吟,可心思卻顯得很重。

  李清這幾日也真沒空出去,石、高二位公爺上次走的時候就細細囑咐了,那個可以到處飛的逍遙游還是趕緊做出來,也得給咱逍遙會正名不是?特別是王德顯,臨走的時候給李清鄭重地行了好多個揖,說是千萬拜託了。

  做多少個大風箏都容易,可要做出正經的固定三角翼滑翔傘可就沒那麼簡單了,無動力狀態,這需要的材料可就太講究了,如何保持兩翼平衡也是個大問題,這幾天李清光畫圖都愁死自己了,咱以前只不過玩過幾次而已,這空氣動力學咱也不明白啊。

  是用竹子還是白臘桿還沒想明自,太子就來了,這次的出行也算是簡便的很了,因為說是來水雲莊練習騎射的,身邊就帶了慕容一禎等十餘人,連平時圍在身邊的一大堆老師都只剩太傅一人,這老人家一進莊就瑞坐在那閉目養神,由著太子找李清撒嬌,似乎根本沒打算搭理李清。

  既然太子來了,總不能讓他掃興的,要看球咱就讓他看吧。

  連劉叔都上了場,都還湊不夠人數,這玩啥都得要個人氣的,諾大的校場上就這麼稀稀拉拉的二十來人,再激烈的比賽也顯得無趣了,要不是慕容一禎帶著那班兄弟們興致高,早覺得索然無味了,甭管把他自己怎麼分派,場上兩邊都沒誰敢真的來衝撞他,這玩的還有什麼勁,敢情讓咱一個人把球練跑步呢。

  干脫把自己罰下場吧,等李清得了閒,才注意到看臺上居然不見太子的身影,只兩個宦官立在上面,心道咱在場上跑出一身臭汗來,敢情原來沒人領情呢,這要是看的沒勁也得打個招呼啊,留兩宦官在這算什麼回事,咱給他們表演專場?

  悶悶不樂的走上看臺,李清才發現原來太子沒走,好傢伙,趴在地上和若風下棋呢,晴兒和狗兒現在被若風領著在水雲莊神出鬼沒的,莊子大了也有大的麻煩,不知道怎麼著這三小孩還就上了主看臺。

  范太傅不知道去了哪裡,兩宦官也不敢在水雲莊講那麼多規矩,小孩子自有小孩子的交際方式,三言兩語之下,年紀相仿的若風就和太子投契了,若風這一向鬥獸棋所向無故,甭管什麼將軍、候爺都是手下敗將,今日見著衣著華麗富貴的小太子,自然要在新朋去面前賣弄賣弄。一問之下太子居然不會,不會好辦,我教你,剛開始太子還是端坐在椅子上聽若風講解,這老虎獅子一上來,太子就有些坐不住了,看臺上可沒有案,若風只能把紙畫的棋盤放在地上。等到說起老鼠吃大象了,太子就像李清現在看到的一般,手撐在地上,小屁股撅的老高。

  李清點頭沖兩宦官笑笑,然後走在太子身邊,晴兒眼尖的很,一見李清過來,叫聲「莊主哥哥」就撲在李清懷裡,太子和若風兩人頭都沒抬,李清把腦袋湊過去瞧瞧。都下成這樣了。還玩什麼玩,太子只剩一老鼠,躲在河裡面不出來。若風早可以走入獸穴贏了這一盤,可他偏不,一定要吃掉太子僅存的這隻老鼠,只是己方棋子也不多了,封不住棋路,來來回回折騰了好一陣,只聽若風說道:「沒奈何了,這盤算你不輸罷。」

  敢情若風每次都是趕盡殺絕!這遊戲獲勝規則也不是這樣啊,這可不好,有空得說說他。總得給人家留點面子,何況人家是太子;可惜太子並不賣李清的帳,一聽若風說這盤算他不輸,已經樂得一蹦老高,活像贏了棋一樣,這時候李清才發覺小太子滿手都是灰。

  原來咱在下面賣力氣,太子怕是都沒瞧上幾眼,既然喜歡下棋多些,那就別在看臺上趴著了。咱莊裡都處不可以坐著下?趴著也累啊。李清趕緊叫若風收了棋盤,再要兩宦官幫太子淨了手,也不管慕容一禎、劉叔他們依舊在玩得勝球了,領著幾個小孩便自去了。

  這鬥獸棋怎麼說也是咱李清弄出來的,太子對李清卻是冷淡的很,言語中還有埋怨的意思,這麼好玩的東西為什麼一早不拿出來?莫非真是對本王有意見?相反對若風就客氣的很,言行中還透著討好的意思了。

  侍候人的活還真是不好幹的,給太子倒茶都還算了,畢竟人家有身份地位,可連若風都是李清來倒,這心情的確是不太好,幸而狗兒不需要倒茶,他嫌房裡氣悶,自己跑外面玩泥巴去了,晴兒也不用,但是要李清抱著。

  李清這麼乖可是有原因的,話說大宋這些官兒他見的也不少了,就沒幾個讓他怕過,寇准雖然威嚴,但是在李清眼裡還透著和氣,王欽若自不必說,李清每次見這一代「奸臣」還老抱著好奇的眼光看,丁謂就更加不必說了,李清覺得就一慈祥的老頭,甭管對人家怎麼彎彎繞,反正李清就覺得應該不會害他的。

  可唯獨這太傅范純就不一樣了,李清攪盡腦汁也沒想出歷史上北宋有過什麼叫范純的名臣來,詩人詞人更是沒影,這太傅一職雖然級別地位很高,但是卻沒實權,在宋朝純粹就是個名譽官兒:李清前後宰相都見了那麼多位,都能談笑風生,只是一見范純,就覺得從脊樑骨往外冒寒氣。

  要說和李清不對脾性,還真鬧不明白是為什麼,這范太傅也不像某些聖人子弟,時常露著正氣凜然的樣子,要這樣倒好對付了,一個要堅持地維護什麼東西,那就是他的弱點;陰險更談不上,絕沒有王欽若那種猛然眼露寒光的時候,始終臉上平淡的很,他和你說話你也鬧不明白,你回答的是好還是不好,反正就是沒表情。

  就像太子之前抱怨李清為什麼上次的熱鬧沒請他,小孩子不明白,這太傅總該明白李清的苦衷吧,那樣的場合能適合太子到場麼?再說李清把一大群秦樓楚館的姑娘們請到水雲莊來,一般人都覺得是胡鬧,可人家老太傅壓根一句話沒有,照說他的年紀身份教訓李清幾句,李清也只能聽著。

  太子和若風一氣下了好久的棋,晴兒都在李清懷裡睡著了,也不見太傅的影子,李清心想如今水雲莊地方也大了,別是老太傅拐來拐去找不著路了?想到這忙叫丫鬟四下找去,現在才覺得水雲莊還真是缺人手,就那麼八個丫鬟,把水雲莊每個地方都瞅上一眼,怕不得一個時辰?

  這還是說少了,別說一個時辰,李清陪著太子吃完了中飯,這位范太傅也不見影,幸好有若風在。太子也不希罕李清在他面前聽招呼了,李清告了罪,又囑咐兩個宦官好生侍候著,方出的樓來。

  一出門,有丫鬟迎上前來稟道:四下都尋遍了,沒見公子吩咐要找的人,李清心裡可真急了,不會是覺得咱不夠熱情。一怒之下不辭而別吧,咱還有心熱情下的,可瞧人家那副神態也不敢往前湊啊。

  聽得西邊遊廊那有些喧嘩,李清循聲過去,原來是慕容一禎領著自己龍翔軍的那幫士卒正在吃飯呢,劉叔和安小哥在一旁做陪,今天慕容一禎帶來的可不都是延州兄弟,不過既然是龍翔軍中的,哪有不認識李清的道理,遠遠的見李清過來,幾個士卒慌忙站起,居然還是立正姿勢。

  瞧著個個都是滿頭大汗,敢情是剛從校場上下來,想是自己玩球玩得開心了,都沒注意太子和李清早不在場觀看了,李清笑著示意那幾個士兵坐下繼續吃,衝著劉叔問道:「劉叔,可有見著太傅?」

  一聽說太傅不見,一群人連飯都顧不上吃,都要去幫著找,李清手一抬,對慕容一禎說道:「不熟悉本莊路徑的兄弟就不要去了,省得添亂,劉叔。你趕緊叫上些莊丁們一起找,一禎便跟我同去罷,小哥留下照拂好兄弟吃飯。」

  「公子,這得勝球可否帶去龍翔軍中?咱們可是公子親手帶出來的,怎地都要優容些的。」慕容一禎一臉興奮地說道。

  李清一邊急急的走,一邊隨意的揮揮手,這得勝球既需要頑強拚搏,又講究團隊精神,對軍事訓練可是有極大幫助。特別是在冷兵器時代,因此在後世,很多西方國家有「軍球」的美謄;李清弄這玩意出來,本來就是希望能在大宋耗費無數錢財的軍隊裡,增加那麼一點尚武精神,就是慕容一禎不提,李清怕是要強行在龍翔軍中推廣呢。

  不過現在李清可沒興致和慕容一禎討論這個,一邊走一邊問道:「一禎,你在太子身邊時日也不短了,這太傅平素為人你怎麼看?」

  一提到太傅,慕容一禎也沉吟了一會,然後慎重的說道:「陪太子出行,一禎也是不少,官吏也是見得許多,唯獨這太傅叫人琢磨不透。」

  李清停住腳步,回頭問道:「如何琢磨不透?一禎快細細道來。」

  「范太伸話語極少,人前不露聲色,就是偶有差池抑或太子行事出格些,太傅亦如視而不見,不敢瞞公子,一禎就是在娘娘跟前,也不如在太傅面前拘謹。」慕容一禎說道。

  一禎還見了皇后娘娘了?怎麼樣?長得好看不?李清差點就問出口了,一轉念覺得不妥,顯得輕浮了點,再說那劉妹妹現在怕也是四十好幾的人了,怎麼說也不可能是大姑娘的容貌。

  沒想到的是居然慕容一禎也是對這范太傅心有餘悸,看來咱哥倆是英雄所見略同,這會也不忙急著先找太傅了,這麼厲害的人物應該不會出什麼事的,在說水雲莊內,確實也出了不什麼大事,倒是這范太傅的情況,還是問明白點好。

  「太傅與太子相處的時候多麼?」李清問道。

  「出外太傅並不常跟隨,只是宮裡卻是常在的。」慕容一禎答道。

  李清又問:「太子可曾聽從太傅訓導?」

  慕容一禎點點頭,「話雖不多,然言出太子必循。」

  李清一驚,又問道:「一禎可曾見過皇后娘娘如何對待這位太傅。」

  「恭敬有加!」

  李清吸了口涼氣,這才是真正的幕後人物、厲害角色,難怪咱每次見了都要心寒的,劉皇后那麼精明的人對他都是恭敬有加,那咱李清可是絕對不能得罪的,這太傅究竟想在水雲莊裡看什麼呢?李清沒來由地心虛起來,快!快!一禎,咱們要趕緊找到太傅。

  起樓的時候恨不得多一點,這要找人了又恨樓太多,怎麼說還是夏末,天氣依舊炎熱,誰知道這老人家不是躲在哪間房打盹避太陽呢,還非得一間間都看過了才行。

  兩人正沒頭沒腦的正忙乎著呢,見一個莊丁急急忙忙的跑來稟道:「公子,劉叔叫我前來告之,公子要找的人找著了,卻是在妙玄仙長的道觀內,請公子速速過去。」

  在道觀裡幹什麼?莫非和妙玄打機鋒?

  莊丁搖搖頭說道:「只在門口見著二人對著無語,小的可不敢進去驚擾。」

  搞的什麼名堂?還是別多想,趕緊過去看個明白再說。
huro 發表於 2008-6-25 15:00
第二卷:犬馬 第二百一十三章 柳七回來了


  未時,又名日跌、日央,太陽偏西,羊在這時候吃草。靠牆邊日蔭裡席地坐著兩人,妙玄盤膝端坐,雙目微合,范太傅也是盤膝,不過坐姿說不上是端坐,若說妙玄的姿勢儼然一個得道的仙長,那麼太傅就顯得很隨意。

  觀門大敞,廳中的香爐飄起縷縷青煙,無風自動。

  別說莊丁不敢進來,李清進了觀門,都遲疑了片刻,才邁步走向二人。

  只是李清進來,太傅沒朝他看一眼,妙玄的眼也沒抬,李清沒法,只好自己跑棵樹旁也坐下,見人家二個人不說話,李清也沒開腔。

  良久的意思就是不知道多久,反正樹蔭很有從自己腦袋上跑開的意思,李清有心想挪個地方,又不願打破觀中的寧靜,算了,曬就曬一下吧,這年頭地球的臭氧層也沒被破壞,紫外線不強的。

  只是盤膝久了,腿很有些麻,李清悄悄的變了個姿勢,換屁股坐地上了,那地方有那麼多脂肪,本就該用它著地的,只是他這一動,太傅開口了:「似逍遙而非逍遙,道長如何看?」

  妙玄依舊眼未合道:「逍遙本隨心,奈何以姿態限之?」

  太傅隨即接口道:「聽聞三郎能制逍遙游,果能隨心而動否?」

  李清一愣,想了想搖搖頭說道:「不能,因風而動。」

  太傅洒然一笑,「道長,似逍遙而非逍遙,何如?」

  妙玄也是一笑,「五石之瓠,方浮於江湖,逍遙乎寢居其下,亦需子有大樹,太傅卻是拘泥了。」

  原來二人是拿《逍遙游》打機鋒來著,這是莊子的名篇,李清可不陌生。小時候背的東西就是牢靠些,見太傅並未馬上反駁,李清說道:「雖是因風而動,然人力亦可濟於其中,風無定向而人有目的,故鵬因風借勢,而徙於南冥。」

  太傅點點頭笑道:「原來三郎也知這《逍遙游》,然行事奈何皆隨心而動?若鵬亦隨心而動。不管六月息者有無,南冥可及乎?」

  李清才為能參與二人的機鋒有些得意,聽得太傅一席話,又有些沮喪了,太傅說的沒錯,人活在世上,哪能事事都隨心而為的,有些慚愧」

  的說道:「李清行事一向孟浪,還請太傅見責。」

  范太傅微微搖頭說道:「老夫亦不知三郎何往,見責卻是不敢說。適百里者,宿舂糧;適千里者,三月聚糧。三郎可曾聚糧?因風借勢,有風有勢。奈何不借?」

  李清忽的恍然大悟,這哪是討論什麼逍遙游啊,人家這是點撥自己呢,看來太傅對咱李清弄這交誼舞、逍遙游的,似乎並不怎麼反感,心裡對這太傅倒有了幾分好感,也不像之前那麼畏懼了,正好請教下,咱還真想為大宋做那麼點事情的,只是很多事與時不合啊。

  「若本就無風,勢又不可借,當如之奈何?」李清問道。

  太傅沒有正面回答,卻昂首高吟道:「風之積也不厚,則其負大翼也無力,故九萬里,則風斯在下矣。而後乃今培風,背負青天而莫之天閼者,而後乃今將圖南。」

  李清默然不語,人家的意思很明白了。就是告訴自己做什麼事情都要先作好準備,毛老人家都說了,不打無準備之戰,像自己之前那樣想到一出是一出,還真是不行的,李清正要開口謝過人家的指教呢。

  聽到太傅又說道:「我有數言,三郎謹記,以正治國,以奇用兵;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今三郎行事,東西跳梁,不辟高下,何異狸牲,莫非以為大宋無斤斧麼?」

  說完,太傅悠悠然站起身,看也沒看李清一眼,也不和妙玄打招呼,一步三搖的自己出門走了。

  才對這太傅有的一點好感,現在又沒了,點撥我就點撥好了,為什麼說我是黃鼠狼?你才是黃鼠狼!還嚇我,說什麼大宋有的是刀斧砍我的腦袋,我長了腿就不會逃麼?老子逃不到美國,跑去阿拉伯問題應該不大的,你上哪引渡咱去?

  算了,腹誹是腹誹,還得承認人家說的有道理,雖然恐嚇了一句,不過咱要是老這麼肆意妄為,沒準真給人砍了腦袋去,就算這趙家後人嚴守「不殺士子」的祖訓,打發我上海南島天天潛水玩也不好,突然又醒悟到,咱李清好像還算不上是個士子呢,不由得有些沮喪。

  剛才火急火燎的要找太傅,現在還真不急著和他待一塊,李清斜靠著樹用手支著腦袋發呆了。

  細細想來,最近做的這些事情的確有些冒失了,還自以為得意的很,想推廣橄欖球和交誼舞,本心是好的,要是真的推廣開了,對大宋未必就沒有一點好處,可自己卻圖個熱鬧省心,幾乎都給辦砸了。

  想在軍中推廣橄欖球,為什麼不借太子的名義,邀請軍中實權宿將一同觀看?想推廣交誼舞,這最大的障礙就是學聖人之言的讀書人,為什麼不想法得到他們的支持呢?現在倒好,罵聲一片。

  事非經過不知難,看來自己還真不是做大事的料。

  等李清發夠了呆,才想起還有太子在莊裡需要跟前照應呢,匆忙趕回太子駐蹕的小樓,卻是人影都沒見到一條,劉叔說了,太子和若風下累了棋,跑床上睡了一覺,然後太傅過來,說回就回了。

  沒法,在太子跟前,咱只算一看家護院的,誰叫現在的水雲莊,一大半還算是皇家產業,劉叔見李清神色有些怏怏不樂,也不敢多問,只是告訴李清,延州那幫兄弟的家眷可能近期就要到京城,這可要提前準備下的。

  李清一擺手,劉叔你就看著辦吧,反正咱對莊裡的情況都不如你清楚。

  回到房裡,李清還有些長吁短歎,若英這媳婦好,見李清不是很開心,卻並不多問的,算了,還是別多想吧。咱就這個能耐,事情做到哪一步就哪一步罷,不虧心就行,娘子,咱們洗白白早些睡吧。

  第二天一大早,李清摟著若英睡的正香呢,丫鬟引著安小哥就在外面使勁拍門,這次李清可是一點脾氣沒有。因為安小哥在門外叫道:「柳公子回來了!」

  該死的柳七,你還知道回來!一個招呼都不打,連禮節不講麼?李清興沖沖地跑出來,穿衣服的速度破了自來大宋後的最快紀錄,本來打算見了柳七還準備耷拉個臉,藉機發發飆的,可一見柳七的模樣,這心又軟了。

  柳七啊柳七,莫非你打非洲來?

  衣服已經髒的認不出原來的顏色,上面結了老厚的一層汗垢。臉上的灰怕不都有半斤?褲子上還白花花的清出一團鹽污,髮鬢散亂,整個人癱坐在椅子上,見李清過來,勉力一笑。

  還行,至少牙還是白的,只是這身汗味熏得李清都有些想不管不顧的掩鼻了,柳七有氣無力地拱拱手,「三郎別來無恙否?」

  老子天天抱著老婆睡懶覺,哪來的什麼恙?倒是一見你這模樣,身上倒有些癢癢,柳七一指身邊,「三朗,這位乃是宗諒兄。與我一道來的。」

  這時候李清才注意到廳裡還有一人呢,形容比柳七還要不堪些,柳七髒是髒,怎麼都有個帥哥的底子在,這啥宗什麼兄的,不帥的人就該講究些體面才行,不知道做客第一印象很關鍵麼?

  李清連禮也免了,拉開和二人的距離,大聲叫道:「小哥。趕緊叫些莊丁們過來,把這兩人給我扔到浴盆裡去,身上的衣服拿去燒了,另外叫丫鬟在廳裡熏上些香,難聞的很。」

  大聲說話就得大口吸氣,一吸之下李清差點把昨晚的飯吐出來,趕緊又退後兩步,幾乎到了門邊,跟柳七一同前來的人掙扎著似乎還有些話說呢,李清一擺手,乾脆跑到門外去了。

  再看到柳七的時候,連李清都歎息了一聲,也不知柳七這段時間究竟去幹什麼了,整個人都憔悴了許多,以前穿啥都好看的,現在一身文士裝都有些掩飾不住頹像,不過這樣也好,應該讓謝大娘來瞧瞧的,如今咱李清似乎都差不多要比他帥那麼一點點了。

  柳七自有換洗衣服在水雲莊的,而那位宗諒哥們身形別說和柳七比,與李清相較都要矮胖上許多,安小哥一時也找不到合身的衣服,不知道從哪弄了套下人的服飾給他換上了,不過李清倒不計較這個,一見二人洗了過來,招呼著趕緊入座吃東西罷。

  柳七幾次想要開口,都給李清的手勢止住了,別急著說,這也算是回家了,啥話都可以從長計議的,還是先吃東西罷,一看宗諒吃東西的架勢,就知道這兩人怕是好久沒怎麼好好吃過了。

  「三郎,柳某不辭而別,卻是別有原因,還望勿怪。」總算是緩過氣來,也吃了些東西下肚,柳七將箸放下,端起酒杯對李清笑道。

  這話見外了,李清還真沒見外過,考試落榜的心情也可以理解,連張先那麼臉皮厚的人都知道躲幾天不見人,何況心高氣傲的柳七?只是柳七哥這一向在何處發財?我李清可是連弄玉台都叫人去找過了。

  柳七也沒急著說自己的去向,卻是將身邊這人向李清介紹,「三郎,這位乃是宗諒兄,與希文兄同年進士,宗諒兄,這位便是希文兄時常提及的李三郎,今日二位初會,可是要多親近些才好。」

  原來也是一個進士,不過怎麼瞅這模樣也不像當官的,李清只是微微拱拱手便又追問柳七這一向究竟是去了哪裡?

  那位宗諒見李清不太放他入眼,神色有些不豫,只是在人家府上也不好發作,再說水雲莊的飯食絕對的可口,也不想想,幾乎媲美皇宮大內了,廚娘可是雷允恭安排來的。

  柳七的去向卻是無需多少口舌解釋,一考完就覺得沒戲,多少覺得無顏回來見李清的,一時興起,便跑去找范仲淹了;李清更覺得奇怪了,去找范仲淹沒啥,他們兩人歷史上便是交情不錯的,可范仲淹大小也是個官啊,至於把你虐待的像個掏煤的麼?

  這要問來,可真是話長了,短短的幾個月。范仲淹居然又換官了,現在已經不是什麼鹽倉監,成興化縣令了。

  興化在啥地方?那地方產煤麼?

  這興化也是屬於泰州府所轄,與福建的興化同名,但是在江蘇,興化的縣令與鹽倉監都是七品官,范仲淹此次調任可不是陞遷,還正因為這鹽倉而起的。

  之前的鹽倉監官主要負責監督淮鹽貯運轉銷。那西溪鎮上雖也可偶見牡丹,其荒遠情景畢竟與內地不同;而倉官既屬於閒差,范仲淹初初也不免略覺惘悵;他還以疏懶飲宴自我解嘲過:一醉一吟疏懶甚,溪人能信解嘲無?

  可真正閒不閒,還得看人來,范仲淹很快就閒不下來了,西溪鎮千年以前還是瀕臨黃海之濱,時常發生海嘯,大海潮汐,時常水淹至泰州城下。自唐朝官府便築堤堰以捍海,叫常豐堰。只是幾百年過去,這堤壩早已坍塌不堪用了。當地百姓本就是以鹽業為生的多,這海嘯一來,連良田都淹沒甚多,就別說那些海邊曬鹽的了。

  范仲淹於是便上書江淮漕運,痛陳海堤利害,建議在通州、泰州、楚州、海州沿海,差不多就是後世連雲港到長江入海口一帶,重修一道堅固的捍海堤堰,這江淮漕運史叫張綸,也是慨然贊同。因此上奏朝廷,改任范仲淹為興化縣令,專門負責修堤。

  一提這修堤,李清可想起來了,來大宋前他可就在江蘇一帶混飯吃的,「范公堤」他可不陌生,這類似的地名開車經過無數次,只是經過千年滄海桑田變遷,范公堤早不在海邊。已經失去了本來的意義。

  不過到後世的意義雖然沒有了,卻不能抹殺千年之前的豐績,興許還正是因為這堤防,千年後這幾百里才淤成良田的。

  敢情柳七這一身髒的,是在海邊挑泥巴弄的?不過李清還是覺得奇怪,既然朝廷都同意了,自然就會撥錢撥物的,就算范仲淹再怎麼無私法,也不至於打發柳七去挑泥巴吧,再說這風流人他也幹不了這活啊。

  見李清茫然不解呢,柳七還沒作聲,那個叫宗諒的長歎一聲道:「海嘯了。」

  李清一驚,范仲淹怎麼樣了?那傻小子不會學著後世的解放軍叔叔跳下水用身體去擋吧,這可不是洪水,海嘯的威力可要大很多的;見李清疑慮,這宗諒形象不乍地,口齒卻比柳七要伶俐的多,幾句話便讓李清明白了個大概。

  修堤工程還是剛剛開始,因此這場海嘯造成的人員傷亡並不是太大,只死了一百多號民工,堤防損失也不大,可最麻煩的是,才說修堤就來海嘯,結果朝廷裡便有一部分官員,認為這是天意,堤不可成,主張取締原議,徹底停工。

  這一向范仲淹便拚命的和朝廷裡打起文書官司來,范仲淹筆頭硬,多寫寫文章倒沒什麼,可滿地的災民等不起啊,本來就是以鹽業為生,海嘯一來,不僅什麼都沖走了,鹽也弄不成了,靠什麼活?

  遭了災,朝廷自有賑濟,話說咱大宋這個年頭還承擔得起,可范仲淹另有想法,趁此機會,剛好以工代賑,豈不一舉兩得?偏生有些人說什麼天意不可違,要取消修堤,這可把范仲淹急壞了,這小范老子如今聲名也是不顯,再說為人一直端正,又不喜歡逢迎拉幫結派,京裡還真沒幾個人幫他說話。

  這不,想起李清來了,再怎麼說李清在京城裡也認識那麼多權貴子弟,總比他范仲淹強,正好柳七來到他這裡散心,於是便打發柳七和宗諒星夜趕赴京城要李清幫忙來了。

  就是因為這個星夜兼程,李清才見到這麼兩個「掏煤工人」。

  什麼狗屁事都借天意做文章,一提起李清就來氣,正要扯著嗓子罵點三字經的,可一聽范仲淹要他幫忙,神情便委頓了許多,咱李清算那根草啊,修幾百里的海堤,這是多大的事情,得耗費多少人力物力的,咱說話能管用?這范仲淹也是病急亂投醫了。

  還偏生自己剛鬧了個水雲莊舞會的,京城裡的正派人士正罵我李清是個荒淫人呢,這會為這個事跑去叫,誰信咱啊?王欽若又病了,不知怎的,李清還覺得這個一代奸臣是他最可以說真話的人。

  既然事情大,就要好好想個法子,李清笑道:「此事甚大,需從長計議才好,二位一路勞頓,先在莊裡休息幾天,待李清想個方略來。」

  那個叫宗諒本就對李清怠慢他有些不順,還偏偏給他穿了身下人的衣服,人家可是中過進士的,見李清並不慨然而諾,心裡多少有了成見,這李三郎可不像希文兄說的那麼豪爽,於是沉聲說道:「幫與不幫,一言而決可矣,李公子不必敷衍的,如是為難,宗諒亦有些許同年,宗諒改投別家就是。」

  老子又沒說不幫,要不看著你也是一片拳拳之心的,趕路也辛苦,你要走便走就是,李清斜著眼看了這宗諒一眼,微一拱手道:「倒是簡慢了,還不曾問這位兄台如何稱呼呢。」
huro 發表於 2008-6-25 15:00
第二卷:犬馬 第二百一十四章 求計


  以貌取人絕對是個壞毛病,地球人都知道,可地球人還就是改不了!

  往常面前老有帥哥晃來晃去,李清還收斂些,柳七的俊秀,石小公爺的沉穩,高小公爺的儒雅,連王德顯長得都可算虎虎生威,放在後世裡,頗有些「花樣美男」的味道,可這個宗諒兄就不一樣了,誰叫他在李清眼裡的第一印象就是個挖煤的呢?

  「不敢蒙李公子請教二字,在下姓膝名宗諒,表字子京。」那宗諒有些帶氣的說道。

  子京?膝子京!

  等人家一報完名,李清不由得好奇的圍著膝子京轉了一圈,世人都是因為范仲淹的千古名篇《岳陽樓記》知道這麼個籐子京,文中一開頭便寫道:「慶歷四年春,膝子京謫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廢具興。乃重修岳陽樓,增其舊制,刻唐賢今人詩賦於其上。屬予作文以記之。」

  後人再登岳陽樓,口中誦讀的唯獨范仲淹的名句,翻修的富麗堂皇的岳陽樓上,除了這篇名文外,竟再無一字提到這個人,幾人知道那句「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頌揚的就是膝子京呢?

  沒人提起那是因為膝子京是個貪官,因為他在做涇州知州的時候,私自挪用了十六萬貫公款,並且很多錢他連帳都報不出來,多虧范仲淹、歐陽修極力周旋,僅降官一級,謫貶岳州。

  這世界不公平如斯,但凡你不是個人物,就是冤死了,也沒人為你抱不平的。

  涇州可是在甘肅,當時正是抗擊西夏的前線,定川寨一戰,宋軍大敗,膝子京鎮守城池,手中兵卒無幾。沒法,只好拿出錢去招募鄉兵,正好「會范仲淹引番漢兵來援。」才保的城池不失,人家帶兵來救你,做知州的怎麼都要招待下,就這麼,十六萬貫沒了。

  過了一年,有人翻出這件事情來彈劾他。他連具體賬目都報不出來,就這麼算成他貪污了,那會子岳陽可是窮地方,於是貶到那裡做知縣,可這膝子京為地方「崇教化,治水患,擬築偃虹堤。」三年做三件大事,連司馬光都贊其在岳州「治為天下第一」,可就這麼著,《宋史》裡照舊是一頂貪官的帽子扣著。

  難怪他重修完岳陽樓後。「痛飲一場,憑欄大慟,十數聲而已。」皇天不照他精誠啊,過千年亦如是,就這修岳陽樓也是這樣。有人說他膝子京故伎重演,征斂賦稅,搜刮錢財,重修岳陽樓,為自己樹碑立傳,邀功請賞,連司馬光在自己的筆記裡都寫道:樓成極雄麗,所費甚廣,自入者亦不鮮焉。

  也難怪司馬光沒有證據也這麼猜度他,誰叫他是貪官呢?這個李清可不信。《岳陽樓記》裡可寫著膝子京上任之後,「政通人和,百廢俱興。」司馬光那只是自己猜猜而已,而李清相信范仲淹不會說假話,因為《宋史》也說膝子京「尚氣,倜儻自任,好施與,及卒,無餘財。」幾曾見貪官死的時候沒有錢來著?

  才說了句久仰,連李清自己都覺得透著假,之前可是眼角都沒怎麼掃人家,李清忽的沒頭沒腦地問了句:「你不也是進士麼,如何卻跑到希文兄那裡去了?」

  膝子京那個氣啊,敢情就這麼看不起人,知道你不可能久仰我,也別客套話都只說一半呀,咱們都還不熟呢,膝子京梗著脖子答道:「我去何地,又關你甚事!」

  柳七一見場面不對啊,趕緊過來圓場,「三郎,宗諒兄也是心憂災情,一路趕來又甚是辛苦,出言孟浪些,休要介意的。」

  李清撓著腦袋哈哈大笑道:「不曾介意的,李清反是喜歡宗諒兄的耿直,宗諒兄莫非未聽聞我李清行事向來乖張麼?即便京中有同年,你穿這身衣服上門,怕是人家以為你是去打秋風的了,門也不讓你進,如之奈何?」

  那膝子京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見李清笑的爽朗,不像作偽,也自笑了,李清叫安小哥找來繡娘,照膝子京的身材趕緊做身衣服去,「七郎便與宗諒兄好生將息一日罷,此事關係甚大,非是李清平素放任可行的,待我尋人討個主意,必不叫希文兄失望的。」

  書到用時方恨少,腦袋瓜子要想事的時候,才後悔懶覺睡的多,可要犧牲懶覺去思考問題,李清還是認為得不償失,平時總是想到什麼便做什麼,今兒還真得請教請教高人不可。

  安置完柳七、膝子京二人,李清也不遲疑,安小哥不得空,李清便帶著楊家兄弟,打馬奔京城而去。

  范太傅說了一大堆道理,怎麼聽都覺得正確,可事到臨頭了,究竟怎麼借勢而為還真搞不明白,這官場上的事咱不清楚有人清楚啊,王欽若可算是個「官精」了。

  這次進王府就更順利了,李清才說是來探相爺的病情,王府的家丁連稟報一聲都免了,直接領著李清往裡走,三拐二拐,還是來到上次見王欽若的那間屋前,家丁止步示意李清自己進去。

  還是七月天啊,房間裡卻遮的密不透風,更加上藥味,悶熱的很,王欽若蠟黃的一張臉躺在床上閉目休息呢,李清也不敢做聲,輕手輕腳地移到床邊的木榻上坐下,不多會王乾元也悄悄的進來,見李清只是一笑,也不招呼,將窗戶微微地掀起個縫,然後站在床邊手提著蒲扇輕輕的扇動。

  怪不得家丁連通報一聲都免了,原來是怕吵著老爺子休息;王欽若比起上次見著又憔悴了不少,眼窩深陷,李清瞧著心裡也是感慨的很,有寇准壓著,讓他晚入相十年,也算是位極人臣了,不就是貶相又復相麼,權力就那麼重要?才不過一年光景,一起一落,昔日那個眼冒精光,的「癭相」,就成個澇病鬼模樣了。

  不一會李清就被悶的渾身濕透了,而王欽若在床上還用棉被捂著,李清細思量瞧人家病的那麼厲害,再來打攪。要人家幫著出主意可真有些不大好的,再說也確實悶的很,便對王乾元悄悄打個手勢,想改日再來好了。

  就那麼輕輕一動,還就把王欽若給驚醒了,李清慌的忙道:「小子無狀,驚擾王相安寢,還望恕罪。」

  王欽若對李清略一擺手,又示意王乾元扶他坐起來,李清也上前一步幫個手兒,待王欽若坐好了,李清說道:「王相病體欠安,小子未能常來探望,實在不該。」話沒完呢,王欽若又是手一擺,嘴角微帶一絲笑意說道:「小子,小子,李三郎何時這般謙恭起來。即便初會,在老夫面前,你也是自稱其名的,說罷!有何事相詢?」

  這話說得李清臉上可有些發火燒。有事就來人家這抱佛腳,沒事連門都不邁,自己還真成了勢利人了,只是王欽若說完這話,人顯得精神不少,眉宇間還帶著些得意的神色,李清也不再裝了,一五一十的將興化海嘯一事說明白了。

  王欽若聽完,神色一點不動,反是問李清:「這范仲淹就這般為三郎看重麼?果有過人之處?值當你如此盡心?」

  對了。這范仲淹現在還是個小字輩呢,自然不放在王欽若眼裡,可不說人家是大宋的一代名臣,就是論官位,以後也是做了宰相的,李清鄭重的點了點頭。

  王欽若又問道:「此事三郎想事成亦或名顯?」

  這話還真他娘的問到李清心窩裡了,求財易,求名可難,特別是那種萬世美名。李清這麼急急火燎的跑到王相這來討主意,可不是一點私心沒有,那「范公堤」千年以後都是美談,咱也不貪心,要是後人說到范仲淹修堤的時候,也提起咱李清多少也有些貢獻,豈不也是留芳千古了?最好叫范仲淹也寫篇啥文章,說咱李清如何如何為民盡心那就更妙了。

  李清遲疑了一下,在王欽若面前裝樣子那就太不識相了,李清小心地問道:「不能兩者得兼麼?」

  「難。」王欽若回答乾脆的很。

  這可是難選擇的很,李清悶不做聲了半天,算了,連王欽若都說難,那就真是難辦了,咱還是別多事,沒準還把范仲淹的正事耽誤掉,李清長出了口氣對王欽若:「既如此,李清便選事成罷。」

  王欽若讚許的點點頭道:「世人皆為名累,須知多少事便壞在這虛名上了,三郎也無需介懷,求名未必便可得名,不求卻未必不可得。」

  李清一拱手慎重的說道:「小子知錯了,王相但點撥事成即可,那點子私心無需再論。」

  王欽若微一沉吟道:「三郎可知是哪些大臣贊同,何人反對?」

  李清傻了眼,這個還真沒問過,對了,上次在延州接石小公爺的書信,說起京城裡周懷政圖謀宮廷之變,就提到過帝黨後黨啥的,只是李清覺得事不關己,一回到京城,天天自己開心還來不及呢,哪留心過這些事情,只覺得自己反正不想入仕途,誰知道有用的著的那一天呢?

  如今這實權掌握在皇后手裡,要是那些反對的人是劉皇后的人,這事可就真難辦了。

  那丁謂肯定是後黨了,估摸著錢惟演也是,只是這老小子絕對是個幫倒忙的料,雷允恭似乎也算熟悉的,他應該是後黨吧,要不求他在皇后面前說一聲?

  「三郎,賑災易而修堤難,此二事不可同日而語,皇后素來節儉,焉知不是她不欲修堤?這麼病急亂投醫,還恐壞了事。」見李清在這瞎出主意,王欽若慢條斯理地說道。

  那怎麼辦?還真不能因為我李清壞了范仲淹的事情,說吧,王相,你覺得求誰有用,就是向錢惟演這老小子低頭咱也認了。

  王欽若洒然自嘲道:「若是老夫身康體健,些許疥癬之憂,何足掛齒,如今卻要寄望於他人,真乃……」

  王欽若說完這話,就在呆呆的出神,李清也不敢打攪,就盼著王欽若想出一個好主意來。

  也沒多久,見王欽若眼睛一亮,閃過一絲與他那病體毫不相稱的神采,李清也是心頭一喜,果然王欽若輕笑道:「求人不如求己,老夫此番便陪三郎行事乖張一回又如何?」

  求己,咱能幹什麼?幾百里的海堤啊,咱就是拿出全副身家,怕也是頂不了什麼事。

  王欽若笑道:「還記得三郎上次所論戶籍一事麼?」

  這是哪跟哪啊?咱不是正討論修堤賑災麼?這樂戶的賤籍和這有關係?莫非叫姑娘們發動朝中的相好?那些個「君子」們又如何會在意她們拿自己前程去博的?要挾就更加不可能了,想拍艷照可也沒照相機啊!

  「小子愚鈍,還請王相明言。」李清抱拳說道。

  「這樂戶自北魏以降,身列賤籍已數百年矣,我朝亦以警戒做奸犯科之輩,等閒如何好廢?且這賤與不賤之論,重在聲名人心,倘若人心有異,廢即不廢,又有何益?三郎既有此心,何不將聲名歸之?」王欽若略為得意的笑道。

  這個李清可是真的來興趣了,不由地湊到王欽若跟前去了,「王相,快說說,如何個做法?小子實在朽木不可雕,聽得心喜卻不明所以,這悶葫蘆不解,卻好生憋屈的很,但凡此事若能成,李清可是既不為名也不圖利,縱使身敗名裂亦不惜的。」

  王欽若瞇縫著眼問道:「秦時樓果真於你有恩?」

  那當然啊,不說現在的所有一切都離不開秦時樓的幫助,就是衝著把咱從運河裡撈起來,這份情也不能不還。

  王欽若微微點點頭道:「恩怨分明,怪道三郎所為不避人言,倒也是丈夫所為;然老夫亦有一事,不知道三郎允否?」

  說,別說一件事,就是再多都答應!
huro 發表於 2008-6-25 15:01
第二卷:犬馬 第二百一十五章 好主意也要費心思


  去秦時樓的路上李清還在激動,這人家老王的水平就是高,不知道得算計多少人才能練出這身本事,人病怏怏腦子可沒壞;他處理事情可不是想一出是一出,更不像李清那麼頭疼醫頭,這樣善於從全局考慮問題的人不做宰相,誰該當宰相?

  這宰相根本不去管護海堤該修不該修,管用不管用,既然你李三郎決心要挺范仲淹,到這我這來問計,咱就把它做成嘍!時間緊迫,既來不及打聽朝中重臣的態度,再說李清也未必能打聽的明白,做大官的幾個說真話?而王欽若自己病的這麼重,也沒精力自己出面去安排,那就乾脆不管那些大臣是何態度,也讓他們不得不支持修堤。

  就算真的是皇后反對也一樣!反正老爺子病成這個樣子了,乾脆乖張一次又何妨?

  那些反對修堤的人不是借口海嘯是天意使然麼,那咱們就給它來個民心所向!說到興奮處病怏怏的王相爺還沖李清一擠眼睛,好像病情都減輕了一樣:你李三郎不是也用過此策麼?如今緣何忘了?

  對啊,都無需天下人說怎麼怎麼了,只要全京城人都說修堤是好事,還就不怕那些大臣們不小心謹慎對待這件事的,誰不在乎天下悠悠之口?

  而更讓李清欽佩的是,王欽若笑道:你李三郎不是想讓本朝取消樂戶的賤籍麼?此番義舉,何不讓與那些姑娘們?憑白無端取消是不可能的,一次義舉興許不管用,但不積小流,何以成江河?一次次下來,等天下人都不把她們當賤籍看待了,還用你李三郎去求誰取消麼?

  勾欄瓦肆影響的是普通人,難道那個逍遙會就在邊上閒著?沒有勢可借,那便造勢如何?

  難怪王欽若讓李清覺得親切呢,人家就不像那個太傅。點撥人都打啞謎,李清一旁聽的那個興奮啊,見李清有些喜形於色,王欽若還特地關照李清,這個事情他李三郎最好還是別出面的好,李清使勁點頭應諾,明白,明白。咱名聲不大好,別把事情辦砸了。

  王欽若微一沉吟,又囑咐道:「那逍遙會三郎既濟身其中,然有太子為名目,三郎凡事還要慎獨些才好,休要事事強自出頭。」

  李清應道:「小子明白。」心裡笑道,咱就是想出頭,可也得人家願意才行,提了幾次,石、高二位公爺不是一個職司都不給咱麼。看了就是弄個休閒娛樂行當。咱都沒有當領導的命啊。

  想是說了不少話,王欽若臘黃的臉上出現一抹潮紅,人也有些疲憊。李清趕緊告辭了出來,得了好主意自然開心,恨不得馬上便著手去辦,王乾元送到門口對李清笑道:「若是再有熱鬧,不來知會小弟一聲卻是不依的。」

  一定熱鬧,絕對熱鬧!

  李清上馬引著楊家兄弟便跑,楊二都不明白今天是怎麼了?這李公子平素做事都是懶散的很,能趴著絕不坐著,全水雲莊就他一個愛歪坐在地上,連狗兒都比他好!怎麼這會急急忙忙地趕路。莫非前面有花姑娘等著?

  還真有花姑娘等著,而且還是好多,因為這是秦時樓。

  一到了這裡李清沒管楊家兄弟,直接跑向謝大娘的居處,反正自有人招呼楊家兄弟的,都沒人上前招呼他李清,這地界,便說李清打橫了走,就是滿地滾也使得的。

  只在門口敲了幾下門。還沒等謝大娘來開呢,李清推門就進去了,房裡就謝大娘一人正在案前寫什麼東西呢,見人闖入就是一驚,等看清楚來人是李清,不由得瞪了他一眼,依舊轉身干自己的去了。

  李清跑到桌前抄起茶壺就往嘴裡倒,謝大娘對李清這失禮的舉動視若不見,依舊提筆寫自己的,自來了大宋,李清對寫字這件事情就是深惡痛絕的,也沒興趣去看謝大娘在寫什麼,只是一疊聲地問道:「三娘呢?三娘呢?她去哪了?」

  謝大娘轉過身來斜睨著李清說道:「三娘,三娘!叫的如此親切,莫非玉兒在你面前,三郎便瞧不著麼?要尋三娘,別地去找!」

  李清這才發覺自己有些忘形了,見了謝大娘一個招呼還沒打呢,話說也不知道有多少天沒和謝小妹妹親近了,水雲莊裡李清可是不敢,便嬉笑的過去從後面一把抱住謝大娘說道:「不知玉兒之美,無目者也,只是今兒想到件趣事,有些忘形罷了。」

  雖說兩人有過肌膚之親,可這還是大白天呢,李清衝進來連門都沒關,這會抱住謝大娘像什麼話?謝大娘羞紅著臉掙脫了李清的懷抱,跑到房間的另一頭,跺著腳嗔道:「三郎如此才是忘形。」手一指門,「要是被人瞧見,怎生是好?」

  李清一拍腦袋,對了,先得關門後才能抱抱的,要想還那啥一些,就得閂門,最好再拿桌子頂上,謝大娘又瞪了李清一眼,走到門邊,反將兩扇門大敞,招呼個小丫頭過去要她去叫雲三娘。

  還從沒這樣過的,和謝大娘相處也是有些時日了,大白天門也敞著,謝大娘還就離李清四、五米遠站在那,臉上似笑非笑,隨李清怎麼嬉皮笑臉的討饒道歉,就是不肯靠近半步。被個妹妹這麼防賊似的對待,還是和自己曖昧不能再曖昧的謝大娘,李清可是一點不著惱,心裡高興著呢。

  他正自我得意呢。

  你王欽若知道怎麼煽風點火,咱李清也會舉一反三地,王欽若叫李清將義舉的美名讓給秦樓楚館的姑娘,無非是讓她們把這件事情宣揚開去,再帶頭捐錢捐物,贏得一個急公好義的名聲,可他李清還另有高招。

  咱這大宋秦樓楚館的姑娘,不就近似後世的演藝圈中人士麼,逢天災人禍的,那些個明星大腕們義演募捐李清也沒少看,不僅僅起個宣傳作用,募捐來的錢都不是小數目,李清才不想要姑娘們自己掏錢呢,這種苦命錢,拿了要遭雷劈的;何況李清現下知道些內情。至少屬於開封府管轄範圍下的姑娘們,手上其實並不多錢。

  而京城有錢人多啊,得讓他們掏!

  這要從人家口袋裡掏錢的方法,還就是後世裡香港義演的那一招,還藉機可以宣揚咱的交誼舞,這一舉好多得啊,沒準日後的《智囊傳》裡,咱也能和丁謂齊名了。

  還別奇怪李清把個交誼舞看得如許之重。他還真有自己的想法,再過幾百年的西方世界,整個籠罩在羅馬教廷的陰影下,什麼狗屁文明,充其量剩些古希臘、羅馬文化的殘餘,連西方歷史書裡,都稱這個年代是「黑暗,愚昧的歷史時期」,要不是文藝復興運動,西方文明還不知道要落後中國多少年。

  而吹響文藝復興號角的,不是什麼某個偉人的高瞻遠矚,或者某個權利鬥爭的結果,起源卻是非常的微不足道,當時基督教在西方一統天下。這玩意也像世界上任何一種宗教一樣,對人們的一言一行都做了規範,音樂、繪畫、技術都得符合教義,連吃飯之前都得謝謝上帝的賜予,好像麵包是上帝他老人家從天上扔下來一樣,一句話說完,就是都得奉行上帝的旨意行事,而但丁不用拉丁語,卻用地方方言創作《神曲》開始,以達芬奇為代表的,一大批才華橫溢的畫家開始描繪平民生活而不再是宗教題材,米開朗其羅用他的刻刀雕塑起希臘神話裡的眾神,就是這麼不知不覺中,基督教的統治悄然崩塌。

  要是當年羅馬教廷知道自己的權利會這麼被奪去,他還會准許達芬奇動畫筆麼?

  幾百年後西方人乘坐著遠不如宋朝技術的帆船,在世界各地瘋狂地掠奪資源和殖民地,為他們日後的強盛積累了原始資本,而始開先河的哥倫布揚帆出海時,最初目的卻是為了和教廷做對,證明地球它是圓的!

  要是沒有文藝復興,會有後世的天文、物理、化學、生理等諸多學科?別忘了《聖經》上說的:上帝說光是好,於是便有了光;瞧見沒?萬能到不講道理了。怕是一個蘋果砸到牛頓的頭上,他絕對不會壞腦子的亂想蘋果為什麼不朝天上飛,而是戰戰兢兢的懺悔道:天啊,這一定是上帝在懲戒我,因為我剛才在想女人的大腿,仁慈的主啊,寬恕你迷途的羔羊吧!

  而中國也是一樣,公元前五百五十一出生的孔子,其學說過了二千多年,還在被後人不停的「集注」,毀人不倦的「大學問家」還要在裡面尋找聖人的微言大意,以求解釋日異紛繁複雜的世界,還以此規範人們的日常生活,還倒想請教下那些學問家們,靠千年前的老祖宗學問混飯吃,臉紅不?

  據說後世裡有這麼個理論的,蝴蝶翅膀扇動一下,能引起萬里之外的風暴,千里長堤,毀於蟻穴,那麼誰說這禁錮中國人思維二千多年的儒家體系,不會毀在交誼舞上面?說一千道一萬,百家爭鳴絕對好過一家獨大!

  只是李清沒想到的是,他才得意沒多久,在他最不以為會出問題的地方出問題了,因為謝大娘不同意。

  謝大娘也不是一開始就反對的,李清初初講要姑娘們獻義舉,謝大娘以為是叫姑娘們帶頭捐錢呢,這可沒有關係,謝大娘慷慨應諾,宣揚這件事情就更簡單了,李清上次正正經經邀請姑娘們到水雲莊做客,怕是沒人不領這個情,只是謝大娘還略為愧疚的說道怕是秦樓楚館的姑娘們也捐不出多少錢,還怕不濟事的,樓中還有賣鳴玉琴賺得的十來萬貫,因為水雲莊上目前也不缺這個,因此沒有送過去,要不,乾脆都捐了?

  什麼話,李清可不是捨不得錢,要姑娘們掏自己的錢,這哪行,不過等李清把意思講明白了,雲三娘只是笑笑低頭不出聲,謝大娘卻是一口回絕了。

  誰出錢多就陪誰跳舞?雖說這行當就這麼個實在事,可好歹也有個面紗遮下啊,咱秦時樓叫來賓付帳的時候,也沒這麼直接叫價的,當我們是私娼野鶯麼?謝大娘面若寒霜的說道:「雖知三郎本意並不曾輕賤我等姐妹,但此舉與插標賣首何異?即便行『破瓜之禮』,還要看姑娘願不願意,如此被人叫價,直當尋常貨物一般。謝玉環第一個不答應。」

  謝大娘不答應不就是所有姑娘們不答應麼?把李清給急壞了,蝴蝶效應當然沒法和謝大娘說的明白,想要搬倒聖人牌位,這想法更是要爛在肚子裡,而想為天下樂戶去掉賤籍這個宏偉理想更加不好說,這可不是說做就能做到的。

  李清可不管剛才還在腹誹聖人前賢,把那些個老故事全搬出來了,咱先人還「綵衣娛親」呢。對不?賣身葬父這就是老套路了,盡孝心誰會說人一個不字?「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海嘯一來,多少老人小孩衣食無著,這要沒個堤壩的,以後這大海一發脾氣,不又有多少人要背景離鄉,流離失所?這可是做善事,義舉!和插標賣首怎麼會一樣呢?聖人還說「事急從權」呢,又不是把錢放自己兜裡,知道了原委。保證沒人說三道四,要是有,老子揍不死他!

  口乾舌燥,拎起茶壺才發覺之前已經喝光了,雲三娘似乎有些心回意轉,抬起頭看李清,又看看謝大娘,李清眼巴巴的等她幫腔,誰知雲三娘依舊一笑,出門叫丫鬟們添茶水去了。

  其實謝大娘心也有些動了,不過面子上還真有些放不下來,好歹也是頭牌啊,就是開封府想要她出局子。怎麼也得備下個帖子來請,還有不願意去的時候呢,按李清這方法,她就得坐哪等人叫價,想到這心裡一酸,口中負氣說道:「既是三郎說的千般兒好,何不叫你家若英也去行這義舉?」

  李清心一橫,拍桌叫道:「好,便就這麼著了。那一日若英便與你等一道去,若是有人叫價捐錢,陪他跳個舞又何妨!休說若英,即便我李清,若是亦有人垂青於我,別說彈琴唱曲,就是學狗叫也使得。」

  這一拍桌,把個剛進門的雲三娘嚇了一跳,只是李清這番「豪情」的話一出來,又把她逗笑了,不止她,連謝大娘也笑了,打趣道:「亦不知叫三郎學那犬吠,所費幾何?我倒想聽聽。」

  李清咳嗽一聲,一本正經的說道:「那價碼可高,沒十萬貫不幹的。」

  謝大娘反問道:「要是有人出十萬貫呢?」

  李清腆著臉笑道:「戲言戲言,誰會出十萬貫要我學那個的,做不得數。」

  謝大娘柳眉一豎,「戲言?如此說來三郎之前所言都是戲言麼?雲姐姐,把庫房的十來萬貫便全給他捐去罷,今日必要他學給我等姐妹聽聽的。」

  還真個沉默是金地,你說我加這一句幹嗎呢?只是謝大娘不依不饒非要李清叫上幾聲不可,否則就不答應李清的事情,叫就叫罷,只是小心了,公狗可是愛扯姑娘們衣裳的!

  笑鬧好一番,三人才安坐下來,聽見李清答應讓若英也出來與人共舞,不是虛言,雲三娘倒是上上下下好一陣打量李清,輕聲問道:「讓若英與人共舞,這男女有別的,界時亦良莠不齊,三郎可捨得?」

  李清強笑道:「這有如何捨不得的,只是共舞罷了,眉目傳情卻是不允的。」這話說完,衝著雲三娘吼道:「你也一樣!」這話說的雲三娘羞得頭垂的老低,連脖頸都紅了,謝大娘一邊捂著嘴哧哧的笑,李清沒好氣的瞪她一眼,笑什麼笑,最擔心的還就是你了,可給我仔細點,敢要多看帥哥幾眼,老子立馬暴走。

  話是這麼說,這還真是個頭疼的問題,擔心雲、謝二人及若英與人眉目傳情算是戲言,可到時候若是場面真像自己預想的那麼大,可保不準有好色之徒趁機吃豆腐的,要是人多一個照應不到,鬧出啥不雅的事來,也要被人藉機生事的,再說咱把自己老婆也貼在裡面,這個虧可要吃大了。

  不行,得想想。

  男女授受不親,不親,不親,不親。

  有了,記得後世電影裡,西方的貴族跳這舞時可是戴著手套的,咱也學樣不就完了,還得弄個長及胳膊那種,又好看又管用,至少肌膚之親就避免了,道學先生們不是也少個攻擊點麼;腰也是個關鍵部位,那地方總是讓人有曖昧想法的,可怎生處理才好?

  這個問題雲三娘倒是輕易解決了,這大宋亦有女子騎馬,女孩子麼,身子骨嬌嫩些,而馬鞍都粗糙,長途騎乘不舒服方便,於是便有人在馬鞍上加一軟護墊,只要將形狀稍改一下,用繩子繫在腰上,做跳舞的專門用具不就好了麼?

  這法子好,李清有些抱著雲三娘親一口的衝動,只是謝大娘在場,只好壓下這歪心思,不過一轉念他衝著天花板發起了呆,怎麼這玩意總覺得怪怪的呢?忍不住要聯想起什麼的。

  護舒寶?
huro 發表於 2008-6-25 15:01
第二卷:犬馬 第二百一十六章 破冰


  學美術的人為什麼要畫人體?

  其實這個過程,就是要看看你面對一個精巧絕倫、並且寸縷不沾的女體或者男體,你是用審美欣賞的眼光,還是用齷齪的念頭在看,有的人面對維納斯的雕像,會驚歎造物主的鬼斧神工,而有的人,即便你裹上厚厚的羽絨服,他也在使勁想你一絲不掛的樣子。

  據說交誼舞在歐洲宮廷裡剛剛時興起來的時候,那會還是基督教正占統治地位的時期,把男歡女愛看成是罪惡之源,借上帝之名號召人們禁慾,對交誼舞當然是大加鞭撻,衛道士們認為這交誼舞必然會帶來社會風氣敗壞,只是上流社會、貴族乃至國王對交誼舞都是偏愛有加,法國國王甚至規定這是貴族必須要學會的宮廷禮儀,之後傳入民間,長盛不衰,到了幾百年後,還有哪個牧師會認為男女跳交誼舞是有傷風化的?

  悠揚的樂聲響起,一個男子彬彬有禮的邀請一個女子共舞,這是一件風雅事,而如果男子為了救濟災民,出錢和女子共舞,一樣的場合一樣的姿勢,這事怎麼就變齷齪了呢?

  可事情不是李清想明白別人就能明白的。

  想要說服人,李清知道很難,但沒想過這麼難。

  並且還不是姑娘們反對。

  水雲莊正廳,石、高二位公爺列席高坐,王德顯湊趣,柳七和膝子京旁聽,宋祁做嘉賓,張先做書記員,女賓以謝大娘、蟲娘為首,飛燕樓的張真奴,胡家窩棚來的是陳宜娘,桑家瓦子來的是林四九娘,還有棋待詔沈姑姑,不多不少正好十人,最得趣的是說經渾經的陸妙靜。明明說的是佛法,人卻是個道姑打扮。

  當然,也不能完全都叫姑娘,半老徐娘不少,特別是沈姑姑,頭髮都已經花白;這可就是逍遙會在聲色行當裡的幫底了,有的還是第一次上水雲莊來,更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京城新晉浪子李三。李清可沒敢怠慢,都是親自在莊門外迎接,那沈姑姑一見李清就道:「聞得三郎亦好棋,且新意不少,老身此來,定要領教一番地。」

  李清忙笑道:「此話在下如何敢當,李清只是愛取巧罷了,稍待沈姑姑還要留情三分下手才好。」

  想是謝大娘早已和諸位講明了內情,等李清提出募捐義演的事情,這十位汴京城裡各處娛樂行業當家的俱無異意,不就是白演三天麼。哪家還缺這三天下鍋的米,待李清說道所有的費用都由水雲莊上出,至於有些家中拮据的姐妹,還可給些補償的。林四九娘笑道:「三郎既有此善心,莫非心道我等姐妹不曉事物?都是平日家弄熟的玩意,哪來甚的費用?休要小看了人去!此番便由奴家的桑家瓦子一力承辦,場地兒可都是現成的。」

  李清還沒來得及發表意見,一旁的陳宜娘笑道:「還是林姐姐爽氣的,果不枉稱京城第一家,只是這也非爭強鬥勝之時,李三郎不是說要行義舉麼,桑家瓦子雖好。莫非我那胡家窩棚竟入不得眼了?論地界,怕還是小妹那熱鬧些罷。」

  一時間兩位當家的唇槍舌箭,還爭起主辦權來了。都說哥兒愛俏,姐兒愛鈔,一乾姐妹在廳中爭論起誰出多少來,讓邊上的公子爺們看的是心裡暗暗稱奇,特別是李清說要補些銀錢給家中拮据的姊妹,那陸妙靜冷臉說道:「若是李三郎想行完了義舉,為何叫我等姐妹前來?家中拮据,與災民相較誰甚?望公子還是不要再提的好。」

  這女人家吵起嘴來,李清還真拿著沒招,這不叫大家來商量麼,只是人家吵嘴也是笑語晏晏地,李清想勸都不知道怎麼開口,只聽石小公爺一聲長笑道:「二位當家也無需再論了,到那日怕不有數千姑娘們獻藝,任是誰家怕也操辦不來罷,何如兩家同辦地?這一干費用便由石府出了罷,到時我自派人手去各處安置。」

  還是人家腰桿子粗,又有名望又有財勢,誰敢和國公爺叫板?不知道人家富可敵國麼?石小公爺一開口,陳宜娘和林四九娘都收住了相較之心,雙雙起身施禮,口中說道:「謹遵公子吩咐。」

  有了石小公爺出面,人家又是當家慣了的主,一應分派井井有條,本來此次會議到這裡就可以圓滿結束了的,各人分頭準備就是,可偏偏李清提出了把交誼舞也當做募捐的一種方法,這可炸了窩。

  而且還是炸了男人的窩,敢情男人炸了窩也和老母雞是一回事,石小公爺大聲叱著荒唐;王德顯指著李清哈哈大笑道:三郎真個不做些驚人之舉怕是不安生的;高小公爺也搖頭說不妥,此番不同上次水雲莊一會,那些個清流士子們豈有不側目的?宋祁上次在水雲莊裡看的心癢癢的想跳,還說自己大哥迂腐呢,這時候自己也迂腐起來指責李清此舉有違民風人情,若是一干小民都依樣學將起來,豈不天下大亂?

  張先只搖頭歎氣做不可救藥狀,柳七則提醒李清,此次還是以賑災為重,若是讓京城裡的重臣都心生反感,豈不壞了范仲淹的大事?

  怎麼會壞范仲淹的大事?那范仲淹也是個倔驢子脾氣,劉皇后變成劉太后,朝政全握在手上的時候,那范仲淹還屢次上書要人家還政於仁宗呢,他認準的事情會善罷甘休?更何況這的確是利國利民的好事,要不是興化縣城人寡錢少,需要朝廷的財力支持,說不定他自己早就修起堤壩來了。

  千年以後還在傳誦「范公堤」的功績,咱李清幹這點出格的事情,莫非會干擾歷史進程?

  不管,李清站在廳中很有股舌戰群雄的氣勢,不過用的卻是韋小寶的套路。

  高小公爺,莫非在水雲莊一會那些個清流士子不側目,換了眾目睽睽、朗朗乾坤之下,那清流們便要側目不成?豈不掩耳盜鈴?丁相在府中據聞也常跳來著,讓清流們對丁相側目去罷!

  宋祁你休要多言,這跳舞情形你也見著的,有何傷風失禮之處?咱李清還就想小民百姓都來跳,難道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王德顯你嚴肅點,如今也是學的差不多了罷,那日你必要上場去跳,如若不然,往日情分便都一筆勾銷了。

  張先你再做這個鬼樣子,我便讓京城秦樓楚館的姑娘都不准你進門!

  見廳裡吵成一團,石小公爺揮手止住爭吵,先是瞪了李清一眼,方出聲說道:「我等為此爭論不休,此事卻是有關姑娘們的清譽,且聽姑娘們的看法如何?」

  也不知道謝大娘是怎麼做思想工作的,那些個風月班頭們卻沒有一人出聲反對,這個事後倒要請教一下,見石小公爺問起,謝大娘也不好出來表示支持李清,誰不知道秦時樓向來和李清同聲氣的?一時俱是無人回話。

  石小公爺等了一會,又出聲問了句:「今日便是商議,各位何不一抒己見?也好讓我等有個計較。願是不願,一言可決矣。」

  半晌倒是蟲娘站了起來,衝著四周道了福方開口說道:「我等姐妹豈有清譽可言?願或不願幾曾有我等說話的地界?能躋身義舉以是幸莫大焉,平日裡又何曾不是琴曲歌舞供人消遣?雖則競價一事有些唐突。然三郎堅持,姐妹們願從,非為其他,唯李三郎素來不曾輕賤我等姐妹。」

  蟲娘說完,整個廳裡都是安靜了好一會。

  石小公爺和李清對視了好一會,見李清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石小公爺歎了一口氣說道:「如此便由的你罷,只是這法子卻要改改,如是三郎不依,石某便撂開手再不過問。由得你去鬧如何?」

  說白了,李清把石、高兩位公爺請來,就是希望得到京中這些權貴子弟的支持,如今的交誼舞也沒傳播開,就是一干姑娘願意,沒些個會跳舞的男伴,也不是空鬧騰一場麼?有了這些公子爺們捧場,這影響力大不說,受的阻力也小些。

  而石、高二位的反對態度也正是千百年男尊女卑的縮影。從來都是女人們唱歌跳舞給男人看的,哪有男人在台上跳舞供大家觀賞?何況還都是一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主?

  現在可不是在乎有了交誼舞,募捐能多弄多少錢的問題,而是李清想借這個機會,光明正大的把交誼舞推到眾人眼前,的確與世不容,的確驚世駭俗,可一味地隨波逐流,一味地和光同塵,百年之後,大宋能逃的過那血光之災麼?

  大宋要改的地方多了,要還這麼下去,拿什麼抵擋一代天驕的鐵甲雄兵,可不管哪個方面,改什麼,新東西出來總是沒那麼容易接受的,一個社會的進步就要不斷的接受新思想,新文化,要是在聲色犬馬這個範疇裡,一個新東西出來都不能接受,還何論政治、軍事上的改革呢?

  大宋並不是沒有人居安思危,前有范仲淹的慶歷改革,後有王安石變法,可大宋強了麼?政治制度改革李清想都不要想,和那些官場老手爭鬥,自己根本就不是對手,改革軍制?拿什麼說服人?憑什麼身份?咱大宋對這個可是忌諱的很,妄言的下場怕是自己先要人頭落地。

  改什麼都不如改觀念,就拿這個交誼舞做破冰之始不行麼?

  而現在大宋的風氣還比較開明,北宋能成為封建社會經濟文化發展的頂峰,還就是與開明二個字脫不了干係,別一提到這個伎字就反感,任何一個朝代,所謂的上流社會始終是少數人,而在大宋的下層百姓裡,女伎卻是地位不低的。

  論她們的大分類,就有身邊人、本事人、供過人、堂前人、拆洗人、針線人等等,不說有燒瓷器與哥窯齊名的女伎哥舒,單就廚娘而言,汴京裡以女子姓名命名的品牌和店舖就很多,特別是宋五嫂魚羹,南渡後在臨安也是因為風味獨特而獨樹一幟,就是千年以後,杭州還在賣宋嫂魚湯。

  宋朝的廣大婦女可不是什麼足不出戶的,幾乎各行各業都有她們的身影,縱論漢唐宋元的經濟,宋朝能以小的多的版圖,卻有數倍於漢唐的賦稅收入,絕不能疏忽了女人在這中間做出的不朽貢獻。

  與其說李清是要求那些姑娘們失了身份。為募捐陪人跳舞,不如說李清是借了募捐的機會,將了這些貴介公子們一軍,這是為了救災民,這是義舉,你們願不願意當眾跳舞給人看!

  不過既然石小公爺退了一步,同意接受讓公子爺們去跳舞,李清有這個結果已經很滿意了。何況人家提的修改要求也很合理,就是把競價跳舞這條改掉,到時候只唱名某某公子捐了多少既可,反正不捐到一定數目那是不行的。

  李清也是一口應諾,其實競價本就一花頭,李清也是一時興起提出來的,現在京城裡會跳這交誼舞的姑娘們不少,可是會跳的男人可不多,就怕到時候沒幾個人上去跳,怕是沒有競價這個情況發生了。

  而募捐的錢。李清早就準備好了。他的目地本就是把那些公子哥兒逼上台去,給交誼舞造造聲勢,可不是要掏人家腰包。以前收了人家不少禮,當時也讓李清好一陣高興,可若英說了,禮尚往來,別看送的貴重,你還也得貴重,還就是個虛數兒,得,咱也別麻煩個往來了,那些收的禮。便以各位公子的名義捐出去罷!

  咱古人就是好,不像後人那麼愛錢,一說到捐款的事情,見李清說是把自己收的禮當做各位公子的款項,別說高、石二位公爺看李清有些不屑,連王德顯都覺得李清很是小家子氣,這眼神李清可看明白了,心裡委屈的很,不就是窮一點。至於鄙視我麼?

  李清還別忙委屈,這廳裡還有比他更小家子氣的人,就是從頭到尾一言未發的膝子京。

  這李清幹什麼去了也沒和膝子京商量過,膝子京也不知道李清究竟對這個事情上不上心,今天進廳裡聽了這麼久,他心裡一個勁地埋怨范仲淹和柳七,之前說什麼李三郎行事放蕩不羈,這哪是放蕩?這是荒謬,是怪胎!

  讓姑娘們募捐義演造聲勢,用民意來迫使朝廷重視修堤防的重要,這個道理膝子京是明白的,可造造聲勢就行了,這錢還是朝廷撥給,可李清說是把自己收的禮都捐出去,幾十萬貫啊,可以做多少有意義的事情了,這個李三郎卻只為了推廣一個男女摟抱的舞蹈而這麼下心?他腦子有病?

  膝子京是范仲淹的同年進士,只是他一直不招人待見,領的一直是個閒職,沒有具體差遣,沒有差遣就沒有權,沒有權就沒有錢,每月領那麼點俸祿,膝子京就是再有什麼想法也做不了,你叫他能不心疼幾十萬貫麼?

  也正因為膝子京是閒官,所以他才早早的跑去范仲淹那裡幫忙去了。

  他李清就不能把錢花在崇教興學上麼?多少寒門學士因為囊中羞澀而中斷學業的,膝子京不由得暗暗心疼,也別怪他這麼想,咱這大宋就有這風氣,有錢有勢的人都喜歡資助讀書人,還能留個獎掖後進的美名,晏殊、錢惟演、王安石他們可是幹過不少的,只是他不知道李清心裡寧願把錢給姑娘們用,也不願意資助那些人去讀之乎者也。

  不過一邊心疼錢,一邊心裡對李清還是暗暗讚賞的,甭管怎麼行為怪異,這幾十萬貫畢竟是拿去賑災地,還真不負希文兄對他的褒獎之詞,換別人做的到麼?

  李清可不知道膝子京在怎麼評價他,能有現在的結果他已經很高興了,反正別的事有石小公爺安排,他也插不上手,不過既然跳交誼舞已經變成了表演性質,他李清還有新想法了,這第一次公開露面,還真個要慎重些,以後推廣起來也容易。

  交誼舞最開始在歐洲宮廷裡流行,也是以一種「宮廷舞」的形式開始的,雖說有些高雅繁雜,拘謹做作,可看起來卻是典雅的很,不正符合了咱大宋講究儀態的現狀麼?

  「謝大娘,相煩你邀些姐妹過來水雲莊,這舞李清倒是還有些新花樣的;這諸公子便要煩高公爺出面邀來,必不叫各位失望。」李清笑道。

  上次李清和若英跳華爾滋,看的邊上人都心癢癢,謝大娘為這個還和李清賭氣呢,現在聽說還有新花樣,謝大娘愛舞如命,哪會不答應,王德顯一旁也嘿嘿笑著要參與,李清怪道:「德顯與李清一同胡鬧,莫非老將軍便不置一詞麼?」

  王德顯知道李清說的是上次打曹訥的事情呢,一拍李清的肩膀說道:「無事的,家父說了,有些時候還就該胡鬧些。」

  老將軍這麼開明?那就好,咱們好好胡鬧下。

  ※※※※※※※※※※※※

  如同之前寫對待戰爭的態度一樣,我想寫到這又有很多朋友要看不慣了,在這辯解兩句,請各位耐心看看。

  我也看了不少抗美援朝有關志願軍的資料,還有《兄弟連》,最近更是反覆在看,那些軍人都是一聲令下,便義無反顧衝鋒殺敵,可事後,都表現過不願意再回到戰場的心情,我們不管如何去看待戰爭本身,可畢竟自然界裡,沒有任何一種動物,同類相殘到人類這個地步,到這個規模!

  當然,我也絕不承認像南京大屠殺這種事情,稱得上是戰爭,即便在戰爭狀態裡,也是不可饒恕的罪行,因此,我不能寫李清殺婦孺,我想,這不是什麼婦人之仁,畢竟,咱們是中國人,總要和那個島國的種群有點區別不是?

  另外說到現在的情節,估計很多朋友認為我小題大做或者純粹扯淡,這裡舉個例子,改革開放後的八十年代初,聽鄧麗君的歌只能偷著聽,因為警察會抓的,知道是什麼罪麼?流氓罪,本人從那個年代過來,沒有虛言的,現在想來是不是覺得很不可思議?可當年是很正常的事情。

  做為一個小人物,您覺得是在政治軍事上有些變革容易,還是在娛樂上?而隨著思想越來越開明,對新生事物越來越寬容,這很多事情才會容易辦,這就是我的本意。
huro 發表於 2008-6-25 15:01
第二卷:犬馬 第二百一十七章 聚散


  幾家歡喜幾家愁。

  別的公子哥兒還行,就是心裡有不樂意的也不好公開說出來,募捐義舉,總不好說自己就是衝著抱妹妹來的;只是錢蔚有些不同,上次水雲莊聚會因為腿傷,他只好在邊上看著,如今好利索了,誰知道李清這傢伙把舞給改了,現在看李清的眼神那叫一個哀怨啊。

  其實李清也很後悔,交誼舞就交誼舞好了,幹嘛沒事要把宮廷舞折騰出來呢,這樣的舞李清自己都不想跳,不過宋祁和張先態度就不一樣了,樂的快蹦起來,三郎,這個好!

  李清毫不客氣一人翻一個白眼,給宋祁還是個加大號的,因為這風流的小宋時常竄到謝大娘身邊發表自己的見解:「謝大娘,《禮記》云:禮以道其志  樂以和其聲;正所謂凡音者,生於人心者也;樂者,通倫理者也;這男子俯身為禮似有不尊,改為揖讓何如?」

  手上沒傢伙,否則李清抓起來就會砸過去,什麼狗屁話,男的彎腰給妹妹行禮,怎麼就不合倫理了?很有些懷念中學裡老師呼嘯而去的黑板刷,最好還蘸上墨,看你說嘴不說嘴!

  不過還就由得人家說嘴,誰叫人家《禮記》倒背如流呢,這宮廷舞沒別的特色,還就是行禮多!

  後世為大眾熟悉的國標舞蹈,歷史並不久遠,雖然說起源地不同,分成拉丁舞和摩登舞,其真正規範成形,還是二十世紀初,英國皇家舞蹈教師協會成立之後的事情,奉英王之命,英國皇家舞蹈教師協會將傳統宮廷舞和拉美國家的各式土風舞結合起來,才有了以後的國標交誼舞,而在這之前,西方都只跳宮廷舞。

  既然是華麗的隊列宮廷舞,講究的就是舞姿莊重、典雅;舞步嚴謹、規範。而且群舞過程中還要交換舞伴,大部分動作都是牽手或者挽手,這一交換舞伴還又得再互相行禮,抱腰的動作極少,怪不得各位公子爺們要失望的。

  李清對這宮廷舞的印象並不深刻,只是覺得一大群人這麼跳著好看,誰知道加入其中才發現著實無趣得很,連個曖昧眼神都沒法交流;幸好有謝大娘這樣的行家在。李清只要稍一比劃,謝大娘自然會編排動作,忍著性子弄完了布魯斯和狐步舞,到華爾滋的時候,這個可是要旋轉的,謝大娘一時想不出怎麼個高速轉還能交換舞伴,李清也打死不說這本來應該叫圓舞曲,就是大家圍一個圈子,傻帽麼?一群人圍一個圈,等半天才蹦到中間轉一下。得,也別換了,咱就抱那麼一會腰行不?

  想打退堂鼓都沒辦法了,要是只有宋祁和張先這兩鳥人喜歡。李清才不管呢,還就不信他們不喜歡和妹妹抱抱的,只是石公爺本來對李清要弄這舞不是很讚賞,可一見了宮廷舞的模樣,居然拍手叫好,三郎跳將出去,怕是少了很多羅唣罷。

  那當然,沒見妹妹們都帶手套,早知道自己就不想這鬼點子了,一點手感都沒有。

  沒意思的很。都找不到一個人說說別的,全都著了魔,因為日期臨近,還都挑燈排練了,莊裡學琴的小丫頭和丫鬟們全都趴窗台上看,連張管家都借說事的借口,進來瞧過好幾回了,狗兒就更加,像過年似的在人群裡亂竄。

  李清自己悄悄溜出正廳,也沒驚動若英,總也得有個主人在場,再說答應了謝大娘若英也出場的,這年頭家裡還真沒啥娛樂的,自己還可以出去瞎混,若英平時也足不出戶,難得的機會乾脆讓她好好樂樂。

  瞧著眼前似曾相識的情景,李清頗有些感歎,只是柳七也正忙著教那些公子哥兒動作,既然沒人可以聊聊,乾脆跑出來清靜下。

  今夜的月光格外皎潔,樓影層疊,水雲莊大部分地方都陷入靜寂的夜色裡,行的遠了,微風將絲竹聲遙遙地送來耳邊,恍若隔世。

  突然幾聲清越的笛聲傳來,李清才發覺自己已行到妙玄所居的道觀附近,這道士乃是方外之人,自從逍遙游為李清京城造勢之後,一直與師妹妙真深居簡出,連與李清都不大來往了,更不用說與一干公子哥兒交往。

  只是不知道妙玄還能吹的一手好笛,李清站在觀牆外靜靜地聽,依稀是一首《落梅花》,曲調清冷俊逸,於這夜晚更深深的透著股寒意,意境與眼前亭閣林立的水雲莊大相逕庭,等到一曲終了,李清邁階而入,口中笑道:「黃鶴樓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道長方外之人,原來也會想家。」

  話一落音,李清自己愣了,在牆外將曲子聽完才進來,原就是不想打斷了妙玄的興致,等到進了來,才發現觀中席地坐著許多人,而且吹笛的不是妙玄,而是多日不見的妙真。

  忽然李清自己覺得有些失落了,楊家哥倆、安小哥再加上劉叔、別,五,只除少了若英姐弟,不就是當時風陵渡初會妙玄師兄妹的情景麼?

  原來你們在此聚會,居然不叫我?很有些不仗義了。

  也不管安小哥陪著笑臉迎上來,李清擠到劉叔邊上一屁股坐下,劈手奪過酒杯往口中一倒,不滿的說道:「原來你等在此快活,不曾知會我一聲,端的不夠意思。」

  劉叔只是一笑,端起酒壺給李清再斟滿,只是院中再無一人說話,今天月色好,並不曾點燈,一行人都是安著在院裡,妙玄見李清進來也只微微一笑,見自己一來就冷了場,李清衝著妙真笑道:「還真是怠慢了,不曾想仙子原來吹的一手好笛,今夜月光如水,李清恰逢其會,煩請仙子再奏一曲,以定凡心。」

  妙真抿嘴一笑,口中說道:「李公子說笑了,妙真何敢當仙子稱謂,公子心思靈動,於這曲調上又是大家,焉能班門弄斧?」說完,低眉垂首,壓根就沒有再吹的意思。

  沒勁的很,當初大家一路行來,打鬧玩笑不分彼此,現在李清渾然成個局外人了,眼見著自己擾了大家的興致,可要離開李清又覺得不甘心,這段時間弄那麼的新鮮東西,還真把一幫老哥們疏遠了,李清強笑道:「既然仙子不願吹笛,不若李清為諸位吹一曲如何?」

  一聽李清也要吹笛。連孫五不善言辭的也使勁點頭稱好了,只是妙真有些遲疑,這笛蕭可都是比較私人性的樂器,怎好借人?她正猶豫呢,李清對她一笑擺手,示意不用;他李清可不會吹笛。

  深吸一口氣,姿勢也端坐好,李清微瞇著眼,撮唇成形,用口哨吹起後世笛曲中經典中的經典《姑蘇行》來。這首曲子乃是後世江先謂所作。描敘蘇州城裡的秀美風光,曲調平和舒緩,寬廣圓潤。特別是首尾的慢板,優雅抒情,讓人一聽,恍如夢中。

  李清還將中段略顯歡快熱情的快板也放慢了許多,這如歌的行板與那如水的月光一般沁入人心,曲到盡時,低吟回轉,餘韻不絕;這《姑蘇行》曲子可不單純是描寫蘇州城內的風光,若如此,怎會在略帶憂傷的曲調裡。卻又讓你蕩氣迴腸,將夫差、干將、寒山寺、虎丘塔這數千年的滄桑,化入若小橋流水般的曲調,終成西子一歎。

  老長的一曲,吹完可有些口乾舌燥,李清將眼前的杯中酒一飲而進,論解渴酒就不如茶好,只是如今院中諸人都如老僧坐定一般,連平素對音樂不大感冒的安小哥也低頭不語。李清也耐著性子沒動彈,這人啊,都得有個心境,音樂本就是個移情入性的,配上今夜這麼皎潔的月光,誰的心底又沒有個回味的往事呢。

  妙玄是方外人,到底跳脫些,良久聽他吟道:「一為遷客去長沙,西望長安不見家;聞說公子乃江南人士,此曲亦春風細雨、亦小橋流水、莫非公子也是想家了?」

  妙玄吟的這兩句詩,和李清一進門說的兩句本就是同一首李白的詩,李清還調笑說妙玄想家,不曾想被人說回來了,只是見了今晚的月色好,又於喧囂入寧靜,說到笛曲,不由得便想到這首《姑蘇行》,還真不是想家,只是適才心中亦有所動,想的卻不是江南。

  李清也沒正面回答妙玄,側頭笑問安小哥道:「小哥,難得你今日亦如此捧場,卻不知你心裡,卻是想到何處?」安小哥可是沒到過江南,聽的入神,斷不會想到姑蘇風光,只是不知道他想起什麼往事,玩泥巴?

  安小哥見李清點名問起,往牙齒縫裡吸了一口長氣,方遲疑的說道:「說不詳盡地,小的本不知江南何許景色,只是適才卻不禁想到延州,也不能說是延州,只是……」啃哧了半天,安小哥面有慚色的說道:「小的自不懂音律,也不知從何而論,覺得這曲兒亦如妙玄道長所言,小橋流水也像的,只是小的卻想到夜泊黃河之上了,叫公子見笑。」

  李清怔的瞪大眼睛,看著安小哥半天沒說出話來,欣賞音樂還真就沒個文化高低,見識有無的界限,只要你用心聽,他李清也沒想著什麼蘇州風景,只不過吹奏之時,眼前歷歷的亦是前世今生的際遇。

  轉頭瞧瞧劉叔,再歪過來看看楊家兄弟,連孫五都露出會心的笑容,一瞬間那種旅途之上同氣連枝、相扶相持的感覺又回來了,李清將酒杯一舉,咱可是同過患難的兄弟,哪能怎麼就生分了呢?咱們喝?

  忽而一直默不作聲的妙真開口說道:「貧道於這音律上造詣不深,只是適才的曲子卻是喜歡的緊,不曾記得周全,敢問李公子,可否將這曲譜抄錄一份讓貧道帶走?」

  長的也是如花似玉,就是一身道袍也是俏得很,偏生一口一個貧道,讓李清聽了不是滋味,老把自己管在道觀裡,這也叫浪費不是?要笛譜還不簡單,如今莊裡能人可多,哼幾遍就有人能錄下來,反正都是我李清看不懂的字。

  突然李清一下醒悟過來,帶走?連忙把視線轉向妙玄,妙玄微微沖李清點點頭,難怪今兒這麼人齊,還都是當時初會的情景,敢情人家都知道了來告別呢,可為什麼要走?

  千里搭長棚,也沒個不散的宴席,這會李清才記起人家師兄妹進京城就是來賣秋石的,可不為了在水雲莊好吃好住,那點秋石賣的不錯,還是上次為李清造勢,妙玄在京城與大戶人家論道,轉而便脫了手,一百多貫,妙玄很滿意了,李清聽了有些臉發燒,自己水雲莊上天天大魚大肉,大把的花錢,人家觀裡還愁香火錢呢,妙玄平時在莊上也不多露面,可一想著人走了,心裡還真空落落的。

  咱叫人把錢捎上觀裡不成麼?以後也別操心秋石銷路了,全送水雲莊來,咱包圓了,二位道長留在莊裡好麼?你看專門起了個道觀在這,空著多可惜?妙玄,再晚點北邊又要送硝石過來了,咱還等你幫著精製呢。

  聽李清這百般解說,妙玄只是一笑,「素知公子為人,也不來羅唣,曾聞說京中富貴,卻不知竟富貴如斯,這些許時日已是多見了,亦知公子誠意,然貧道乃修行之人,這喧囂紅塵豈是久留之地?非是妙玄不欲與公子道別,本有長談之念,水雲莊內歌舞昇平,儼然不知寒暑,然公子今日亦曾思及延州,妙玄亦無需再論,只惟請公子謹記,西北亦有神州。」

  唉,如何去分說呢?

  看來這跳舞之事,還真是弄得大家都貌合神離了,否則一干兄弟怎麼都跑到道觀裡來,解釋不清但總還要辯白兩句,因為這些都算是生死兄弟,李清慢慢的說道:「這世上事,有些立時便可見分曉,而有些,需百年或者千年之後才知端底,李清亦不知結局;然李清自問曾為得意之事有二,一則為弩,二則便是這舞了。」

  「李清若要飲宴歌舞,又何須費憑大的力氣,花那許多的銀錢,這事當為不當為,容日後自見分曉,道長所言極是,男兒西北有神州,李清莫敢忘之,道長去意已決,這硝石送來汴京,一路多有不便,莫如便在觀中為我精製如何?」

  ※※※※※※※※※※※※

  男兒西北有神州,這句出自劉克莊的《玉樓春》,另外,很多樂曲,不同的節奏聽來,感覺是不一樣的,節奏快些,姑蘇行是敘說江南風光,而把節奏放慢,其實是很滄桑的一個旋律。
huro 發表於 2008-6-25 15:01
第二卷:犬馬 第二百一十八章 募捐(一)


  人生好像總是聚短離長,可往往你在聚的時候並不能察覺到。

  誰都希望花常開而不敗,宴常聚而不散,妙玄的離去的確讓李清鬱悶了幾天,那終南山的破道觀有什麼好?據說還是個香火都不旺的,能比得上咱水雲莊好麼?難道觀裡都是如妙真一般的小道姑?這倒是很有些嚮往了。

  也不能怪人家要走,自打上次妙玄帶著師妹在京城為李清的「逍遙游」造勢後,回來便與李清少說話很多,整天在觀裡不出來,還問李清「何求」?求啥?李清自己都不清楚,天天吃喝玩樂的,也不好意思叫人家跟著了。

  感覺很是蕭索,雖然送行的人並不少,若英因為忙著莊內的事物脫不開身,可送的東西不少,光絲綢就裝了幾十箱,反正人家以後還要幫著精煉硝石呢,這年頭帶絲綢可比帶銅錢要方便。

  李清可不知道該送人家什麼好,再多的錢能買個手機?敢情後世輕離別是因為聯繫方式多麼?手裡只捏著個笛譜,話說這方外人就是特別些,若英送了那麼多絲綢,也不見妙真怎麼開心,那可是好多的花衣裳,為這笛譜倒是對李清謝了又謝。

  眼角有些發酸,可當著這麼多人,大老爺們也不好哭鼻子的,後會有期?是有期,幾千里地這麼下來,再見不知是何年了;反是妙玄灑脫些,沖李清一個稽首:「浮雲遊子意,落日故人情,何須為離別傷情?

  異日公子厭了喧囂,貧道掃階以待,就此別過了。」

  還真個就不回頭。

  之前自己興致勃勃籌劃的義演都變得淡了幾分,可他淡了,整個水雲莊卻為這個忙得熱火朝天。

  七月十五,中元節。

  時人備冥器靴鞋、璞頭帽子、金犀假帶、五綵衣服等,又用三、五尺高的竹竿。上織燈窩之狀,謂之孟蘭盆,然後將那些衣服冥器在盆中燒了,這個和清明祭祀先人可不一樣,算是個喜慶的節日,田地裡收成在即,取的是告祖先秋成之意,而最關鍵的。按風俗要大擺戲台,請樂人好好唱唱戲的。

  這可是京城秦樓楚館、勾欄瓦肆裡的姑娘們大顯身手的節日,石小公爺把義演募捐的日子定在這一天也是有深意的,往年的這一天,各家府院都在門口搭起戲台,那些技藝高深的藝人們可就成了搶手貨,誰家戲台前吸引的看客多,就是件倍有面子的事情。

  苦練技藝的那些伎人們可是有了大顯身手的機會,很多人揚名立萬就在今朝,話說當年雲三娘就是在寇相府前的戲台上,琵琶一響,將《十面埋伏》裡楚漢相爭那個波瀾壯闊的史詩場面,表現個淋漓盡致,一曲動京華。自那後,逢有雲三娘在場,就沒幾個姑娘敢彈響琵琶的。

  今年就大不一樣了,甭管是啥王公將相,都不怎麼夠面子,因為但凡出名點的角兒誰都請不到,問是誰這麼有面子?興化縣的災民!

  雖然足不出戶,可在石小公爺的籌劃,募捐的事情鬧得聲勢浩大,李清還是知道的。特別是石小公爺觀念一變,一改往日少與文人打交道的習慣,把張先、柳七、宋祁指使的團團轉,忙些啥都不清楚,反正就李清是閒人。

  倒是膝子京日日見著地,別的忙也幫不上,他便與張管家、劉叔一起,清點水雲莊要捐出去的財物,還要註明是某某某捐贈的;捐贈財物這個事情倒很有些出乎李清的意料。看來一門心思往莊內摟錢的張管家也比他懂什麼叫禮尚往來,收進來的禮就是要送出去的,現在借捐贈的名義也沒什麼不好,怎麼也算是做善事,再說,公子喜歡的玩意早就拿跑了。

  李清可不是貪財,那些金銀玉器他才瞧不上眼,更不要說絲綢了,要論工藝水平怕也不比上後世,而瓷器、書籍、字畫,在他眼裡就是大寶貝了,這年頭隨便哪個文人寫寫畫畫一下,放後世裡都是大寶貝,就是草稻也值錢,不見《蘭亭集序》也是滿紙塗鴉麼?

  這番舉動張管家和安小哥已是見的多了,反正咱公子就喜歡不值錢的貨,放在膝子京眼裡就是另外一番滋味了,別看李三郎行事乖張,骨子裡還是咱文人的底子,啥不值錢?這叫風雅,懂不?他哪知道在李清的算計裡,風雅貨更加值錢些。

  應該算是一大早起床了,至少在李清的心目裡,已經算是難得了,昨日開始水雲莊內就沒什麼人,各人忙各人的去了,沒有人催逼而自覺起床,的確有些辜負老天爺的眷顧,雖然實際起來的時候,已日上三竿,可用辯證的眼光來看,確實算早了。

  出行很是麻煩,儘管只有若英一個人坐車,可那些財物就裝了十幾車,當然募捐的時候,亮晃晃的金銀和鮮麗的綢緞往台上這麼一擺,比後世多大一張的支票都要牛叉些,可搬的過程就不那麼牛了。

  李清閒著個手還不耐煩呢,壓根忘了自己什麼時候才爬起來,也不知膝子京究竟危言聳聽些什麼,劉叔和別五騎在馬上居然披掛整齊,楊家兄弟一身勁裝,馬鞍上插著劍,連安小哥都將弩背在身上了。

  李清斜著眼看看劉叔,好傢伙,刀都掛上了,莫非咱今天不是去募捐,是到瓦子裡去打劫來著?這目的可要搞清楚了,否則一會行動起來不方便,只是問今兒打不打劫有些唐突,因為咱以前也沒幹過;瞧李清臉上怪異的表情,安小哥也不說話,偷偷的拿手指指了指膝子京。

  明白了,帶這麼多財物,人家不放心,要搞武裝押運,可憐見的窮孩子,沒見過這麼多財物;只是這汴京天子腳下,最近也沒說附近鬧響馬啊?要是真有,咱這麼聲勢浩大的場面,這不是押運是招賊呢,要不要再扯著嗓子喊幾聲咱們有好多錢啊。

  連劉叔都是不以為然的樣子,李清也懶得去和膝子京計較,不定人家花多大功夫才說服了劉叔。

  只是上了路膝子京神經高度緊張,一來真擔心這麼多財物出什麼閃失,二來又怕自己掉馬屁股後面去。甭說大小是個官,進士出身,只是沒差遣而已,可咱大宋馬金貴,人家之前只騎過小毛驢,蒙古馬就是身量小些,比起毛驢來還是要高大不少。

  「宗諒兄,你瞧這汴京風物,與江南水色相較,可有不同?」李清跑膝子京邊上沒話找話說了,見這膝子京還非要把自己折騰到馬屁股下去的架勢。

  膝子京正手搭涼棚望前看呢,李清忽的一開口,嚇了他一跳,你說看什麼看?咱這身邊都是出老門的了,沒見楊大都前面哨探一里多地了,有啥風吹草動的再緊張也不遲啊。

  籐子京聽了李清的問話也是不以為然,心說你李三郎原籍不就是江南人士麼,這同不同的怎麼問我?明明知道江南正鬧水災呢。而汴京幾乎集中了全國的財力。只要瞧瞧運河上運送東西的船隻數量就知道,拿什麼和汴京比?「汴京物化天寶,江南地靈水秀,實不可比一而論。」膝子京隨口答道。

  劉叔也打馬湊過來笑道:「膝大人實無須擔憂的,漫說就近並無盜匪,即便碰上大股賊人,卻也未必討得了好去,瞧公子的神情,還就想尋些事來鬧鬧的。」

  李清聽了哈哈大笑,說的對,咱還就是無事生非的人,這毛病千年以後都沒改過來;路上陽光明媚,清風徐來。三兩行人也是言笑晏晏而過,運河上時不時響起船老大幾聲高亢的號子,一副太平盛景,膝子京也覺得自己有些小題大做,不覺莞而一笑。

  說說笑笑,這一路行來就輕快多了,不多會便進了城門,膝子京此時才徹底地放下心來,進了城來。安小哥四下一打量,沖李清呵呵笑道:「公子,今年的這中元節怕是全讓咱們莊上搶了風頭罷。」

  也是,一路行來經過的高門大戶不少,可就沒見人門前搭戲台的,這角兒都請不到,搭戲台叫誰上去唱?戲台見不著不說,行人也都比平素少些,李清可有些擔心了,莫非都擠到桑家瓦子裡去了?那地方能裝的下這麼人麼?

  擔心變成了現實,才過大相國寺不遠,只是遠遠瞧見桑家瓦子新立的牌坊,偌大的街道擠得個滿滿蹬蹬,要說是下了馬李清也能擠過去,可那十幾掛大車怎麼辦啊?

  李清也沒了主意,在馬上扯著脖子張望,夠嗆,瞧人流還是往門裡進的多,多早晚才能騰出道來啊,正發愁呢,身後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裳,李清回頭一看,趕緊跳下馬,抱拳笑道:「文大人,別來無恙否?」

  那文大人擠著一對三角眼笑的正歡,「李三郎,多日不見?你亦無恙否?」

  靠,和某些人拽文真叫自找不自在,李清奇怪地扯扯文大人身上的衣服,不對啊,今天中元節是假日,你穿這身官服來幹什麼?加班?文大人見李清問起,一臉苦笑道:「今日本官卻是為三郎當差來了。」

  人家說的沒錯,的確是為李清當差。

  勾欄瓦肆裡早幾日便宣揚開募捐的事情,再加上逍遙會裡那些公子爺們一鬧騰,汴京上上下下還真沒幾個人不知道,不像前幾次李清鬧啥新花樣,總有幾個大臣要表示些不屑,此番朝堂上卻是安靜的很。

  按說從來賑災都是朝廷的事情,君恩播於四海,咱大宋以仁治國,豈能讓些煙花女子幹起賑災的事情,說出去朝廷顏面何存?只是賑災中間又牽扯到修海堤的事情了,朝堂上還沒個定議,連劉皇后也是拿不定主意,說來說去,還不就是因為花費太多麼?

  如今民間願意捐錢修堤,怎麼個反對法?其實也不是找不到借口,一則官兒頭丁謂對此事恍若未聞,根本不提也不發表意見;二來劉皇后對李清屢次三番胡鬧似乎都優容的很,再說李清現在還頂著個不正式的「太子教習」的名頭,誰願意出這個頭架這個梁子?而且,反對人家做善事說出去怕也是有損官聲道德啊。

  更有些官兒平素也知道劉皇后崇尚節儉,心道娘娘對這件事不置可否,敢情也是暗中支持,就是要來掏咱們的腰包?這可要留神,不搶先可也不能落後了。

  不反對其實就是支持,汴京乃都城。首善之地,這麼多人擠一塊去要是鬧起事來怎麼辦?就光起個火災也不好,平時道家佛門也常常布下道場募捐行善的,現在這麼大排場募捐,要是鬧個不歡而散,也是跌了咱大宋的體面。

  於是各部衙抽調官兒帶人上街維持秩序,文大人雖說身在禮部,可誰叫他官小。又曾在開封府當過差,自然少不了他,帶著開封府的衙役在這維持治安呢。

  這文大人興許不是個好官,可李清還就喜歡和這樣的官打交道,文大人一會抱怨李清這樣的大事都不先知會他一聲,很有些沒哥們義氣,一會抱怨站了許久,腰酸背疼,李三郎是不是改日請他去楚雲館鬆鬆筋骨才好。

  「文大人為官一向清廉得緊,家中拮据。連上秦時樓的花銷也不寬綽。這募捐之事李清何敢來勞煩文大人,心中也是不忍啊。」李清笑道。

  「那三郎何不知會秦時樓、楚雲館一聲,下次本官聽曲,亦如三郎一般無需會鈔可好?」文大人絲毫不介意李清拿他取笑,反是直接提要求了。

  這要求太高了,你要敢答應,文大人就敢天天泡裡頭,還每次都叫頭牌,李清也不囉嗦,瞧那車上都是募捐的財物,文大人想法給咱弄進去罷。

  李清是想讓文大人叫衙役清出條路了,好讓大車進去,可文大人先衝著十幾輛裝滿財物的大車,狠狠的發了幾聲長歎,轉身說道:「三郎且隨我來。」

  七拐八拐,曲巷通幽,不多會來到桑家瓦子的一個偏門,門口還守著幾個衙役,原來那班衙役不單是維持秩序,還守著這麼一條便道,想來便是給那些王公大臣們通行的,這就是萬古流芳的「後門」罷。

  文大人到了門前,吩咐衙役幫著卸車,便把李清扯到一邊,「聞說三郎將莊內的財物代人捐了,還列上榜單,文某實在是囊中羞澀的緊,若在榜上恭陪末尾亦是無趣,相煩三郎便報些虛數罷,容文某些體面。」

  李清瞪著文大人半天,拿手指比劃了半天,娘的,連募捐都要報虛數,嫌少了不體面,當初你送禮給我怎麼就不嫌少了?服了,做官都能堂堂正正的拿出「真小人」的架勢,那也算是一種境界了,行!

  報虛數肯定不行,不過把高、石二位公爺的募捐數勻過來一些無所謂了,還不是因為這兩公爺身家多,主要是和文大人比,這數字上的差距太大了;李清請膝子京過來,將二人做了介紹,又說明了文大人所請。

  反正都是送到范仲淹那去,算是誰捐的本不打緊,再說李清開口了,膝子京也沒有不答應的,喜的文大人和膝子京使勁套了番交情,還拍胸脯誇口,有機會一定幫膝子京撈個實缺,目地達到,文大人笑吟吟地一徑去了。

  瞅著文大人行遠,膝子京奇怪的看著李清,他就鬧不明白李清怎麼會和這等官兒那麼熟絡,李清也是笑笑不答,這文大人相於李清而言,也是幫過忙出過力的,再說了,齷齪人還就是和齷齪人意氣相投的。

  也沒法和膝子京說明白,像文大人這種能把齷齪心思說出來,也不失為一種坦蕩,至少這樣的人不做損人不利己的事情,換成「君子」,那可就難說了。

  一進門,撲面而來的是一陣歡聲笑語,人可真是多,帽斜釵橫,好多時候連個下腳處都難找,更有許多孩童在人群裡嬉戲追打,更添熱鬧氣氛。

  桑家瓦子立著幾十處綵棚,早有諸般雜耍藝人在上面表演開了,正中搭著個高台,劉叔在帶著人往那裡搬東西,大宗的捐獻財物可就是放在那裡給人做樣板的,人群雖然擁擠,可見到李清這一行的陣式,紛紛閃開道來,瞧著這麼多的財物搬上台去,嘖嘖稱羨聲一片。

  李清可不想這麼早就跑去顯眼,一過去就不自在了,眼前分明比後世的迪斯尼樂園還要熱鬧,豈可不遊玩一番?伸右手牽著若英,李清對膝子京笑道:「時辰尚早,宗諒莫若與我先遊玩一番可好?」

  膝子京先是看了看李清握若英的手,翻翻白眼說道:「宗諒還需去台前紀錄捐贈數目的,不擾李公子雅興,公子隨意罷。」

  《宋史》上還說膝子京倜儻自任呢,屁,一扯到男女問題上都迂腐的緊,我自牽我老婆的手,關你鳥事?
huro 發表於 2008-6-25 15:01
第二卷:犬馬 第二百一十九章 募捐(二)


  咱中國有很多優良傳統,其中後世與西方區別最大的,還就是個尊老,誰叫咱後人不爭氣老喜歡誇祖宗呢,人比人得氣死人,而且還傷彼此的體面,擺家譜就不一樣了,說的人口沫橫飛,知道不?咱先人可是當過唐伯虎的書僮,正宗的書香門第!甭管自個認識幾個大字,反正祖宗墳上的青煙怎麼都該繚繞到我身上來,更有學識深的,還能從遺傳基因上加以分析一番。

  而聽的人這時候並不會忿忿然加以質疑,有點器量的會先對你表示肯定,然後再輕描淡寫的敘述道,咱祖宗也不怎麼出色,只是自打某某年間,避禍此地之後,就只出過三個進士,兩個狀元,據說是曾有個做宰相的,只是不是咱這一支的,但也沒出五服;可有的腦筋缺點急才的,一時半會也沒法從姓氏上去尋根逆祖,卻也會口中嘖嘖稱羨,配合仰慕的目光,實在叫說的人受用得很。

  這種心態可以借阿Q的嘴來表現,「媽媽的,老子當年也闊過。」欣欣然調戲小尼姑去者!

  這既然有人尊老,就有人賣老,動輒就是「咱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還多!」敢情祖上是賣鹽的,李清可沒這毛病,按說現在高居京城煙花榜頭把交椅,美女也算見的多了,可他在這方面永遠抱著小學生心態。

  閱盡春色,遊遍花叢?誰敢說這話,李清上前就會一拳擂過去,這丫欠揍,肯定是寫YY書的,不說春蘭秋菊各擅勝場,即便塞北江南,風姿亦是不同,你上哪看遍?單說一個梅花,「前村深雪裡,昨夜一枝開。」是一個味道。那「零落成泥輾作塵,只有香如故。」又是一番風味的。

  今日更不同往日,大白天見這麼多姑娘、小媳婦的,李清還是第一次;桑家瓦子本就是京城最大的一個娛樂場所,平時便有大小勾欄五十餘座,其中光一個綵棚就可容納數千人,加上有新搭了幾十座綵棚,現在整個桑家瓦子裡怕不擠進來幾十萬人!

  今兒可是中元節。眼中見到女眷可比平日多哪去了,彎彎的眉,薄薄的唇,奼紫嫣紅的花冠、五色斑讕的金錦繡衣;更有那搖擺著纖柔的腰,邁著那細碎的步,如穿行春風裡的楊柳;有的飾珠翠、著綾羅,臉上塗脂抹粉;有的紅巾飾頭,青裙白裳,素顏朝天,一時紅黛相媚,顧盼生輝。

  更讓李清不亦樂乎的是,普遍大姑娘、小媳婦都愛害羞,還各有各的調調,人家都往台上看藝人們的歌舞技藝。哪像李清這樣直勾勾專瞅大姑娘的?一迎上李清曖昧的眼神,立時便羞紅了臉,有些連忙將頭低下,有的側身避開,還好,轉頭便跑的不多,只那麼四、五個,證明李清整個形象也不是太猥瑣的,只是有個姑娘瞅著台上的雜耍露齒暢笑,轉睛便和李清的視線碰個正著,羞得漲紅了臉,趕緊低頭用雙手捂著臉愣不鬆開了,李清在邊上等了老半天都沒再見著。

  世界真奇妙,這血怎麼一瞬間就跑到臉上去了?怎麼那麼快的,我乍就不行呢?

  還有不少女人家一見李清坦坦然、大白日裡牽著若英的手,無端端就臉紅,管她,也算成咱魅力無法擋的數,李清腆著個臉洋洋自得。成績很好,害羞率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你說那些姑娘家心裡要沒啥旖旎念頭,為啥要害羞呢?

  若英被李清手牽著在人堆裡亂竄,今兒可是盛妝出來的,容顏本就出色,兼之被自己相公大白日公然牽手而行,迎著各式各樣的目光,若英早就羞得抬不起頭;只是行到後來,發覺自家相公原是專門要整人家女眷害羞的,遇上個反應遲鈍點沒來得及害羞的,她家相公還就不走了,不臉紅一下沒完,若英拿右手捂著嘴一個勁地樂。

  當然,李清也不是百分百的時間都在瞅大姑娘的,兼或有暇也看看周圍的情況,名頭雖然沒有,可畢竟是答應范仲淹要幫忙的,伎人們的表演那是沒得說,都是拿出看家的本領,在一個表演雜劇的彩台下,李清都駐足聽了老半天,台上女子嘰嘰啊啊唱了老半天是沒聽懂什麼,可那身段扮相儼然幾分後世小生的風采,梅蘭芳到這年頭可不好混飯吃,若英小聲的告訴李清,這可是京城裡現下最紅的劇目《目蓮救母》,這可是啥故事,雖然不大聽的懂詞,可滿台神鬼亂竄,很有些後世玄幻味道,熱鬧的緊,雖說佛教於李清並不太感冒,可畢竟戲裡叫眾人行慈善,積功德,倒是很合這個募捐的本意。

  也不光是看表演,怎麼說他李清不能僅當個遊客,今兒桑家瓦子可是不收費的,但憑來人自行納錢入功德箱,只是台上藝人演到妙處,仍有滿天的銅錢灑將上去,這也沒什麼不好,李清後世看球的時候,也沒少扔大卷的衛生紙,就是可樂罐也砸過的,只可惜沒砸到人。

  人群裡提籃叫賣的小販不少,這擠來擠去的還有些餓了,大早趕著出門也沒怎麼好好吃早飯,見著一個年過花甲的老婆婆提著一籃油炸果子叫賣,李清倒想起以前在玉清宮外吃過的油炸夾子了,那個好吃味道現在還記著呢,忙扯著若英過去。

  只是甭管李清怎麼說,若英都是搖頭說不吃,敢情是顧忌形象呢,李清可管不了那麼多,形象總沒肚子重要,探手入籃,一手抓一個夾子出來,若英躇到李清身邊悄聲問道:「三郎身上可帶銀錢?」

  呀,忘了這碴了,平時出門身邊總有人跟著,再說那些個銅錢沉甸甸的,誰費事帶那玩意,李清一手抓一個油炸夾兒不知所措了,這入口的東西,自己用手抓過,再放入籃中怕有些不好,可沒錢又怎麼辦呢?

  聽得若英俯身一禮對那老婆婆輕身說道:「卻是我家相公魯莽,因與從人走散,身上不曾帶得銀錢,請老人家莫怪,莫如就拿這釵子罷。」說完隨手從頭上拔下一根金釵遞了過去。

  那賣夾子的老婆婆也不接,上下打量了若英幾眼,又衝雙手拿著夾子的李清笑笑,揮揮手道:「今日來此便是有心,幾個夾子值得甚錢,吃去罷,便當送你了。」一邊說還一邊轉身走了。

  這可不好,雖說金釵的價值相對兩個油炸夾子來說,差別有些大,可越是小本買賣才要越在意收支平衡,賣一個夾子才賺的幾毫?沒準人家還得維持一家的生計,高小公爺送他一千五百畝地不肯收錢,李清也就罷了,可要讓老人家送他兩個夾子卻是不行。

  只是那老婆婆想來做這行久了,人流雖急,可人家卻甚是滑溜,李清和若英半天都沒追上,還被人群沖的跌跌撞撞,追出去好遠。幸好那老婆婆走到一處功德箱邊停住了腳步。

  功德箱在園中隨處可見。每個箱子邊上還有兩個人守著,想是石小公爺從各府調派的人手,李清大多不認識。只見老婆婆停在箱前,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布包兒,拿出些銅錢便往箱子裡放,李清離的遠些,要阻止已經是來不及了,行到近前,那老人家已經將布包裡的錢悉數投入箱中。

  不下四、五十文,這一個油炸夾子才能買多少錢?一貫錢就是一千文,放身上李清還嫌累贅,可人家全籃子怕也賣不了這麼多錢。離近了才知道這功德箱只開一小口,投進去的錢還拿不出來,這會也沒處找人開鎖去。

  這募捐也就是鬧個熱鬧氣勢,為的是讓朝廷聽聽民意,再怎麼也不是掏這些升斗小民的腰包,那些王公大臣們給再多李清也不嫌棄,可這麼個老人家把一日所得全捐,李清可有些做了騙子的內疚,提籃子在人群中叫賣容易麼?

  示意若英將金釵叫老人家收下。李清手抓著兩個油炸夾子,沖看護功德箱的人就發上火了,「你等誰家府上的?功德箱捐錢原不過讓些許遊人投些閒錢罷了,這些辛苦錢如何便往裡面收?為何不阻止?」

  守著箱子那兩人也是一副家人打扮,被李清這頓邪火弄的不知道所措,捐錢啊,人家樂意,莫非咱們還不準不成?上頭也沒吩咐下來誰的錢不收啊,只是瞧著李清的穿著打扮不像個平常人,沒見後面的女眷拿著根金釵使勁往人家手裡塞麼。

  這兩人支支吾吾也答不出個子丑寅卯來,邊上笑著和若英推讓的老婆婆聽了李清的話可不樂意了,耷著個臉說道:「你這個官人好不曉事,自個身上不帶銀錢不說,還愣不許別人捐錢,誰家不是辛苦錢來的?莫非你的錢從天上掉下來不曾?」

  我的錢?是啊,很有些尷尬,雖說捐的數目不少,可好像沒多少錢是咱自己賺的,即便有些收入多少也有李清的功勞,可要說是辛苦錢的確有些燒心,這會換李清支支吾吾了,也不好明說,咱這次想要的還就是不辛苦的錢。

  見李清低著個頭乖乖的聽訓,那老婆婆口氣也緩和下來,「誰不曾有個三災六難,莫嫌錢少便好,老身也只做得這許多。」說完轉身手一指,「這位官人不曾瞧見麼?見你打扮也是讀書人,可不曾聽人言道:

  聚沙成塔,積少為多的道理麼?」

  隨著老人家的手勢,才發覺正中的高台兩側懸著兩幅丈餘長的紅綾,左書:聚眾心,不分彼此;右寫:捨一文,乃濟天下。

  那麼老大的字,適才只注意大姑娘、小媳婦害羞的模樣去了,李清還就是愣沒看見,待的要和人家解釋這只是個比喻的時候,那老婆婆已經消失在人流中了,只有若英手拿著根金釵對李清淺笑。

  罷罷罷,雜耍也好,戲曲也罷,這熱鬧還是日後再去看吧,連人家買夾子的老婆婆都在施展愛心,咱這個始作俑者混在人群裡看害羞,似乎有些不大體面,還是該幹嘛幹嘛去。

  三口兩口將夾子塞進肚子裡,吃得有些急,感覺噎的慌;拽著若英的手從人群裡擠過去,只剩那兩個看護功德箱的人,原地面面相覷,不明白這是怎麼了。

  既然是高台,那就是一個高字,為的就是要讓大家看清楚,台前一溜擺放著各式綾羅綢緞,更有許多金銀玉器。在陽光下燦燦生輝;側面的樓梯卻是窄小的很,若英一身的長裙,看是好看,爬樓梯可是不方便的緊了。

  李清手牽著都不放心,乾脆半攙半抱地將若英弄了上去,這裡雖然還沒有什麼歌舞可看,但高台前卻是圍了一大群人,人家都是看各種捐獻出來的好東西。李清和若英這麼上樓梯,亦是件賞心樂事,一時間台邊眾人都是高聲起哄。

  這會就是避開也是不及,聽得眾人哄笑,陽光下若英眼襝低垂,長長的睫毛微微抖動,兩郟暈紅一片,像要滴出血來,在人群裡看了那麼多大姑娘,才發覺原來自己的小娘子羞起來,也是分外動人的緊了。

  高台兩側卻是安了席。謝大娘、蟲娘帶著一干姑娘們坐在右邊,而左面是高小公爺等一班公子哥兒坐在那,見李清和若英這般上來,也是哄堂大笑,若英半捂著臉小碎步趕緊跑入一干姑娘們當中,李清也不急著和諸公子見禮,跑到席邊搶過王德顯手裡的酒杯,仰頭就喝,早知道台上有這麼多好吃的,咱何必賴人家兩個夾子吃呢?還給噎著了。

  喝完酒李清才覺得今日眾人怎麼都斯文的很,都熟人啊,在水雲莊裡哪這麼客氣過?居然都沒人打趣咱,互相行完禮便安靜地坐下。李清周圍瞅瞅,也沒陌生的,更不曾有誰家長輩在場,這是怎麼了?

  李清抬手便問候了王德顯一拳,呵呵,居然不還手,這便宜咱可不能不佔,又是一拳過去,王德顯只是笑笑側身避開。怪了,敢情就那麼跳跳舞,還把王德顯跳成個大閨女不曾?李清怪笑道:「德顯今日為何如此賢淑?」

  賢淑兩個字才出口,台上笑成一遍,王德顯還就只能動手,動口他可不是咱李清的對手,王德顯也深知這一點,瞪了李清一眼,將一杯酒塞到李清手上;高小公爺對李清一笑,也不作聲,示意李清隨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之前還真被姑娘家羞紅的臉迷了眼去,還真沒注意高台的對面還立著兩座小樓,與別的綵棚不一樣,樓上簾幕低垂,隱隱綽綽見到些纖細的身姿,這下連李清也變得斯文起來,原來有女眷。

  「德顯,可你家娘子在對面樓上?」李清低聲問道,王德顯微微點點頭,「家母聽得此番熱鬧,也是來了。」

  怪不得,原來老媽來了,我說王德顯怎麼轉了性的,打一拳不還手的事是有的,可挨了兩拳不還手,除了老將軍,打小王德顯就沒試過的。

  敢情還不單是王德顯家裡來女眷,諸家公子府上怕也是不少,李清也規規矩矩的坐在那斯文地說話,俗話說百聞不如一見,咱名聲雖然不好,但要是第一印象拿了高分,興許還能扭轉過來。

  老這麼坐著也悶的很,不說台下還有那麼多人看著,一知道對面的紗簾後面藏著不知道多少雙眼睛在瞪著你,心裡怪不是滋味,而且還是女滴,咱從來就是看妹妹看到臉紅為止,這會被人看,莫非要老子臉紅才算?

  「諸處都已歌舞,為何此處仍無動靜,枯坐也是無趣,何不先叫姑娘們唱將起來?」李清這話是沖高小公爺說的,他也知道那交誼舞算是重頭戲了,現在時辰尚早,可老在這被人看也不是個事。

  「三郎且寬坐會,待得石世兄回轉,今日可是一切聽他安排。」高小公爺笑道。

  果然,石小公爺並不在台上,人家安排事情,李清還是服氣的,見過場面和沒見場面就是不一樣,甭扯什麼千年見識,要是以前就沒個出頭的機會歷練,面對幾千號人說話你試試?眾目睽睽之下,不尿褲子咱已經就佩服了,還說什麼豪言壯語呢。

  感覺一切都是慢動作,連王德顯喝酒都是小口在抿,人家端坐在椅子上,李清也不好一屁股歪著,正襟危坐可是軍人的科目,如今才知道,當年領導們坐在台上,那滋味也不好受罷!

  台上也不是個個都閒著,劉叔、安小哥引著一幫家丁就忙的很,不停的將各種捐獻的財物搬上來,越珍貴的還越要放前頭;更加忙的是膝子京了,小角落裡和幾個同年一起,奮筆疾書,一會可是要把各人捐獻的財物張榜貼出去,最多的幾個還要排個名次,這可是件不容易的事情,特別是有些人捐的不是現錢,你說那玉器該值多少錢好呢?
huro 發表於 2008-6-25 15:02
第二卷:犬馬 第二百二十章 獻舞


  人的名樹的影,可也得自己手上有沒有活。

  往年還是分散在諸府門前表演,今兒可是同場競技,哪個上得台來的姑娘們不是拿出渾身解數,雖說是為募捐,但圖得是自己台下捧場的人多一點,叫好聲響亮一些,不蒸饅頭咱也得爭口氣不是?

  雲三娘抱著琵琶上場的時候,可是不顯山不顯水,打扮的也素雅的很,連動作都是慢悠悠的,靜靜的在台中坐定,雲三娘連頭都沒抬,可手一揮,一陣「輪拂」過後,扣人心弦的戰鼓由慢而快,激揚高亢的號角慣耳而入。

  八百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隨著琵琶聲起,那人聲鼎沸、擂鼓三通、軍炮齊鳴、鐵騎奔馳的場面一下便撲面而來,弦上彈、掃、輪、絞、滾、煞;聽得人腦中卻是千軍萬馬聲嘶力竭的吶喊,和刀光劍影驚天動地的廝殺。

  雲三娘一出手,便是自己享譽已久的琵琶曲經典「楚漢」,也就是十面埋伏,這是琵琶武曲的頂峰之作,特有的剎弦效果,將刀槍劍戟互相撞擊的金屬音響效果表現的淋漓盡致,更讓人緊張。

  先是稀稀落落幾個人喝彩,旋而便是震耳欲聾的叫好聲,將李清從沉思中驚醒過來,這首曲與後世略有不同,李清以前也不是沒聽過,但之前沒經過的,是那血腥的廝殺戰場,曲未低沉的氣氛和旋律的悲壯,讓他不由得想起了天宇山。

  「三郎,沙場上便是如此叫人心動麼?怪道家父時常便如三郎一般癡癡不語。」王德顯一旁輕輕的說道。

  李清看了看王德顯,只一輕笑沒作聲,王老將軍一生也是廝殺無數,現在經常想起的,怕不是戰場上的吶喊,凱旋後的意滿,而是那一個個曾經熟悉而又鮮活的面容罷!

  和雲三娘相處的時間不短,一來是鼓搗那個鳴玉琴多。二來閒下也是聊聊天,還從未聽過雲三娘正正經經的彈個琵琶曲,今日一聞,果然名不虛傳。

  許是適才自己聽入了迷,不曾留意到台上已經是人頭簇簇了,本就是高台顯眼,再加上技藝非凡,高台之下已是圍得滿滿蹬蹬。雲三娘曲罷起身行了個禮,即便台下叫好聲一片,亦不乏有人叫著再奏一曲,雲三娘卻是抱著琵琶裊裊的行到台側去了。

  這曲子的確彈的好,卻是後半傷感的很,李清這一桌也是沒人說話,惟石小公爺端起杯酒對李清說道:「滿座蕭索,卻無人及三郎領味之深,且乾了這一杯。」

  接著上場的是施二娘,李清見了她才恍然想起這幾日居然沒見到劉胖。不知道這傢伙與施二娘行到哪一步了。現在又幹什麼去了,未及開口向石小公爺問及,施二娘展朱唇,髮皓齒,唱將起來:

  「月華邊,萬年芳樹起祥煙;帝居壯麗,皇家熙盛,寶運當千;端門清晝,觚稜照日,雙闕中天;太平時、朝野多歡;遍錦街香陌,鈞天歌吹,閬苑神仙。

  昔觀光得意,狂游風景。再睹更精妍;傍柳陰,尋花徑,空恁嚲轡垂鞭;樂游雅戲,平康艷質,應也依然;仗何人、多謝蟬娟;為天下謀計,歌舞抒懷,盛況空前。」

  卻是一首「透碧霄」,曲未唱完,高小公爺笑道:「那柳七確有幾分才氣。無奈聲名有些狼籍,於仕途上卻是有礙,三郎,這可你誤人前程了。」

  原來是柳七填的詞,李清聽來覺得有些拍馬匹嫌疑,要是柳七多寫些這樣的,還怕做不了官?只是人家將眾姑娘也誇上一誇,倒不好非議人家了;不過高小公爺的話李清可不愛聽了,柳七的名頭早就臭了好不?不能因為咱李清現在比他名聲還臭就說是我帶壞了他,柳七可是想當官的,咱臭過他,也算是一種獻身精神了。

  施二娘的唱功的確是不同凡響,低回婉轉處亦是字字清晰入耳,這可是歡樂調,台上台下都是一遍叫好聲,唯獨李清覺得不怎麼好,自打楚雲館幹了一仗之後,施二娘打扮沒以前那麼搶眼,整個人變得溫婉了許多,看人的眼神也是平和的很,沒了以前那種撩人的味道,一大損失啊,狐狸精味道可是個個男人都喜歡的。

  無需去質疑咱大宋平民百姓的欣賞水平,天子重英豪,文章教爾曹,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這詩還就是這年代勸學用的,雖說很多人不能讀了書去考個官做,重視讀書還是沒得說的,滿堂朱紫貴,儘是讀書人麼。

  「凡有井水處,皆能歌柳詞。」這一方面說明柳永的詞在宋朝的受歡迎程度,這另一方面,也說明了大宋百姓普遍的文化素質都不低。

  等第三個上場的謝大娘一曲舞完,謝大娘下了場,滿天的銅錢飛舞,有幾個飛的遠些,還落到李清的桌上。

  往台下看看,好傢伙,人山人海,幸好咱大宋人都比較斯文有深度,並不曾有人爬上台來獻花趁機摟摟抱抱的,至於人群中有無人藉機揩油就不知道了,反正台上坐著的李清是有這個衝動的。

  謝大娘下場後一時並無再有人接著表演,可台下的人群也不散去,沒瞅著就這個檯子最高麼?肯定不會這幾下就完了的,等著吧,好戲在後台,當然更有人不走,是在驚羨台前堆積著的財物。

  甭說石小公爺最初對交誼舞有些不贊成,可真要上了,他也明白這絕對是個重頭戲,這會瞧著時辰也差不多了,下面人擠得都快成牙籤了,便對李清點頭示意一下,然後抬手做個手勢。

  高台右側,以雲三娘為首,次第出來七八個手拿樂器的女孩,這可是在玉清宮演出《春江花月夜》的班底,稍待坐定,響起的赫然便是這首曲子,只是聲音並不太大,樂曲聲裡,一個人峨冠博帶的走到台前,手展一卷長幅高聲念道:「東南水患,眾生顛沛流離,今我大宋汴京諸君。捨家財以濟災民,發善念而積福願,聊表寸心。」

  「滋有渤海郡王、燕國長公主嫡孫,世襲翼國公、左金吾衛大將軍高遵裕,捐錢十萬貫,綾羅一千五百匹,米粟五千石。」

  「滋有威武郡王重孫、延慶公主嫡孫,世襲衛國公、右執金吾衛大將軍石尚節。捐錢八萬貫、綢緞一千匹,米粟三千石。」

  「滋有……」

  台下聽的人念一個一遍驚歎聲,這個李清不奇怪,宋朝的官兒已經是歷朝待遇最高的了,可要是老老實實收俸祿,存一世也到不了十萬貫,尋常百姓還用說?再說錢就是以萬貫為單位,而那些綾羅,折合起來也不是個小數目,不過被高小公爺佔了頭名有些蹊蹺。按說石府要更加富貴一些。

  想是石小公爺不欲出頭罷。

  這倒不能用尋常眼光看他們這些人。一般的官兒就算是搜刮了些錢財,有這個心他也不敢露富,而這些個勳貴子弟。就是皇帝也知道他們有錢,因為他們祖上交兵權那陣子,奉的就是太祖的旨意,多撈錢,想當初石守信做西京留守的時候,大興土木還不付工錢,弄得民怨沸騰,彈章無數,太宗皇帝知道了只是笑笑,叫洛陽的地方官兒補上就是。

  名字並不算太多。前二十個全是武將功勳後裔,像王欽若這樣別看做了多年宰相,他就是有錢,也覺得不敢拿出來,而王德顯剛好掛了尾巴,就是第二十名,雖然明面上這事與李清無關,可實質上是大傢伙給李清面子,李清也不起身,就坐四周做了個羅圈揖。

  一時間並沒有人給李清還禮,因為大家都知道下面也進行什麼了,真正緊張的是他們。

  打娘胎裡出來錦衣玉食是不錯的,大場面都見過,可要是說起在這麼多人面前自己獻藝表演,還真是破天荒第一遭。

  要說王德顯帶兵出身,操演時出風頭也是有的,被人注目也不是一次二次了,可這會要上場跳舞,居然緊張的一頭汗,李清斜了王德顯一眼,笑道:「今兒場面確實有些大,未曾料得有這般人多,德顯可是怯場了?」

  何止是王德顯,在水雲莊裡排練的時候,因為顧忌著到時候場地不可能允許幾百人上場,那會眾家公子可是搶著要上地,這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一個人動彈了。

  王德顯口中還強辯道:「我王德顯怕得誰來?」

  不怕那就上啊!當初不會跳的時候是誰纏著我要親自指導來著?咱還教了你很多花招的,那會樂得歡,現在怎麼做縮頭烏龜了?哦,明白了,今兒你家眷來了,咱們的德顯的確是英雄無敵,這不過有些懼內罷了。

  激得王德顯一壓牙一跺腳的站了起來,這才是好爺們,懼內也是個平常事,連皇帝還有怕老婆的呢,夫妻麼,相互心裡尊重就好,別像後世裡把「怕老婆」掛在嘴邊,當成一種時尚,偷歡的時候,怕不就是他們鬧得起勁些?

  王德顯一起身,高小公爺也隨即站起,這一有人領了頭,跟風的就多了,反正都學會了,每一撥兒上二十人,有些個自己不站起來,被石小公爺一點名,立馬跟著一起走向台中,順便領李清一個大大的白眼。

  姑娘們就大方多了,以謝大娘、蟲娘為首,右側婷婷裊裊邁出一隊俏人來,台下圍觀的人群發出一陣驚歎聲,卻是不大,因為大多人還鬧不明白這是要幹什麼;李清探頭瞧瞧,若英並不在裡頭,也不見施二娘,敢情是下一撥兒?

  樂曲聲一轉,換成清平調,這第一曲便是慢四了。

  雙方行到近前,從男女互相致禮開始,台下幾萬人都出奇地安靜,台上人影穿花蝴蝶一般穿梭,這會要到台下看就好玩了,之前還賢淑斯文的大姑娘,現在都半張著嘴呢。

  同桌的人都下場了,只惟有李清和石小公爺在細撙慢飲,看了許久,石小公爺歎息一聲:「三郎確是行事不著形跡,聖人亦道:食、色,性也,想來男女親近卻是人性情所至。

  李清也笑道:「石公爺現下覺著好是不好?」

  石小公爺放下酒杯又看會,「發乎情,止乎禮,並不曾有何失儀之處。」

  沒見都帶著長手套麼?偶爾相交地撫腰動作也有個墊腰護住,這就是合禮儀了?也別廢話,我問你好不好呢!

  石小公爺和李清對視了一會,莞而笑道:「好。」

  說那麼多幹嗎?一個字就滿足了,咱費上那麼大勁,還捐掉那麼多錢,就是要人家說個好字,等到全天下人都認為這交誼舞沒什麼不好,咱李清就算沒白來大宋一遭。

  說啥的餓死事小,失節事大,范仲淹的老媽就是改嫁的。李清照同樣改過嫁,而且還不是一回,這年頭公主還改嫁呢,要是都抱著貞節牌坊過日子,范仲淹別說讀書了,吃飯都成問題,孤兒寡母靠什麼活?要餓死一個范仲淹,他百個朱熹都頂不上來!

  萬惡淫為首更加扯淡,莫非殺人越貨的就要高尚些?道德分很多方面,那些個見利忘義、損人利己、見錢眼開、恩將仇報比好色要高尚?怕不見得罷。

  也不是李清就偏激了的,後世那個經濟時代。為了錢,人啥事做不出來?很多做人的基本準則都難把持住,卻很不乏堂堂而湟湟宣揚自己不好色的人,娘的,敢情您缺雄性激素呢,那好,泰國可是個很適合您的地方。

  說啥禮儀呢,這跳完舞男女自行回座就不妥得很,怎麼都應該男士護送回座才行,這優良傳統還真是可愛的緊。事母至孝為天下稱道,換成女人為什麼就不行呢?又有幾個女人不做母親?

  第二曲那些公子哥兒不但爽快了許多,還有些急不可待的架勢了,李清注意到若英和施二娘都在隊中,遠遠的只能拋個媚眼過去,卻不曾想到被王德顯逮了個正著,張著嘴乾嗎?羨慕不?要不要也教教你?

  哄堂大笑中王德顯猶豫再三,還是出口問道:「三娘,你家娘子亦在隊中,莫道你就真個不介意的?」

  看來這問題是很多人都想問的,否則怎麼都把眼光盯到李清身上,李清笑道:「適才跳舞之時,面對佳人,德顯可有動過非分之念?」

  「絕對不曾!」王德顯幾乎是叫道,李清不做聲,笑著盯著他看,王德顯歪頭認真想了一下,搖搖頭道:「確是不曾。」

  這不結了,既然都沒有什麼非分的念頭,若英也樂意,跳跳舞又怎麼樣?也不說這世上沒齷齪人的,可即便對方是西門大官人,你家娘子只要不是潘金蓮就成,關在家裡,人家不會爬窗麼,還不怕一支紅杏出牆去麼?

  啥叫女子無才便是德,讓女人不讀書、不出門、少見識,還形而上的一套理論出來,說白了這是男人家自己心虛呢,因為這樣一下來,便是再差的男人,也比女人強!

  錢蔚排的是第三輪,這會湊到李清邊上,吵著要雙手套,李清哭笑不得了,這可是雲三娘帶著班姑娘縫出來的,咱就是再賢淑,也不會針線活啊,可錢蔚卻不幹,反正找你李三郎要了,他這一說,要手套的來了一堆,敢情咱可以開個公司了,錢蔚直白些,說是代自己娘子討要,王德顯偏生扭捏起來,滾遠,誰都有還就沒你的!

  三首曲子,說話間便完了,剩下的可就是關鍵了,前面是正規的宮廷舞,就是給別人先適應一下,有個過渡,接著的,就是正兒八經的交誼舞,兩兩相對,雖然有手套和護腰,可畢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咱大宋人還沒這麼新潮。

  與前面的節目不一樣,宮廷舞跳遠,不曾有人大聲叫好,台下是低沉的嗡嗡聲一遍,像進了個大蜜蜂窩似的,適才宮廷舞時眾家公子去了拘束,可要到跳交誼舞,又是你望我、我望你了。

  罷了,既然是自己出的主意,老躲在後面也不行,冷場可是大忌諱,李清正準備起身去請若英出來,給大家做個榜樣呢,之前那個讀捐獻榜的人忽至台前高聲喊道:「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少公子、忠訓郎王乾元王公子捐錢千貫獻舞!」

  可真是好兄弟,人家老爺子病重,兒子可不能在外面歌舞,這樣被人知道要戳斷脊樑骨的,因此王乾元來水雲莊並不多,之前也是未到,台側轉過來一人,笑吟吟向大家行禮,可不正是王乾元麼。

  只是之前的唱名卻是引起一陣不小的轟動,捐錢還獻舞?乖乖,咱大宋還就是新鮮事多,尋常都不多見男人出來表演技藝,現在可是當今宰相的公子,倒要看他怎麼個獻法!

  李清哈哈大笑:「乾元來的正好,令尊身上可安康麼?來來來,便與我一同上前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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