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大漢騎軍 作者:風似刀 (連載中)

 
starjeffstar 2008-7-9 00:07:0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7 198631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6-11 08:23
第五部       第三百零六章    倉皇逃竄

    漢軍六月七日深夜越過巴魯城,在長祚縣分兵三路南下:一路由張銳親自率隊朝南直奔裡德鎮而去;一路由高朔帶隊,留在長祚縣一帶;一路由趙無寒率領,在距張銳本隊左翼五十里處齊頭並進。

    第二日,巴魯城的鮮卑守軍便發現漢軍南下,慌忙通知在城中指揮的尉遲暉。尉遲暉聞之也是吃了一驚,漢軍這次的行動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前他曾分析過,漢軍最有可能的是北上,去與巴洛夫之部會合;其次是向東突圍,去普六城;再次是向西,在拋開己方追兵後,再尋機北進或是東去。至於南方,在尉遲暉看來,只要張銳還沒瘋,是絕計不會南下的。所以,他按照先北、再東、後西的次序調集兵力,有很大一部分鮮卑軍到了巴魯城後就繞道朝北去了。

    尉遲暉沒有料到漢軍最終走的是朝南這一步險著,但他並不是很擔心,因為南方阡陌縱橫的河道無疑是阻礙漢軍順利逃脫的天然屏障,密集的河流將大大限制漢軍的行動。越往南對己方更加有利,即使有內奸引路,漢軍也不容易逃脫。這次漢軍南下,在尉遲暉看來,最多就是多苟延殘喘幾日,等他再調集兵力斷其北上道路後,漢軍就只能束手待斃了。

    於是他發出將令,命正在北上的部隊立即調頭南下,已在東部和西部的部隊則原地待命。接著,又派人快馬加鞭趕往裡德鎮,將漢軍南下的消息報與單于拓跋浩,建議單于及其朝廷大臣們盡快轉移到他處暫避一時。

    可他千算萬算,沒有算到漢軍早已知道拓跋浩在裡德鎮。漢軍目標明確,過了長祚後,除留下斷後的一路游騎在長祚一帶以外,其餘的人馬兵分兩路、晝夜兼程。直撲裡德鎮。尉遲暉派出的信使在途經長祚縣時沒有防備,被漢軍游騎手到擒來,信又落到了高朔的手上。

    六月十二日凌晨,近萬漢騎在只離距裡德鎮三十里處時,才被鮮卑軍巡哨發現。鮮卑巡哨慌忙將漢軍突襲的戰報急報單于拓跋浩。拓跋浩得到這個消息如五雷轟頂,驚得面無人色,一屁股坐到地上。最後在步六孤峰、如羅平托等幾名大臣們的護擁下出了鎮,倉惶向西逃竄。

    他們剛離開十餘分鐘,漢軍地先頭部隊便抵達鎮外。自從單于暫居裡德鎮之後,一直是鮮卑禁衛軍擔任防務。而此時禁衛軍都已跟隨單于逃走了,於是裡德鎮成了一座空城。再加上此鎮沒有城牆,漢騎長驅直入,輕鬆地奪取了小鎮。

    相比基普城那次,這次漢軍來得更加突然、更加快速,單于等人出逃時根本沒有時間通知鎮中的官員們,大多數官員都還沒來得及逃走,就連帶家眷一道被漢軍抓獲。

    單于一行人出了鎮一路狂奔,直到天亮。喘息間,發現並沒有漢軍追擊。才敢停下腳步稍事休整,商議接下來該往哪裡去。很顯然,單于已被氣糊塗了,一個勁兒地大罵尉遲暉,步六孤峰、如羅平托等人接連問他幾次下一步的打算,他似乎都沒聽見。

    無奈,步六孤峰等人只好自己拿主意。如羅平托對眾人道:「我們的軍隊都在北邊。只有往北走與尉遲暉的部隊會合,才能確保陛下安全。」

    步六孤峰卻不同意,反對道:「往北走老夫並不反對。但是不能直接去尉遲暉的軍中。」

    說完見如羅平托等人用疑惑目光看著他,忙補充道:「陛下讓尉遲暉圍剿漢軍,結果呢?漢軍非但沒有被消滅,反而越來越猖狂,前次他們攻佔了基普。這次又長驅直入裡德鎮。簡直可以用如入無人之境來形容。按說,我方有數十萬大軍用於圍剿這股漢騎。怎麼也不應當出現眼下的這種情況。漢軍屢次從數十萬大軍包圍中溜掉,只能有一種解釋,是有人故意為之。」

    如羅平托反駁道:「你懷疑尉遲暉通敵?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尉遲暉可以通敵,他手下的數十萬我軍將士會跟著他一塊兒通敵嗎?」

    步六孤峰冷笑道:「大多數我軍將領當然不會跟著他通敵,但他身為統帥,手中又有陛下賜予的玉墜,將士誰敢不聽他的命令?誰又敢對他地命令提出質疑?你能保證他在調動軍隊時,不會留出一條通道讓漢軍通過?而且,老夫懷疑漢軍此次突襲裡德鎮,也是他有意為之的。陛下剛給他下旨解除他地軍權,即刻返回裡德鎮,漢軍就接踵而至,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而且陛下在裡德鎮的消息,漢軍怎麼知道的?哼,我等要是就這麼去他軍中,恐怕命將休已。」

    步六孤峰一番話,說得如羅平托無言以對。仔細一想,步六孤峰的話確實有些道理,加之已有人證證實尉遲家兩兄弟在漢軍軍中,如羅平托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來為尉遲暉的忠義擔保。只得低聲問道:「我等如果不去尉遲暉那裡,又該往哪兒去呢?」

    步六孤峰道:「去左賢王那裡。現在左賢王身邊還有一萬餘人,再加上陛下的禁衛軍,陛下的安全應該不成問題。等稍稍安定下來,再由陛下各部將領單獨下旨。即便尉遲暉抗旨不交軍權,也不會有多少軍隊再跟著他了。到那時,我們就可以一舉將他拿下。」

    這時單于拓跋浩也罵累了,怒氣也出了一大半,情緒稍微平靜了一點,表態道:「朕,絕不會再相信尉遲暉,也絕不會去他那裡。就去瓦爾那裡,現在只有他還能令朕放心。」

    既然單于已經開口,眾人也不用再商議,立刻起身趕往左賢王之處。第一天,倒是相安無事,漢軍並沒有追趕上來,眾人漸漸放下心來。第二天一早上路沒多久,前面就傳來警報,說是發現數百漢騎。

    拓跋浩慌忙命一部禁衛軍去擋住漢騎,自己帶著大部人馬轉往另一條道路北行。誰知這條道也不安全。沒走多久又與一支漢騎遭遇。在這一天,他們一共與漢軍遭遇了三次,雖然每次遭遇漢軍不多,卻讓鮮卑君臣驚恐異常,他們擔心自己被這些少數漢騎糾纏住,而後被後面正在追趕地大批漢軍包圍。所以,每次拓跋浩都扔下一部人馬應付漢騎,自己不敢停留,立馬換道繼續往北走。

    這天夜裡,拓跋浩仍不敢停下休息。命令連夜趕路。他早已嚇破了膽,稍有風吹早動就會魂飛魄散。有時他甚至產生一種錯覺。彷彿現在他不是在自己的國家裡,而是深入了漢帝國境內,正在被大批的漢軍圍追堵截。到了第三天天亮,沒有與漢騎再遭遇過,他才下令隊伍停下來休息。但也不敢停留過久,僅僅數分鐘後又接著趕路。直到入夜時,前方傳來與左賢王的巡哨相遇的消息,才真正讓拓跋浩大鬆一口氣。

    此刻,他心裡更加痛恨尉遲暉。認定漢軍是尉遲暉故意放過來取自己性命的。不然,這北來的一路上,怎麼遇到地全是漢軍,卻沒有見到一名本國地將士。一定是尉遲暉不讓大軍南下,所以才會出現昨日的局面。

    其實他是冤枉尉遲暉了,他昨日數次遭遇地漢騎兵,是在留在後面擔任堵截任務的漢游騎。不知什麼原因漢軍過去之後。尉遲暉並沒有派出鮮卑騎兵追趕,高朔在等了一天後,也下令游騎向南開拔。漢游騎一貫是以營為單位行動。每個營之間保持一定的距離齊頭並進。所以昨日鮮卑君臣才會多次與游騎遭遇,好像是游騎是在故意追蹤阻截他們似的。

    拓跋浩到了左賢王處,顧不得休息就宣佈了一個重大任命,那就是下令,由左賢王接替尉遲暉的職務。而後。他又準備給尉遲暉下旨。命尉遲暉見旨立刻交出軍權並隨使者返回向自己請罪。

    此時,步六孤峰提議道:「陛下。您在下這道旨之前,應該有些準備才行啊。」

    拓跋浩不解地問道:「朕要做何準備?」

    步六孤峰偷眼看了左賢王一眼,見他在輕輕點頭,便解釋道:「陛下,您別忘了,尉遲暉可不是一般人,有了前車之鑒,在這個時候您就不能再指望能用一紙詔書把他給招來了。」

    拓跋浩略有所悟,道:「他難道想造反?」

    「他敢不敢明目張膽地造反,臣不敢斷言。但臣擔心,他會用別地名義起兵,比如說清君側……」

    拓跋浩聞言大怒,道:「他敢?朕不相信軍隊將領都會跟著他走!」

    步六孤峰繼續挑撥道:「尉遲暉可不是一般的人。他從軍多年,在軍中威望甚高,又是蒙陛下恩寵擔任多年地統帥,難保不會培養一批死心塌地跟著他的黨羽。而且,他現在還手握軍權,他要是利用權力將那些忠於陛下地將領剷除,再換上自己的心腹也不是不可能的。」

    步六孤峰說得句句在理,大多數鮮卑人將尉遲暉看成是軍神,拓跋浩是知道的。如果他真的是以清君側的名義造反,恐怕有一部分人會受他的蠱惑。拓跋浩現在非常後悔,當初賦予尉遲暉大權的時候怎麼沒有考慮到這些問題。這可如何是好?有道是請神容易送神難。拓跋浩感覺,真要解除尉遲暉的軍權可不是件容易地事,的確應該想個萬全之策,各方面安排得天衣無縫,做好一切準備。

    還沒有等他想好解決辦法,又聽步六孤峰說道:「陛下也別忘了他是尉遲家族的家主,尉遲家族有族人數萬,素來以勇猛善戰著稱。他要是造反,他的族人能不跟從嗎?所以要拿尉遲暉,就必須做好準備,不然後果難以預料。」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6-11 08:29
第五部       第三百零七章    自投羅網

    一個月前,尉遲暉奉命剿滅這股深入國境的漢軍。他信心百倍,不僅因為戰場是在本國本土,己方軍隊佔有絕對的地理優勢;而且己方人馬眾多、糧草充裕,遠遠超過漢軍;更讓他志得意滿的是單于的對他十足的信任。這次出戰,單于賦予了他極大的權力,甚至賜予他一塊傳國玉珮,在他看來,這既是至高的榮耀,也充分顯示了單于對他的倚重。

    只要單于不插手軍務,胡亂下達命令,那麼憑借己方的優勢和自己的本事,就有百倍的信心消滅瘋虎所部。可事與願違,漢軍遠非自己想像的那麼不堪一擊,眼看著時間過了一月,他非但沒有消滅這股漢軍,反而兩次被瘋虎牽著鼻子走,讓他很是氣惱。他終於領教了漢軍的難纏,瘋虎的狡詐。

    數日前,瘋虎所部突然南下,打了尉遲暉一個措手不及,順利地衝出了包圍。總結這次被漢軍溜掉的原因,尉遲暉認為要圍堵漢軍的範圍太大,雖然自己手中的軍隊數量不少,但是分配到四個方向後,每一面都有較大的空隙。而漢軍游騎又是偵查老手,他們很容易發現己方的各部間的空檔,加上漢軍行動神速,所以趕在自己合圍前逃之夭夭。

    總結了深刻教訓後,尉遲暉發誓這次不再給漢軍這樣的機會。他下令東、西兩個方向鮮卑軍原地佈防,而正在北上的鮮卑軍各部立即後隊變前隊向巴魯城靠攏。只要堵住東、西兩頭,再從北面壓縮進攻,漢軍便插翅難飛。漢軍這次不可能再繼續往南逃跑,因為最南邊就是黑海,死路一條,誰到了那兒都插翅難飛。

    同時,尉遲暉也清楚地意識到,單于對自己很失望。如果這次再不能將漢軍消滅,就再沒有將功折罪的機會了,其結果可想而知,輕則被罷免職務,重則受軍法處置。所以,這次萬萬不能再出意外。為了確保這次不出意外,尉遲暉打算待部隊到巴魯城集結後,再統一行動,不再給漢軍任何可乘之機。

    他令各部前往巴魯城的部隊每日派人向他報告,以便隨時掌握其行程。開始各部都按要求。每日送來報告。可在前兩天,他突然與各部失去了聯絡。這讓尉遲暉心急如焚。倘若是一兩支部隊沒有音訊,還可以理解,也許是來人在路上遇到了意外而有所耽誤。可奇怪的是所有部隊的報告都沒有來,這不能不令尉遲暉產生疑惑和擔憂。於是,他立即派人出去尋找,可更令人焦慮的是,出去尋找的人一連數日也沒有一個回來報告。

    「難道他們在途中遭遇漢軍了?」這個疑惑在尉遲暉腦海中閃現,但片刻之後他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測。因為不可能所有出去尋找部隊地人,都遇到了漢軍。但是。那些正奉他的命令在巴魯城駐紮的部隊和自己派出的人,為什麼杳無音訊?尉遲暉百思不得其解,最近兩日他仍然連續派數批人馬出去打探消息,但結果與先前完全一樣,都是有去無回。

    入夜十分,尉遲暉正考慮是不是要再派一些人馬出去偵查,他的副官進了大帳。低聲對他說道:「大帥,屬下剛才聽說城外來了幾人。」

    「哦?他們現在何處?」尉遲暉一聽從城外來人,第一反應就是認為他們是被派出去的偵查人員。心想。他們可能是回來想我報告的。

    「屬下聽說他們直接去了副統帥那裡。」

    尉遲暉微怒道:「他們怎麼不來見我,反而跑去見喃爾康?去,你去喃爾康那裡,把他們叫到這裡來。」

    那名副官猶豫了半響,說道:「大帥。難道您沒有察覺這兩日不對勁兒嗎?」

    尉遲暉稍本來就很煩躁。聽副官吞吞吐吐的,沉著臉道:「你有什麼話就明說。不要跟我打啞謎。」

    「屬下這兩天一直在思考,是什麼原因使各部同時與我們失去聯絡,而出去尋找他們人也沒了音訊。開始怎麼也想不通,直到剛才屬下才略有所悟。」

    「是什麼原因?」尉遲暉也在為這些問題困擾,很想知道他的副官是怎麼想的。

    副官用複雜地眼光看了他一眼,說道:「這些事情恐怕與大帥有關聯。」

    「與我有關?」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聽了副官的提醒,尉遲暉仍然一頭霧水,沒有明白過來。

    副官見他一臉疑惑地看著自己,歎了一口氣,心道:大帥打仗是把好手,卻不是搞政治鬥爭地料,事態發展到這種地步,他卻一點也沒有察覺。

    「大帥。屬下想很可能是上面,直接給各部去了命令,迫使他們不遵守您的命令。同時,也扣押了我們派去尋找他們的人。大帥,眼下這種狀況,您可要有心理準備呀。」

    尉遲暉瞪大雙眼,道:「你的意思是說,他們接到陛下的命令?」

    雖然尉遲暉感覺這匪夷所思,很希望副官否認自己的猜想,但副官卻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這是為何?陛下為什麼要怎麼做?」尉遲暉仍不敢相信這是事實,出戰前拜見單于的情景浮現在眼前,單于拓跋浩對他說的話,也在耳邊迴響。

    「愛卿,儘管按照計劃行事,朕全力支持你。」

    「傳朕的旨意,從今日起到,南部地區地所有部隊歸大將軍尉遲暉統一調遣,有誰敢不聽從其指揮者,定斬不赦!」

    尉遲暉終於明白了原因,卻在心裡暗暗叫苦:陛下是怪罪我沒有將漢軍剿滅,所以要拿我問罪。可是陛下,您難道不清楚,臣面對的敵人是漢軍中精銳,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敵人之一嗎?如果能輕鬆地剿滅他們,還能稱作是可怕的敵人嗎?陛下,您難道就沒有想過這些問題?難道就不給臣多一點時間,多一次機會嗎?

    副官見他已經想明白,又問道:「大帥,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尉遲暉沮喪地說道:「還能怎麼辦?沒有能剿滅漢軍,我辜負了陛下的期望。陛下要拿我問罪,我毫無怨言。只是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陛下不直接下旨?」

    「難道大帥忘了,前些時候來的那些禁衛軍,屬下想他們可能真的是陛下派來地使者。今日這些事情,應該都是因此而起的。」

    經副官提醒,尉遲暉想起來了。在漢軍通過巴魯城南下的前一天,有數百禁衛軍來到城下。他們聲稱自己是單于派出地使者護衛,在來的途中曾與漢軍遭遇,交戰後發現主使不知去向。尉遲暉詢問過他們,前來傳達的是什麼旨意,可那些禁衛軍都搖頭不知。

    本來尉遲暉想在第二天派人去裡德鎮,專門詢問此事。可當天夜間漢軍繞城而過,第二天天亮,尉遲暉得知漢軍南下消息後,便派人上路去裡德鎮通知單于轉移,也順帶詢問有無那份旨意。

    後來尉遲暉的心思都放到了漢軍身上,對這件事也漸漸淡忘了。現在由副官提起,他猛然醒悟,可能那份旨意就是要宣佈撤我的職,我沒有奉旨交出軍權,所以讓陛下起了疑心。也許我派去通知陛下轉移地人,被漢軍俘獲了,所以陛下不知我沒有收到聖旨地這件事情。

    尉遲暉醒悟過來後,暗自苦笑不已。事情怎麼如此巧合?他又把自己的猜測對副官講明,副官皺著眉頭說道:「陛下這樣做,分明是認為您有謀反意圖。謀反可是大罪,如果被拿住,很可能性命不保。屬下建議大帥趕緊逃走,返回尉遲家族地領地,然後再去信向陛下解釋。」

    尉遲暉呵斥道:「胡言亂語。我本無罪,要是走了,才真的說不清楚。你現在就將喃爾康找來,我馬上將軍權移交給他。」

    副官答應一聲,正要離開,尉遲暉又將他叫住,說道:「算了,還是我自己去見他吧。」尉遲暉心想,如果猜測的是對的,這個時候我叫喃爾康來見我,他肯定也會推三阻四不敢來,還不如我直接去見他。來到喃爾康的營帳時,喃爾康慌忙從裡面迎了出來。又是對他行禮,又是恭敬地請他入帳,似乎與平常沒有什麼兩樣。不過進了帳,尉遲暉就感覺帳後藏著不少人,喃爾康見他看向營帳後神色也變得異樣起來。

    尉遲暉直接對喃爾康說明了來意。喃爾康聽罷,用驚詫莫名的眼光看著他,那模樣彷彿是聽到了一件絕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尉遲暉微微笑了笑,心想,我又不是真的謀反,還怕我不交出軍權嗎?

    尉遲暉來之前已做好了離任的準備,為了不影響剿滅漢軍的行動,於是他主動的向喃爾康介紹自己計劃,希望喃爾康能夠繼續帶領大軍將漢軍殲滅。可他剛剛說了個開頭,從帳後轉出一人,大聲叫道:「尉遲暉勾結漢軍,又預圖謀反,奉旨陛下旨意,將其拿獲查辦。來人啊,將這個反賊拿下。」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6-11 08:30
第五部       第三百零八章    千古奇冤

    尉遲暉被單獨關押在一座營帳內,也許是鑒於他的身份,也許是擔心軍中將士恐慌,奉旨前來緝拿他的官員並沒有下令捆綁他,只是在營帳周圍佈置了數十名哨兵,而隨他前來的親兵則另行看押。

    這天夜裡,尉遲暉心緒紛亂,食不知味、夜不能寐。黎明時分,營帳外突然傳來噪雜之聲,尉遲暉正欲詢問帳外看管他的將士出了何事,只見帳簾一掀,從外面進來一人,定睛一看卻是班圖。

    「大帥,趕快走。」班圖見他後面露喜色,一把拉住就往帳外走。

    「放開我!」尉遲暉奮力掙脫班圖,大聲質問道,「你這是作甚?」

    「大帥,時間緊急,出去後下官再向您解釋。」班圖一邊說,一邊又去拉他。

    班圖自從軍以來就分配到尉遲暉身邊當侍從官,若干年來,班圖有無數次機會出任領兵將領,但他都婉言拒絕了。他寧願放棄前途無量的美差,也不願離開尉遲暉,對尉遲暉可謂忠心耿耿。尉遲暉也對他信任有加,讓他擔任自己的中軍官,自己無論在哪兒任職都會讓他跟隨左右。

    這時,尉遲暉已猜出班圖是帶著留在中軍大帳的親兵前來救他的,可他不願就此逃走,緊退數步與班圖保持一丈的距離,喝道:「我哪兒也不去,你趕快離開。」

    班圖急了,叫道:「大帥,您難道不知這次他們是想要您的命,此時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我沒有剿滅漢軍,辜負了陛下的信任,就是陛下定我的死罪,我也毫無怨言。何況,如果陛下聖明。聽我陳述實情,也許還不會定我死罪,而讓我戴罪立功。而如果我逃走了,豈不更是落人口實,惹陛下惱怒,罪上加罪?你不必多說,我也不願連累你,你自己趕快走,離開軍營,找個地方躲藏起來。如果老天有眼讓我過了這關。再尋機會為你求情。」班圖冒著死罪前來救自己,尉遲暉心裡甚是感動。儘管自己不想逃走,也不願班圖為了他喪命,於是勸班圖趕緊自個兒逃命。

    「大帥,您怎麼到現在還不明白?想要您命的,並不是陛下,而是左賢王一夥兒。」

    尉遲暉並不信班圖所言,搖頭道:「我與左賢王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他為何想要取我性命?」

    「前次您殺了阿爾泰。又將阿爾泰的部隊交給了嵇於汗。嵇於汗是右賢王的人,您這樣做,不就已經表明您投靠了右賢王嗎?」

    尉遲暉怒道:「一派胡言,我殺阿爾泰是因為他違抗軍令。將阿爾泰的部隊交與嵇於汗指揮,是因為嵇於汗的統兵能力出眾,絕無私

    班圖急得直跺腳:「大帥,下官完全相信您秉公執法。所作所為光明磊落,可左賢王他們相信嗎?他們會認為您就是右賢王地人,所以千方百計想除掉您。您看看。是誰來宣旨拿您的,您就應該明白了。」

    尉遲暉聞言一怔,前來拿他的確實是左賢王心腹之人。之前一直沒有仔細想過,現在經班圖提起,才醒悟過來。心道:也許班圖說的有理。可能左賢王真的認為自己已經投靠了右賢王。唉。自己從來不想捲入奪嫡之爭,所以這些年一直小心翼翼與兩位王爺周旋。可沒想到因為一時沒考慮周全,就讓左賢王誤會至深。

    班圖見尉遲暉沉默不語,以為他已動心,又想拉他出帳。不料尉遲暉再次避開,語氣堅定地對他說道:「即便如此,我也不能走。」

    班圖驚愕道:「大帥,您難道想死得不明不白?」

    尉遲暉苦笑了一下,道:「但求問心無愧,不負陛下足矣。」

    「可是,您縱然不惜生死,與國何益?依下官之見,與其死於西市,不如戰死沙場。咱們出去後,再找機會想陛下解釋緣由,好過被奸人所害。」

    「不!」尉遲暉大義凜然地說道,「我乃鮮卑統帥,怎能當逃兵?你休得再言,速速離去!」

    班圖瞭解尉遲暉的脾氣,見他執意不走,知道再勸也是白費力氣,於是縱身上前抓住尉遲暉,想強行帶他走。誰知尉遲暉早有準備,在班圖拉他之時,從班圖腰間拔出短刃抵在自己的脖間,說道:「你要是再拖我走,我就自盡!」

    班圖見他心意已決,心中滿是悲憤。他竭力不讓熱淚從眼腳滾落,可眼淚還是不由自主地流淌下來,他背過身子,難過地擦著淚水。

    這時,外面的喊殺聲越來越響,尉遲暉猛得推了他一把,喝道:「我命令你趕快離開!」

    「大帥,您多保重,望後會有期。」班圖徒然轉過身來,對著尉遲暉行了一禮,正準備出帳。突聽尉遲暉叫道「等等-

    班圖大喜,以為尉遲暉改變了主意,急忙停下腳步。尉遲暉走到他的面前,從懷著逃出一物遞到他的手中,說道:「你出去後,找機會把這個東西交給寶懷。」班圖藉著微弱地光線,看清手中之物竟是尉遲家的家主信物--狼圖令。

    「拜託你對寶懷講,如果我出了事,家主就由他來接任。讓他一定要保住家族,必要時可以用家主地名義,將我從尉遲家族中除名。」

    班圖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他跟了尉遲暉這麼久,對大帥家的子女很瞭解,知道寶懷便是尉遲暉三子尉遲敬格的小名。班圖哽咽地說道:「請大帥放心,只要下官還剩一口氣,定將此物親手交到三少爺手上。」

    尉遲暉長歎一聲:「盡人事以聽天命吧。你自己要保重,別為了送達此物,就丟了性命。」接著又連連催促他快走。班圖將東西揣進自己的懷中,轉身出了大帳。隨著他離大帳越遠,喊殺聲也越來越小。

    「快去看看尉遲暉跑掉沒有!」尉遲暉這邊,帳外傳來喃爾康的喊叫聲,接著無數人朝營帳跑來。

    尉遲暉搖頭苦笑,倘若自己想反抗。昨夜喃爾康,還有來宣旨的使者哪能將自己留下?他還記得當使者宣佈要拿下自己時,就連喃爾康的大多數親兵都不肯領命。要是那時自己高呼一聲,保管有上千人衝進喃爾康的大帳來營救自己,何需等到現在才逃跑?

    尉遲暉將手中地短刃丟到一邊,靜靜地等待喃爾康等人的到來。反正家族事務已有所交待,他心中再無牽掛。家族由三子尉遲敬格接掌,他很放心。加之尉遲敬格一直在左賢王的死對頭右賢王手下任職,所以安全不成問題。

    可惜,他並不知道。在右賢王麾下地尉遲敬格兄弟二人早在數月前便被漢軍俘獲。而誤以為他倆已經陣亡的右賢王也沒有就將兄弟二人的「死訊」上報,也沒有派人告知尉遲暉。因為他自感無法對尉遲暉交待兄弟倆同時戰死,並且連屍體都沒有找到的噩耗,擔心尉遲暉因此忌恨他而倒向左賢王陣營。

    這幾個月來,右賢王一直在尋找兩兄弟地遺體。直到前不久,實在無法再拖延下去,才先上報兵部,想為他們兄弟倆討到名譽,再與尉遲暉講。誰知,尉遲敬格、尉遲易格兄弟倆早已被捲入此事。而且還成為左賢王等人誣陷他的主要罪證之一。

    喃爾康等人進了帳後,見尉遲暉鎮定自若,並未逃跑,都驚訝不已。這次,喃爾康沒有對尉遲暉客氣,一入大帳就下令給他帶上枷鎖,關入囚籠。尉遲暉坦然面對。任他鎖拿。

    把尉遲暉關押停當,喃爾康去見使者,對使者說道:「這次閣下可猜錯了。尉遲暉並沒有逃走。」

    那使者正是拓跋,昨夜便是他吩咐喃爾康放鬆對尉遲暉的看管。他深知尉遲暉在軍中地追隨者甚多,定會有人冒死來救他。而他放鬆對尉遲暉的看押,其目的就是想讓尉遲暉被手下救走。只要尉遲暉一走,不僅他地罪名難以洗清。連尉遲家族也會跟著遭受牽連。不料。尉遲暉卻沒有走,拓跋吃驚之餘。在心裡也對尉遲暉生出一絲敬意。

    只是片刻,他按奈住心中的不忍,對喃爾康道:「沒有逃走也罷,反正他地罪名又多一條,而將軍地功勞也多了一條。」喃爾康聞之會意,尉遲暉不是不想逃,而是被自己及時發現沒有逃掉,這可不又是一件功勞嗎?拓跋既然這樣說,擺明了是在送功勞給自己,喃爾康連聲對拓跋道謝。

    天亮後,拓跋便押著尉遲暉上路,喃爾康派了數千隸屬左賢王的將士護送。拓跋怕路上再生事端,於是下令日夜趕路,兩天後,一行人便到了單于地暫駐地。

    尉遲暉本以為單于會見他一面,可一到地方他便被拷問。更出乎尉遲暉意料的是,給他按的第一條罪名不是謀反罪而是叛國罪。也是在這個時候,他才知道兩個在右賢王麾下的兒子早被漢軍俘虜了。

    這個消息,無疑似晴天霹靂,驚得尉遲暉目瞪口呆,他現在終於明白了,左賢王等人是要對他趕盡殺絕。不僅自己和兩個兒子沒了生路,連整個尉遲家族也會因自己的「叛國之罪」而滅門。

    尉遲暉竭力解釋,可審訊人員全是左賢王的手下,哪裡會聽他地解釋,只要不肯招認,就吩咐大刑侍候。尉遲暉被他們折磨得體無完膚、四肢盡折,連雙目也被刺瞎。尉遲暉有冤無處伸,惟有咬緊牙關絕不屈打成招。無論遭受怎樣嚴刑逼供,也一直大呼冤枉,不肯承認強加給自己的罪名。

    幾日下來,左賢王等人也沒有能取得口供。不過左賢王等人掌握的「證據」確鑿,即使沒有尉遲暉的口供也可以定他的死罪。而且與此同時,單于又接到尉遲家族人員正在離開領地的消息。左賢王等人又趁機大進讒言,說尉遲家族定是參與了謀反,否則不會不等審理完畢就倉惶出逃。

    單于大怒,下令凌遲處死尉遲暉,並下旨清剿尉遲家族,國內有任何人敢收留尉遲家族人員者,一律按叛國罪論處。

    尉遲暉行刑時,有數萬人觀刑。由於左賢王等人早就在四處宣揚尉遲暉父子與漢軍勾結,才是漢軍無法被剿滅的原因。加之「人質」、「物證」齊全,鮮卑民眾大多被蒙蔽,不少因巴洛夫屠城失去親人之人,也將怨恨轉移到尉遲暉身上。

    他被押出時,憤怒地民眾一邊高聲罵著他,一邊用手中的石塊去投他。如不是被押解人員用盾牌護住,還未到刑場就會被活活砸死。

    尉遲暉被凌遲了。他身受千刀萬剮之痛,卻抵不過心中的痛楚。一腔熱血只想報國,卻落地如此萬人皆罵的下場,家族也因自己的「罪行」而滅亡,還會永遠背負恥辱的名聲。尉遲暉仰天長嘯----這是為什麼?!可是,他的聲帶早被第一刀給割斷。只能看到他張著嘴,無聲地朝蒼天吶喊。直到停止了呼吸地那一刻,他地眼睛還凝望著天空,彷彿想讓上帝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還他一個清白地名聲。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6-11 08:30
第五部        第三百零九章    怪才

    漢元795年7月12日,張銳所部佔領薩拉托夫鎮。薩拉托夫鎮位於基普城與普六城之間,從此鎮西去,騎兵急行四天能到達鮮卑國都基普城;東去,兩天能到達右賢王的居城普六城,是鮮卑國東西國道上的一個重要城鎮。

    說它重要,因為它背靠伏爾河而建,是伏爾河中游最好的渡口之一。伏爾河也就是張銳前世時的伏爾加河。它是世界上最長的內流河,前世時斯基泰人、斯拉夫人、匈奴人、蒙古人、韃靼人以及日耳曼人都曾經為爭奪這裡,進行過慘烈的戰爭,其中著名的斯大林格勒戰役的主戰場,就在薩拉托夫鎮的下游。而今生,這裡又加上了鮮卑人和漢人的足跡,這些都足已證明這裡是人類歷史上文明碰撞最頻繁的地區之一。

    開戰前,薩拉托夫鎮外的渡口經年累月都是一片人頭攢動、熙熙攘攘的繁榮景象,每日從這裡經過的往來客商至少有數千人。而這麼重要的一個要道,卻被漢軍不損一兵一卒就拿下來了。

    聽起來似乎不可思議,但事實確實如此。昨日深夜,游騎二營抵達這裡的時候,鎮上沒有一名鮮卑士卒,而鎮上的鮮卑平民見漢軍如見鬼魅一般,嚇得緊閉門窗,不敢走出家門半步。

    張銳達到薩拉托夫鎮時,已是清晨時分。他並沒有進鎮,而是直接去了碼頭。他立馬在一處小山坡上遠眺伏爾河,一連半個小時沉默無語。眾將不解,在他們眼裡這條河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充其量比一般的河寬一些而已,有什麼值得將軍流連忘返。

    他們哪裡知道,前世深愛旅遊的張銳,曾經不止一次想到這裡來,由於種種原因未能成行。這次總算合了心願,怎能不多看幾眼?此刻張銳心裡正感慨萬千,甚至有些自大地想,連一代天驕成吉思汗沒有親眼目睹過這條河,而我卻立馬在這條河邊,從這點來說,我就比他強!

    「殿下,您來看看這個。」好在這時有人及時打斷了他的遐想,不然還不知他要在意識中超越多少「先輩」張銳回過頭,見郝青手中拿著一張榜文。

    「哪兒來的?」張銳把那張榜文翻來覆去看了半天。也沒有看明白上面寫的內容。他雖是帝大畢業的高才學子,但遇到這些彎彎曲曲類似蚯蚓的鮮卑文字時。也跟文盲沒有什麼區別。

    郝青回答道:「羅營長知道您到了,派人從鎮上送來的。還說滿鎮上都貼著這東西,找了幾個鮮卑平民來問,但都不懂漢語,只能將原文送來。」

    薩拉托夫鎮地處交通要道,每日經過那麼多客商,要說找不到會漢語地鮮卑人張銳不信。看來這裡的鮮卑人抵抗意識很強,雖沒有拿起武器,但也用這些消極抵抗的方式表達對漢人的憤懣。

    張銳對達須道:「五弟。叫單利來。」

    達須答應一聲,回頭朝山坡下吹了聲口哨。下面隊列中跑上一名留著濃密長鬚的少尉,對著達須行禮道:「長官,有何吩咐?」

    這個名叫單利少尉,其真實身份並不是漢軍軍官,也不是利西族的預備役軍官,甚至他的名字也是臨時改的。他原名叫林白泉。以前身份是突忽汗國官員,現在是利西族的奴隸。

    要問一個原偽朝官員,一個現奴隸怎麼能混進漢軍跟著張銳出征。這還要從數月前說起。原來,在出征鮮卑前,為了將來能知曉繳獲的敵軍文件上地內容,張銳便四處尋找懂鮮卑語的人。

    但在漢帝國學外語地人不多,基本是一些商人為方便交易才會去學。再就是監察部會培訓一部分人。在游騎團和前師都找不到一個會鮮卑語的人。後來在風鈴城戰區總部總算找到五個人。可這幾個人遠遠不夠用,當時時間又緊。張銳沒有辦法只能請達須幫忙,讓他在本族中找些人來。

    可惜,利西族人懂鮮卑語的也不多,即便一些人能說鮮卑話,也不識鮮卑文字。找來找去,最後達須也只帶四個認識鮮卑文字的人,去了臨洮城堡。張銳眼看連十個翻譯都湊不夠,急得團團轉。正巧這時,在利西人的押糧隊中看見了林白泉。

    在偽造告密信那次,林白泉給張銳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認為他是一個很有才華的人,估計他懂鮮卑文字。叫來一問,林白泉果然懂得。於是張銳吩咐達須帶著林白泉一同出征。

    這時,范明站出來堅決反對帶林白泉一同出征。他對張銳道:「林白泉曾是俘虜的突忽官員,在我們軍營中關押過。按理他早應該被利西人殺掉了,現在卻跟著我們出征,萬一他要被軍中某個不知情的將士認出怎麼辦?這可是掉腦袋地事!」

    可張銳卻不以為然:「有十幾萬被俘獲的突忽官員及其家眷被我們關押過,有誰能記得他們每個人長得什麼樣?何況審理林白泉的人是許士基,你難道不放心他嗎?再說,這個世界上張相相仿的人多得是,我們統一口徑都說林白泉就是利西族人,誰又能證明他是突忽人?

    范明一想也對,於是與張銳商量著給林白泉起了個新名字。從此,林白泉便化名單利,張銳給他補了個利西族預備軍官的名義讓他進了漢軍。不過,謹慎起見,張銳還是把他留在了達須身邊,對外稱他是達須的侍從官,還他蓄起了長鬚。幾個月後的今天,蓄著濃須、身著漢軍軍服地單利,即便遇到他以前的親朋故友,也沒人將他與林白泉聯繫在一起。

    現在,范明還慶幸當時張銳沒有聽自己的建議,因為現在全軍就只剩林白泉一人能通鮮卑文字,其餘九人均已陣亡。剛剛出境作戰時,張銳將翻譯都下放到了各團。由於都是游騎先行,所以給游騎分配得最多,一共去七人,每營加團部各一人。結果。這七人中有六人在草嶺之戰中陣亡,他們本不是騎士,在此惡戰中能活下來才是奇跡。

    張銳見「翻譯」日漸稀有,不敢再把剩下地分到游騎營,只給了高朔一人,其餘兩人前師兩個團,每團一個,並嚴令不許他們參加作戰。可結果,「翻譯」們還是沒能活到現在。跟著趙無寒的,在美卡沼澤中喪命;跟著劉文常的。在白烏山中患病而亡;跟著高朔的,在再次奔襲基普城時。於夜間趕路時墜馬摔成重傷,後來不治而亡。

    現在林白泉成了獨苗,張銳派了一個排的親兵去保護他。如果他再沒了,全軍真成了睜眼瞎。後來範明又知道林白泉不僅通曉鮮卑語,還會拉丁語等七國語言,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詩詞歌賦隨口吟誦、百家經略都有涉及,加之以前又在突忽干地是參謀工作,兵法戰略應該也不陌生。認定他是一個天才,也越來越敬重他。

    范明從張銳手中接過榜文,交到林白泉手中,客氣地說道:「請你看看這上面都寫地什麼?」

    林白泉看了一眼榜文,抬頭對張銳道:「恭喜殿下了,尉遲暉已死,他地家族也被單于下令剿滅了。」

    「尉遲暉這麼快就死了?」宇文歆又驚又喜。對范明道,「這麼說,我們故意放走地那位鮮卑王爺。功不可沒!」

    范明點頭道:「是啊,應該是起了大用,不然鮮卑單于怎麼連他的家族也不放過?」說罷看了一眼林白泉,心道,他模仿的功夫越發了得。上次模仿告發信。他還看了三天真跡才動筆。這次不僅要寫鮮卑文,而且他只看了一眼尉遲易格的筆跡就立刻下筆。寫出來鮮卑文字與尉遲易格的真跡一摸一樣,他真是個怪才!

    林白泉看見范明投過來的敬佩目光,不由得微微一笑,心想,那個尉遲易格跟我們幾個月,他又愛做些詩。因此我早就見過他寫的字,模仿起來自然不成問題。倒是上次的那封告發信,因為要的時間緊,又是才接觸字體,所以對我來說才有些難度。

    接下來,他又將榜文地全文念了一遍。大家才知道尉遲暉被指控犯有叛國、謀反等十幾項重罪,已於十日前被凌遲處死,同時五日前,尉遲家族遭滅族,家族中只有少數人現在逃亡,其中就有曾被他們俘虜過尉遲易格、尉遲敬格兩兄弟,這份榜文便是緝拿尉遲家族在逃人員的通緝令。

    尉遲暉前一陣,數次將他們逼迫到絕路。尤其是白烏山那次,現在大伙想想就覺得後怕,如果不是鮮卑人內鬥,自己現在恐怕已成了一黃土。此刻,聽聞尉遲暉是被自己人凌遲處死,並且名譽、家族俱毀,都覺得十分解氣,紛紛叫道死得好。

    可是,策劃這場陰謀地主謀張銳,聽完後卻愣了半晌,感喟不已。當他聽到尉遲暉是被凌遲處死時,彷彿整個人被壓在了一塊巨石下,幾乎喘不過氣來。一位可敬的對手,甚至讓他感到害怕的對手,就這樣活生生地被誣陷致死。

    其實張銳也知道,自己誣陷尉遲暉的手段並不高明。首先,讓人在基普城看見了被俘的尉遲兄弟倆在漢軍軍中,讓鮮卑單于起了疑心。而後,又利用了那份巧得的聖旨,加劇了單于對尉遲暉的懷疑。最後,靠著一封偽造信徹底地斷送尉遲暉的性命。

    說起那封信,半個月前,張銳命秦書營帶著那位在基普城俘虜的鮮卑王爺從裡德鎮轉移,夜間秦書營與一隊「鮮卑騎兵」遭遇。而在混戰中,那位王爺趁亂跑掉了。

    逃跑途中,鮮卑王爺看見一名鮮卑人死在道邊,手中還牽著自己戰馬地韁繩。王爺為了得到那匹馬,便去扳開那鮮卑人的手,無意間看見死人懷中揣著的信露出來一角。出於好奇,王爺便將信取走。

    王爺不知,那晚有上千漢軍在為他一人演戲,如果他沒有取信,還真跑不了。而那封信,是出自林白泉之手,以尉遲易格的口吻所寫。

    信上內容大約是說,他們兄弟二人在基普城與漢軍分手後,現已順利返回家族領地。正在召集人手,定能在按約定時間趕去會合地,並說其父尉遲暉到時也會帶一部分人前來會合。在合兵之後,大軍直取單于駐地。信最後又寫道,希望在剷除了拓跋家族後,張銳不要失言幫助其父尉遲暉當上新的鮮卑單于。

    就這麼簡單的幾個步驟,一封來歷可疑的偽造信,就將一個家族顯赫、位居高位、手握重兵、威望極高地一代名將搞的聲敗名裂,死於非命,全家人也跟著他遭殃。想起來,就讓張銳背心發冷,心驚肉跳。

    讓他感到心驚膽顫的並不是自己地計謀有多麼陰毒、多麼巧妙,而是讓他深深體會到外敵易御,暗箭難防的道理。這次如果不是有左賢王在內協助,自己就是完成了以上各個步驟,也絕不會讓尉遲暉落得如此淒慘的下場。也可以說,這次尉遲暉主要是栽在了左賢王的手裡。自己人的愚蠢遠遠超過兇惡地敵人!而倘若其中還摻有卑鄙小人地諛惑,其結果更是致命!

    張銳在心裡不斷地告誡自己:今後越是自己人越要小心,不然尉遲暉今天就是自己的明日。同時他也在想,如果自己換作是尉遲暉,該怎樣做?一邊是堅守忠君、報國理念;一邊是自己和舉家人地性命?

    堅守理念?落得尉遲暉的下場,但也有機會在後世人瞭解真相後為他昭雪平反,從而變成一代民族英雄。而不堅守理念,性命是保住了,卻會留下千古罵名,永世成為秦檜、汪精衛一樣的人物。兩難之下,該如何選擇?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6-11 08:31
第五部       第三百一十章    瘋虎的禮物

    「殿下,一團剛剛到達鎮外。劉團長派人詢問下一步的行動,是否現在過河?」張銳正在感慨萬千,范明來向他稟報前師一團已經到來。

    「目前,游騎哪個營在對岸?」

    「鄧三耀營。他們已經過去偵查了兩個多小時,沒發現有鮮卑軍埋伏。」

    「命令劉文常立即率部渡河!」

    「是!」范明答應一聲,轉身命人通知劉文常準備渡河。

    這時,一旁的宇文歆對張銳開玩笑道:「這個右賢王挺夠意思的,為我們準備了這條通道,我們應該好好感謝感謝他才是。」

    「哈哈……」張銳聞言放聲大笑。自從突襲裡德鎮之後,形勢一直在張銳的預料之中。鮮卑並沒有立即南下圍剿他們,而是停留在巴魯城一線。從那時起,張銳就看出鮮卑軍已不是由尉遲暉指揮了。

    他派出了大批游騎出去偵查,去尋找左賢王為他們留出的東去通道。幾天前,張銳收到消息,說駐紮在通往薩拉托夫鎮的道路上的鮮卑軍全都調走了,一部南下,一部西進。

    張銳知道薩拉托夫鎮是鮮卑東西通道上的一處要地,也是漢軍東向突出包圍圈的必經地之一,鮮卑人卻慷慨地把它讓了出來,足以證明接替尉遲暉指揮鮮卑軍的是左賢王。

    對於左賢王送出的這份大禮,張銳當然卻之不恭了。在接到報告後,立即命令全軍向薩拉托夫鎮進發。一路上非常順利,沒有遭遇鮮卑軍阻攔。

    擔任前鋒的游騎達到薩拉托夫鎮後,為了謹慎起見,張銳又命令高朔先派一營游騎先過河偵查一番。

    偵查結果是,對岸也沒有發現鮮卑軍,證明了這條路正是左賢王放他們東去的通道。鎮上貼滿的告示,是左賢王在告訴他計劃已經成功。

    張銳忍俊不禁。對宇文歆道:「好,既然你說左賢王夠意思,那我們也不能不有所表示。你去告訴趙無寒,讓他把那些俘虜都留在薩拉托夫鎮上吧。」

    「你說的是真的?」宇文歆不敢相信張銳所說的是真話,又問了一遍。

    張銳笑著答道:「當然是真的,帶著俘虜會延緩我們地行動。來而不往非禮也,左賢王先幫助我們除掉了尉遲暉,又給我們留下出路,我們再不有所表示,豈不是太不知禮數?人都給他留下。好讓那些俘虜都承他的情,我想他一定會喜歡我送的這份大禮的。」

    「那好。我這就派人去通知趙無寒。」宇文歆答應一聲,命人給趙無寒傳令。

    張通望著寬闊的伏爾河,問張銳道:「無鋒啊,過了伏爾河再一天左右路程就進入右賢王的地盤了。我們是先攻擊普六城,還是先回國休整一下?」

    張銳沒有立即回答,他也在思考這個問題。張銳從裡德鎮繳獲的右賢王報送給單于的軍報上得知,在失去自己的策應後,陸柯的陷陣軍團在攻入鮮卑境內百餘里後,停止了進攻勢頭。右賢王也沒有組織反擊。在漢軍地對面築起營壘與之對峙。

    二個月後,漢軍的暴熊軍團、武勇軍團以及飛騎軍地一部分師團陸續趕到邊境地區,右賢王便開始向單于發出求援信。

    據右賢王的求援信上說,現漢軍在烏河城堡集結了十萬人,加上已過烏河的陷陣軍團,在這個地區漢軍的人數已達到了十五萬人。在臨洮城堡地區,漢軍也有三萬人。而右賢王手中的部隊只有三十萬出頭。

    右賢王在信上說。如果漢軍在近期發起新的攻勢,以現有部隊很難抵擋,希望單于能派至少十萬大軍前去支援。

    這樣的求援信一連發了六封。而且發信日期的間隔越來越短。最後的兩封信之間,只相差十天時間,估算起來應該是單于這邊才接到信,右賢王那邊地信又發出來了。而由於單于正在一門心思對付張銳,還沒顧得上右賢王那邊的緊急求救。所以一直沒給右賢王派去援軍。

    從右賢王的救援信中。可以看出,漢軍可能會在近期對鮮卑人發起一次大的攻勢。張銳心想。只可惜,不知道具體的進攻日期,不然在我軍進攻時,我部突然出現在右賢王之部身後,鮮卑人定會全軍崩潰。

    也許應該先返回國內休整休整,連續數月在敵後轉戰,將士們都已疲憊不堪。加之,右賢王知道我軍在鮮卑國內四處游動,理應早已加強普六城的防備。我軍即便是去偷襲,也不容易得手。

    張銳經過這番深入考慮,才回答張通的問題:「還是先回國吧,等部隊休整補充後再做打算。」

    這時,已返回來地宇文歆歎息道:「我們在敵後這麼長時間,拖住了鮮卑軍數十萬。我就沒有想明白,為什麼陸柯不早點發動進攻。如果我們回去了,鮮卑的援軍也跟著來了。」

    後勤官陳劍猜測道:「可能是陸柯遇到麻煩了吧,要不,就是進攻物資沒有調配齊全。這次機會錯過可惜了,下次再進攻未必有這麼大好的時機了。」

    許士基猶豫了一下,說道:「下官認為,戰爭進行到這裡就夠了。」

    宇文歆瞪著圓眼,直嚷嚷:「夠了?咱還沒有抓住右賢王呢!你別忘了陛下是下了聖旨地,非要抓住右賢王和屠殺村莊的那些人才能停戰。」

    「其實不抓右賢王,對我國更有利。」

    陳劍疑惑道:「此話怎講?」

    張銳見許士基有些猶豫,便幫他卸包袱:「我們這是私下聊天,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有了張銳這句話,許士基放開膽子說道:「以前鮮卑的左右賢王雖有矛盾,但表面上還能維持。這次通過尉遲暉事件,他倆的關係必定勢如水火。鮮卑單于年事已高,身體也一直不好,又經過這段時間的驚嚇,隨時都有可能一命嗚呼。

    如果單于在這個時候一命嗚呼。那麼,現在都手握軍權地左右賢王必定會為爭奪單于位而翻臉,雙方極有可能為了王權而致對方於死地。如果雙方再打成平局,那麼鮮卑國就會分裂。一個分裂地鮮卑,對我國的威脅遠遠低於一個統一地鮮卑。」

    「不錯,不錯。讓敵人自己打,比我們去打要划算得多。」張通聞之大聲稱讚。轉而又對張銳道:「無鋒,士基之言很有道理。我們回去後,你可以向戰區統帥建議靜觀其變一段時間。」

    張銳點點頭,拍著許士基的肩膀說道:「士基。難得你看問題如此深遠。回去之後,我一定將你地意見轉告統帥。」他早就看出許士基有大才。留在自己身邊是埋沒他的才華,正好可以借這個機會,為他爭取新的職務。

    不料許士基卻道:「殿下,請不要告訴統帥這個建議是屬下提的。」

    宇文歆以為他是謙讓,想逗逗他,說道:「士基,這可是立功的大好機會,你卻不想要?你不要,給我可好?」

    許士基呵呵地笑道:「好啊。你想要,給你好了。」

    宇文歆見他並不是像在說謙讓之語,不由心道,有功勞還不想要,難道他想當一輩子侍從官?真是個怪人。

    許士基不想要功勞,不是因為他是聖人,而是他心裡有顧慮。他從畢業就跟著楊義臣。一連數年沒有得到過晉陞,而且最後還被楊義臣給棄用了。那時他曾想,這輩子算完了。再也沒機會施展的才華,實現抱負。

    後來絕處逢生,張銳把他調過來當侍從官。剛到張銳身邊,許士基也不敢展露自己的才華,甚至表現得沉默寡言。他知道有些上司討厭下屬太過聰明、能幹。有些上司討厭下屬對自己的行為指指點點。張銳是員猛將。極可能是以自我為中心的人,不能聽取別人的意見。

    隨著時間推移。許士基發現張銳並不是專橫之人,雖然有地時候也很霸道,但他一旦發現別人的意見是正確地時候,會毫不猶豫地採納。於是許士基慢慢地在會議上也提出自己的一些見解,後來隨著他才華的慢慢展露,得到了張銳的賞識並萌發了提拔他的念頭。

    張銳最初說要提拔他時,許士基很感動也很激動,心想自己終於可以熬出頭了。而後來仔細一想,發現在前師裡,並沒有合適自己的位置。他最想擔任的是師部參謀長職務,可是這個位置被范明佔著。

    范明是誰?他是張銳在游騎團時的老部下,他是跟著張銳在白堡出生入死過白堡勇士之一,他是張銳的鐵桿心腹之一。雖然自己地才能強過范明,可張銳絕不可能為了他調走或者撤換掉范明。

    其他職務也是一樣,那些人基本上都是張銳的心腹,而且那些職務許士基也不感興趣。他想,最有可能的是,張銳會推薦自己去別的師團任職。可在楊義臣身邊工作的那段經歷,讓他心有餘悸。許士基擔心自己再遇到一個像楊義臣的上司,自己的前途就徹底毀了。

    想來想去,許士基還是覺得自己不如留在張銳身邊,最起碼自己地才能有施展的空間。所以他也不想要什麼功勞,也不想因此功勞被調走。

    張銳不知道許士基還有這些顧慮,也沒有注意他與宇文歆之間開的玩笑。他誇獎過許士基之後,便開始考慮其他地問題。

    他想,許士基的這個建議真的不錯。如果是在正常情況下,這個建議定會被內閣通過,然後想法設法的讓那兩兄弟打起來,甚至為了保證雙方勢均力敵,暗中支持較弱的一方,這樣起碼能保證數年鮮卑國處於分裂狀態。如果運氣好,也許鮮卑國真能就此一分為二,變成兩個國家。

    可如果要採納許士基地建議,首先要停戰。不停戰,那兩兄弟就不可能打起來。張銳很清楚,這場戰爭本來就是太尉挑起來地,這項建議太尉能答應嗎?

    也許在太尉沒有消滅朝中反對派前,是不會同意停戰的。唉!可惜了,這麼一個大好地機會,就這樣白白的錯過。張銳在心裡歎息不已。

    漢軍用了一整天,盡數渡過了伏爾河。當天夜裡,一股鮮卑軍趕到薩拉托夫鎮。他們在鎮外的一處小樹林裡,發現了數千被捆綁著的人。仔細一看,發現他們是在裡德鎮被俘的朝廷大員及其親屬。

    過了一天,左賢王親自趕到薩拉托夫鎮,安撫這些被解救出來的俘虜。那些朝廷官員們認為漢軍是在左賢王部隊的追擊下,迫不得已才把他們丟下,均對左賢王感激涕零。一些官員還私下找到左賢王,對他發誓要報答他的救命之恩。突然多了這麼多支持者,左賢王心情大好。他非常滿意瘋虎送給他的這份禮物,有了這些人的支持,他在朝中的支持者就遠遠超過了右賢王。

    而且前幾日,單于又患病臥床不起,將朝政臨時交與他的老丈人步六孤峰代理,這樣朝中基本一被自己控制。來這裡之前,他已與步六孤峰商議過,決不給右賢王派去一兵一卒的援軍,並且他已經下令各部不許擅自越過伏爾河。

    左賢王志得意滿地心想,現在我要做的不是去救援,而是要利用這段時間,把軍中的異己先剷除掉。然後等著你做出格之事,只要你的把柄被我抓住,我就帶兵從後面攻打你。老二啊,老二,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左賢王志得意滿之時,也是右賢王心煩意亂之日。讓他心煩的不是漢軍即將開始的進攻,而是一件棘手的事情。這件事,讓他左思右想,久久下不了決心。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6-11 08:32
第五部       第三百一十一章    密謀

    漢元795年7月15日深夜,右賢王眉頭緊皺來回在房間裡踱著步。自從漢軍三月發動進攻始,他就沒過過一天舒心日子。

    先是馬水地區被漢軍瘋虎部突破,尉遲易格和路西兩軍吃了敗仗,接著獨孤康城在草嶺與瘋虎發生遭遇戰。草嶺之戰獨孤康城所部損失慘重,好在堵住了瘋虎南下的去路,使普六城保持住暫時的安寧。

    正是因為瘋虎沒能到達普六城,剩下的部隊才能拼盡全力將陸柯的陷陣軍團堵截在烏河一線。即便如此,在阻擊陷陣軍團進攻中,他的部隊也損失了十萬人左右,如果不是父王派來的數萬禁衛軍及時趕到,自己很有可能已被漢軍包圍在普六城中。陸柯那邊,可能是陷陣軍團的損失也很大,所以暫緩了進攻。

    他這邊倒是暫時穩住了陣腳,可代價是兵力空虛的國都基普城被瘋虎和巴洛夫趁機奪去了。而後,巴洛夫又在基普城喪心病狂地屠殺了十餘萬無辜平民,使得右賢王現在想起來都痛心疾首。

    國家早晚都是他的,基普城早晚是他的家。巴洛夫毀了基普城,也等於毀了他的家,他怎能不憤恨巴洛夫?怎能不為自己的家被血洗而痛心?

    好在尉遲暉後來幫他解了些氣。尉遲暉派了一部騎兵抄了巴洛夫的老巢,雖然沒有將洛夫族趕盡殺絕,卻也逼迫他們往北逃竄。正是因為巴洛夫失去了對莫斯地區的控制,所以後來瘋虎和巴洛夫才分兵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倘若在後方四處阻擊的瘋虎再得到巴洛夫的支持,那麻煩就大了。

    巴洛夫回去拯救他的部落去了,剩下的瘋虎還是讓尉遲暉吃盡了苦頭。瘋虎就像鑽進肚子裡的一條毒蛇,在鮮卑境內四處游竄、撕咬。尉遲暉被他戲耍得不輕,每次眼看著就要把瘋虎逼到絕路了。可每到最後關頭瘋虎總能溜掉,甚至還讓他又一次丟了基普城,父王再一次被他趕得狼狽出逃。

    右賢王可以想像得出,父王對尉遲暉是多麼失望和氣惱,所以他早有了尉遲暉被父王撤換掉的心理準備。更令他傷腦筋地事,對於尉遲暉令父王大為惱火的「戰績」,他不知道該如何表態。

    其實,他已感覺尉遲暉有投靠他的傾向,他應該挺身而出力保尉遲暉。可是瞻前想後,右賢王顧慮重重。因為如羅平托來信說。單于對他還存有疑心。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他不上表保尉遲暉還好。否則非但達不到預期效果,很可能單于連他一起懷疑上。

    所以右賢王選擇了沉默。他原以為,父王最多將尉遲暉撤換掉,大不了自己再找個機會把尉遲暉請回普六城。有他在,自己更有把握抵擋漢軍的進攻。可單于最後對尉遲暉的處理結果,大大出乎右賢王的預料。尉遲暉及其家族,就這麼眨眼間被父王一聲令下給滅了。

    右賢王聽到這個消息無疑晴天霹靂!尉遲暉究竟犯了多大罪過要慘遭凌遲甚至滅門!?憑自己對尉遲暉的瞭解,他對鮮卑國、對單于一片赤誠之心,謀反之罪純粹栽贓陷害!父王是不是真的老糊塗了?在國家正與世界上最大、最強的兩個國家同時開戰中。竟然下令屠殺本國最優秀的將領!難道他就不怕鮮卑國滅亡嗎?

    事已至此,右賢王除了痛惜良將被冤殺,也無可奈何。他沒有辦法、也無力阻止悲劇地發生,不僅是他離得遠,就算他當時在父王的身邊,也無法改變這種結局。看看如羅平托等人勸告父王地下場就知道了,他們試圖勸阻父王不要殺尉遲暉。結果都被盛怒中的父王給解除了職務,如羅平托結局更慘,還被軟禁起來。由此可以推測。即使自己當時勸告父王,也很有可能和如羅平托一樣失去自由。

    還有,他無論如何也不相信尉遲敬格、尉遲易格兩兄弟會投降漢軍。尤其是尉遲敬格從小就被他領養,右賢王自認為還是很瞭解尉遲敬格的脾性的,他怎麼可能投降漢軍並且幫助漢軍呢?

    儘管他不信。可別人卻不這麼看。尉遲兩兄弟確實是被漢軍俘虜了。而且後來還被釋放。瘋虎對敵殘忍是出了名了,如果那兩兄弟沒有幫助他。怎麼可能無緣無故地被瘋虎釋放?

    為此,他每日唉聲歎氣、心煩不已。今日入夜時分,有人來報說尉遲暉兩兄弟帶著百餘人來到普六城城外,口口聲聲說要見自己。右賢王既欣慰又驚訝。欣慰的是他們兩兄弟竟能死裡逃生;驚訝的是,尉遲家領地離普六城上千里,兩兄弟卻能避過危險千里迢迢來投靠自己。

    右賢王剛想傳令召兩兄弟來見,問個究竟,可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妥。父王已經下旨要緝拿他們,自己如果收留他們,很有可能因此獲罪。雖然他手握數十萬大軍,他們要拿自己不容易。但尉遲暉的軍隊現都歸大哥調遣,再加大哥本部人馬,人數已超過自己的兵力。而且這事他們還能借朝廷、父王的名義,自己又要對付漢軍,打起來吃虧地肯定是自己。

    最好的辦法是抓住這兩兄弟,然後解送到基普城交給父王處置。這樣一來,父王就不會在懷疑自己了,麻煩也沒有了。可是右賢王感覺這樣做也不行。他們兩兄弟以前終究是自己的人,都知道他把尉遲敬格視為親子相待。

    如果在他們最落魄的時候,來投奔自己的時候,自己把他們給出賣了,部下們會怎麼看待自己?他們肯定認為自己是個無情無義之人,恐怕很多人會與自己離心離德。

    「這事可真是不好辦啊!」右賢王撓著頭,想了很久也沒有想出穩妥的解決辦法。

    「王爺,獨孤康城求見。」正在右賢王煩惱之時,外面有人來報,獨孤康城來了。

    「快快有請。」右賢王一邊往門口走,一邊大叫有請。等他打開房門時,看見分別數月的獨孤康城已站在門外。

    獨孤康城是右賢王麾下地第一戰將,又是他的第一心腹。前些時候被他派去防禦馬水峽谷一帶的防禦。早幾日。右賢王見漢軍有大舉進攻地跡象,而援軍又遲遲不到,所以就派人去把他替換回來。有他在身邊,右賢王才能稍感放心。

    把獨孤康城讓進房間,右賢王便吩咐下人退避,任何人不能再來打擾。他準備好好和獨孤康城好好合計合計眼下局勢。

    「沃瑪,出大事了!」待獨孤康城剛剛坐定,右賢王便焦慮不安地對他說道。

    獨孤康城將自己的皮盔取下,露出油光水亮的光頭,緩緩地說道:「主公。在來地路上屬下就聽說尉遲暉被殺之事。依屬下之見,這事肯定與那邊有聯繫。」

    「你懷疑是老大在裡面搞鬼?」

    獨孤康城氣憤地說道:「十有八九脫不了干係。說尉遲暉與漢軍勾結想謀反?騙鬼去吧。如果他都是漢軍的內奸,朝中大臣還有幾個是清白地?」

    右賢王不解,問道:「那麼,他圍剿瘋虎期間,瘋虎屢次溜走,尉遲兩兄弟在漢軍中逗留過之事又該如何解釋?對了,還有那封尉遲易格所寫地信是怎麼回事?」

    獨孤康城倒了一杯茶,一飲而盡,放下茶杯。抹抹嘴說道:「肯定有內奸不假,但肯定不是尉遲暉。主公請想,尉遲暉想要謀反,能等到現在嗎?當初單于病重之時,他手握數十萬大軍,就駐紮在基普城外。他要是派兵把基普城包圍了,我們一個也跑不了。再不然。他把那些軍隊帶回他的領地獨立,我們也沒有精力去討伐他。可他什麼也沒有做,就那麼一直在城外呆著。讓我們和那邊地人都不敢行動。難道當時的時機,不比現在好?我看說尉遲暉謀反,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獨孤康城的話證實了右賢王之前的猜測,道:「這麼說尉遲暉是有意投靠我們了。被那邊的人給暗算了?」

    獨孤康城點頭道:「很有可能。他在花巖店斬殺了阿爾泰。然後又將阿爾泰地部隊交給嵇於汗。世人都知道嵇於汗是您的人,左賢王他們一定是為了這事報復我們。」

    「唉!是我害死了他。」右賢王長歎一聲。以掌擊案,「當初我應該拚死保他地。」

    獨孤康城也歎息道:「主公,現在說什麼已經晚了。尉遲暉的二十多萬人就這樣被那邊給掌握了,那些可都是多年征戰的精銳之旅啊。再加上他本部的人馬,我們現在的力量已經不如他了。」

    「我們現在該怎麼做?」

    「主公,我聽說陛下病了,現在是由步六孤峰在代理朝政?」

    「是,我們在朝中的人傳來的消息,假不了。」

    「仗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就是白白消耗我們的力量,最後讓那邊得了便宜。而且,他們也不會給我們再派來援

    右賢王一邊苦笑,一邊叫著獨孤康城的小名「沃瑪啊,沃瑪。這場仗我本來就不想打,是漢軍逼著我打地。聽說漢皇帝下旨,非要抓我才肯罷手,奈何?」

    「不能打,咱們就撤。只要漢軍進攻,我們就邊打邊撤。必要的時候把普六城讓出來,撤到伏爾河以西也無妨。」

    右賢王吃了一驚,道:「我們過了河,人馬吃什麼?他們肯定不會給我們糧草。」

    獨孤康城表態道:「八大家族中除開王族和被滅族的尉遲家族,有四個是支持您的。獨孤家族可以出糧草,再加上其他三家多少也會出些,支持我軍一年時間沒有問題。」

    「可是……可是普六城是我們的根本啊,怎麼能丟呢?」右賢王還是不捨放棄自己的居城。

    獨孤康城耐心勸道:「主公,我們在這裡一天,漢軍就一天不會罷手。他們會一次次地發起進攻,而且那邊的人在我們身後,隨時有可能給我們背後來一刀,我們現在地處境是兩頭挨打。所以,我們還是渡河吧。我們渡過伏爾河之後,即便漢軍還要進攻。也是那邊的人琢磨怎麼迎戰了,他們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漢軍長驅直入,要是他們不迎敵,就會失去人心。」

    「可這也不是長久之計啊。」

    「主公,要想徹底解決漢軍的威脅,還是要派人去上都周旋才行。」

    「派人去上都?那不是送死嗎?不妥,不妥!漢朝君臣還能聽我們解釋嗎?如羅平托曾說過,漢國朝廷上下都在聲討我,不把我抓住誓不罷休!」

    「幾乎,那也就是說不是全部地人。還是有人不想開戰。我們派去的人,先可以聯絡這些不想開戰地人。只要我們的條件夠好,想他們應該會答應的。」

    右賢王隱隱動心,只要漢朝廷不再提出把他交出地條件,其他地事都好商量。他很想聽聽獨孤康城的意思,便道:「我們能出什麼條件,才能使漢國答應撤兵?」

    獨孤康城摸了摸光頭,考慮了一下,道:「漢皇帝性格剛毅,所以我們必須要服軟。而且要順著他們地意思來說。就說,屠殺漢平民之事,是手底下的人瞞著主公幹的,主公您並不知曉。現在已查清真相,我們可以把人交給漢國處理……」

    右賢王搖頭道:「交人?我那裡去找人交給漢人?再說,漢人能相信嗎?」

    獨孤康城微微一笑說道:「有一個人很合適,屬下想漢人會相信是這個人幹的。」

    「誰?」

    獨孤康城恨恨而道:「路西。這個路西當初跟尉遲易格一起去馬水。路上他們與瘋虎所部遭遇。尉遲易格跟瘋虎地人在前面交戰,他卻帶著人跑了,躲進了奈斯城堡。屬下到了奈斯城堡後。他又編造謊言來欺騙屬下,說他與尉遲易格一起作戰,是突出的漢軍地包圍,想派人通知屬下,又被瘋虎的人所阻擋。屬下當時就有些懷疑。後來經過很長時間的調查。才發現他是在說謊。」

    「這種人,沒有必要再留著。他曾經吃過漢軍俘虜。是漢人最想抓獲的人,我們只要把他和雲岡族人都交出去,漢人一定會滿意的。而且他與漢人有不共戴天之仇,漢人也會相信他是幹出此事的。」

    右賢王稍稍考慮一下,道:「既然如此就把他交給漢人吧,只是我還是擔心,漢人不肯罷休。」

    「您可以給漢皇帝上一道表章,自稱兒臣……」

    獨孤康城的這條建議,讓右賢王大怒,喝道:「豈有此理。我怎能認漢皇帝為父,他的年齡比我還小!」

    獨孤康城並未被他的怒吼給嚇住,還是堅持講明自己地觀點:「大丈夫能屈能伸。蘇丹幾十年前十分弱小,穆萊.哈桑認羅馬皇帝為父,經過一番勵精圖治,最後還不是全殲了羅馬遠征軍?現在有誰看不起穆萊.哈桑?只要我們渡過了這場危機,再把內患除去,等到時機成熟之時再慢慢與漢人算帳不遲。」

    獨孤康城知道右賢王崇拜穆萊.哈桑,用這番話必定能打動他。果然,右賢王咬咬牙,道:「好,我也學學勾踐,你再接著說。」

    獨孤康城滿意地點點頭,他看重的也是右賢王頭腦理智、從善如流的優點,只要屬下提的建議有理,他便能欣然接受。他又接著說道:「您對漢皇帝說,只要您當上了單于,就向漢帝國稱臣。我想這麼大的誘惑,漢皇帝會答應的,說不定以後在暗中支持我們跟那邊鬥。」

    右賢王用手指輕敲著桌案,思考了好一會兒才點頭答應。而後右賢王又想起尉遲兩兄弟還在城外等著回話,又問獨孤康城該怎樣處理。獨孤康城也沒有想到這兩兄弟還活著,也覺得此事非常棘手。

    尉遲兄弟是單于點名的通緝犯,而且他們還背負著謀反、叛國之罪。如果收留他們,一旦被左賢王知道,肯定會在單于面前進讒言。如果趕走他們,不僅毀了右賢王地聲譽,被單于知道後也要追究罪責。如果抓住他們交給單于,則會寒了支持者們的心。

    心想,這兩兄弟幹嘛還活著?死了就沒有這些麻煩了。突然,他心裡有了想法。問右賢王道:「他們來這裡的事情,還有誰知道?」

    右賢王回答,只有幾名自己地親隨知道。獨孤康城狠狠心,道:「這事不宜聲張,公主把他們交給我處理就行了。」

    右賢王一怔,隨後像是明白了獨孤康城的意思,臉上露出不忍之色,道:「尉遲暉是為我而死,家族也被毀了。現在他們是尉遲家族最後的一點希望,難道不能有別辦法嗎?」

    獨孤康城咬著牙說道:「我知道尉遲敬格是個好小伙,主公您非常喜愛他。可要把他們留下,被那邊知道了,我們大家一起完蛋。主公下決心吧,您要是覺得愧疚,當上單于之後找機會為尉遲暉平反吧。我相信,只要您為尉遲暉平反,他們兩兄弟就是死也無憾。」

    右賢王悲傷地點點頭,勉強同意了獨孤康城的提議。就這樣,這晚他倆不僅把路西給賣掉了,也確定了尉遲兩兄弟的命運,同時也下定決心要不惜一切代價盡快結束這場戰爭。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6-11 08:32
第五部       第三百一十二章    烏河防線

    漢元795年7月20日拂曉,張銳所部在敵後游擊了四個多月後,終於抵達了這次出擊最初計劃到達的地方--烏河戰場敵方戰線的身後。

    烏河戰場的地點並不是在烏河邊上,距烏河至少還有一百餘里。烏河戰場是一個作戰區域的統稱,包括了漢軍進攻路線經過以及有可能經過的所有區域,是受防守一方的鮮卑人密切關注的區域。

    烏河戰場區域很大,攻守雙方的戰線縱深面積在方圓三百里以上。,因為戰線不可能是平行的,任何有作戰經驗的將領都會留出有適當廣度和深度的戰場空間來,進可攻、退可守。即使進攻方要相對集中兵力,也不可能把所有的兵力都集中到一個平行線上,最起碼也要在進攻部隊的後面留出一定數量的預備隊,以應付突發事件。

    而防守一方戰場的縱深空間更加廣闊,兵力會在戰場前後依次分開佈防。或前輕後重、或前重後輕,或前後輕中間重,這樣佈陣的目的是逐漸消磨掉進攻方的進攻力量。這種情況在防守方不以決戰為目的的情況下最為明顯。他們會利用各種天然的、或人工的防禦體系一層一層削弱進攻方的力量,耗盡進攻方的力量,最後使得進攻方無功而返。

    也有人會認為,防守方防禦縱深過大,兵力就會比較分散,從而犯了逐次使用兵力的錯誤,但事實上也未必如此。這要取決與將領的指揮水平,一個優秀的指揮官,不會單純考慮防禦,在考慮防禦時必定會考慮到反擊或反攻。因此,他們會在戰線某些重要支點上佈置相對較多的兵力來實施這一手段。

    烏河防線其實是鮮卑人自己選定的,是鮮卑國土防禦計劃的一部分。這個計劃的主要規劃者是尉遲暉。他在假設漢帝國突然進攻本國的情況下作出地防禦措施。其假設就是漢軍突然發起進攻,本國的大批軍隊無法及時趕到烏河岸邊組織防禦。所以最理想的戰場位置不在烏河岸邊,而是在鮮卑軍現在佈陣的地區。

    這一地區,距烏河有一百餘里,距右賢王的居城--普六城有四百餘里。戰場北部是西嶼山脈的烏河段,戰場南部靠近黑海地區是一片沼澤,中部大部分是丘陵地帶,只有極少地區是適合騎兵作戰的平原。在這裡鮮卑依靠地形修了不少防禦工事,其中有三個大型軍事城堡。

    尉遲暉的計劃是由一部分兵力在烏河邊盡量拖延漢軍的進攻,給右賢王的部隊爭取集結時間。讓他們能及時趕到這個地區來進行防禦。以右賢王地兵力,再借助此地的防禦工事。抵抗漢軍一個月理應不成問題。

    在一個月裡,鮮卑單于地直屬部隊以及左賢王的部隊都能趕到。這樣,鮮卑軍的數量能達到七、八十萬,有足夠的把握阻擋漢軍的攻擊,也有能力在適當的時候發起反擊。

    因此,右賢王現有的三十餘萬軍隊都是按照尉遲暉當初計劃的進行佈防。其中在三個城堡中部署二十萬人,其餘的分佈在縱深數百里區域裡地各個防禦工事中。

    漢軍如要突破鮮卑人的烏河防線,就必須要攻下這三座城堡。這三座城堡不好攻,不僅因為城堡堅固。而且三座呈品字形的城堡可以相互依靠、相互支援,漢軍一旦攻打其中一座,另外兩座城堡中的鮮卑軍能夠及時出兵攻擊漢軍的側翼,同時,各地防禦工事中的鮮卑軍也可伺機出擊阻斷漢軍糧道。

    而漢軍如果想先掃平各地鮮卑人的零散工事,三座城堡中地鮮卑軍既可以向漢軍身後烏河方向突擊,也可以派兵支援各地防守。鮮卑君臣均對這條防線充滿信心。認為只要不出現明顯的指揮錯誤,漢軍就不可能突破這條防線。

    正因為如此,雖然前段時間右賢王天天發求援信。鮮卑單于卻不為所動。他相信以右賢王現有的兵力還能堅守住,而剿滅瘋虎所部才是第一要務。只有消滅了瘋虎肅清後方,才能保證與漢軍長期在烏河戰場對壘。

    而漢帝國也發現了鮮卑地這條防線。鮮卑人接連修建三座城堡以及無數的防禦工事,嗅覺靈敏的漢帝國監察部早就獲取了大量情報。只是當時這條防線沒有引起漢帝國的足夠重視。因為這條防線的目地是防禦,對漢帝國地威脅不大。帝國原本沒有打算主動攻擊鮮卑。也無須浪費精力去研究如何突破它。

    今年初,打算攻打鮮卑後。漢帝國才注意到不突破這條防線就無法打到普六城去,更談不上打過伏爾河,打到基普城去了,內閣大臣、各級將領深感棘手。幸好張銳和劉武周早在數年前,就琢磨過如何與鮮卑人作戰,草擬了一條繞道至這條防線背後的行動計劃。劉武周根據作戰目地,在以前模擬作戰計劃的基礎上,連夜商定出完備的作戰方案和計劃,並呈送給內閣商議。這份計劃,令戰區各級將領、內閣大臣們乃至同樂皇帝如獲至寶,喜出望外,都一致贊成。

    最初劉武周的計劃是,開戰後張銳所部從馬水峽谷進入鮮卑境內,再經草嶺南下威逼普六城,如果右賢王害怕自己的居城丟失,則必定會把烏河防線的部隊調回,陸柯的陷陣軍團就可以輕易地突破烏河防線。如果右賢王不調烏河防線部隊回防,那麼張銳可以伺機奪城,也可以在機會不好時,在鮮卑人的防線背後斷其糧草。失去糧草、物資供給,而又受到不斷攻擊的烏河防線自然也無法持久。

    可惜戰況的進展完全被意外事件擾亂了,並沒有按預想的方向發展。張銳所部在草嶺與獨孤康城的部隊遭遇,沒有能繼續按照既定的計劃繞道至這條防線的背後。而陸柯在約定時間發起攻擊後,沒有感覺有張銳在配合,也就停止了再繼續進攻。

    現在張銳繞了一個大圈,終於來到這條防線的背後,卻無法通知陸柯配合,劉武周的計劃仍無法執行。而要返回國,也只有從這條防線上尋找突破口。

    游騎大致偵查了一番後,張銳又領教到了尉遲暉的手段。同時也發現尉遲暉的戰略比戰術出色,規劃能力比具體指揮更勝一籌。鮮卑人的防禦縱深很大,需要防守的區域很多,但尉遲暉規劃巧妙,那些零散的防禦工事都修建在各條通道上,而且每條通道上還不止修建一個工事。

    「殿下,情況就是這樣的。游騎團下步該如何行動?」高朔匯報完了情況,等著張銳下新的命令。

    范明建議道:「如今之計,只能強行突破了。選一條相對容易的通道,咱們硬闖過去!」

    張通不贊成這項建議,勸阻道:「據游騎偵查,所有通道上修的營壘工事不止一處。若只是突襲一處營壘,老夫相信完全有把握;若是突襲兩處營壘,或許有成功的可能;但要是接連突襲三到四處營壘,難,太難了!」

    宇文歆想了想,建議道:「要不咱們返回馬水去尋找機會吧。」

    范明搖頭道:「不妥,不妥。馬水那邊鮮卑人雖少,但那裡只有馬水峽谷一條通道。鮮卑人肯定在峽谷口修築營壘,再加上離峽谷口不遠的奈斯城堡可以支援,我們更沒有把握突破。」

    許士基沉思了一陣,也建議強攻:「還是強攻好,也只有強攻這條路可走了。我們是從敵方的身後發起攻擊,而且我們只求快速通過,即使沒有完全攻克也無妨。如果行動迅速、突擊堅決,我相信能打出一條通道來。」

    張通仍然反對:「我們即使攻克了一兩處營壘,但如果鮮卑人聞風而動,從城堡中派出援軍,後面的營壘就很難再攻下。如果這次再被鮮卑軍斷了後路,其結果只能全軍覆滅。太危險了!」

    「六叔,你有何建議?」宇文歆問道。

    張通捋著鬍鬚,搖搖頭:「老夫也沒有想出好的辦法。實在沒辦法通過,我們就返回普六城,去試試右賢王的反應。」

    可是張銳心想,如今的情況與計劃制定時考慮的情況不同。當初設想是兩面同時行動,現在沒有陸柯正面的配合,我就是去威脅普六城也沒有多大效果。而斷敵糧草不是一天兩天可以見到效果的,部隊已經在敵後打了四個多月,再沒有能力長期在此執行斷糧任務。

    想到這裡,張銳問高朔道:「張旭義還有消息傳來嗎?」

    全軍渡過伏爾河後,高朔命張旭義及秦書營在烏河防線找到突破口之前負責普六城方向的偵查與警戒。昨日,張旭義傳來消息,說普六城的守軍已經發現他們,但並未派兵出來圍剿。還說他們已經攔截了數批普六城派出的信使,希望能盡快找到突破口。

    張銳現在擔心,此時烏河防線的鮮卑軍還不知自己已到了他們身後,如果再拖下去,很有可能普六城會把這個消息傳到防線上鮮卑軍將領處。一旦行蹤暴露,就很難再通過防線。

    高朔回答道:「到現在為止,大武還沒有傳來消息。」

    張銳知道,勢態緊急,此時絕不能猶豫徘徊了,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珍貴。「我決定,強行通過!吉元,你馬上通知大武他們回來。」

    見張銳已下決心,張通也沒有再阻攔,只是問道:「那麼,我們該走哪條通道?」

    張銳手指北方,說道:「就從羊腸山走!」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6-11 08:34
第五部       第三百一十三章    突擊(1)

    羊腸山位於西嶼山脈烏河段的奧蘭地區。在奧蘭地區有兩條通道可以通往烏河,其中一條是這個地區的主要商道,道路平整寬闊;另一條則是羊腸小道,入口就是羊腸山。

    張銳選擇的回國通道就是羊腸山。在西嶼山脈烏河段,羊腸山是最險峻的山脈,山雖不大,但亂石密佈,尖石如林,除了那條人跡罕至的蜿蜒小道外,別處根本無路可走。

    鮮卑人在這裡修築了一座營壘,位置在羊腸山小道的中部。張銳所部必須奪取此處營壘,才能保證全軍順利翻越羊腸山。如果選擇強攻,要攻克城堡必將付出及其慘重的代價,因為這個營壘中駐有一千餘強弩手,還有數百步軍,共計兩千餘人。

    7月20日拂曉,張銳命游騎團羅濟營配合前師一團擔任前鋒,前師二團、游騎團部以及在花巖店傷亡慘重的六營殘部跟隨師部行動,游騎團程節營、鄧三耀營負責擔任左右警戒,張旭義營、秦書營斷後,全軍一萬一千人向羊腸山進發。

    7月21日凌晨,對羊腸山營壘發起攻擊。張銳早有思想準備,估計至少要損失數百人才能成功拿下營壘,可結果並非他想像的那麼糟。

    羊腸山營壘的鮮卑守軍遭到攻擊後驚恐異常,始終組織不起有效的抵抗。一團只用不到十分鐘就奪取了營壘後門。半個小時後,一團就將營壘全部佔領,而本方的人員傷亡還未過百人。這一戰,讓劉文常大大地露了一回臉,也讓張銳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其實鮮卑人不至於如此不堪一擊,輕而易舉就攻克營壘讓張銳很意外,直到他進了營壘後才弄清楚原因。原來,在羊腸山營壘前,到陸柯的陷陣軍團控制區一段。鮮卑人還修建有三處營壘。羊腸山營壘的鮮卑軍一直認為,漢軍必須首先突破其它三處營壘,才可能到達此處,首當其衝的絕不會是羊腸山營壘。

    而一旦漢軍攻擊前面的營壘,這裡肯定會接到通知。城堡方向也會派來援軍支援他們,因為這裡可以說是烏河防線奧蘭地區的最後一道關卡,右賢王絕不可能坐視不管、任其丟失。所以,即使漢軍有如神助地連闖三關抵達這裡,那麼,從城堡方向派來的援軍。加上一直在此防守的將士,再加從前面三處營壘敗退下來地殘餘部隊。本營壘的將士至少也達兩到三萬。

    此地山路崎嶇,漢軍的那些重型攻城武器根本無法運抵,所以從地理條件上講,這裡也是烏河防線上最難攻克的營壘。駐防此地的鮮卑軍將士認識上的謬誤,導致其警覺性不高,派出巡哨也主要是偵查前方。

    劉文常也是派出了小部分突擊隊,利用夜色做掩護,慢慢地爬到羊腸山營壘後門。而防守後門的鮮卑將領卻沒有在崗位上,守門的士卒也多半在睡覺。還有一些聚在一起小賭。因為以往輪到當值後營壘時,一直平安無事,久而久之全營將士越來越鬆懈,也沒有嚴格遵守軍紀了。他們萬萬沒有想到,漢軍居然神不知鬼不覺,從身後來冒了出來。漢軍的突然襲擊,頓時驚得這些鮮卑將士亂了陣腳。

    劉文常不僅奪取了羊腸山營壘。還在營壘裡繳獲了一千餘具強弩以及十餘萬支箭。張銳命劉文常將這些繳獲的強弩、箭支分配到其所部各營,讓他們暫時轉為強弩營,好在接下來地戰鬥中。負責壓制鮮卑人的強弩手。

    投石塔和弩炮也繳獲了不少,因不便攜帶,張銳下令將其全部燒掉。全軍沒有停留,一夜之間,火速翻越了羊腸山。過了羊腸山。就是一段盆地。通烏河地道路穿過了整個盆地。其中有一段經過特拉鎮。

    鮮卑人在特拉鎮邊也修建了一處營壘,名曰特拉營壘。營壘裡駐防了三千人左右。張銳本想從遠處繞開特拉營壘。但是沒有一條可以通馬車的道路能繞過特拉鎮,最終只能選擇從鎮中穿過。

    如果在以前,游騎遇到這種情況,完全可以走不能通行馬車的小道,甚至可以連小道都不走而是自己披荊斬棘翻越山嶺。但是此時不同以前,在西進後部隊第一次作戰就是突襲基普城,在那場戰鬥中,有不少騎士負傷,有的已經不能再騎馬。張銳就用繳獲的馬車帶著他們一起走。

    傷員當中,那些重傷員有的傷勢太重不治身亡,有的傷勢好轉可以騎馬繼續作戰,但每次作戰下來都會增加新的傷員,不得不用馬車搭載的新傷員,數量一直在增加。到現在為止,仍有數百傷員,只能靠馬車搭載。馬車既要運人還要運糧,因為搶來地糧草也要馬車運載。所以,有數百輛馬車跟著一起行軍,部隊別無選擇,只能走能通車馬的大道。

    全軍沒有休息,終於在7月21日中午,抵達特拉鎮。特拉鎮原有居民兩千餘戶,戰爭爆發後,大部分鎮的平民離家逃難去了,現在鎮上只有不到一千人。而鮮卑人的營壘修築在鎮外。張銳命前師一團,迅速佔領特拉鎮,並組織起防禦,待全軍通過後,再撤出小鎮。

    劉文常部順利奪取小鎮,鎮外的鮮卑軍以為漢軍會攻取營壘,所以在營壘內做著積極準備,並沒有要奪回小鎮的意思。可是當他們看見大批的漢軍不斷到來,並通過小鎮要東去時,就再不能龜縮在營壘中。擔任此處指揮地鮮卑將領留下五百人防守營壘,帶著二千五百人出擊,準備奪回小鎮堵住漢軍的去路。

    劉文常的三個營在奪取小鎮後,便棄馬在鎮外地一條小河修築起的防禦陣地。小河上本有一座木橋,劉文常下令將它燒燬。鮮卑人要奪回小鎮,只能涉水渡河。劉文常又命他們挖土在河堤堆了土堆,拿著繳獲的強弩,站在土堆後面可以輕鬆地向河面射擊。

    這條小河原本是特拉營壘的一處屏障,結果現在成了鮮卑軍阻礙。而鮮卑將領可能是害怕漢軍從此經過,他要擔罪責,所以決心奪回小鎮。他不顧漢軍在對岸早已有準備。達到河邊就下令,全軍強渡。

    河水不深,中央部分也只沒過大腿處,完全可以涉水渡河。只是他們的行動,受河水以及河底地淤泥影響變得緩慢起來。待鮮卑人大部分走到河中央時,劉文常一聲令下,一千餘漢軍一起射擊。

    霎那間,小河被鮮血染成了紅色,最先渡河地數百鮮卑將士被射死在河中。鮮卑將領命己方地數百強弩手進行壓制射擊,不斷驅使部下繼續強渡。同時對強弩隊下令。發現有後撤之人殺無赦!鮮卑士卒只能拚死向前,有地甚至身中數箭仍頑強站立起來。使出渾身氣力,向河對岸猛衝。

    無奈漢軍弩箭太多,即使沒有分到強弩的,也用復合弓在進行射擊。最後整整二千鮮卑人倒在了河裡,死的、傷的都在河裡橫七豎八躺著。正好張銳這個時候隨師部來到小鎮,在遠處看見這個情景,搖頭歎息。這哪裡是在作戰,分明與屠殺沒有什麼區別。

    宇文歆笑著對張通說道:「六叔,如果一路鮮卑人都是這樣的表現。我們能輕而易舉地突破防線。」

    張通則搖頭說道:「你光看見鮮卑指揮官的愚蠢,卻沒有看見鮮卑士卒的勇敢。他們明知向前是死路一條,卻前仆後繼,拚死要渡河。從這點上看,與他們作戰是很危險的,稍有不慎便會陷入絕境。」

    范明也說道:「對,六叔說的對。這樣地敵人是可怕的。試想一下如果與他們貼身肉搏,我軍即使能取勝,那麼三個營地將士也會損失大半。」

    宇文歆撓撓頭說道:「我們在羊腸山。也沒見鮮卑人如此拚命。同是一樣的敵人,差距也太大了。」

    張銳呵呵地笑道:「要不怎麼會有主力和非主力,精銳與非精銳之間的區別呢?依我看,這部鮮卑軍,定是鮮卑軍中的精銳之旅。只有一隻有著光榮傳統的部隊。才會如此不畏生死地與我們對決。」

    許士基點點頭也說道:「如果我們是以攻取營壘為目的。那麼今天至少得損失上千人。難怪陸柯不再繼續打了,我想也是有這個原因在裡面。」

    張銳開玩笑地說道:「是啊。如果每處營壘都要用投石機和攻城塔才能攻破,那麼這一戰下來,保管叫羅馬人破產。」

    眾將哈哈大笑,他們都知道這場對鮮卑人的作戰,是由羅馬人出軍費。可是羅馬自己也在作戰,哪裡能拿多少。估計這場對鮮卑人的戰爭,最後帝國多少也要自己貼補點錢。如果真是由羅馬人負擔全部軍費,那麼漢軍多用些價格昂貴的火油彈,就會讓羅馬破產。

    這一點,羅馬君臣應該是知道地。第一次突忽叛亂前,漢帝國國庫有十餘億金幣的儲備,結果一場戰爭下來,就消耗得乾乾淨淨。羅馬帝國現在的國庫肯定沒有當時的漢帝國國庫充裕,況且它還同時與三個國家作戰,每一塊金幣都要用在刀口上,怎麼敢隨心所欲亂花?

    眼見渡河部隊無一倖存者,一個個都倒在漢軍的強弩下,對岸剩下鮮卑軍沒有再繼續送死,狼狽地逃回了特拉營壘。直到漢軍全軍過後,他們才渡河重新佔領小鎮。

    一天後,三萬餘鮮卑軍也到達這裡增援。他們一到,便在小鎮口築起營壘,將道路完全堵死。這批鮮卑軍來的目的很明顯,那就是堵住瘋虎地退路,意欲將瘋虎及其所部盡數殲滅在奧蘭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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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       第三百一十四章    突擊(2)

    7月22日,擔任全軍前鋒的前師一團在奧蘭地區的合山附近,與一支鮮卑軍遭遇。據羅濟營初步偵查,這支鮮卑軍由騎兵三千,步兵三千,強弩手一千,投石車十輛和若干後勤隊組成,總兵力接近八千人。

    劉文常列陣於一座小山丘上,此處兩面是絕壁,一面是樹林。劉文常命一團五個營棄馬在山丘上佈防防禦,另一個輕騎營和羅濟營埋伏在樹林中。總兵力四千二百餘人。

    劉文常本想等待己方主力到齊後,再與敵軍開戰,不料鮮卑人卻率先發起了進攻。最先衝上來的是三千鮮卑騎兵,劉文常命埋伏在樹林中的羅濟等兩個營迎擊,令羅濟擔任作戰指揮。

    羅濟所率兩營都不滿員,兩營相加人數只有一千出頭。羅濟十分清楚,與鮮卑騎兵硬拚對己方不利,即使取勝也損失太大,於是帶著兩營騎兵與敵人周旋起來。鮮卑騎兵最先朝小山丘衝擊,羅濟便從其側翼發起攻擊。鮮卑騎兵轉身想與之交戰,羅濟又邊打邊撤,漸漸把敵騎兵引向遠處。

    在雙方騎兵糾纏時,這支鮮卑部隊的主將下令三千步軍與五百強弩手,向小山丘發起進攻,留下五百強弩手和少數親兵擔任預備隊,又命後勤隊組裝投石車。由於是遭遇戰,前師一團根本來不及挖掘出防禦工事,只能命兩個營暫時充當步兵,拿著以前繳獲的長槍、戰錘、盾牌等步兵武器站在前排,後面三個營,一個壓制鮮卑強弩手,二個營射擊衝向山丘的鮮卑步兵。

    這股鮮卑步兵甚是勇猛,舉著盾牌,冒著箭雨快速地衝向山丘。兩個營雖然傾盡全力射擊,無奈鮮卑人太多。即使損兵折將無數,仍然如排山倒海般湧過來,直撲向漢軍佈陣的山丘。劉文常命前排的漢軍下山迎擊,繼續朝衝過來的鮮卑人射擊,阻止其後續部隊跟進。

    一團二營長周楚德被劉文常委任出擊部隊指揮,他率領兩營八百人勇敢地向著兩千餘人鮮卑步兵迎去。一、兩分鐘後,雙方在山丘坡地展開了肉搏。

    周楚德在一團素有勇名,是劉文常麾下第一猛將。劉文常很放心他帶隊出擊。這時的周楚德哪裡像是騎兵,他解去衣甲、手持兩柄戰錘,第一個衝入敵陣。他一面高呼前進。一面揮舞著沉重的戰錘砸向敵人。在他的帶動下,八百騎兵高呼「前進----」。與鮮卑人步戰在一起。

    周楚德從軍前也是業餘砸陣高手。他身體強壯、體力充沛、頭腦靈活,是當年所在隊地主力突擊手。此時此刻,他把戰場當成了砸陣場,朝著十分區--敵方的軍旗處衝去。

    沿途鮮卑人拚命阻止他的前進,可他搏鬥術過人,又敢玩命,行進路線又是鮮卑人相對薄弱之處,最後奇跡般地帶著五十餘人突到敵方軍旗的所在處。

    敵方將領見他來者不善,急忙命令親兵們組成槍陣。如林般密集的鋒利槍頭樹立在軍旗前方。周楚德無視對方組好的隊列,將手中的戰錘舞得如風車一般,撞入槍林中。

    他手中翻飛的戰錘砸翻了周圍的十餘名鮮卑士卒,打開一條通道,身後五十餘漢軍高呼「奪旗----」殺入陣列。鮮卑將領也死戰不退,立於軍旗前與衝進來的漢軍打成一團。

    周楚德雖硬闖進來,任他把戰錘舞得飛轉。也無法避開所有地刀槍。他的左臂與右腿都被長槍刺穿,後背也挨了幾刀。更險地是,迎面突然刺來一槍。他急忙側頭一閃,結果避之不及,從嘴角到左耳部被槍尖劃破,形成一道又長又深的創口,鮮血噴灑四濺。

    周楚德被親兵們拚死救下。他顧不得自己的安危。仍含糊不清地呼喊著「前進」。一使勁,鮮血止不住地從裂開的傷口往外冒。血肉模糊的模樣甚是可怕。親兵們想為他簡單地包紮一下,可他見越來越多的鮮卑士卒向軍旗處匯聚來,一把推開攙扶著他的親兵,身上穿著兩把半截長槍,一手提著戰錘,一瘸一拐朝五丈開外的敵將走去。

    他身前本有幾名敵軍士卒想上前阻攔,但見其如同厲鬼般的模樣和冷酷地目光時,都哆嗦了,結果立馬被周楚德的親兵們給殺掉。

    在親兵們的掩護下,他到了那員敵將的身後,舉起戰錘大喝一聲「嗨!」,戰錘應聲下落。正巧那員敵將剛將一名漢軍砍倒,聞聲轉過頭來,一個血肉模糊的腦袋出現在眼前,一雙凶狠的眼睛瞪著他,儘管他也是久經戰陣勇將,也驚得大呼起來。

    在驚呼聲中,周楚德的戰錘落下,將那員敵將地腦袋砸得粉碎,紅白之物濺了他一身。此將領一死,軍旗周圍的鮮卑士卒頓時士氣銳減。與周楚德一同突進來的數十名漢軍趁機高呼著「萬歲」,湧向敵軍旗。霎那間,就把軍旗周圍地鮮卑兵殺散,將軍旗奪下。

    鮮卑軍旗一倒,全軍士氣大減,儘管沒有四散逃竄,整個隊形馬上變得混亂起來。有的鮮卑軍官帶隊衝向倒下的軍旗處,妄圖將軍旗奪回;有的鮮卑軍官則帶隊繼續往小山丘進攻;還有的鮮卑軍官想重組隊形,亂如一盤散沙,給漢軍乘勝追擊創造了大好機會。

    破敵地大好時機就在眼前,劉文常卻沒有意識到,沒有下達騎兵出擊地命令。所幸擔任阻斷射擊的一團四營營長馬士軫意識到了,機不可失啊,他來不及向劉文常請示,當機立斷下令本營將士上馬出擊。

    四營六百多騎士在馬士軫地帶領下,從山丘衝下撞入鮮卑步兵陣的左翼。進去敵陣後,四營又在馬士軫的指揮下四處衝擊,專攻敵軍排列整齊的隊列,頓時使敵陣大亂。終於,劉文常也看到了戰機,速令另一個阻斷射擊營,也上馬出擊。

    漢軍步騎配合出擊,鮮卑步軍再也回天無力。堅持了幾分鐘,只得後撤,希望暫時拉開雙方距離後再重組隊列。但在漢騎兵凌厲的追殺下,他們始終無法如願。緊接著,劉文常又帶著團部人員出擊,直撲還算保持完整的五百鮮卑強弩隊側翼。

    遠處的鮮卑指揮官見大勢已定,長歎一聲,下令撤退。退卻的鮮卑軍又被漢騎兵追殺,一直追擊了十餘里,劉文常才下令停止追擊。撤回小山丘。待漢軍退去,鮮卑軍才漸漸穩住陣腳。重新列陣。

    當鮮卑指揮官清點所剩人馬時,欲哭無淚,連自殺地心都有了。此時,他麾下只剩下不到一千人,幾乎丟失所有的糧草、物資及武器,如果不算戰鬥開始時去追擊漢軍騎兵的三千人,他的部隊可以說已經被漢軍全殲。

    更令他難以接受的是,十幾分鐘後本部騎兵也回來了,發現騎兵也損失了一半人馬。他的這支部隊本是鮮卑軍中的精銳之旅。步騎混合倍於當前的漢軍,但交戰結果卻是己方損失四分之三的兵力,整軍徹底喪失了戰鬥力。這樣結果讓他無法接受,他急火攻心,口吐鮮血墜下馬去。主將昏迷不醒,又擔心漢軍在整隊後發起進攻,殘餘的鮮卑軍慌忙向更遠處撤退。

    合山之戰到此正式結束。這場短暫地交戰。加上漢軍追擊時間只進行了不到一個小時就結束,但其慘烈程度可以與草嶺之戰相比擬。此戰不僅時鮮卑軍喪失了戰鬥力,也使前師一團無力再戰。

    前師一團也清點了人數。這場遭遇戰是打了勝仗,但損失也十分慘重。全團傷亡一千八百餘人,其中陣亡了九百人,與鮮卑步兵最先展開肉搏的兩個營幾乎全部陣亡,率隊出擊地周楚德也奪下敵軍旗後就陷入昏迷中。雖然在部下的拚死保護下。沒有當場陣亡,但所受傷勢非常嚴重。生死未卜。

    元氣大傷,劉文常也不敢再次出擊,命羅濟營擔任警戒,其他將士一面打掃戰場救護己方傷員,一面等待二團和師部的到來。

    天色漸暗,張銳來到了戰場,得知一團遭如此重創,不禁愣住了。對方只有不到八千人,如換成是游騎與之作戰,傷亡最多也不過數百就能取勝。但一團卻傷亡近半,才險險取勝,這又一次他看到了前師與游騎的差距。

    差距,不僅是戰鬥力方面的差距,將領指揮能力的差距也很明顯。別的不提,單說這次遭遇戰。羅濟帶著一千騎兵迎擊三千鮮卑騎兵,在羅濟靈活的指揮下,騎兵只傷亡四百餘人,就射殺了敵軍半數。如不是敵軍聽見撤退的命令,再打下去很可能全軍覆滅。

    而劉文常率領三千餘人,與敵方步兵三千五百人作戰,雙方差距只有數百人,但兵力損失與敵相比達到了1:2地比例。如果不是個別將領的當機立斷,一團的損失還會更大。這一戰,讓張銳對劉文常非常失望,甚至起了撤換他的心思。

    可是想到劉文常的身份和他對自己的恭敬態度,又讓張銳無法痛下決心。他強壓下失望的情緒,反而安慰自責不已地劉文常:「此戰損失雖大,但打出了一團的氣勢,打出了一團的威風。你們幾乎全殲了敵軍,就算傷亡很大也不必太自責,好好總結一下得失,下次就會有更佳地戰績。」

    劉文常退下後,張通見一團無法再繼續擔任前鋒,於是又向張銳提出後撤建議:「與劉文常團遭遇的定是右賢王最銳的部隊。右賢王不可能將麾下主力精銳部隊分散各地佈防,他們極有可能是從城堡裡趕來的援軍。」

    「這也就是說,鮮卑主帥已經得知我軍突擊其防線的消息,派出了援軍。鮮卑人會派來多少援軍,在我們前面還會有多少有今日這樣戰力強大地部隊,都不得而知。這樣硬著頭皮繼續打下去,太危險了。依老夫之見,還是趁著鮮卑人沒有堵死我們地身後,再往西去普六城吧。」

    范明、宇文歆、達須等人皆沉默不語,為眼下的處境擔憂。大家都知道,現在一團不能再擔任前鋒了,只能換趙無寒地二團上。因為游騎的損失早就超過現在的一團,出境以來,幾乎都是游騎團在第一線作戰,各營將士早已損失過半,其中損失最大的六營,不僅兩任營長陣亡,連騎士也只剩下二百餘人,現在只能跟師部一起行動。

    在渡過伏爾河之後,張銳就沒有讓游騎再擔任前鋒,而是讓游騎各營專門負責偵查。他不想把游騎團的老底子都打光,還想為游騎團多留些好苗子。所以,前師二團就成了現在全軍最後的主力。倘若再遭到大的損失,全軍就危在旦夕了。

    在關係到全軍安危的關鍵時候,大多數人不敢輕易向主將張銳提出建議,也不敢自詡比張通更能看清局勢。只有許士基沒有這些顧慮,說道:「不行,我軍只有破釜沉舟一直往前突擊才有生路,此時往後撤,必定全軍盡滅!」

    張通皺了皺眉,說道:「你何以如此肯定,說後撤要全軍盡滅?如果老夫是鮮卑烏河防線主帥,定會把部隊放到前面阻擊。」

    許士基像是沒有聽出張通話語中的不滿之意,堅持道:「鮮卑主帥派兵在前面阻截我們不假,可也不能排除他會派兵力到我們的身後。如果我們向後撤,遇到鮮卑軍阻攔怎麼辦?與之作戰,即使打勝也會損失慘重,之後前面的鮮卑軍湧來,可以輕而易舉將我們消滅。所以趁著部隊還有戰力時,一鼓作氣往前衝,即使用較大的代價打出一條通道,全軍也有機會突出去。」

    許士基的話沒有將張通說服,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激烈地辯論著。也許,本來他倆並沒有打算將對方說服,只是通過辯論的形式把前進和後退的利弊講出來,讓張銳做最後的決斷,因為最後的決定權在張銳。是勇往直前還是暫時後撤?這可真是一個難題,張銳也在猶豫。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6-11 08:35
第五部       第三百一十五章    突擊(3)

    張通、許士基倆人,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張銳一時也不知如何抉擇。這次出征鮮卑,讓他終於體會到身為主將的難處。

    身為主將,必須具備洞悉勢態、決斷的能力,在關鍵時刻要快速做出權衡利弊、做出抉擇,這可比單純指揮作戰要難上百倍。因為主將下達的每一道命令都關係著全軍的安危,所以承擔的精神壓力很大,有時還會連續數日無法入眠。

    如果是十天、半月甚至一個月出於這樣的緊張狀態,以張銳的身體來說,完全可以從容地應付下來。可是在連續四個多月的持續緊張狀態之中,到現在他已經很難做到時刻能保持頭腦清醒、矢志不渝。

    戰爭不以個人意志為轉移,不會依照事先的計劃部署而發展,其間必會遭受接二連三的波折,甚至重創,在這種狀況下,即使是有非凡意志力的人,也會產生動搖。

    現在的張銳,正處於動搖狀態,心情煩躁不安。他聽到張通和許士基你一言我一語辯論不休,就更加急躁,鐵青的臉上青筋暴跳。張銳按奈不住想痛斥張通和許士基一番,好發洩一番胸中的憋氣。

    在他幾乎忍耐不住呵斥出聲時,宇文歆像是看出了他情緒波動,建議道:「無鋒,不管是繼續前進還是後撤,部隊都需要休息。咱們在過去的兩天內不眠不休連續通過敵人營壘兩座,與鮮卑軍交戰三次,將士的體力消耗已到極限,不宜再打疲勞戰了。」

    張銳出一口長氣,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他的建議。於是,全軍在合山紮營,準備休息一夜再繼續上路。用過晚飯後,張銳仍沒有想出穩妥之策。便走出大帳,帶著郝青以及幾名親兵在營內四處轉悠。

    「如果我現在還在指揮三營該多好。」他一邊輕聲念叨,一邊歎氣。他近一段時間老回憶起以前當營長的日子,那時哪兒有現在這些煩惱?上級的命令是明確的,只需執行即可。需要他考慮的,主要是具體的打法。

    現在他不僅要考慮作戰方式,還要考慮作戰方針策略以及解決戰爭當中所遇到地各種問題。前段時間,他費盡心思才成功地將心腹大患尉遲暉除掉。為了將計劃考慮得更加周全、嚴密,他廢寢忘食,四、五天沒有合過眼。吃飯都在出神。

    為了消滅尉遲暉,他透支了大量的精神和體力。再加上出境後,能休息好的時間實在有限,長期操勞落下了頭痛之症,偶爾會發作。特別是用腦過度的情況下,更是容易發作。

    發作時,張銳就感到從太陽穴到後腦有一股青筋凸起,陣陣跳動,每跳動一下,就牽動頭部神經劇烈疼痛。有時侯。這種疼痛會持續一天,其對人的折磨程度跟受刑沒什麼兩樣,使他根本無法處理軍務。

    眼下,他又隱隱感到那股青筋在微微跳動,看來頭痛症又有發作的跡象。他用雙手揉著兩側的太陽穴,來延緩將要發作的疼痛。

    「殿下,讓屬下給你揉揉吧。」不知什麼時候百里楊出現在他身後。輕聲說道。

    張銳有頭痛症的毛病,幾乎所有的高級軍官都知道。有一次,張銳頭痛得實在厲害。連續二天二夜吃不下睡不著。隨軍大夫使出了渾身解數,也沒有起色。百里楊見狀,毛遂自薦,說能她有辦法能緩解疼痛。

    張銳痛得實在無法忍耐,也為了能早點處理軍務。所以就同意讓她試試。百里楊為他按摩頭部。揉搓按壓太陽穴、後頸等頭部穴位,還別說。效果明顯,一個多小時後,張銳地頭痛就緩解多了。

    見她的手法老到,力道不重不輕,張銳心想,她肯定不是第一次替人按摩頭部。心裡十分好奇,問她:「看不出你還懂得頭部按摩術,何時學了這一手?」

    百里楊笑著告訴張銳,她地爹爹以前也常犯頭痛的毛病,多年來無藥可治。後來尋到一位名醫,用的就是這種按摩手法,使她爹爹的病情大為好轉,只是沒有斷根。

    而名醫不可能一直留在她家只為他父親一人治療,於是向她父親建議,讓家裡人跟他學學這種按摩手法,以便頭痛時家裡人為他按摩。

    百里楊的母親和她父親的一個小妾都學了這種按摩手法。百里楊是家中唯一的女孩子,母親不希望她整日騎馬練箭,想找事情拴住她,也哄她學。百里楊雖一百個不情願,但又不好意思拒絕,總不能不為父親盡孝道吧。於是也跟母親一道向名醫學習頭部按摩術。她悟性好,輕重拿捏得也很到位,也常常為父親按摩。

    她考上軍校後,就再沒有使用過這種按摩手法,但以前的技術並沒有完全忘記。一邊按摩,一邊回憶,手法也越來越熟練。

    從此,只要張銳頭痛症發作,百里楊便會為他按摩治療。時間長了,張銳感覺問心有愧。百里楊是他的部下,但她身為前師地中校軍法官,也屬於前師的高級軍官之一,又不是自己的隨從親兵,哪能假公濟私,一直讓她為自己治病呢。再者,老這樣「親密接觸」,自己是個大男人到無所謂,人家百里楊還是個黃花閨女呢,要是閒言碎語多了,她豈不很吃虧?想來想去,張銳決定,讓百里楊把按摩手法傳給自己的親兵,百里楊也很樂意傳授。可說來也奇怪,他手下那麼多親兵,學得也像模像樣,但沒有一人能在短時間內幫他緩解頭痛症狀。甚至許士基等侍從官也學了,也沒有明顯的效果。

    百里楊便笑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我勤學苦練了半年時間,又為父親按摩了數年,才練成今日這種嫻熟的手法。要是誰能在短短兩三個月時間練成嫻熟的頭部按摩技術,那可真是天才了。」張銳無奈,頭痛病發作之時還得由她來按摩治療。要是因為頭痛症耽誤了軍情,那後果就更嚴重了。從那以後。百里楊儼然是張銳地「御用大夫」,只要頭痛症發作,她必定會出現。

    「不用了,現在還疼得不厲害。」張銳一面自己揉著太陽穴,一面拒絕了百里楊的好意。可正在這時,那股青筋猛地跳動起來,一陣強烈的疼痛襲來。他緊皺眉頭,強忍按壓住這股劇痛。

    「郝青,快去拿張馬扎來,殿下地頭痛症又發作了。」百里楊看見張銳難受的表情。知道他頭痛得厲害,立即向護衛長郝青喊道。

    「快。快,快去拿來。」郝青又立即吩咐身後地一名騎士。他身為張銳的護衛長,天天跟在張銳身邊,對張銳頭痛病非常瞭解,知道這病是病來如山倒。

    不一會兒,馬扎取來。百里楊見張銳額頭已滲出大顆大顆的汗珠,忙道:「殿下快坐下,屬下為你按摩。」

    張銳也不再客氣,坐在馬扎上閉上雙目。百里楊略微冰冷地兩手大拇指緊緊按住他因疼痛變得滾燙地兩側太陽穴時。刺激得張銳吸著絲絲冷氣。

    「看來殿下這次發作得不輕啊。」郝青看見後,焦急地對百里楊說道。

    「殿下幾天沒有休息了?」百里楊一邊用手指捋刮張銳的腦後到頂門地兩側,一邊問郝青。

    「從渡過伏爾河之後殿下就沒有睡過覺。」

    「誰說我沒有睡覺?」張銳不滿地說。

    「那也能算睡覺?在馬背上假寐了不到十分鐘就醒過來,問我有沒有前方傳來的軍情。」郝青嘀咕著說道。

    張銳這時就像小孩子似的,非要跟郝青爭個上下,怒道:「我每次睡的時間短,但是次數多。總地加起來與一個整晚睡的時間差不多,怎麼能說我沒有睡過覺呢?」

    郝青悻悻然,不再爭辯。百里楊一面為張銳按摩,一面忍俊不禁。

    正在這時,范明出來尋找張銳。看見百里楊正在為他按摩,知道他地頭痛症又發作了。於是對看見他的郝青擺擺手,打算悄悄走開。不打攪張銳。

    張銳的耳朵很好使。聽出了動靜:「誰來了?」

    「殿下,是俺。」范明只好上前回答。

    「什麼事兒?」

    「還是等會再稟報吧。也不是什麼急事。」

    「快講,不要緊。楊子的技術好,按摩幾下已大為好轉,頭不太疼了。」

    「劉文常剛才派人來詢問,今日的俘虜該如何處理。」

    「一共有多少人?」

    「二千多人,絕大部分都負重傷無法行走。」

    「交給程節處理吧。」張銳說這句話的時候,百里楊正在為他揉搓頭上的某處穴道,聞聲她的手稍稍地停頓了一下,接著繼續按摩。

    這細微的動作被張銳察覺,心道:別看她是一名戰場上優秀地將領,也曾經做出過為哥哥、為戰友報仇而屠殺平民的事情,但畢竟是女孩子,心腸有時也會變得很軟。

    等范明走後,張銳便與百里楊聊天。張銳問道:「楊子,你從軍到現在有多少年了?」

    「屬下,785年考入軍校,到今年已有十年了。」

    十年了,來戰區已快有五年了。張銳內心感慨,這麼說她也算是一員從軍多年的「老將」了,記得她今年已經有二十六歲了。這種年代,女性到這個歲數還沒有出嫁,幾乎已經是嫁不出了。她為了從軍,奉獻了自己的青春,犧牲的東西太多了。

    「這麼多年來,你有沒有後悔過?」張銳又問道。

    「後悔?呵呵……屬下可沒有後悔過。」百里楊莞爾一笑。

    「真的假的?是不是後悔也不願意說出來?」張銳很輕鬆地跟她開玩笑。

    「當然是真地。沒有從軍,我哪能經歷這麼多精彩的生活?哪能認識這麼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哪能獲得這麼多榮耀?哪能有現在地身份?我給爹爹去信說,女兒現在的爵位已經比他高了,再過幾年,你女兒說不定會能成為帝國歷史上第一位女將軍呢。」百里楊一邊說,一邊呵呵地笑著。

    「嗯,你現在已經是中校了,再過幾年當上將軍也不是什麼稀奇事。」張銳雖然這樣說,但他從來沒有想過百里楊能成為將軍。這不是張銳看不起百里楊。而是現實就是如此殘酷。帝國從聖祖中興以來,就沒有出過一位女將軍,再上溯到高祖開國,也沒有女性當過將

    張銳記得聖祖以後,在帝國軍隊做到上校退役的女性,一共才兩位。百里楊最多也只能平了她們地記錄,想要超越比登天還難。先不說軍隊是否認可百里楊的統兵能力,內閣和皇帝那關,她是否能逾越,只要她打算成家。那麼就不可能成為將軍。

    雖然,帝國不排斥女性從政、從軍、從商。但絕大多數人從骨子裡不願意看到女性出來工作。女子一旦嫁人,有半數以上都會留在家裡持家,其餘地即使因各種原因出來工作,也會從事沒有危險地職業。只要百里楊今後成婚,她的丈夫也絕不會願意讓她繼續留在軍中。即使她丈夫勉強同意她留在軍隊,那麼在她生孩子地時候,也必須退役。所以任憑她在軍隊裡再發奮努力,取得再多軍功,也不可能像冼夫人在仕途上那樣扶搖直上。充其量授予她一個與軍功相等級別的爵位。想成為一名將軍,只能是她的一個夢想。

    也不知百里楊是沒有考慮過這些,還是與張銳開玩笑,她說道:「屬下如果沒有當上將軍,就要怪殿下了。誰讓殿下把屬下從游騎團調到前師師部呢?來了這裡後,屬下還沒有參加過一次作戰,沒有軍功還怎麼升將

    她的這番話。逗得張銳哈哈大笑。郝青也在一旁湊趣,對百里楊說道:「楊子,說起來你我是同病相憐。本來我好好的當著主力營營長。前途一片光明。結果被殿下硬調到師部,從此就與將軍無緣了。」

    但凡在張銳手下呆過一段時間地人都知道,只要不是談軍務之時,怎麼與張銳開玩笑都沒關係。有時候,為了幫助大家鬆弛神精。張銳還主動逗身邊的人玩笑。也正因為這樣。很多將士也把他當成兄長一般看待。

    張銳笑了一陣,對百里楊和郝青說道:「你倆就只管抱怨吧。越是抱怨。我越是不放你們下部隊。什麼時候等你們像以前地程節、鄧三耀一樣老實了,不抱怨了,我再考慮調整你們的職務。不然,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百里楊輕晃著張銳的頭,故意輕言細語地說道:「殿下,屬下發誓今後再不抱怨了,安安心心當好軍法官。你行行好,過個一年半載,把屬下也給放到下面部隊去吧。」

    郝青更是誇張,蹲到張銳面前,故作沉痛狀:「殿下,是屬下錯了。你就是一輩子不放屬下到下面部隊,屬下也會安心當一輩子你的護衛長。」

    他們的話逗得張銳又哈哈大笑起來。笑過之後,他感覺頭痛明顯好了許多,心情也不像剛才那樣煩躁,又開始思考進退的問題。

    郝青見他陷入深思,知道他在考慮重要問題,於是站起身向百里楊擺擺手,兩人不再說話。又過了一會兒,忽聽張銳問道:「你們說咱們這次西征陣亡了那麼戰友,卻沒有對戰局取得明顯的作用,有意義嗎?」

    百里楊、郝青聞言愣了一下,百里楊先說道:「二百多年來,帝國軍隊還沒有攻下過別國的都城。這次咱們兩次奪取基普城,逼迫鮮卑單于兩次狼狽逃竄,只此戰功就能永記於史冊。屬下能在有限地生命裡,經歷這樣的壯舉感到榮幸。所以對屬下來說,這次西征是非常有意義的,即使屬下明日就陣亡,也是死而無憾!」

    她雖然是在張銳身後講的這番話,可是張銳能從她的語氣中感到她說的是真心話。本來張銳還在對部下能不能理解這次「無謂」的西征擔心,從百里楊地話語裡,得到了一絲欣慰。

    接著郝青也說道:「咱們這次西征雖然沒有對戰局起到關鍵作用,可是我們在敵後牽制了數十萬鮮卑大軍,還讓鮮卑人內部產生矛盾,屬下覺得很值。不然,那數十萬大軍,早就到了烏河防線,陸柯的部隊能不能頂住他們的反攻都成問題。」

    百里楊又道:「說起打仗,殿下地本領不得不叫人欽佩。咱們出境時是一萬六千餘人,在敵後轉戰四個多月,與敵大大小小交戰上百次,現在加上傷員還有上萬人。除了你能做到這點,屬下還不知道帝國還有哪位將軍能與你一樣出色。」

    郝青也贊同百里楊的話:「現在前師和游騎團的哪位將士不把殿下看成是軍神?!與鮮卑名聲赫赫的軍神相比,我們的軍神可不是蓋地!只不過耍個小小地手段,就讓鮮卑軍神完蛋了。屬下對你可佩服的五體投地!」

    郝青作為張銳地護衛長,整天在張銳的身邊,他對張銳設計陷害尉遲暉的內情知道的得比誰都多,他是真心實意佩服有勇有謀的張銳。

    不料他們的讚揚之語,卻引來張銳的一陣歎息。說道:「唉!你們也不用安慰我了。眼下我軍的情況,你們也都知道。我可傷透了腦筋,現在還不知道該如何決策。」

    百里楊和郝青當然都瞭解現在全軍的處境,只是他們沒有想到張銳會對他們直言,在為此傷腦筋。張銳能在遇到不能及時解決的問題時,對他們說抱怨話,這讓他們感覺張銳是把他們當成親人般看待。

    兩人互視了一眼,郝青說道:「不管殿下如何決策,屬下絕對相信你最終能帶領我們返回國內!」

    百里楊緊接著說道:「在軍校的時候,戰略教官曾經對屬下說過這樣一句話如無堅定的意志,則永遠成為不了一位優秀的指揮官。你是屬下所見過意志最堅定的人,屬下深信你的決定是正確的。所以無論進退都快下決心吧。」

    張銳聽了百里楊這話話,猛地站起來,回身對郝青說道:「去通知各部將領到中軍大帳開會,我宣佈明日的行動路線。」

    他的這突然舉動令百里楊、郝青都愣住了,好在郝青反應快,沒等張銳催促他第二次,就應聲而去。

    張銳拉著還在發愣的百里楊的手,笑著說道:「非常感謝你,楊子。不是你的一番話,我現在還猶豫不決。你說的沒錯,沒有堅定的意志,是成不了事的……」

    張銳還沒有說完,百里楊結結巴巴地說道:「不是……不是我說的,是……是軍校的教官說的。」

    張銳哈哈大笑說道:「勸我快下決心總是你說的吧。上次抓了那匹汗血馬,不是你提醒我就差點犯了大錯。這次,如果不是你的提醒,可能到明天我都下不了決心,全軍說不定會真的陷入絕境。」

    接著又玩笑著說道:「如此,我更捨不得放你下部隊了。有你在身邊真好,關鍵時候總能提醒我。」

    「這……那……」百里楊手足無措、神色異樣,半天也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張銳以為她是把自己的玩笑話當真了,哈哈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好了,好了。放不放你走,以後再說。現在,跟我回大帳商議軍務。」

    一提到軍務,百里楊立即恢復了常態,高聲應道:「是!」兩人一起回到大帳,片刻,各部將領都到齊了。

    張銳用堅決的語氣對眾將宣佈決定:「明日繼續向前突擊!這一點大家必須明確。即使前面有再多的鮮卑軍阻擋,即使全軍損失慘重,也要一往無前,哪怕只剩下一人,也必須往前突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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