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第三百零六章 倉皇逃竄
漢軍六月七日深夜越過巴魯城,在長祚縣分兵三路南下:一路由張銳親自率隊朝南直奔裡德鎮而去;一路由高朔帶隊,留在長祚縣一帶;一路由趙無寒率領,在距張銳本隊左翼五十里處齊頭並進。
第二日,巴魯城的鮮卑守軍便發現漢軍南下,慌忙通知在城中指揮的尉遲暉。尉遲暉聞之也是吃了一驚,漢軍這次的行動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前他曾分析過,漢軍最有可能的是北上,去與巴洛夫之部會合;其次是向東突圍,去普六城;再次是向西,在拋開己方追兵後,再尋機北進或是東去。至於南方,在尉遲暉看來,只要張銳還沒瘋,是絕計不會南下的。所以,他按照先北、再東、後西的次序調集兵力,有很大一部分鮮卑軍到了巴魯城後就繞道朝北去了。
尉遲暉沒有料到漢軍最終走的是朝南這一步險著,但他並不是很擔心,因為南方阡陌縱橫的河道無疑是阻礙漢軍順利逃脫的天然屏障,密集的河流將大大限制漢軍的行動。越往南對己方更加有利,即使有內奸引路,漢軍也不容易逃脫。這次漢軍南下,在尉遲暉看來,最多就是多苟延殘喘幾日,等他再調集兵力斷其北上道路後,漢軍就只能束手待斃了。
於是他發出將令,命正在北上的部隊立即調頭南下,已在東部和西部的部隊則原地待命。接著,又派人快馬加鞭趕往裡德鎮,將漢軍南下的消息報與單于拓跋浩,建議單于及其朝廷大臣們盡快轉移到他處暫避一時。
可他千算萬算,沒有算到漢軍早已知道拓跋浩在裡德鎮。漢軍目標明確,過了長祚後,除留下斷後的一路游騎在長祚一帶以外,其餘的人馬兵分兩路、晝夜兼程。直撲裡德鎮。尉遲暉派出的信使在途經長祚縣時沒有防備,被漢軍游騎手到擒來,信又落到了高朔的手上。
六月十二日凌晨,近萬漢騎在只離距裡德鎮三十里處時,才被鮮卑軍巡哨發現。鮮卑巡哨慌忙將漢軍突襲的戰報急報單于拓跋浩。拓跋浩得到這個消息如五雷轟頂,驚得面無人色,一屁股坐到地上。最後在步六孤峰、如羅平托等幾名大臣們的護擁下出了鎮,倉惶向西逃竄。
他們剛離開十餘分鐘,漢軍地先頭部隊便抵達鎮外。自從單于暫居裡德鎮之後,一直是鮮卑禁衛軍擔任防務。而此時禁衛軍都已跟隨單于逃走了,於是裡德鎮成了一座空城。再加上此鎮沒有城牆,漢騎長驅直入,輕鬆地奪取了小鎮。
相比基普城那次,這次漢軍來得更加突然、更加快速,單于等人出逃時根本沒有時間通知鎮中的官員們,大多數官員都還沒來得及逃走,就連帶家眷一道被漢軍抓獲。
單于一行人出了鎮一路狂奔,直到天亮。喘息間,發現並沒有漢軍追擊。才敢停下腳步稍事休整,商議接下來該往哪裡去。很顯然,單于已被氣糊塗了,一個勁兒地大罵尉遲暉,步六孤峰、如羅平托等人接連問他幾次下一步的打算,他似乎都沒聽見。
無奈,步六孤峰等人只好自己拿主意。如羅平托對眾人道:「我們的軍隊都在北邊。只有往北走與尉遲暉的部隊會合,才能確保陛下安全。」
步六孤峰卻不同意,反對道:「往北走老夫並不反對。但是不能直接去尉遲暉的軍中。」
說完見如羅平托等人用疑惑目光看著他,忙補充道:「陛下讓尉遲暉圍剿漢軍,結果呢?漢軍非但沒有被消滅,反而越來越猖狂,前次他們攻佔了基普。這次又長驅直入裡德鎮。簡直可以用如入無人之境來形容。按說,我方有數十萬大軍用於圍剿這股漢騎。怎麼也不應當出現眼下的這種情況。漢軍屢次從數十萬大軍包圍中溜掉,只能有一種解釋,是有人故意為之。」
如羅平托反駁道:「你懷疑尉遲暉通敵?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尉遲暉可以通敵,他手下的數十萬我軍將士會跟著他一塊兒通敵嗎?」
步六孤峰冷笑道:「大多數我軍將領當然不會跟著他通敵,但他身為統帥,手中又有陛下賜予的玉墜,將士誰敢不聽他的命令?誰又敢對他地命令提出質疑?你能保證他在調動軍隊時,不會留出一條通道讓漢軍通過?而且,老夫懷疑漢軍此次突襲裡德鎮,也是他有意為之的。陛下剛給他下旨解除他地軍權,即刻返回裡德鎮,漢軍就接踵而至,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而且陛下在裡德鎮的消息,漢軍怎麼知道的?哼,我等要是就這麼去他軍中,恐怕命將休已。」
步六孤峰一番話,說得如羅平托無言以對。仔細一想,步六孤峰的話確實有些道理,加之已有人證證實尉遲家兩兄弟在漢軍軍中,如羅平托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來為尉遲暉的忠義擔保。只得低聲問道:「我等如果不去尉遲暉那裡,又該往哪兒去呢?」
步六孤峰道:「去左賢王那裡。現在左賢王身邊還有一萬餘人,再加上陛下的禁衛軍,陛下的安全應該不成問題。等稍稍安定下來,再由陛下各部將領單獨下旨。即便尉遲暉抗旨不交軍權,也不會有多少軍隊再跟著他了。到那時,我們就可以一舉將他拿下。」
這時單于拓跋浩也罵累了,怒氣也出了一大半,情緒稍微平靜了一點,表態道:「朕,絕不會再相信尉遲暉,也絕不會去他那裡。就去瓦爾那裡,現在只有他還能令朕放心。」
既然單于已經開口,眾人也不用再商議,立刻起身趕往左賢王之處。第一天,倒是相安無事,漢軍並沒有追趕上來,眾人漸漸放下心來。第二天一早上路沒多久,前面就傳來警報,說是發現數百漢騎。
拓跋浩慌忙命一部禁衛軍去擋住漢騎,自己帶著大部人馬轉往另一條道路北行。誰知這條道也不安全。沒走多久又與一支漢騎遭遇。在這一天,他們一共與漢軍遭遇了三次,雖然每次遭遇漢軍不多,卻讓鮮卑君臣驚恐異常,他們擔心自己被這些少數漢騎糾纏住,而後被後面正在追趕地大批漢軍包圍。所以,每次拓跋浩都扔下一部人馬應付漢騎,自己不敢停留,立馬換道繼續往北走。
這天夜裡,拓跋浩仍不敢停下休息。命令連夜趕路。他早已嚇破了膽,稍有風吹早動就會魂飛魄散。有時他甚至產生一種錯覺。彷彿現在他不是在自己的國家裡,而是深入了漢帝國境內,正在被大批的漢軍圍追堵截。到了第三天天亮,沒有與漢騎再遭遇過,他才下令隊伍停下來休息。但也不敢停留過久,僅僅數分鐘後又接著趕路。直到入夜時,前方傳來與左賢王的巡哨相遇的消息,才真正讓拓跋浩大鬆一口氣。
此刻,他心裡更加痛恨尉遲暉。認定漢軍是尉遲暉故意放過來取自己性命的。不然,這北來的一路上,怎麼遇到地全是漢軍,卻沒有見到一名本國地將士。一定是尉遲暉不讓大軍南下,所以才會出現昨日的局面。
其實他是冤枉尉遲暉了,他昨日數次遭遇地漢騎兵,是在留在後面擔任堵截任務的漢游騎。不知什麼原因漢軍過去之後。尉遲暉並沒有派出鮮卑騎兵追趕,高朔在等了一天後,也下令游騎向南開拔。漢游騎一貫是以營為單位行動。每個營之間保持一定的距離齊頭並進。所以昨日鮮卑君臣才會多次與游騎遭遇,好像是游騎是在故意追蹤阻截他們似的。
拓跋浩到了左賢王處,顧不得休息就宣佈了一個重大任命,那就是下令,由左賢王接替尉遲暉的職務。而後。他又準備給尉遲暉下旨。命尉遲暉見旨立刻交出軍權並隨使者返回向自己請罪。
此時,步六孤峰提議道:「陛下。您在下這道旨之前,應該有些準備才行啊。」
拓跋浩不解地問道:「朕要做何準備?」
步六孤峰偷眼看了左賢王一眼,見他在輕輕點頭,便解釋道:「陛下,您別忘了,尉遲暉可不是一般人,有了前車之鑒,在這個時候您就不能再指望能用一紙詔書把他給招來了。」
拓跋浩略有所悟,道:「他難道想造反?」
「他敢不敢明目張膽地造反,臣不敢斷言。但臣擔心,他會用別地名義起兵,比如說清君側……」
拓跋浩聞言大怒,道:「他敢?朕不相信軍隊將領都會跟著他走!」
步六孤峰繼續挑撥道:「尉遲暉可不是一般的人。他從軍多年,在軍中威望甚高,又是蒙陛下恩寵擔任多年地統帥,難保不會培養一批死心塌地跟著他的黨羽。而且,他現在還手握軍權,他要是利用權力將那些忠於陛下地將領剷除,再換上自己的心腹也不是不可能的。」
步六孤峰說得句句在理,大多數鮮卑人將尉遲暉看成是軍神,拓跋浩是知道的。如果他真的是以清君側的名義造反,恐怕有一部分人會受他的蠱惑。拓跋浩現在非常後悔,當初賦予尉遲暉大權的時候怎麼沒有考慮到這些問題。這可如何是好?有道是請神容易送神難。拓跋浩感覺,真要解除尉遲暉的軍權可不是件容易地事,的確應該想個萬全之策,各方面安排得天衣無縫,做好一切準備。
還沒有等他想好解決辦法,又聽步六孤峰說道:「陛下也別忘了他是尉遲家族的家主,尉遲家族有族人數萬,素來以勇猛善戰著稱。他要是造反,他的族人能不跟從嗎?所以要拿尉遲暉,就必須做好準備,不然後果難以預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