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大漢騎軍 作者:風似刀 (連載中)

 
starjeffstar 2008-7-9 00:07:0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7 198630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6-11 08:54
第六部       第十三章    婚事

    今天,對元元來說是很不走運的一天。都怪昨天晚上沒睡好。昨晚熄燈後,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總也睡不著,不知數了多少遍羊才迷迷糊糊睡過去。今天一大早睡眼惺忪地就跟王德化外出訓練了,加上老天爺也不作美,天亮時就下起了綿綿細雨,而且越下越大路面泥濘濕滑,練馬時有兩次差點從馬上摔下來。

    負責訓練他騎射的王德化被他今天的表現氣得夠嗆,一直沉著臉,如果不是礙於身份關係,早就過來踹他兩腳。

    「二少爺,您可是開遠侯家族的子弟,您騎術的好壞直接關係到家族的聲譽。所以請您一定要多多努力!」王德化說話時努力壓制著心中的火氣。元元聽了這話,心情像壓了一塊巨石般沉重。

    他從小就怕父親,即使父親經常不在家中,其威懾力也無時不在。他身為家中的男孩子,所有人都對他抱有很高的期望,下意識中都要以其父親的水準衡量他。如果他在某方面稍有不足,大家就會流露出失望的表情。

    他也很無奈,儘管付出了極大的努力,也達不到父親的水準,父親就像一座巍峨矗立的大山,似乎永遠無法超越。他暗自慚愧,進而心生自卑。

    午飯後,蘭蘭與小竹吵了嘴,來找他幫忙:「元元哥哥,你天天跟著王叔叔單獨練騎術,技術肯定比小竹哥哥好。什麼時候你跟小竹哥哥比試比試騎術,贏了他。看他還怎麼得意?」

    過來安慰蘭蘭的老虎等人聽了這話,都笑得前仰後合,彷彿聽到了最令人捧腹的笑話。就連與他的關係一貫很好的六靈,也邊拉蘭蘭離開,一邊解釋:「蘭蘭,你這不是為難你元元哥哥嗎?家裡除了石頭哥哥,就沒人是小竹哥哥的對手。」

    蘭蘭嘟囔著:「那元元哥哥還有什麼拿手的?我就不信元元哥哥沒有一樣比不過小竹哥哥的。」

    「這可就難了。元元除了畫畫之外,沒有一樣是小竹的對手,蘭蘭你這次可是找錯人幫你報仇了。」老虎這話說得很大聲,一點也不在意元元是否聽到。

    老虎地妹妹雨雨也摀住嘴笑,低聲對蘭蘭說:「元元的畫還沒有陽陽畫得好,你要找人與小竹哥哥比試繪畫,還不如找陽陽呢。」說話聲音雖小,元元卻聽得一清二楚。

    而蘭蘭聽了老虎兄妹的話後,無助地看了元元一眼,那眼神裡透出了對他的徹底失望。元元大腦一片空白。雨雨的話一遍遍出現在耳邊,他也沒有獨自一人默默地返回院子。繪畫已是他最得意的強項。居然還比不過老虎的妹妹,這讓他更加覺得自卑。

    午睡時,他正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有丫鬟來通知他說父親回家了。元元聽罷根本沒有與父親團聚的喜悅,反而感覺害怕。他磨磨蹭蹭出了院子,到了茶室才發現,家中的其他孩子都已經到了。

    在等待父親出來見他們的時候,其他孩子都在悄聲說著話,神態都顯得很興奮。只有他低頭不語。心裡升起一陣陣驚悸。

    父親進來地時候,他也望了望。這時候的父親和藹可親,一直樂呵呵地與家中地兄弟姊妹說著家常話,臉上也掛滿笑容。但父親在元元的眼裡,卻一直無比威嚴。

    屋裡的光線比平時暗一些,從半掩的窗戶透射進來的一絲光線,使他他從自己的角度。只能看清父親的眼睛、鼻子、下巴以及臉頰,而眉毛、額頭以上都籠罩在陰影之中。

    窗外偶爾傳來一道閃電,忽然間將父親照得閃閃發亮。在強光照射下。父親凌厲的目光,彷彿像射出的兩道利箭。而父親左臉頰上地那道疤痕,在時明時暗中似乎也拉長許多,從鬢角一直延伸到下巴,像是一道爆出的血管。

    元元把頭埋得低低的。不敢再多看父親一眼。同時。他這樣的舉動,張銳也發現了。本來心情非常愉悅的張銳。臉上也立刻露出不滿之意。

    「元元,你的騎射學的怎麼樣了?」

    「應該還行吧。」元元懦懦地回了一句。

    「混賬!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什麼叫應該還行?還行地意思,是不是你已經學得很好了?」張銳看見他縮頭縮腦的樣子,就忍不住怒火升起,不由高聲呵斥道。

    「銳郎……」元元正不知該如何回答時,母親董小意開口了,「元元非常勤奮,今天這樣的天氣,他也去練過馬。」

    「嗯……」張銳沉吟片刻,繃著臉道,「繼續努力。還有,下次回答時要爽快點,聲音要大一點。你是男孩子,男孩子就應該有男孩子地氣魄,不要扭扭捏捏的像個女孩子。」

    「是!」元元恭敬地向父親行禮,使出了自己最大的音量回答。抬起頭來的時候,卻偶然看見坐在他上首的老虎,正在盯著他看,臉上滿是嘲弄地笑意。他趕緊坐正身子,又把頭深深埋下。

    董小意見兒子如此害怕張銳,只好對張銳搖搖頭,示意他不要再數落元元。張銳心裡長歎一口氣,朝妻子點點頭。接下來,張銳果然沒有再數落元元,然後又與別地孩子說話。

    元元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父親跟所有地孩子都說了很多話,甚至與和家兩兄妹說的話都比他多,態度更不用說,也和藹了很多。他在一直很疑惑,為什麼父親對其他姊妹都很寬容,而對自己就那麼嚴厲呢?

    一家人聚在一起說話聊天,除了元元,都覺得很輕鬆愉快,也覺得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晚飯時間。

    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盧夫人也網開一面,允許孩子們與父母一起用餐。大家一起來到餐廳,張銳、董小意、烏蘭分別坐在上首,家中最小兩個兄弟坐在母親身邊。其他兄弟姊妹仍按年齡和性別分列兩邊對座用餐。

    吃飯時,張銳發覺孩子們與他上次回家時的表現不一樣。大家都規規矩矩坐著,專心吃著自己面前的食物,沒有一個開口說話。

    他不奇怪地望了妻子一眼,董小意側頭悄聲告訴他,這是盧夫人制定的家規。張銳聽罷點頭微笑,有規矩很好,讓孩子們從小就養成守規矩的習慣,也不會再向懲罰小竹那樣用出極端手段來教育他們。

    主品用畢,張銳見一個僕人端著一隻小碗放到烏蘭面前。烏蘭用小勺盛起碗裡的東西餵她身邊的巴特爾。別的孩子都沒有吃這種東西。張銳很好奇,問烏蘭在給巴特爾喂什麼東西吃。

    烏蘭聽了張銳地問話。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卻沒有回答,眼中竟閃出一絲淚光。董小意輕輕拉了拉張銳的衣角,把頭湊到他的耳邊說:「烏蘭妹妹在給巴特爾餵馬奶。」

    張銳明白了,原來烏蘭在鍛煉巴特爾吃草原上的食物。巴特爾名義上已是達須的兒子,遲早要去草原生活,如果不從小鍛煉巴特爾習慣這些食物的口味兒,那麼以後他肯定習慣不了草原的生活。

    看樣子烏蘭很是捨不得要將巴特爾送走,一提起此事就要難過地傷心落淚。為了化解烏蘭的傷感,張銳故意緩解氣氛。說:「我在部隊上也常喝馬奶,回家的這一路還沒有喝過,給我也來一碗。」

    當一名僕人為他端上一碗馬奶後,他端起來一口飲乾,抹抹鬍鬚問:「嗯?味道和部隊上的有點不一樣。這裡面加了什麼東西?」

    烏蘭一邊喂巴特爾,一邊說:「妾在裡面加了些冰糖、銀耳、棗、核桃等東西進去。」

    張銳點頭稱讚道:「嗯,嗯。不錯。這樣味道就沒有那麼重了。」

    「舅父。部隊上地馬奶是你們自己做的嗎?」老虎忍不住問。

    「是啊,都是自己擠馬奶。」

    「擠出來馬上就能喝嗎?」

    「當然。只是那樣喝味道很大,而且不宜保存。所以要在馬奶裡加上曲種。放在袋子裡掛在馬後搖上一兩天後,就能消除一些味道,也能存放一周以上地時間。」

    說到這裡,張銳突然問小竹:「你習慣馬奶嗎?」

    小竹回答道:「孩兒在草原上的時候喝過,開始不習慣。後來也慢慢能喝一點了。只是回家以後就沒有再喝過。」

    「那麼今後你也每天喝一碗馬奶,最好不摻入其他東西。」

    「是。」小竹一口答應。他雖然不知道父親每日讓喝馬奶的原因。但他卻知道父親叫自己這樣做一定是為了自己好。

    坐在小竹旁邊的老虎不解,問張銳:「舅舅為什麼要讓小竹每天喝馬奶呢?」

    張銳笑著回答道:「喝馬奶好處很多。首先,喝馬奶能增加體質。你們看巴特爾,他身子多結實啊,不喝馬奶的平平就差了很多。再有,現在喝慣馬奶,以後從軍也能輕鬆許多。因為在軍校一周內不能適應喝馬奶,就要被淘汰掉。最後,喝慣馬奶之後,它是一種非常好的飲料,就像我一樣,幾天不喝就想得慌。」

    經張銳這麼一說,老虎動心了,遲疑片刻,問負責家中膳食吳夫人:「夫人,能給我來一碗馬奶嗎?」

    「當然可以,淙少爺。」吳夫人招了招手,就有一名僕人端了一碗馬奶放在老虎的面前。

    家中其他孩子們都好奇地看著他,他們都聽母親說過父親以前在軍校喝馬奶的事跡,知道馬奶難喝,見老虎主動要求要喝,不由得都有些替他擔心。

    老虎這時只能勇往直前了,他一手捏著鼻子,一手端起馬奶,一口喝乾。等他放下碗,看見大家還在看著他,便吧嗒吧嗒嘴說:「挺好喝的,沒有什麼怪味道啊。」

    張銳哈哈大笑:「你喝地是加工過的馬奶,當然沒有什麼味道了。如果你喝新鮮馬奶或是軍中釀造的馬奶就沒有這麼容易適應了。不過初學喝馬奶,可以從喝這種加工馬奶開始,等逐步適應後,再慢慢減少馬奶裡添加的東西,以後喝起純正的馬奶。也能很快適應。」

    聽見老虎說好喝,蘭蘭也高叫嚷著要喝。吳夫人沒有辦法,也給她上了一碗。蘭蘭喝以後,問張銳:「爹爹,孩兒以後也想天天喝馬奶,行嗎?」

    張銳想了想,搖搖頭說:「不行,女孩子不能天天喝這種東西。即使想喝,每週一次,倒還是可以的。」

    蘭蘭哭喪著臉。嘟囔道:「爹爹偏心,只給男孩子喝。不給我們女孩子喝。」

    張銳招手讓蘭蘭來到身前,把她抱在腿上,笑著說:「不是爹爹偏心,是爹爹不想讓你變成小胖子。」

    蘭蘭不信:「為什麼孩兒喝要變胖呢?小竹哥哥和巴特爾弟弟喝了就不變胖嗎?」

    六靈笑呵呵地對她解釋:「男孩子喝馬奶能增強體質,對他們練習騎射有好處。我們以後又不從軍,練習身體的時間也少,要是喝多了,容易發胖地。」蘭蘭看了看父親的體形,再看了看巴特爾胖乎乎的臉蛋。也不再鬧著要喝馬奶了。

    張銳鬆了一口氣,喝馬奶好處很多,但女孩子不能多喝。因為馬奶中含有激素,女孩子喝多了很容易體形變形。就算不變胖,要是變成十歲地年齡就有十六歲的身體,也是不妙的一件事。

    接著張銳又對董小意和烏蘭說:「從今天開始,家中男孩子每天至少喝一碗馬奶。這要形成規矩。不喝就不能吃飯。」

    烏蘭對喝馬奶沒有什麼不習慣的,所以馬上點頭同意。只是董小意有些猶豫了,說:「平平這麼小的年齡也要喝嗎?」

    張銳知道她心疼兒子。勸道:「喝馬奶地好處我剛才已經講過了,平平喝了以後身體也會逐漸強壯起來。身體強壯了,不就很少得病了嗎?」

    經他這麼一說,董小意才勉強同意。只是元元在心裡又是一聲哀歎,剛想向娘請求不要讓他也喝馬奶。但抬頭就看見父親地臉。已到嘴邊地話又吞了回去。

    晚飯後,孩子們散去。張銳叫住董小意和烏蘭。提醒她們道:「碧斯明年就滿十六歲了,已到訂婚地年齡。我們是否應該好好考慮考慮她地親事了?」

    董小意說:「妾本來是想明年碧斯中學畢業後,在平濟莊園為她舉行一場狩獵聚會。不過邀請的名單,妾還沒有想好。既然銳郎說起這事,不妨為妾提供一些參考。」董小意在家中十分講究稱呼,即使只有烏蘭在面前,她還是對張銳自稱「妾」。

    張銳問:「聽說碧斯的成績很好,是嗎?」

    董小意點點頭,道:「是,家中孩子們中除了六靈之外,就屬碧斯的成績最好。她去年就已自學完成了中學課程,本來妾是想讓她今年就考大學,但不知她出於什麼原因,一直不願去考。」

    「她肯定是捨不得她的那些花草。」烏蘭在一旁笑著對張銳說,「碧斯最大的愛好就是種植、養護花草。她在花園種了許多花草,連竹子都種。她肯定有點擔心她走之後那些花草沒有人照顧。」

    張銳聽罷,對她們說道:「既然碧斯已經修完中學課程,那麼我想年底時帶碧斯一起上京一趟,也許要明年三四月份才回來。她耽誤一兩個月不上學,應該不會影響她考上大學的。」

    烏蘭不解,問:「虎哥上京去幹嘛?為何還要帶碧斯去?」

    董小意明白了夫君的意思,說:「夫君想讓碧斯參加虞士基家中的聚會,難道希望把碧斯許配給虞士基地兒子?」

    張銳點點頭說:「年底時,我想去京城拜見拜見陛下以及太尉等人,當然順便參加虞士基家的聚會。我聽說虞士基的長子今年滿十八歲,就不知有沒有婚約。如果沒有婚約,將碧斯許配給虞士基的長子也是很不錯的一門親事。」

    董小意沉默了一下,說道:「以我們家現在的地位,能與三公家結親也是很不錯的選擇。但這也是我們一項情意地,就不知人家能不能看得起咱們。銳郎最好還是謹慎些,不要弄巧成拙。」

    張銳早有想好對策,說道:「我知道夫人擔憂,一旦對方已有婚約或是拒絕,會掃我家的顏面。不過,請夫人放心,我不會笨到在信上就提親,我只對虞士基說,年底將帶女兒一起去參加聚會,他看見過自然懂得我的意思。我帶女兒去赴會,也是按照習俗選親而已。如果他地兒子已有婚約或是不願意娶咱家的養女也無所謂,他自然會邀請一些別家有身份的弟子參加赴會。這樣就不會傷及他的顏面或是我家的顏面了。」

    烏蘭贊同,笑道:「這樣最好。妾相信,單憑我家碧斯地絕色美貌和嫻雅地氣質,參與聚會的少年郎為之傾心地應該不在少數。」

    張銳又道:「即使在虞士基家沒有找到合適的對象,朝中大臣各家在年底時舉行聚會的也有很多。我就帶著碧斯逐一參加,總會為她找到合適的郎君。這樣總比邀約人家來我們家好,我們家地方太過偏遠,我想能來此地的人也不會太多,大大限制了碧斯選擇的範圍。」

    張銳所說十分在理,董小意也深表同意。三人商量完這事後,就去前廳會見家臣。他們哪知道,這番話被碧斯的一個貼身丫鬟聽到了,急匆匆地趕回去向主子報告。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6-11 08:55
本帖最後由 chkuo1952 於 2012-6-11 09:04 編輯

第六部       第十四章    機靈鬼六靈

    六靈見元元一下午都悶悶不樂,很是擔憂。晚飯後,就先去了元元的院子一趟,問他為何見到父親還不開心,元元支吾半晌,才說是因為今日練馬出錯影響心情。即使對六靈,元元也不肯明言自己害怕父親,他擔心大夥兒笑話他。六靈不得要領地費了一番口舌,見天色不早了才作辭離去。

    回到自己的院子,看見老虎正在屋裡等她。老虎一瞅見她進門就起身迎了上來,彬彬有禮地道謝:「六靈妹妹,明日一早我們就返家了。這些日子有勞你照顧雨雨和陽陽了,我代表我爹娘向你道謝。」

    六靈第一次見到老虎這麼正經八百地講話,覺得很不習慣,也很好玩,忍不住咯咯咯笑起來:「老虎哥哥,你怎麼突然這麼客氣了?該不是病了吧?」

    老虎被她笑紅了臉,不知所措,一旁的雨雨拉著六靈的手為哥哥解圍:「其實哥哥來是有事求姐姐幫忙的。」

    「哦?什麼事?」六靈更加好奇。

    其實,老虎到這裡來主要是想在臨走前再跟六靈多待會兒,哪怕多待五分鐘十分鐘也好。不湊巧的是正好六靈不在,見到與六靈同住的雨雨、陽陽,不得不瞎編了一個造訪原因。

    「今天舅父答應我和妹妹明年暑假再來玩,可是我怕舅父事情多,到明年這個時候忘記了,所以想請六靈妹妹幫助記住,明年提醒一下舅父、舅母。你也知道,小竹那小子也不大可靠,這事也只有托付六靈妹妹了。」為了自己,老虎只好暫時犧牲好兄弟了,只是在心裡連連向小竹告罪。

    雨雨和陽陽也拉著六靈的手說:「六靈姐姐,求你明年的時候一定記得提醒舅父、舅母他們啊!」

    六靈拉著雨雨和陽陽坐下。笑著說:「這事你們就放心吧,我一定記在心上。如果明年姑姑不讓你們來,我就讓父親答應讓我和小竹去你們家玩,總可以了吧。」

    雨雨和陽陽樂得又蹦又跳,嘰嘰喳喳直向六靈道謝。老虎也很高興,只要能見到六靈,那無論是來舅舅家,還是六靈去自己家都無所謂,也高興地向六靈行禮道謝。

    六靈又問老虎:「你們明日什麼時候啟程?」

    老虎道:「剛才已經和曹夫人商量好了,明日一早我們就動身上路。」

    六靈又問雨雨、陽陽:「你們的東西收拾好了嗎?」

    雨雨、陽陽點頭。道:「已經收拾了。」

    六靈又對她們說:「等會兒我找些好東西給你們帶上。」

    雨雨道:「姐姐前幾日已經送給我們很多東西了,不用再為我們準備禮物了。」

    六靈笑道:「你們的禮物是有了。但是我給姑姑以及你們小弟的禮物還沒有準備啊。你們來一趟不容易,如果我不準備些禮物帶回去,豈不是很失禮?」接著又轉頭對老虎說,「你別哭喪著臉,也有你的禮物。」

    老虎臉上頓時笑開了花,連聲道謝。六靈吩咐屋裡的丫鬟找東西,都是一些小玩意,不過大家都只是孩子,有禮物就很開心。也不會勢利地用金錢去衡量禮物的好壞,誰也不會計較物品是否很值錢。

    老虎倒是不客氣,自己挑了一副六靈屋裡掛著地一張山水畫。他知道這畫是六靈自己畫的,所以厚著臉皮要了過來。

    包裝好禮物之後,四人又坐在屋裡聊天。突然一個丫鬟進來對六靈說:「二小姐,彩玲過來了,要見小姐。」

    六靈對她點點頭。說:「請彩玲進來吧。」

    門簾一挑,彩玲從門外走進來,先對六靈行禮。又接著問候趙家三兄妹。六靈問:「是大姐有事嗎?」

    彩玲回答道:「大小姐想請二小姐現在過去一趟,說是有要緊的事情與小二姐商量。」

    老虎恨得直跺腳,好不容易等到六靈回來,還沒待一會兒,又有人叫她離開。彩玲話音剛落。他就嘟囔道:「碧斯姐姐有什麼事情不能明天說嗎?現在天都黑了。還要六靈妹妹過去啊?」

    彩玲一臉歉意,陪笑道:「沒有辦法啊。大小姐真的有急事要請二小姐幫忙拿主意,如果不是腳傷還沒有康復,她早就自己過來了,不會勞煩二小姐跑一趟。」

    六靈感覺碧斯一定是遇到大麻煩了,連忙起身對老虎三兄妹道:「碧斯姐姐連夜找我,一定有很緊急、很重要的事情。老虎,很對不起,今天暫時不能陪你說話了。雨雨、陽陽,要是太晚了,我就在碧斯姐姐那邊休息,你們就不要等我了。明天一早,我再來為你們送行。」

    見六靈執意要去,老虎很不情願,但也沒辦法,他與六靈一起出了院子。此時,雨已漸稀,幾個丫鬟舉著燈籠給他倆照路。順著迴廊老虎一直把六靈送到碧斯的院門口,才返回自己的住處。

    六靈進了內屋,見碧斯斜靠在床頭,無助地望著窗外發呆,見她進來彷彿看到了救星,雙眼終於閃動出神采。六靈走到碧斯身邊坐下,關切地問道:「怎麼了?」碧斯馬上屏退眾丫鬟。

    碧斯還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眼中就流下淚來。六靈見狀深感詫異,也有些驚慌,連忙抱住她,輕拍其背,安慰道:「別哭,別哭,咱們是好姐妹,你有什麼難處,我絕不會袖手旁觀,一定想辦法幫助你。嗯----,是與石頭哥哥有關的事情嗎?」

    碧斯似乎很怕六靈離開,緊緊摟著六靈,哽咽著說不出話來,連連點頭。她倆這模樣,六靈倒像是姐姐,碧斯反而是妹妹。

    「剛才石頭哥哥不是還跟我們一起吃飯嗎?他出什麼事了?」六靈見她哭得傷心,以為是秦磊出了事。

    碧斯哽咽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不是大郎出事,而是剛才我得知了一個可怕的消息。剛才。我叫屋裡一個丫鬟去向二娘要些東西,結果她無意中聽到爹正在和娘商量,準備年底地時候帶我上京,去參加什麼虞家的聚會,好像……好像要…….」碧斯說到這裡再也說不下去,哭得更厲害了。

    六靈全明白了,她一邊安慰碧斯,一邊想:碧斯姐姐明年就年滿十六歲了,是爹爹和娘為她操心婚事地時候了。碧斯所說的虞家,應該是位居三公之一的虞士基虞家。門當戶對,如果她心中沒有石頭哥哥。其實這門婚事對於碧斯姐姐來說倒是很合適。

    碧斯姐姐已經和石頭哥哥私定終身,爹爹和娘看好的這門婚事,碧斯姐姐絕對不原意。但是如果明著反抗,多半會惹惱爹娘。怎麼辦才好呢?

    碧斯哭了一會兒,心緒稍微平靜了些,又求六靈:「好妹妹,你點子多,只有你能幫我拿主意了。」

    六靈腦子靈光,只是一會兒就想出一個好辦法。「噗哧」一笑,說道:「好姐姐,這有什麼難辦的?」

    碧斯急忙拉著六靈地手,瞪大眼睛追問:「快告訴我,該怎麼辦?」

    六靈眨眨眼睛,故意賣關子:「你不答應,爹娘也沒有辦法逼你嫁去虞家啊。」

    碧斯沒明白:「你是讓我現在就去跟爹娘講。不要去京城嗎?」

    六靈搖頭笑道:「這怎麼行?你用什麼理由去跟爹娘講,說你不去京城?」

    碧斯有些急了:「好妹妹,別再跟我打啞謎了。求你快告訴我。該咋辦啊?」

    六靈拍著她的手,說道:「你就跟爹爹上京去參加聚會就是了。不過,那些貴族少年找你說話或是邀你出遊,你拒絕就行了。」

    「可是……要是爹爹問起來,我怎麼解釋啊?」碧斯腦子已經迷糊了。六靈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她還是不明白。

    六靈「嘿嘿」笑道:「爹爹問你,你不會編個理由說他們不合你啊?什麼舉止輕佻啊。什麼修養欠佳啊,什麼相貌醜陋啊,隨便挑一條不就行了?爹娘心疼你,總不會把你硬嫁給這樣的人吧?」

    聽了六靈這話,碧斯終於臉上露出了笑容,連聲向六靈道謝。心裡更加佩服這個妹妹,在她來看這麼難辦的一件事,只要經六靈這麼一說,就迎刃而解了。

    可沒高興幾分鐘,碧斯又皺起了愁眉,擔心地說:「可是,我還是有些害怕。萬一那些少年糾纏不休該怎麼辦呢?」

    六靈心想乾脆好事做到家,於是就說:「這樣吧,年底爹爹要上京地時候,我就要求爹爹也帶上我去。到時候如果有必要,我可以為你擋些麻煩事。」

    碧斯連連點頭,她對這個妹妹自信十足,只要六靈能去,即使到時候遇到再大的麻煩,六靈也能為她想出辦法。

    兩人又閒聊了一會兒,六靈站起身,看看時間已晚,就叫自己的貼身丫鬟進來,吩咐她把自己的洗漱用品和睡衣取來,說自己今夜要留在這裡過夜,丫鬟答應一聲就去照辦。

    六靈要留下來,碧斯當然很高興,連忙吩咐自己丫鬟為二小姐準備洗漱用水。她們洗漱完畢後,對臉躺在床上。

    碧斯用手捋著六靈的頭髮,歎了口氣道:「可是這樣總歸只是一時的解決辦法啊,要是爹娘明年再為我選親,我總不能又重複這樣地理由啊。」

    六靈勸道:「這事急也急不來,姐姐還是放寬心吧,慢慢再想辦法。碧斯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問:「妹妹,你認為我是否應該向爹娘坦白我與大郎相好地事?」

    六靈想了想,說:「不行,石頭哥哥馬上就要返回學校了,接著又要上前線。爹娘要是知道你們相好,肯定不會答應。而如果石頭哥哥求親遭到爹娘地反對,懷著沮喪的心情上前線,很容易出事,萬一出了事,豈不是害了他?」

    經六靈提醒,碧斯也覺得不妥,連忙放棄了這個想法,又愁眉苦臉了。六靈見她眼中又含著淚水,就進一步開導她:「這件事,關鍵不在爹爹,而在於要說服娘。只要娘答應了,爹爹一般不會反對。」

    碧斯也知道在家中,娘地話比爹爹的話管用。他聽六靈說過娘以前懲罰小竹的事,她知道只要娘下定決心要辦到的事情,爹爹即使不同意,也不會公開反對。可問題的關鍵是她不知道該如何說服娘,特別是娘萬事都以家族為重,別地什麼事情都好說,只要涉及與家族榮譽有關地事,娘鐵定會反對。

    六靈神秘地對她眨眨眼,說道:「姐姐也不必為這事太過擔心,只要你心意已決,我就有八成地把握能讓娘答應你和石頭哥哥地婚事。」

    碧斯半信半疑,用懷疑的眼神望著六靈。六靈神秘地一笑,將嘴湊到碧斯的耳邊輕聲說了一番話,碧斯聽罷立刻轉憂為喜,連連讚道:「妹妹真是聰慧過人,什麼事都能想出辦法。」

    六靈畢竟年紀小,愛聽好話。姐姐一番稱讚讓她歡喜不已,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她又對碧斯說:「不過,我剛才對你說的辦法,不到關鍵時刻不能輕易用,這個法子只能用一次,用多了就不起作用了。依我看,明年石頭哥哥暑假回來的時候,是最好地時機。而且使用此法之前,一定要和石頭哥哥商量好,你們一裡一外的相互呼應,更能打動娘的心。」

    碧斯喜形於色,連忙又請教她細節。兩姐妹為了好好計劃周全,嘀嘀咕咕直到深夜。

    而此時,對碧斯與石頭之間地感情毫無覺察的張銳、董小意也在床上商量著事情。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6-12 10:54
第六部       第十五章    一堂春色

    張銳側身躺在床上,雙眼微闔,屋外下著小雨,輕風徐徐,香氣襲人。在家裡,所有的神經都可以徹底放鬆,感覺愜意而滿足。

    身後一具柔軟的身軀靠攏過來,一隻手從他身後繞過來摟住脖子,另一隻手從腰部掠過緊緊把他抱住,接著身軀緊緊貼了上來。高挺豐滿的乳房,有意無意地在他赤裸的背心上摩梭,然後滑潤的肚腹、腿部都貼了上來,兩隻嬌小的腳也與他的腳纏在一起,整個人彷彿粘在了他身上。摟在脖子上的那隻手也移到他的胸腹之間輕輕摩梭著,把他整個人往她懷裡擠。

    張銳沒有回身,只是靜靜享受這溫軟柔滑的懷抱。他知道這是董小意的習慣,自從結婚開始,每次雲雨過後,董小意都要這樣抱著他纏綿好一會兒才安然入睡,但不願意他翻過身去與她臉對著臉,說是會影響到她的呼吸。

    張銳覺得,這樣的感覺也挺好,之前一直是他緊抱著她。現在轉換過來,也能讓他享受到另一番情趣。董小意有時會像小姑娘似的頑皮,將手探到他的肚臍邊,輕輕畫著圈,霎那間酥癢的感覺傳遍張銳的全身。他剛想轉身,她的動作又會突然停止了,然後用嘴唇貼在他的耳邊,輕輕地吹一口氣。

    這個暗號張銳當然知道,於是又閉上雙眼假裝睡覺。沒有老實幾分鐘,他又感覺到董小意滑嫩的手指在他的背部寫著字。這也是他們玩慣了的遊戲,董小意寫完後會讓他猜,在背上寫的是什麼字。

    張銳還記得新婚的第一天,董小意在他背心寫下的是:今生今世永侍君。那天是他倆第一次玩這個遊戲,張銳總不能集中精神,老會去想貼在身上的那具香艷的軀體,而忘記了董小意所寫地筆劃,因此被董小意用牙在他的肩膀上咬了無數個痕跡。說是對他的懲罰。

    結婚這麼多年,這種遊戲也玩過無數次,現在他基本上一次就能猜出董小意寫的是什麼字。就在董小意手指剛寫完最後一筆,他就輕聲說出了答案:「親愛的」。

    他知道董小意還記得自己下午在浴室對她的稱呼,很顯然她很喜歡這樣的稱呼,此時此刻想聽自己多叫幾聲。果然,董小意聽到答案,將臉貼上了他的肩上,輕輕得吻了又吻。口裡也輕輕叫著:「銳郎,銳郎……」

    張銳的欲求十分熾熱。特別是才結婚那陣。在那一個多月的時間,他幾乎沒有離開過董小意。以後每次回家探親。都因為分別太久,每次都感覺自己置身在炙熱地火焰中,跟新婚燕爾沒什麼分別。

    雖然剛才已有過一番親熱,但董小意的動作,又挑起了他地慾火。就在他要忍不住翻身時,董小意突然歎了一口氣,說:「銳郎,這次劫案的事情,讓父親大人對我很有意見。」

    這話暫時止住了張銳心裡升起的火焰。側了側身子問:「父親為何對你不滿?」

    董小意便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原來在收到劫案消息的第二天一早,董小意就去安江城堡把這事告訴了公公張逸。張逸聽後,就要下令胡公家行動起來追查此事。

    董小意連忙婉拒,說已經有了一些線索,會很快緝拿到兇手。又說暫且不需要父親幫助,如果以後有需要再來求助。張逸也就信了董小意的話,暫時沒有插手此事。

    可是。沒過一天,開遠侯家出賞金緝拿兇手的傳言,就傳入了張逸的耳中。於是。又派人找董小意去安江城堡詢問。董小意自然不敢對公公隱瞞真相,承認是懸了賞。不料張逸大怒,怒斥董小意竟然寧願找外人幫忙,也要拒絕家人的幫助。

    雖然董小意費盡口舌解釋原因,張逸始終聽不進去。最後還是忿忿然:「你既然把兩家分得如此清楚。那麼我以後再也不管你家的事情。」董小意原樣轉述完公公地這句話後,將臉貼在張銳的背心上。

    張銳啞然失笑。從父親的立場來看,幫助兒子天經地義。他想不通兒媳為何寧願對外懸賞,也不願胡公家幫助,感覺很掃面子,也誤會兒媳對胡公家有意見。

    可從張銳自家的立場上看,此事的確不宜讓胡公家族插手過多。他與董小意都是性格剛毅的人,不希望總是依賴父輩,讓別人認為自家凡事都得依靠父輩的庇護。即使眼下胡公家主是他地親生父親,但他自己已經獨立門戶有了自己的家族,自家的大凡小事都應該自己擔當起來,不能動輒就找父親地家族幫忙。

    父親顯然沒有考慮過這些問題,他只是一門心思的想幫助兒子,卻被董小意婉拒,可想而知父親有多麼氣惱。張銳心想,這事也只有自己回家厚著臉皮求父親原諒。挨罵就挨罵吧,就算被打一頓也行。

    隨後又想到董小意遭父親怒斥,必然心裡難受,便拉起她的一隻手放在嘴邊吻了吻,輕聲說:「小意,我長年在外征戰,沒工夫管理家務,為了咱們的家,你受了不少委屈。」

    董小意道:「我受委屈沒有什麼,就是怕父親對我誤會至深,而影響了兩家的關係。」

    張銳翻過身來,把她抱入懷中,安慰道:「放心,這事就交給我處理吧。明日我去安江城堡向奶奶、母親請安,順便和父親談談此事,請求他地原諒。」

    「那我也隨你一起去。」

    張銳考慮到她才遭父親怒斥,怕她去了面子上不好過,想等父親氣消了之後她再去,於是勸道:「老虎三兄妹明日要返家,你還是留在家裡送他們上路吧,就我自己去安江城堡就行了。」

    董小意搖搖頭說:「那怎麼行?如果我不去,父親大人還以為我在跟他鬧脾氣呢,恐怕會更生氣了。」

    張銳還是有些猶豫,董小意想了想又說:「這樣吧,明日送走老虎三兄妹之後。我們全家一起去安江城堡。」

    張銳立馬明白了她地意思,要是全家都去,父親即使氣還沒有消,但當著孫子們的面,也不好繼續責罵。也就同意了,她地意見。

    這時,張銳又突然想起一事,問董小意:「開遠那邊現在有多少犯人了?」

    董小意回答道:「到今年上半年為止,發配到開遠的犯人有三萬六千人。」

    張銳在心裡暗暗感激蕭禹,有他的幫忙。刑部才會把這麼多犯人都集中發配到開遠。也許整個北方地區的重罪犯,都被發配到自己的領地上。可是他還是有些擔心。這麼多罪犯聚集到一起,恐怕很難管理。

    又問:「家中現在只有數百武士在開遠,他們能管得了這麼多罪犯嗎?」

    「盡請夫君請放心。聽和鄯說,那些罪犯聽說是發配到我家領地上,都心懷恐懼,一般不敢鬧事。而和鄯又從罪犯中挑選出一些人,讓他們參與管理,所以安排的武士人數雖少,但也沒有出過什麼大事。」

    張銳知道按照帝國法律規定。如果發配地罪犯在流放地再次犯罪,當地治安人員有權將其斬殺。但這種情況極少出現,因為大多數流放地都是偏遠地區,被流放的犯人也沒有什麼具體的事要做,都是自給自足,種植田地或放養牲畜過活,基本上沒有治安人員。所以流放地的治安很是混亂,兇殺、盜竊之事經常發生,只要他們不出逃。一般沒有人管他們。

    但在自己的領地上,這些犯人的待遇就不同了。自己供應他們食物和住所,代價就是需要為自己工作。那些犯人知道自己是在有著凶殘惡名的瘋虎領地上服刑,又有開遠侯家的武士駐紮在當地,他們更是謹慎小心。唯恐再次犯罪。瘋虎發起狠來肯定會把他們斬殺得乾乾淨淨,根本不敢像在其他流放地那樣膽敢肆意妄為。

    張銳心想:看來當惡人也不錯。只憑借惡名就能震懾住犯人,也省去了不少麻煩事。接下來,只要想辦法留住那些犯人的心,就能讓他們大多數人留在開遠扎根。

    因為這些人都是重罪犯,他們即使刑期滿了以後,回到原駐地也是賤民的身份,生活得也會很悲慘。就算他們洗心革面、改過自新,也要兩代人後,才能恢復平民地身份。所以只要給他們穩定的生活,這些犯人在刑期滿了之後,基本上都不願意返回故鄉去遭眾人地冷眼和嘲諷。留在大家身份都差不多的地方生活,才是他們最佳的選擇。

    張銳將自己的想法告訴董小意,董小意也很贊成他的想法,只是說:「要留在他們的心,最好的辦法是讓他們在開遠成家,有了家小後,大多不會輕易離開。只是發配去開遠的幾乎都是男犯人,加上當地的人太少,根本無法讓他們每個人都成家。」

    聽了董小意這話,張銳不禁想起以前隱藏下來地那些俘虜,張銳便把注意打在她們的身上,想著把她們安置到開遠,然後把她們配給表現好的犯人為妻。那些犯人只要有了女人、有了家,就能安心地留在開遠定居。

    他又把這個想法說給董小意聽,不料董小意笑了,說道:「你法子是挺不錯的,但你別忘了開遠有數萬犯人,你能找到多少女子為他們配對?」

    張銳想了想,說道:「年齡在四十歲以下的女子,應該在三、四萬之間吧。」

    董小意眼睛瞪得溜圓,問:「你到底隱藏了多少俘虜?」

    張銳悄悄說道:「總人數大概在十三萬左右。一些俘虜是全家都隱藏下來,有些俘虜本人不能留,所以就殺了本人及其全家的男丁,女眷基本上留了下來。」

    董小意已驚得說不出話來。她曾經猜測,夫君最多不過隱藏了萬餘人,沒有想他竟然留下了這麼人。私留這麼多朝廷欽點的要犯及其家眷,要是被查出來,即使是皇帝也救不了他,而且整個家族都要受到牽連。一想到全家都有危險,她不禁暗暗害怕起來,

    張銳能夠感覺懷中地妻子正在輕微顫抖著,輕拍著她的背安慰道:「參與這事的戰區將領不在少數,就連劉炯也參與了,所以你不用擔心。只要後續安置這些俘虜不出問題,這事就不會被查出。」

    董小意沒有想到夫君能把戰區統帥劉炯也拉下水,心裡又吃了一驚。又問:「你準備怎麼安置這些人?」

    張銳說道:「按照當初地協議,除去利西人所得部分,應該還有九萬人。在這九萬人中,我應得三萬人,另外三萬屬於劉炯,一萬人給參與的將領們,還有兩萬分給前師及游騎所有將士們。」

    董小意搖頭道:「這樣可不行,這麼多人帶著奴隸回家,肯定會惹不少事,恐怕遲早要敗露。」

    張銳笑著說道:「我才沒有這麼笨,把人分配給每個人。我早就想好,除了達須所要的人外,其餘的人都歸我家所有,我們拿出些錢來分給那些人不就行了?而且除了參與此事的將領外,給將士們地錢,也是用補貼地形式發給他們,這樣一來,就沒有多少懷疑了,即使有懷疑,沒有確切的證據,誰也告不了我。」

    董小意又問:「那我們需要拿出多少?」

    張銳想了想說:「就拿五十萬出來吧。」說完,見董小意沉默不語,以為家中現金不夠,又說:「如果家中現在沒有這麼多錢地話,就先拿二、三十萬出來也行。私留俘虜的事情已經過去一年多了,還是要拿出些好處先分給劉炯等人,至於分給將士們的以後家裡有了錢再慢慢給吧。」

    董小意搖搖頭說:「家中現有一百一十萬金幣可以調用,不過我想,還是不要直接給劉炯等人金幣為好。」

    張銳疑惑地問:「那該怎麼給?」

    董小意說道:「讓錢莊開出一萬金幣一張的存款票據,你拿這些票據分給劉炯他們。這樣做的好處,一是不會那麼顯眼,即使有人看見那些票據,我們可以推說是收到了他們家裡的存款。二,你對他們說需要提錢的時候,就憑這些票據來我們家的錢莊提就行了,這樣我們也不必一次性提出支付這麼金幣了。」

    張銳大喜,在她的臉上親了一下,讚道:「這個辦法好,真不愧是我的閒內助。」

    董小意笑了笑又問:「你準備什麼時候開始,往開遠那邊送人?」

    張銳一邊捋著妻子有些散亂的秀髮,一邊說:「從今年就開始吧,安排和鄯辦這事吧,只有他親自辦這事,我才能放心。每批送去的人數不能過多,最好在三、四千人之間,如果外人問起,就說是從利西族購買的奴隸。」

    董小意十分讚賞夫君的細心,又補充道:「最初應多送些女子過去,把她們與表現好的罪犯配對,這樣能讓罪犯們更加老實聽話。」

    張銳哈哈大笑,說道:「那當然了,有了老婆自然都會變乖。你看,我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一邊說,一邊手開始不老實起來,在董小意的身上遊走。

    方才雲雨過後,二人都還沒有穿衣,董小意被他一摸,呼吸又急促起來,反手抱住他親吻起來。窗外細雨斜飄,屋內一堂春色,一夜就這麼過去。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6-12 10:54
第六部       第十六章    探望父母

    第二天一早,送走二姐家的三個孩子,張銳率全家去安江城堡探望父母和奶奶。隨行衛護上百人,這可不是他想擺排場,主要是鑒於現在是自家的非常時期,家臣們堅持要求張銳多帶護衛隨同出行,以確保女眷和孩子的安全。

    一路上,護衛們弓出鞘、箭上弦,打起十二分精神戒備。那些匪徒既然敢謀財害命,定是亡命之徒,誰敢保證他們不會鋌而走險來安江報復殺人?張銳一家有說有笑,完全沒有擔驚受怕的樣子。

    張銳覺得家臣們有些太過小心。自己都是惡人中的惡人,誰還敢撞上門來找死?除非是活膩了。否則借一百個膽子給他們,他們也不敢跑到安江來行刺。一路上,閃在道旁為隊伍讓路的行人們一臉驚訝、羨慕的表情,張銳連連感歎:這樣的確太招搖了,想不引人注目都不行。

    張銳沒有騎馬,與董小意、烏蘭同乘坐一輛馬車。董小意見他一路上眉頭緊皺,不解地問:「怎麼了?」

    「太奢侈了,以後咱家的馬車還是刪繁就簡,盡量簡單樸素些,把車箱上的那些金、銀飾品都給撤去。家裡人出門不要打什麼旗幟,護衛也不要過多。以現在這般招搖,本來沒有惡念的人,說不定都會激起了歹「嗯,言之有理,銳郎,只怪我以前沒考慮到這一點。」董小意有點自責。她本來也不是好出風頭之人,見夫君反對奢侈浪費,馬上就同意了。

    在離安江城堡還有五、六里路,張銳叫隊伍停下,把護衛隊長王德化叫來,讓他帶著大部分護衛先返回莊園,到了下午再來此地等候自己出來。然後帶著十幾名騎士繼續上路,他可不想讓父母誤以為自己到家裡還怕不安全。要帶這麼一群人保護。

    又有幾年沒有來探望過父母了。在踏進城堡的那一霎那,張銳的心裡不禁有些激動。在停車下馬前,張銳就望見父母都站在樓前的小廣場上,顯然,父母已知道他們到了。

    還沒等僕人上前打開車門,張銳自己就跳將下來,快步奔向父母。緊接著就是真情的問候。張銳發現母親非常開心,滿臉都是藏不住的笑意,父親卻一直保持著嚴肅的表情。看來,老爸的氣還沒消。

    當董小意過來問候時。父親想把頭扭到一邊,母親輕輕拽了拽他的衣角。他才勉強對董小意點了點頭。幸好,孩子們都衝上來,七嘴八舌問候爺爺、奶奶,張逸不好在孫輩面前虎著一張臉,況且看到可愛地孫兒女,即使有氣也消了,他也微微露出了笑臉與小竹、六靈等孫兒女說話,才緩和了剛才尷尬的氣氛。

    張銳又與二嫂司馬玉卓還有侄兒侄女們一一打過招呼,然後上樓去問候奶奶。張逸陪著他一起上樓。母親和二嫂則陪同一大家子人在一樓敘話。

    見到奶奶,張銳不禁有些傷感,真是歲月不饒人。上次他回家時,***精神頭還很足,在他磕頭時還能站起身來拉他起來。這次老人家又更加蒼老,已經不能自己站立起來,只能一直坐在椅子上。要起身就得僕人們攙扶。

    ***面容明顯比上次蒼老,身體也虛弱了很多,說話時氣息急促。口齒也不大靈光了。他有時聽不清奶奶在說什麼,全靠父親在一旁當翻譯。這時,他才明白為什麼父親要陪他一起上來。

    往次他回家,他至少要跟奶奶聊上一兩個小時,但這次才說了十幾分鐘的話。奶奶就有些力不從心。嘴皮開始發紫,然後大口大口喘著氣。父親知道她撐不住了。暗中踢了他一腳,張銳心領神會,趕緊找個借口向奶奶告辭。

    奶奶卻不願意他走,伸手拉住他,顧不得自己的疲憊,還想多和他說說話。張銳不忍違背***意願馬上離開,於是盡量自己多說話,讓奶奶少說話。這樣又聊了十幾分鐘,見奶奶實在累極了,這才安慰奶奶說以後每天都要來向她老人家請安,奶奶這才依依不捨地跟他擺擺手,讓他離去。

    出了***房間,張銳問父親:「奶奶身體狀況比起原來差了很多,像這樣有多久了?」

    張逸歎了一口氣說:「去年你奶奶得了一場病,痊癒之後,身體狀況一落千丈。現在她老人家已無法自己站立走動,話也不能多說。」

    張銳沉默不語,他隱隱感覺***日子不多了。一想到對自己關愛有加的奶奶就要離開人世,心裡一陣陣刺痛。

    張逸見兒子面帶悲傷,拍了拍他地肩膀:「跟我來。」張銳跟著父親,來到他的書房。

    待坐定後,張逸從抽屜裡拿出一封信遞給張銳。張銳接過一看,原來竟是奶奶地遺囑。張銳吃驚地看向父親,張逸解釋道:「這是你奶奶去年病重時,所留的遺囑。後來病情穩定之後,她還是把它交給了為父,說是以後有個萬一,也就不用再留言了。」

    張銳仔細看內容,奶奶簡單回顧了自己的一生,說嫁給爺爺是她畢生最幸福的事。又說在胡公張家的這幾十年,看見兒孫們都各有所成,十分欣慰。而其中特別提到自己,說自己是家族的驕傲,是她的驕傲,希望自己百年之後也能夠埋在她的陵墓旁邊陪伴她。

    看到這裡,張銳眼眶濕潤了,百感交集。胡公家族有專門的陵園。陵園分為幾個區,陵園外圍地區,出身家族三代以內地子弟都可以在此立碑築墓。陵園中心區,都是家族歷代家主及原配的陵寢。奶奶如果去世後,陵墓肯定是在中心區,靠近爺爺的墳邊。

    自己本沒有資格在死後埋在奶奶旁邊的,她老人家提出這樣要求,父親又是大孝子,肯定不會違背她的意願,所以肯定會在***陵寢邊給自己留下一塊地。不要小看了這種待遇,埋在這裡的含義不僅是奶奶喜歡自己。還有一層更重要地含義就是,以後歷代胡公家族的子孫們在祭祀時,也會參拜自己。奶奶是希望自己永遠是胡公家地人,而受後世子孫緬懷。

    「你現在知道為父為什麼很生小意地氣了嗎?你奶奶希望你們永遠是胡公家的人,你們卻把界線劃分得涇渭分明。你說,為父能不生氣嗎?」張逸用手指敲著桌面,說出了心裡話。

    張銳惶恐地起身道歉,「父親說的是,孩兒知錯,現在也代表小意向您老道歉。孩兒向您保證永遠是胡公家的人。與胡公家永不棄離!」

    張逸見兒子說得誠懇,火氣稍減。又問:「劫案的事情有何進展?」張銳回答道:「孩兒昨日剛剛回來。聽家臣們說已有一些進展。」

    張逸見兒子還是恭恭敬敬站著說話,對他揮揮手示意他坐下。張銳坐下,又接著說:「劫案發生後,有家臣已去了案發現場。他發現押送金幣地武士們是分兩批被射殺,所以估計劫匪地人數是在二十人左右。劫匪埋伏時,每人持有兩到三具強弩,因此在武士們還沒有做出反擊之前都遭射殺。」

    「可有劫匪的線索?」

    「目前還沒有。劫案發生在傍晚,路上行人稀少,目睹了搶劫過程地路人也通通被他們殺死。裝載金幣地馬車留在原地。他們換過馬車。從作案的手法上看,這批劫匪很有組織,計劃也很周密,現場沒有留下任何線索,孩兒估計他們已策劃很久才實施搶劫。」

    張逸想了片刻建議道:「劫匪既然是使用地強弩,那麼就應該首先從這方面調查。」強弩是帝國的管制武器,一般平民百姓不允許持有。所以他的建議很有道理。

    但張銳昨日與家臣們商議此事時,就考慮過這一點,認為把重點放在調查強弩上。對破案沒有多大幫助。這樣想的原因是,帝國雖然明文規定不允許百姓購買使用強弩,也對每年製造出來的強弩看管的很嚴格。但這只限於官府製造的強弩,別的渠道製造出來的強弩就無法做到監管。

    帝國內有一些懂制弓手藝地人,會違法私自製造強弩。然後高價售出。購買這些黑市強弩的大多是商戶。規模越大的商家越會購買。每家商戶購買數量並不多,通常是為自家的商隊裝備幾具強弩。以確保商隊的安全。但全國至少有幾十萬商家,哪能一家一家地排查?

    還有一些強弩,是從海外走私進入帝國的。這些強弩通常會落入一些黑道人氏的手上,並利用它們去做違法亂紀地事情。對這些強弩更是無法去調查去向,倘若非要在這上面費功夫,恐怕調查十年也不一定能查出所以然。

    張銳將這些原因說給父親聽,張逸聽罷緊皺眉頭,按照兒子所說的來看,是很難在強弩上找到劫匪的線索。「那麼,你是怎麼考慮地?」張逸又問。

    「到目前為止,孩兒認為有一條線索很可疑。」

    「什麼線索?」

    「案發之後,為了不影響錢莊的信譽,錢莊從總部又調了十萬金幣去燕郡城分部,按期支付給提款的客戶。但此客戶把款提走後沒多久,又把款存到錢莊了。燕郡城錢莊掌櫃覺得此事蹊蹺,便向此客戶詢問原因。據客戶自己說,他在燕郡城提十萬金幣,是因為有大買賣要做。說是有一批價格極為便宜的香料,要在燕郡城脫手。此客戶認為利潤很大,就想買下。」

    「他去看過樣貨,也和那個賣家做了口頭協議,定下這樁買賣,所以就急著從孩兒的錢莊提錢。但是等他拿到錢後,再去尋找那個賣家時,已找不到人了。他估計那個賣家是等不及了,把貨賣給了別人,又不好對他明言,所以就不辭而別。」

    張逸聽到這裡,一拍桌案說道:「如此看來,那個賣貨地商家地確可疑,要速速追查下落。」

    張銳搖搖頭,說道:「燕郡城分部的人已經去追查過,但沒有任何下落。據客戶說。那個賣家在燕郡城碼頭有一艘貨船,但他提到錢後,那條貨船已經離港了。」

    「這麼說,劫匪已經離開遼州?」

    「是,孩兒也是這麼想地。」

    如果劫匪還在北方數州內,只要有線索,憑借胡公家的能力不難把他們揪出來。但如果劫匪從海路南下,出了胡公家的勢力範圍,緝拿起來就有了困難。張逸聽到劫匪有可能南下,臉上就露出失望的神色。

    張銳卻信心十足地說:「父親放心。家臣們已把這個消息散佈出去了。那些為了能得到賞金的人,肯定會順著這條線索追查下去。孩兒相信。不管劫匪是不是在那艘船上,不久都會有結果傳來。」

    張逸點點頭,說:「既然如此,有了消息後,一旦需要為父幫忙,儘管開口。」

    「如果有需要,孩兒一定請求父親協助。」

    見兒子答應得爽快,張逸對兒媳地怨氣也就全消了。張銳接著又把自己給皇帝、太尉、虞士基等人去信的事情,也對父親說了。

    張逸聽罷更加放心。也不再去想這事。他又從抽屜裡拿出幾封信,遞給兒子,「你再看看這幾封信。」

    張銳接過來,看見最面上信封上的落款,臉色就有些變得難看。這封信竟是趙公家主高穎寫來的,張銳不快地問父親:「他寫信來幹嘛?」

    「你先看完再說。」

    張銳抽出信來看,更是大吃一驚。「他要提名太尉進凌煙閣?」

    「對。據說他已經給每個家族都去了信,希望大家在投票時支持太尉。」

    高穎為太尉拉選票的事情,早已在帝國內鬧得沸沸揚揚。只是張銳一直在前線,對此事一無所知。猛然間知道,吃驚不小。心想,那廝去年還時常與太尉唱對台戲,怎麼又突然支持起太尉入凌煙閣呢?他有何企圖?

    張逸見兒子滿臉驚訝。笑了笑說:「你再接著看其他的信。」

    張銳疑惑的將後面幾封信打開看。他越看越驚訝,原來這幾封有陸後寫來的。也有衛公、晉公、鄂公、邳公、褒公、揚公等世襲家族的現任家主寫來的,裡面地意思都是在勸父親要支持太尉入選凌煙閣。

    「有何感想?」張逸見兒子看完,問道。

    張銳將信還給父親,說:「看來太尉入選的可能性很大。」

    「有什麼理由嗎?這也只是一部分家族地意見。」

    張銳抬頭看了一眼父親,問道:「父親是要考考孩兒嗎?」

    張逸微笑道:「就當是我在考你,你說說自己的理由。」

    張銳也沒有推辭,分析道:「既然父親要考孩兒,孩兒就說了。要是說的不對,請父親指教。首先這次提名的發起人是高丞相,他能影響很大一批人,如邳公、褒公、揚公等人恐怕都是受他的指派給父親寫的信。其次是陸後,她是代表了皇帝。皇帝支持此事,估計三位王爺在他的勸說下也會支持太尉進入凌煙閣。」

    張逸一邊點頭,一邊讚道:「不錯,不錯,繼續說。」

    張銳又繼續說:「接著是衛公和鄂公,這兩家在南方都有些勢力和關係,受他們的影響,孩兒想,吳公、英公、萊公以及南方地區的侯爺家也會是支持地態度。再加上北方的晉公家也能影響到兩到三家侯爺。這基本上就是已有一半的票數。」

    「現在是父親和涼公的態度最為重要,如果你們答應,三分之二的票數就不成問題。去年,馬鈺晉陞為近衛軍少將,爵位也提升了一級,孩兒料想涼公會還太尉的這個人情。至於父親嘛,孩兒這些年一直得太尉的照顧,甚至把孩兒當成他地親子侄看待,父親也不會做出恩將仇報的事情。所以孩兒說,此事基本上已成定局。」

    張逸哈哈大笑,說道:「真不愧是帝大學了幾年,各家族的關係都被你看得清清楚楚。」

    張銳也笑了,說:「既然成功地希望很大,父親不如全力支持吧,也好讓太尉記住你的人情。」

    張逸又從抽屜裡拿出幾封信遞給張銳,說道:「你再看看這些信。」

    張銳接過來一一看過,見是父親寫給韓公、燕公、冠軍侯、武英侯、英烈侯、山西侯、河北侯、巴蜀侯、太原侯等與本家有著親緣關係或是密切關係家主們的信。再看信的內容。果然是在勸說他們支持太尉。

    張銳看完後,放下書信,有些不解地問父親:「既然父親已把信件寫好,為何不早些就寄出?」張逸飽含深意地看了一眼兒子,說道:「有些事情不能表現的太過積極。火候拿捏得好,效果才會好。你猜涼公會支持太尉,但為父也沒有聽說他給別家寫過信。」

    張銳立馬明白了父親地心思。投票是在明年地下半年,距現在還有整整一年的時間。如果現在就積極表明支持態度,並四處為太尉去拉選票,很有可能被別人誤認為是對太尉有所求。或是在巴結太尉。

    而等到臨近投票時,再表明態度並為太尉拉些選票。則不會引起不必要地麻煩。再則,人總是對危急之時伸出援手的人,印象更深,也更心存感激。看來父親也是老謀深算,要充分利用對自己有利的時機。

    張銳暗自佩服父親,又問道:「那你打算什麼時候,才把這些信寄出?」

    張逸一邊將書信收回抽屜裡,一邊說:「等明年四、五月份的時候再寄出去吧,之前暫且不要再提此事。另外聽說太尉的長子今年已經去了四、五家人家拜訪了。年底時肯定也會來我家給你奶奶拜壽,到時候你負責接待他吧。」

    張銳聽罷暗暗好笑,現在就在鍛煉世子的交際能力了,看來太尉也在不經意裡,表現出心裡的真實想法。突然間,他又像是明白了一些事情。心想,看來太尉支持對鮮卑的戰爭。也不全是為了爭取時間打擊反對派,恐怕他真實地想法就是為了能進入凌煙閣吧。

    太尉為了一己的私慾,竟然不惜發動規模浩大地戰爭。這樣的人還有什麼事情不敢做的?聯想到太尉到了期限還不肯退位的傳言,他背上滲出了冷汗。要是他進入凌煙閣後,慾望還沒有得到滿足,還會不會使出其他的手段?

    如果真的到了那個時候,自己是真的跟著太尉繼續走下去。還是與他分道揚鑣?他心裡也拿不定主意。因為如果失去了太尉的庇護。自己就很有可能被那些整日高喊著要打倒自己的人整倒。

    他正猶豫要不要把這事說給父親聽,就聽父親在問:「對了。我還沒有問你,現在正是和鮮卑作戰期間,你怎麼會有時間休假?」

    前線地作戰情況,朝廷不會廣泛宣揚。除非是政治需要,否則任何消息都不會透露,所以父親不知道自己曾深入敵後作戰四個多月的事情也很正常。

    對父親沒有什麼可保密的,於是他把上半年的戰況向父親大致說了一遍。當父親聽說他兩次攻克基普城時,站起身來在屋裡來回踱圈,興奮地說道:「真不愧是我的兒子,你為咱們胡公家又增添了光彩。明日咱們就去祭祖,把你的這項戰功,也講給先祖們聽聽。」

    張銳見父親太過興奮,便勸道:「還是等等吧,現在朝廷還沒有宣揚此事,要是咱家做的過於招搖,只怕又會惹出是非。」

    這番話讓高興過頭地張逸,稍稍冷靜了下來,連連點頭,說:「不錯,不錯。等等就等等吧,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朝廷就會廣為宣揚這場戰功。」

    他又拍著兒子的肩膀,讚道:「看來這次陛下又要晉陞你的爵位了,帝國數百年沒有攻克別國地都城,你小子竟然連續兩次打下了基普城。你小子真是塊打仗的料,憑此戰功你便會千古留名。」

    張銳非但不喜,反而露出了苦惱之色說道:「孩兒現在的地位就遭不少人嫉妒,要是再陞遷,肯定會更遭人怨恨。所以孩兒在想,如何才能推掉陛下的賞賜。」

    張逸聽罷兒子的這話,又聯想到令他頗為放不下心地二子張岐,心有所感,自己今年已有六十多歲,身體也大不如以前。為什麼老二不是老虎,否則早就把胡公家業給他繼承,自己就能放心安度晚年了。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6-12 10:55
第六部       第十七章    漢國第一劫案(1)

    燕城郡金幣劫案發生前一年。

    漢元794年8月20日,南京港西區。從碼頭朝北,走過整條宜安大街,拐進平順胡同,在胡同的盡頭有一座兩層的小樓。這是一家酒家,樓前掛著一麵店招,上面寫著平順酒家。

    通常餐飲、住宿的店家都在人流密集的地方,比如在靠近碼頭的東區,或者在酒肆、驛館林立的南區。即使不在東區、南區,就算把店堂開設在去南京城的西區大道上,也比在大白天都難覓人影的北區小巷裡強得多。

    經常來南京港的人都知道,南京港北區居住的都是那些在碼頭上討生活的苦力,幾乎沒有什麼聲色場所,所以也不會有人來此尋歡作樂。而住在這裡的人每天天不亮就出門去幹活,很晚才回家,大白天裡北區顯得冷冷清清。

    按理,平順酒家在這種鬼都不來的地方開店,早就倒閉了,而實際情況正好相反,這裡的生意十分紅火。火熱得一般需要提前三天預定,才能定到包間。到這裡來的人也很特殊,不是富商巨賈,更不是達官貴人,也不是平民百姓,全是地地道道的江湖人氏。

    稱他們江湖人氏也不夠準確,準確地說,他們是江湖上的黑道人物。跑江湖、混江湖的人有幾種,一種是生活所迫,一種是誤入歧途,一種是明知而為。

    其中前兩種人或許本性還不算太壞,有著自己的道德底線,即使去做那些違法亂紀的營生,也有一定的限度,罪大惡極的事一般不會做。如素有江湖第一之稱的三江派宗主王秉真就是這類人的典型,雖然他曾犯過法,但從沒殺過人。帝國內其他各知名大幫派宗主也基本上屬於這類。

    而後一種人,則純粹是為了錢財不惜鋌而走險的亡命之徒。這些人為了錢財、為了達到自己的目地。不擇手段、心狠手辣。由於他們幹的都是陰損歹毒的事,所以被稱為黑道,而與之相反的那些人,自然就是白道了。

    混黑道的雖然錢財比混白道的來得容易、來得快,但要冒極大的危險,所以絕大多數人不會一輩子在黑道混,而是混幾年、十幾年,在有了一定積蓄後,就金盤洗手退出江湖。還有一些會轉為白道,做一些正當的生意。

    平順酒家的老闆以前就是個黑道人物。曾經有一段時間在海上以搶劫維生。據說有一次他所控制的海盜船搶到一隻肥羊發了大財,於是解散了同夥。來到南京港開了這家酒家。

    他知道,要想徹底脫離以前地生活是不可能的,索性盤算著開一家專門為黑道人氏服務地酒家。他將店舖開在偏僻之處,僱傭的夥計也基本上是以前的手下。他在把二樓隔成一間間能隔音的包間,又定製出詳細的店規,保護客人們的秘密。

    這種做法,大受道上朋友的歡迎。他本來在黑道中就有些名氣,開了酒家後,來到這裡的道中人絡繹不絕。同行們到他這裡很安心。因為他以前也幹過添血的生活,也算是他們地前輩,來這裡休息、吃飯不用擔心被人告發。

    日子一長,平順酒家在黑道中的名氣越來越響亮,光顧這裡的黑道人氏也越來越多。這裡幾乎成了帝國東南地區黑道人氏們的主要聚會場所。他們來這裡不單是吃飯的需要,更多是談判、交換情報以及洽談生意的需要。在這裡,商談機密。比別處安全得多。

    這天下午,有兩人在南港下船後,直奔平順酒家。其中一人拄著枴杖。走起路來一瘸一拐,似乎腿腳上有疾患。

    他倆剛踏進酒家大門,一名夥計就熱情地迎了上來,又是點頭又是哈腰:「兩位爺,可定了位子?」

    腿跛之人說道:「一周前。我派人來定了十二號包間。」

    「可是雷晴雷爺?」那個夥計早就記熟了預定包間的情況。張口就說出了十二號包間預定人地姓名。

    「正是。」腿跛之人點頭承認。

    「兩位爺樓上請,您們的客人已到了。」那個夥計一邊將他們往樓上帶。一邊說。

    「哦?」跛腿顯得有些吃驚,「他什麼時候到的?」

    「來了半個小時了吧。您注意這階,需要小地扶您一把嗎?」夥計慇勤地回道。

    「不用了,我自己能上。」跛腿一手拄著枴杖,一手扶著樓梯扶手一步一步往樓上走。

    夥計將他們引到十二號包間的門口,說道:「雷爺,就是這裡了。您還有什麼需要吩咐的?」

    跛腿從懷裡掏出一枚銀幣,遞給夥計:「這是你的賞錢,酒菜嘛,暫時不要上,等叫你的時候再來。」

    「謝謝雷爺,謝謝雷爺!茶已經泡好,茶壺放在桌上,您儘管放心慢用。啥時候需要小地,只需拉一下門邊地拉繩,小的速速就到。」夥計滿臉堆笑,連聲道謝。

    跛腿揮揮手,示意夥計退下。待夥計離開後,他對身邊地那個人點點頭,那人便伸手敲門。

    剛敲了兩下,房門「吱」一聲打開了。從門裡探出一個頭來,與跛腿同來的人驚得倒退半步。因為開門之人與跛腿長得如假包換,乍一看,似乎見到了鬼魂。而看門之人看見跛腿臉上猛然露出欣喜之色,從門裡出來,親熱地一把抱住跛腿,激動地說:「大哥,一別多年,可想煞我了!」

    跛腿一邊拍著那人的後背,一邊問候道:「二弟,這些年你過得可好?」

    「好,好。你忘了我從小就身體強壯,這些年也是無病無災。」開門人興奮地說。

    「雷爺,還是進屋再說吧。」與跛腿之人一同來的人,見兄弟倆在過道上就敘起舊來,連忙勸他們進屋再說。

    「對,對。大哥裡面請。」開門人這才醒悟過來。鬆開跛腿的肩膀把他讓進屋內。這時,他才注意到哥哥走路拄著枴杖,一瘸一拐,立馬變了臉色。

    「大哥,你的腿怎麼了?」關上房門後,他迫不及待的追問哥哥腿傷是怎麼回事。

    跛腿慢慢走到桌前坐下,把枴杖放好後,歎了口氣道:「二弟,大哥就是為了此事才來找你。你可否幫大哥一個忙?」

    「我們是同父同母的親生兄弟,大哥有啥事我絕不會袖手旁觀!有什麼要求。大哥儘管吩咐。」開門之人盡顯豪氣,一口答應幫忙。

    跛腿大喜。將他叫到身前坐下,對他說了事情的經過。原來,這個跛腿便是劍山派掌門人雷晴。幾年前,去給江湖第一大幫派掌門人王秉真拜壽時,霉運當頭,惹惱了前來鬧事的瘋虎張銳,結果被張銳手下親兵打斷了雙腿。

    張銳等人走後,王秉真被氣得吐血,大病一場。也沒有功夫過問他地死活。他是被自己的徒弟們抬出王莊的。徒弟們把他抬到離王莊最近的一家醫館,找大夫為他接骨。

    誰知這家醫館的醫師出診去了,家裡只留下一個未出師的小徒弟。小徒弟本不敢為雷晴接骨,但雷晴的徒弟們卻惡狠狠逼迫那個他,如不趕快為醫治,就拆了醫館。

    小徒弟沒見過這陣仗,被嚇得慌了神。不得不動手為雷晴接骨。接骨的過程自然不必說了,雷晴被痛得死去活來幾次,受盡了折磨才接好了骨頭。小徒弟又為他開了敷的藥方。因為他手腳不利索,雷晴很受罪,結果還是被雷晴的徒弟們打了一頓。

    雷晴返回劍山之後,按照那個方子敷藥,感覺還不錯。兩個月後。腫痛都消了。可就是不能下地走動。當時雷晴想傷筋動骨一百天,自己還要再修養修養。可是後來感覺不對勁了。距離受傷已超過半年,他雙腿還是軟弱無力,無法行走。

    於是又請了一個骨傷名醫來看,才知道當時原來為他接骨地小徒弟根本沒有把骨頭接到位,只是藥方還不賴,所以消了腫痛。雷晴火冒三丈,發誓要報復為他接骨的醫師徒弟。

    事情還沒有完,後請地骨傷名醫說,要接好腿骨,必須先要把已癒合在一起的腿骨敲斷,然後重接一次。而且,因為骨頭多次斷裂,即使以後傷癒,也會留下後遺症。

    這個消息對雷晴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這意味著以後就變成瘸子了,也意味著他的練武生涯也到此結束了。劍山派是他祖爺爺創立的,一連幾代人的努力才有今日的規模,一旦他這個掌門人成了殘廢,他的子女又小,劍山派有可能會就此完結。

    雷晴又是悔恨,又是悲憤,自己以及門派落地現在的地步全是瘋虎和庸醫之錯。他發誓無論用什麼手段,今生一定要報此仇。

    這時,他想起二弟雷嘯。雷嘯是當年他們幾兄弟中,功夫最好之人,比起他的功夫強得太多。如果不是因為他是長子,父親早就把劍山派傳給雷嘯。他想要報仇,也只好找雷嘯幫忙。

    雷嘯不太好找,因為他年滿十八歲就離家,一連十年從未回過劍山派。後來他輾轉打聽到雷嘯入了黑道,專門在海上搶劫做海貿生意地船隊。於是他派出徒弟四處去尋找雷嘯的下落,幾年來都音訊全無。直到今年七月初,他的徒弟偶然在南京港遇到了雷嘯,他這才與二弟聯絡上。當時雷嘯有急事,徒弟也來不及說明情況,雷嘯只讓他轉告大哥,請他八月二十日來平順酒家見面。

    雷晴聽到這個消息大喜,恨不得立刻見到二弟。終於盼到約定的時間,雷晴早在一周前就派人在平順酒家定下包間。然後他先去京城辦了一些事,又順江而下來到南京。

    當雷晴把事情經過講完,雷嘯臉上露出為難之色。猶豫了好一陣,雷嘯對哥哥說道:「此事難辦。想找瘋虎報復談何容易?倒是那個接錯骨的庸醫,我可以幫大哥處理掉他。」

    雷晴故意激他,說道:「怎麼?二弟聽到瘋虎就怕了?這可不像你啊,想當初你什麼事不敢做啊?」

    雷嘯搖搖頭說:「瘋虎身在軍中,又是侯爺,保護他的人少說也有成百上千,而且他本人又是個勇猛之將,根本沒有可能接近到他身前。」

    雷晴說道:「我又沒有說殺他本人報仇,我只要能掃他的面子就滿意了。」

    「嗯,這倒可以,大哥是想怎樣報復他?」

    「瘋虎家開錢莊之事,二弟可知道?」

    「知道。」

    「咱們就劫了他地錢莊。」

    雷晴的話音剛落,雷嘯就跳了起來,「大哥,瘋虎家可不是一般的家族。他有特權,可以招募武士、騎士。我聽說他家有上千地武士和數百騎士,那些人都是帝國的軍人出身,就是集合了劍山派的全部弟兄,再加上我的弟兄,也不夠他們的塞牙縫。」在他看來,大哥地這個主意地難度不亞於要殺死瘋虎本人。

    雷晴卻笑了起來,指著同來的那人對弟弟說:「二弟放心,只要這位侯先生在,我們就能輕鬆得手。」

    雷嘯則用不信任地眼神看了身材瘦小的侯先生,滿腹狐疑,這個手無縛雞之力文弱之人,憑什麼從凶狠無比的瘋虎手中搶到財物?!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6-12 10:56
第六部       第十八章    漢國第一劫案(2)

    燕城郡金幣劫案發生前半年。福州夷洲郡北部淡水鎮。

    夷洲郡即前世的台灣省。關於夷洲人、夷洲存在的記載最早見於《山海經》,書有「甌在海中閩在海中」這樣的敘述。在中國正式的史籍記載中,台灣在戰國時代稱為「島夷」,前後漢和三國時代稱「東鯤」、「夷洲」,隋、唐以後稱「流求」,明萬曆年間正式在公文上使用「台灣」的名稱。

    聖祖開國新漢後,曾派海英侯甘寧攜徐盛、丁奉等將領出海勘查帝國海域疆界。漢元422年,海英侯所部在夷洲雞籠地區登陸。他們在全島考察了一個多月,給聖祖上了一份表章。

    表章上有一段是這樣描述的:夷洲位於福州建安郡東,去郡數百里,有海相隔。土地無霜雪,草木不死。四面是山,眾山夷所居。山頂有越王射的正白,乃是石也。此夷各號為王,分劃土地,人民各自別異,人皆髡頭,穿耳,女人不穿耳。作室居,種荊為蕃鄣。土地饒沃,既生五穀,又多魚肉。舅姑子父,男女臥息共一大床。交會之時,各不相避。能作細布,亦作斑文。布刻畫,其內有文章,好以為飾也。……

    聖祖接到表章後,派遣衛溫、諸葛直率領一萬水師從福州建安郡出發,渡海到達夷洲。並在此駐紮下來建立郡府,郡府所在地位於夷洲島西南部取名為夷洲府。從此,夷洲郡正式歸入大漢帝國的版圖,隸屬於福州管轄。

    從那時起到今日,帝國東南沿海不斷有人渡海移居到夷洲郡。現在全郡有人口十餘萬,其中十之八、九為漢人,其餘一、兩成原住民中又有一半為混血後裔,他們大多集中居住在島的東部地區。

    夷洲郡北部淡水鎮,位於雞籠港以西。淡水鎮不是夷洲郡內的大城鎮。人口只有數百戶。淡水鎮以淡水河為名,淡水河只夷洲島內五大河流之一,淡水鎮就位於淡水河的出海口的北段,隔海峽與建安郡相望。

    淡水鎮以北有一座小村,村裡只有十幾戶人。這個小村表面上很普通,村內人都以捕魚為生。而實際上,這個村上的青壯年都是海盜。他們平日裡以出海打魚為名,出海搶劫為實,搶來的東西大家平均分配。

    他們的盜搶戰果並不理想。大商號地船,一般都是成規模的船隊。隨船護衛多,他們實力不濟不敢去招惹。那些落單的小商船才是他們的搶劫目標。但這些小船的貨主通常也不富有,即使得手,也是貨物居多,現金也很少。而搶來的貨物,又不敢明目張膽地販賣,都是以很低的價格賣給固定收購黑貨的買主,也換不了幾個錢。所以,即使他們幹的是無本「生意」,日子過得還是非常窘迫。

    他們出海搶劫時還要時刻提防帝國水師的巡邏船。有時。出海數月,皆是空手而歸。所以,在那些搶不到貨船地日子裡,他們也會捕些魚去建安郡販賣,以養家餬口。從這一點講,他們也算是兼職漁民。

    漢元795年2月12日這天,有一艘船從海上緩緩朝小村駛來。小村外有一座木板搭成的簡易碼頭。船就在碼頭上靠了岸。橋板搭上後,從船上走下來兩人。當頭一個是拄著枴杖地雷晴,後面跟著的是那個身材瘦小的侯先生。

    雷晴剛下船。早已等候多時的弟弟雷嘯就迎了上來:「大哥,你可來了。我們一直在等候你的消息。要是你再不來,都以為你要放棄計劃了。」

    雷晴打心眼滿意這個為他兩肋插刀的弟弟,滿臉笑意地上前緊緊擁抱了一下雷嘯,說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我們這次是要做大買賣。不要太著急了。」

    雷嘯指了指身後一人。為哥哥介紹:「大哥,這就我們當家的錢閔錢大哥。」

    雷晴恭恭敬敬地向錢閔行禮:「原來是黑眉信錢大哥。小弟劍山雷晴拜見大哥。」

    錢閔上前一步,向雷晴拱手道:「雷掌門客氣了,你是我們二當家的兄長,也就是我們的自家兄弟。自己兄弟見面,何需客氣?」

    雷晴抬起頭來,仔細打量錢閔越看越吃驚。他在還沒有接掌劍山派之時,就曾聽聞過錢閔地名號,那已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錢閔的實際年齡大不了雷晴幾歲,但卻很小就入了黑道。錢閔在十四歲時,就跟著父親和伯父們在海上搶劫,到現在已有二十多年。

    錢閔有個綽號叫黑眉信,黑眉信是一種最常見的海鳥,產於帝國南方,身體頗大,翼展比身體長。黑眉信只有在繁殖季節才落地定居,其它時間經年累月在汪洋大海的上空飛翔,只要有習習微風,它就能在天空上滑行翱翔。錢閔早期的海盜生涯與黑眉信很像,所以得了這樣的綽號。

    後來錢閔在三十五歲地時候娶了一房媳婦,然後在這個小村裡隱姓埋名定居下來。他並沒有完全退出黑道,只是不再親自出海搶劫,而是指揮手下的兄弟們做事。

    錢閔的手下很多,大約有兩三百人,分佈夷洲各處居住,只有實施搶劫時,才會聚到一起。雷嘯就是他手下地二當家,也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得力干將。錢家兩代人的搶劫生涯,使得錢閔在海盜中很有些名氣。夷洲附近海域,也就成了他的勢力範圍,勢力範圍以外的海盜沒有得到他許可,誰也不能來此搶「生意」。

    乍一看,這個老海盜頭子根本不像海盜出身,其面目憨厚,滿臉皺紋,皮膚黝黑,如果不是他體形強壯魁梧,與一般地老年人沒什麼區別。雷晴有些吃驚,很難將面前這個面目憨厚地老者與惡名遠揚的海盜頭子聯繫在一起。

    見過禮後,錢閔領著雷家兩兄弟以及那個侯先生一起去了他家。錢閔宅院不大,只有三間瓦房。眾人坐定後。錢閔問雷晴:「雷掌門一去半年,不知上次地情況可有變化?」

    半年前,雷晴對弟弟雷嘯講了初步的搶劫計劃。雷嘯認為這個行動的危險性很大,行動地點也不在勢力範圍內,不好擅作主張,於是告訴哥哥需要回去請示頭領錢閔。

    雷晴沒有催促弟弟馬上回話,只是對他說自己親自去北方考察一番,回來後,再聽他回話。雷嘯點頭同意,於是與哥哥約定了下次見面的時間。然後回去向錢閔請示。誰知雷晴一去就是半年,早就過了約定的時間。也沒有出現。

    正在雷嘯和錢閔覺得情況可能有變時,收到了雷晴通過平順酒家傳來地消息,說他已經回到南京港。錢閔馬上派人出把他們接到這裡,以便進一步商量細節。

    雷晴在坐椅中朝錢閔欠了欠身,開口道:「有勞錢大哥久等了。弟為了將計劃考慮得周密些,把瘋虎家所開設的錢莊都挨著個兒親自走訪了一遍,還花了很長一段時間觀察錢莊押送金幣的行動規律,所以這次回來晚了。不知錢大哥考慮得如何?」

    錢閔和雷嘯互望了一眼,由雷嘯出面回答道:「大哥。錢大哥還有問題想問明白。」

    與雷晴同來的侯先生接口說道:「有什麼問題只管問,鄙人定如實相告。」

    雷嘯也不客氣,就問侯先生道:「上次先生說要從瘋虎家錢莊分號動手。但是據我們瞭解,瘋虎家錢莊分號都開在人口密集大城鎮內,即便我們夜間動手,也很難保證無人發現。萬一被發現,我們很難全身而退。更別說帶走金幣了。而且,胡公家在北方數州內很有勢力,一旦有人發現我們的行蹤。我們怎樣才能安全撤離北地?」

    侯先生回答道:「請錢大哥、雷二爺放心。鄙人與雷爺去了北方半年之久,就是為了確保這次的行動神不知、鬼不覺地順利完成。鄙人與雷爺比較了瘋虎家錢莊的所有分號,覺得最適合動手的地方是在燕城郡……」

    雷嘯不解:「燕城郡也是大城鎮。」

    侯先生一笑,說道:「燕城郡雖然是大城鎮,但有海港。行動後可以乘船離開。只要到了海上。就是錢大哥和雷二哥的天下,胡公家的勢力再大。也對我們無可奈何。」

    雷嘯又問:「不知侯先生可查清楚,瘋虎派了多少人,保護他家在燕城郡地錢莊分號?」

    侯先生調查得很清楚,對答如流:「有四十名武士和十名騎士,他們平日分成三班護衛。每班有三、五人在店門外站崗巡視,其餘的都在店內,店內有鐵柵欄相隔斷,沒有人從裡面開門外人無法進入。」

    雷嘯搖搖頭,說道:「這樣說,他們只要隔著鐵柵欄防守,我們就是有再多人也無法在短時間攻進去。時間一長,驚動了店舖周圍地人,引來城內的預備役,我們就全完了。」

    侯先生笑了笑,說道:「其實我們根本無須進入錢莊就有機會動手。」

    這話引起了錢閔的好奇:「有什麼妙招?」

    「鄙人和雷爺發現,瘋虎每家錢莊分號的預留金都不多,如果要提出大筆款項,得提前一周通知錢莊分號,然後由安江總部押運所需的金幣過來。這就給了我們下手的機會。我們可以在路上埋伏,劫取這些金幣。」

    雷嘯先是點頭,而後又搖頭,說出了自己的疑問:「雖然如此,我們怎麼知道啥時候有客戶提取大筆的款子?」

    侯先生信心十足地說:「這很好辦,我們可以安排人,在我們計劃動手的時間之前去預約提款。」他說完,見錢閔和雷嘯都滿臉不解地看著他,又笑著把擬定好地計劃說了一遍。

    首先安排人在燕城郡假冒商人,與在瘋虎家錢莊有存款的商人商談買賣,誘使此人在瘋虎錢莊的燕城郡分號取款。再算好時間安排搶匪埋伏在瘋虎家錢莊押運隊必經的路途中,在晚間動手攻其不備,把押運隊打得個措手不及。這樣,就可一舉把押送的金幣搶下來。最後,全體人員趁夜潛逃,趕往燕城港乘船返回。

    聽完這個計劃,錢閔還是心有疑惑。說道:「要假裝做生意,沒有足夠的貨源和商品,哪能騙得過精明的商人?」

    侯先生笑著問道:「不知錢大哥聽說過東島群島沒有?」

    錢閔搖搖頭道:「沒有聽說過。那裡怎麼了?」

    侯先生解釋道:「現在有傳言,說東島群島盛產香料,我們可以假借是在東島群島找到地便宜香料,要在燕城郡低價出售的理由騙取那些商人。當然,香料還是要一些,不用太多,只要能騙過看貨地商人就行。那些商人總不會一袋一袋挨個查驗真偽吧。」

    錢閔聞言,心裡一動。問:「東島群島果然盛產香料嗎?」

    侯先生道:「這個鄙人就沒有去親自看過了,不過卻有這樣地傳言。而且也有越來越多的人去那裡尋找香料了。錢大哥這樣問,是覺得有問題嗎?」

    錢閔馬上搖搖頭道:「沒有,我只是覺得應該小心謹慎,不要被別人起了疑心。」

    侯先生點點頭,說道:「錢大哥言之有理,每個步驟鄙人都與雷爺考慮再三,也許仍然有些問題,我們暫時沒有發現。所以,但凡錢大哥和雷二爺覺得不妥之處。務必提出來,我們要提前商量解決。」

    錢閔想了想,說道:「船隻最好不要用我們的船。因為我們的船,有道上的朋友認得。」

    「請錢大哥放心,到時候我們會準備一條不相干地船隻。只是船需要錢大哥人來操縱,這樣就不怕有人會洩露消息。」

    「需要我們出多少人?」

    「二十多個身手好地就行了。」

    「那你們要去多少人?」

    侯先生微微一笑,說道:「行動時。就由鄙人帶著兩、三個隨從陪著錢大哥的人去,參與行動地人,最好不要超過三十人。」「什麼?不到三十人能行嗎?」錢閔吃了一驚。

    雷晴解釋道:「用強弩射殺護衛。二十個人就足夠了。錢大哥也應該知道,瘋虎家地護衛都是軍人出身,真的打起來就是幾百人也不一定能得手。」

    「強弩?這倒是個好主意。」錢閔贊同了他地意見。他們干海盜的強弩當然不會少,在海上搶劫遇到抵抗時,他們還會動用一些大型的弩床和少量的弩炮。

    「錢大哥還有沒有什麼不清楚的問題?」計劃說得差不多了。雷晴很關心錢閔是否拿定主意。

    錢閔又看了一眼雷嘯。雷嘯問道:「最後一個問題,我們要劫多少數額?劫到手後。我們怎麼分配?」他與雷晴雖然是親兄弟,但這時已動用了錢閔的力量,所以雷嘯還是覺得先講明分配標準,免得事後再生事端。親兄弟,明算帳嘛。

    雷晴沒有說話,還是侯先生回答道:「鄙人已與雷爺商量好了,劫取的金額定為十萬金幣,我們雙方就二八分賬吧。」

    雷嘯一聽臉沉了下來,不悅地說道:「二、八分?侯先生是不是過分了些?這事最少也要五五分成,不然我們的兄弟多,很難分配。」

    侯先生見他誤會,馬上解釋道:「雷二爺誤會了,鄙人所說的二八分成,是錢大哥和雷二爺得八成,鄙人與雷爺只得兩成就行了。」

    雷嘯和錢閔都一愣,沒有想到對方會給出如此誘人地分成比例。侯先生又笑著說:「這件事情主要靠錢大哥和雷二爺出人出力,多分一些也是應該的。鄙人與雷爺只是策劃一下,所以得兩萬金幣也就足夠了。」

    雷嘯望望大哥,雷晴點點頭道:「我主要是為了出一口氣,所以錢多錢少都無所謂。」

    錢閔站起身來說道:「這樣吧,我為兩位安排了酒菜接風,兩位先去用餐。飯後,我再給兩位一個準確的答覆。」

    雷晴和侯先生也知道他們還要合計合計,理解地點點頭,站起來說道:「錢大哥盛情款待,我等恭敬不如從命。多謝錢大哥費心了。」

    錢閔客氣了一番,叫來一個手下,帶著雷晴和侯先生到別處去用餐。等他們走後。錢閔問雷嘯:「老二,你怎麼想的?」

    雷嘯道:「大哥,值得幹***一票。事成之後,我們可以得八萬金幣。」

    錢閔沉默了一會兒,問:「老二,你對那個姓侯的瞭解多少?他是你兄長的好友嗎?」

    雷嘯搖搖頭說道:「我以前在家地時候沒有見過他,應該不是我哥哥當年的朋友,也許他們是在我離家後結交的朋友。怎麼了大哥?難道他有問題?」

    「我總覺得那個姓侯地來路不簡單。」

    「大哥懷疑他是官府的暗探?我現在就去把他解決了。」雷嘯說著便要出門。

    錢閔一把拉住他,說道:「我只是說他來路可疑,並沒有說他是官府的暗探。你的脾氣也要改改。不要動不動就去殺人。我準備再過幾年完全退隱,把我的位子傳給你來坐。要是你改不掉這種火爆脾氣。我怎麼能放心?」

    雷嘯從入黑道就一直跟著錢閔,從小嘍囉幹起,經過十幾年地努力和錢閔地提拔,才成為了二當家。現在又聽說大哥有意要把位子傳給他,心裡十分感激。

    他穩穩了心神,又問錢閔:「那大哥懷疑他是什麼來路?」

    錢閔坐到椅子上,喝了一口茶,說:「這個嘛,我也說不準。我只覺得他的行為舉止都不像是江湖中人,倒像是個很有學問地人。」

    經錢閔提醒,雷嘯也覺得可疑。大哥以前是什麼樣的人,他知道得一清二楚,絕不沒有可能想出這樣地報復方式,所以整個計劃應該都是那個侯先生想出來的。他猶豫了一下說道:「是不是那個姓侯地也與瘋虎有仇?所以才與我大哥結在一起報復瘋虎?」

    「也許吧。老二,行動結束後。我們也不能在這裡住下去了,以後也不要再與姓侯的有來往。」

    雷嘯興奮地說:「這麼說大哥是同意幹這一票了?」

    錢閔點點頭說道:「我在海上搶了二十幾年,還沒有遇到過這麼大的買賣。這票還是值得一搏。只是幹過之後,我就準備退隱了,找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定居,然後重新開始生活。至於夷海幫嘛,如果你願意接手。你就當家繼續領著兄弟們干。如果你也想退出江湖。咱們就一起悄悄離開。」

    雷嘯愣了一下,道:「我們走了。那兄弟們怎麼辦?」

    錢閔苦笑了一下,道:「以後的路就靠他們自己走了,我哪能管他們一輩子?倒是你,一直對我忠心耿耿,我對你放心不下。老二啊,你最好聽我的勸,幹過這一票之後和我一起走吧,畢竟我們不能當一輩子海盜。」

    雷嘯心裡又是一陣感動,點點頭說道:「大哥,你比我的親大哥還要好,我發誓今生今世跟隨你。」

    錢閔大喜,拉著雷嘯的手說道:「如此甚好。這事只有我們兩人知道,我們再在幫中挑選出二十人參加行動。事成之後,就帶著他們一起離開夷洲。」

    雷嘯明白大哥的想法,知道他不願意把搶來地錢平均分配給幫裡的每個弟兄。八萬金幣數百人分,每人只能得一、兩百金幣,根本不能指望靠它活一輩子。二十多人分,每人就能得三千多。有了數千金幣,也有了一定的資本,以後可以轉行做正當生意,與平順酒家的老闆一樣。

    接下來,兩人開始商量參加的人選,不僅身手要好,還要是絕對赤膽忠心、守口如瓶之人,絕不能向任何其他人透露一點行動消息。經過一番縝密的挑選,最後挑選出二十二人,加上他倆一共是二十四人。再加上侯先生三人,參加整個行動的人沒有超過三十人。

    人選確定之後,錢閔又對雷嘯說:「老二,我們地人雖然能射強弩,但準頭欠佳。瘋虎家的護衛都是正規軍人出身,幾乎都參加過作戰,萬一行動中失手太多,計劃就失敗了。」

    「大哥的意思,是想先訓練訓練他們?」

    「對,搶劫瘋虎家地押運隊非同小可,弟兄們射擊本領越高,我們的勝算越大。所以需要把他們集中起來訓練,由你帶領他們訓練,直到他們的射擊水平能達到射出的弩箭十之八九都命中移動目標,我們再動手。」

    雷嘯一口答應,「好,這事大哥放心,交給我去辦。」

    錢閔走到雷嘯的身前,拍拍他地肩膀,說:「你還記得南寮島嗎「當然記得。」南寮島位於夷洲東南部外海,是一個沒有人居住地荒島,也是夷海幫的秘密藏船地之一。雷嘯身為夷海幫二當家地,他當然知道。

    錢閔低聲叮囑道:「你就帶他們去那邊練習吧。每月初我會在知本村給你們準備好食物和所需的箭枝,你去取就行了。有人問你,你就說去南洋做買賣。我也會對幫中的兄弟們說,是我派你們去南洋的。」雷嘯點頭答應。

    商量妥當,錢閔對雷嘯說道:「好,你去把你大哥請來,我現在就答覆他們。」

    一場針對瘋虎的報復和搶劫行動,就在這天正式開始了。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6-12 10:56
第六部       第十九章    漢國第一劫案(3)

    傍晚天色漸暗,越來越濃重的夜色向整個大地襲來。天邊只剩下一抹絳色的霞彩餘光,即將隱沒的光芒,彷彿不甘心褪去,想給即將降臨的黑暗,塗上最後一道艷麗的胭紅。

    空氣中似乎漂浮著炊煙的味道,暮歸的行人,被夕陽拉得斜長的影子,在晚霞中若隱若現,忽明忽暗,像是黑與白,光明與黑暗正做著最後的交替。

    雷嘯趴在一叢灌木後面,身體緊緊貼著地面。身邊擺放著三具已經上好弦的強弩,手上還握著一具。也許是天氣炎熱的緣故,又或者是太用力的緣故,他的手心和弩把上全沾滿了汗水。

    微風從他身邊拂過,儘管是夏天,但他仍感到脊背上透出絲絲寒意。他靜靜的、專注地趴在那裡,彷彿老僧入定般,周圍的一切似乎都不存在,整個身體幾乎已融入天地之間。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天邊的彩霞終於消逝,大地即將沉入黑暗中。突然,遠處響起了馬蹄聲,蹄聲舒緩,由遠而近,漸漸接近到雷嘯藏身的灌木叢。

    雷嘯沒有動,他知道這些人只是張銳家押鈔隊中打前站的人,這些人不是他的攻擊目標。在真正的攻擊目標出現之前,他絕對不能打草驚蛇。此時,他心裡默默祈禱,機會只有一次,但願兄弟們都能沉住氣,不要洩露了行跡。他知道馬上就要對付的押鈔人都是征戰沙場多年,能夠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騎士,只要自己的人有絲毫異動,都難逃他們的耳目。

    也許是老天爺的保佑,探路的騎士並沒有發現道旁埋伏著雷嘯等人,漸漸往前行遠了。雷嘯暗吁一口長氣,提到嗓子眼兒的心才放了下去。那些過去的騎兵,自然有前面埋伏地自己人收拾。現在他只要耐心等待真正目標的出現。

    沒過多久,遠處傳來轟轟隆隆的聲音。來了!雷嘯的心猛地跳動了數下,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對於自己的不安,他在心裡暗暗地罵自己,已經在海上搶劫了十幾年,怎麼會突然變得膽小起來?奶奶地,一定是這幾天沒有睡好的緣故。他慶幸沒有別人看見自己現在緊張的樣子,否則顏面盡失,他這個二當家的還怎麼當?

    轟隆聲越來越近,雷嘯小心翼翼撥開幾叢灌木。只見道路北邊有四輛馬車緩緩駛來。每輛馬車的樣式都一摸一樣,每輛馬車周圍都有五、六名武士護衛前行。雷嘯知道。在這四輛馬車中,只有一輛是裝金幣的車輛,其餘三輛裡面全是武士。在長距離地護送期間,他們與外面守護的武士輪換坐車休息,以便保持充沛地體力,保持對抗劫匪的戰鬥力。車隊後面,還有五名騎士騎著馬殿後。

    也許快要臨近目的地了,隊伍中的武士和騎士顯得有點兒鬆懈,談笑風生。渾然不知此時他們已經成了別人的獵物。雷嘯把手中的那具強弩慢慢地移動到前面,向著一名像是隊長的武士瞄準。

    他知道,現在兄弟們都和自己一樣在瞄準著,一觸即發。四個多月的強化訓練和模擬演習,他們彼此已經非常默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目標,絕不會把箭射向同一個人。

    當車隊進入伏擊圈後,道路對面傳來一聲呼哨。雷嘯知道。那是大哥錢閔下達地動手信號。雷嘯在第一時間扣動了扳機,弩弦上的利箭,在目標武士還沒有反應過來時。就直插其咽喉。

    中箭的武士掙扎著動了一下,用雙手抓住脖子上的箭往外拔,但強弩幾乎射穿他的脖頸,他死命扯了幾把都沒有拔出來。鮮血如決堤之水汩汩地冒出來,他一頭栽倒在地。身軀痛苦地挪動掙扎。

    第一箭命中後。雷嘯麻利地換過另一具強弩,向一輛馬車的後部瞄準。就在他剛剛準備好。就見一名武士從車裡跳出,落地後身體貼地翻滾而行,像是要滾入道邊的灌木叢中。此人動作嫻熟、反應神速,一看就知道是參加過實戰地老兵。

    但此人的行動並沒有成功,說時遲、那時快,雷嘯射出的第二箭,把他釘在了地上。無論他怎樣掙扎,也擺脫不了穿過他腰部地利箭。

    雷嘯閃電般又換過第三具強弩,扣動了扳機。這次一個從車裡跳出的武士還沒有落地,就被弩箭在空中穿透了身體,他被力道強大的弩箭帶著飛出一、兩米遠,重重地摔在地上,一命嗚呼。

    當雷嘯換過第四具強弩時,道路中間的武士已都中箭躺倒在地上,有的還在做最後地掙扎,有地已經斃命。計劃成功了!真是出乎意料的順利,連雷嘯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地眼睛!他「騰」地從灌木叢中站起身來,準備高呼勝利了。可是剛當他站直身體,就聽見身後有沉重的馬蹄聲響起。

    他轉過頭去,只見二三十米開外,有一名騎士正馳馬高速向他衝來。雷嘯想要舉起強弩向他射擊,可這時他的意識已經調動不了身體,感覺得身體突然間不是自己的一樣,無論他如何努力就是動彈不得。

    雷嘯恐懼地看著騎士越來越接近自己,騎士冷峻的目光狠狠地盯著自己,像極一條已鎖定目標即將攻擊的毒蛇。握在他手中的騎刀在初升的月光照耀下,發出炫目的青光。雷嘯急得想大聲喊叫,想叫兄弟們幫他一下,可是嗓子就像被堵住了一樣,就是喊不出聲來,誰也不知道他現在的危險處境。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騎刀朝著他的面上劈來,滿目皆是刀面上反射出的刺目光芒。

    「啊!」雷嘯猛地從夢中驚醒過來,全身已被汗水浸濕。我這是怎麼了?他喃喃自語。

    其實搶劫行動非常順利,其間他根本沒有經歷過險情。可是,這幾天他老是惡夢。不是夢見突然而來的揮刀騎士,就是夢見渾身插滿箭的武士,突然出現他身邊伸手掐他的脖子。

    每次醒來,他就暗暗安慰自己:行動已經乾淨利落地結束了,金幣已經到手,押鈔隊的武士和騎士一個活口都沒留下。自己已經順利地逃到了海上,不久以後自己就可以與錢大哥一起退出黑道,去過有逍遙自在的日子了,不用再提著腦袋玩命了。每天他都給自己這種心理暗示,但也只能使自己在白天保持常態,一到晚上惡夢又會重現。

    他坐在吊床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過了好一會兒才醒過神來。偷眼向四下望了望,見其他人都在睡覺,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失態,這才放下心來。擦了擦汗,下了吊床向甲板上走去。

    走到甲板前部。他看見大哥錢閔正在和侯先生說話,只聽錢閔說道:「這次多虧先生相助,行動才會這般順利。」

    侯先生客氣地說道:「哪裡,哪裡。這次行動如此順利,全靠大當家的指揮得當,兄弟們捨得拚命。在下只是幫了一下小忙,不足掛齒。」

    錢閔笑道:「先生客氣了,不是你假扮賣貨地客商,成功騙過那個商人。我們哪能這麼容易得手。」

    侯先生連聲說不敢,然後說道:「和大當家的合作真是愉快,希望以後我們還有再次合作的機會。」

    錢閔雖然已有了退隱之心,但這時仍是滿臉掛笑地對侯先生說:「那是當然,以後先生有什麼好的想法,儘管來找在下就是。」說著,他看見雷嘯走來。便招呼道:「老二,你也醒了?」

    雷嘯與侯先生見過禮後,對錢閔道:「今日要送侯先生去南京。我哪敢多睡。」

    侯先生對雷嘯行禮道謝:「多謝二當家。」

    錢閔掏出表看了看時間,對侯先生說:「還有一個多小時,就到明島了。到了明島,就由二弟送你去南京,我就與先生告別了。望先生一路順風。平安返家。」

    「也祝大當家今後生意興隆。身體安康。」侯先生客氣地回禮。

    「老二,東西準備好了嗎「大哥放心。東西都已準備妥當了。」

    「你來的正好,我還有一些事情要與你商量。」

    侯先生見他們有事要商量,甚是知趣馬上告辭,說自己要去吃早飯了。雷嘯和錢閔微笑著目送他離開。

    等他去遠後,錢閔才收起笑容對雷嘯說道:「老二,你送姓侯的去南京,自己要小心點,最好到了之後,馬上坐苗貴的船回來。我在家裡準備好,你一回來我們就離開。」

    雷嘯點頭道:「我大哥還在南京等著消息,我去和他道別一聲就走。」

    錢閔想了想,說道:「你最好不要對你大哥提起我們要走的消息,等我們找到合適的地方落了腳之後,你再聯繫他不遲。」

    雷嘯知道錢閔是不放心侯先生,點頭答應下來。接著錢閔又對他說:「昨夜,鄭新和王六對我說,他們想去南京港。」

    雷嘯臉上露出不悅之色,道:「隨我去南京港的人不是一早就安排好了嗎?他們怎麼突然又想跟著去?」

    錢閔說道:「他們不願意跟我們去東島群島,想單獨歸隱。」

    「可惡,混蛋!一開始,就不應該讓他倆參與這事。」雷嘯恨得牙癢癢地,低聲咒罵道。

    錢閔轉頭四處望了望,見四下沒有人,低聲說道:「他們與我說,只要每人給他們一千金幣就行。既然他們決心已定,我看就隨他們去吧。他們去了也好,免得知道我們的行蹤。」

    按雷嘯以前地脾氣,一定會建議錢閔除掉這兩人,以免後患。但他們還算識相,自願少拿分紅。多出來的部分,大哥一定與自己平分,所以也就點點頭算是同意了這事。

    錢閔本也不是善類,之所以答應那兩人的要求,也是考慮到此時不宜起內訌。除掉這兩人倒是容易,就擔心別的兄弟會以為自己要獨吞金幣。萬一激起變故,局面就難以收拾了。此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又雷嘯說:「等會兒換下兩人,讓鄭新和王六跟你去。到了南京之後,你要在交待他們。一定要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過個一年半載之後,才能出頭露面。」

    商量好這事後,錢閔與雷嘯也去吃早飯。飯後不久,船就到達明島海域。放下小船,十幾個夷海幫的兄弟,划船駛向明島。過了一個多小時,他們從海灣中開出了一條中型帆船。這艘船是夷海幫平日在海上搶劫所用的船,它是錢閔在行動前藏在此處的。它雖然是中型船,但船上帆多速度快。現在帝國中的絕大多數船,都沒有它跑得快。兩船靠攏。錢閔與雷嘯、侯先生告別,抬著金幣登上快船,南下向夷洲方向駛去。而雷嘯則帶著十個兄弟,駕駛著商船向東往南京港而去。

    漢元795年8月28日傍晚,商船停靠到南京港碼頭。雷嘯把鄭新和王六叫來,給了他們兩千金幣,又按錢閔的話叮囑了他們一遍,要他們趕快離開南京,尋找地方躲藏。兩人連連道謝。然後下船而去。

    隨後侯先生來向他告別,說是很久沒有回家,要先回家看看。雷嘯為難了,指著那裝著兩萬金幣地箱子說:「你與大哥是怎麼商量地分配金幣,我並不知曉。所以還是請先生先去客棧,你與我大哥自己分吧。」

    侯先生笑道:「錢我就先不拿了,我還信不過雷掌門嗎?等過幾日我自會去劍山。與令兄說分成的事情。」

    雷嘯又問:「我們馬上也要走,這艘船該交給誰?」他和同來的兄弟,會坐本幫另外的船走。所以便問侯先生這艘由他提供的商船,如何處理。

    侯先生道:「船就停在此處,二當家的儘管放心去,自然會有人來處理它地。」

    侯先生離去後,雷嘯帶著四個兄弟抬著裝金幣的箱子朝著雷晴住的客棧走去。另外幾名兄弟則去找本幫停靠在碼頭地船隻。讓他們先做好準備,等自己返回後就馬上離港。

    雷晴住地客棧偏遠。一直到入夜時分,雷嘯才走到地方。雷晴一見到他,連枴杖都沒有用,就站了起來,急切地說道:「二弟,可盼到你回來了!」

    雷嘯見他滿臉焦急之色,還以為他擔心行動沒有成功。於是笑了笑,拍了拍那個抬進房的箱子對哥哥說道:「大哥放心,東西已經到手了。」

    雷晴剛想說話,又突然止住話語,對屋內地幾個徒弟使了個眼色,其中兩人徒弟走到門外四處望了望,又轉身進屋對他搖搖頭。

    雷嘯奇怪地問:「出了何事?」

    「此處不便說話。我在平順酒家定了包間,我們去那裡再談。」雖然已有徒弟看過門外沒有人,但雷晴還是不放心在此說話,建議弟弟去平順酒家。

    雷嘯本來打算把錢送到大哥手上後,再與他說幾句話就走。只是見大哥搞得這麼神秘樣子,不由得好奇心大作,也想弄清楚事情再走,於是答應去平順酒家。

    雷晴把自己的徒弟都留著客棧中看著裝金幣地箱子。自己與雷嘯以及他地四個手下去了平順酒家。待進了房間,坐定之後,雷嘯問道:「到底出了何事?」

    雷晴壓低聲音說道:「昨日南京港就有傳言,說是瘋虎家開出賞金要緝拿搶劫金幣的兇手。」

    雷嘯呵呵笑了兩聲道:「消息倒傳得很快啊,我們還沒有到,消息就到南京了。大哥,你聽到這個消息後解氣了吧。」

    雷晴滿臉愁容,哪有半分興奮之色。他歎了口氣說道:「我那裡高興得起來?現在外面亂著呢,今晨在港口外地海面上就發現了二、三十具屍體,不用說他們都是被懷疑為兇手了,給人殺了。聽說每具屍體都破爛不堪,看來活著時候都受到了拷問。所以我哪兒敢在客棧跟你說這些話啊,要是被人懷疑是劫匪,我敢保證我們踏不出房門了。」

    「怎麼會這樣?難道他們都瘋了?」雷嘯一臉驚訝地問道。瘋虎家出賞金緝拿兇手他能理解,但他不能理解為什麼有那麼多會瘋狂的響應,甚至不惜到處亂殺人。

    雷晴搓著手,罵道:「***,瘋虎家全是瘋子。為了十萬金幣,他們給出的賞金竟然多達數十萬。為了數十萬金幣,別說亂殺人了。就算叫他們殺了自己地親生父母,也有不少人會幹。」

    「你說什麼?賞金有數十萬金幣?」雷嘯驚得跳起身來,滿臉不相信地問道。

    「有劫匪消息者,賞五萬金幣,拿獲主謀者十萬金幣,拿獲從犯者一萬金幣,你說算下來是不是數十萬金幣?」

    「瘋了!全瘋了!」雷嘯聽完這話後,口裡只能說出這兩句話。在他看來,瘋虎家的人真的是瘋了,不然怎麼會懸賞的金額比劫去的金額還要多出數倍。

    心想:他媽地。早知道有這樣的機會,誰還會去冒險搶劫啊。專門等著緝拿兇手拿賞金就行了。可轉念一想,如果自己不去幹這一票,瘋虎家又怎麼能出賞金呢?他地腦子一片混亂,心裡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前幾晚做的惡夢是不祥的預兆。

    「二弟,你打算什麼時候走?」雷晴見他半天不說話,於是又問道。

    「啊?哦,我今夜就走。」雷嘯被驚醒過來,現在他唯一地想法就是盡早離開南京。

    「你回夷洲?」

    「對。回夷洲,先找個地方先躲藏一陣。」雖然雷嘯已與錢閔有了去東島群島的打算,但他不敢對哥哥說,萬一被走漏了風聲,他可以想像得出有多少人,會蜂擁過來要他的腦袋。

    雷晴神色黯然地說道:「既然如此,你就保重吧。我也要返回劍山了。回去後,買些田地,開間武館。從此後,退出江湖。」

    「大哥,你也連夜走吧,早點回家去。」雷嘯站起身來,他恨不得馬上離開這裡。「好。我們一起走。」雷晴點頭答應。雷嘯叫一名弟兄拉了門邊的繩索通知夥計來結帳。

    不一會兒。一個夥計敲了敲門走了進來,問道:「各位爺需要點什麼菜?」

    雷晴說道:「不用了。我們馬上要走,請你算帳吧。」

    那個夥計勸道:「雷爺,今日的店裡鱸魚特別地新鮮,不如您來兩條嘗嘗?」

    雷晴客氣地拒絕:「不用了,我們還有事要去辦,下次再來用吧。」

    「我家老闆吩咐了,說雷爺是我們地常客,今後來店裡用餐只需付八折費用。」

    「多謝,你家老闆地好意。這次有急事在身請你代勞謝過老闆,下次我來再當面向他道謝。」

    「哪裡,哪裡。其實我家老闆,很早想與兩位雷爺結識。吩咐小地說你們再到時,一定通知他來。小的已經通知了老闆趕過來了,還請兩位雷爺稍等片刻。」夥計十分恭敬地挽留他們,雷晴為難地看向弟弟雷嘯。

    其實雷嘯在夥計說第二句話的時候,已經起了疑心。以前平順酒家的規矩,他知道的清清楚楚。客人要走,這些夥計不會說上半句話。可是今天,他卻百般的拖延時間,還以老闆的名義來挽留他們,就更加令雷嘯懷疑了。那個老闆要想結交他的,早幾年就結交了,那會等到現在。

    他慢慢移到夥計地身邊,裝作親熱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如此,我們就在等一會兒吧。你去準備些酒菜,等你家老闆來了之後,我們好好跟他喝一頓酒。」

    那夥計眼中閃過一絲喜悅之色,道:「小的這就去給雷爺準備兩桌酒席。保證讓您滿意!」

    雷嘯點點頭,對他說:「好,去吧。」

    那夥計剛轉身,雷嘯一拳擊在他的背心。那夥計被他打翻在地,鮮血從口中冒了出來。雷晴大驚,問道:「二弟,你這是何意?」

    雷嘯一邊對他使眼色,不要多問,一邊從懷裡掏出一把匕首,伸手到那倒地夥計的脖子前一劃而過。那夥計在地上掙扎之時,與雷嘯同來的一個夷海幫兄弟見二當家地動手,猛地拉開房門。門外兩個夥計打扮的人猝不及防顯出身來,他們的手中都握著明晃晃地刀。

    四個夷海幫兄弟趁那兩個夥計錯愕之際,衝上去把他們按倒在地,其中兩人也掏出匕首割斷了他們的喉頸。

    「二弟……」雷晴癡癡呆呆地站著,他不知二弟為何會突下殺手。

    雷嘯轉頭,對他說道:「大哥,你還不明白嗎?他們已經對我們起了疑心,準備把我們拿下。」「那該怎麼辦?那該怎麼辦?」雷晴第一次經歷這樣血腥的場面,已經嚇傻了。

    「快走。」就在雷嘯剛說出這句話,樓下響起喊叫聲:「劫匪就在樓上,別叫他們跑了。」

    「***。」雷嘯一腳把房內的桌子踢飛,快速走到窗邊,打開窗子,對同來地夷海幫兄弟說:「從這裡走,趕快回碼頭。」

    此刻樓梯處已經傳來咚咚地腳步聲,看來已經有很多人衝了上來。那四個夷海幫兄弟倒是十分鎮定,跑到窗邊跳了下去。

    正當雷嘯要跳下時,突然背後有人拉住他,轉頭一看,是大哥雷晴。「二弟,帶我一起走。」雷晴滿臉驚慌的向他求救。

    雷嘯心裡一陣猶豫,帶上大哥走,很有可能跑不掉。不帶他走,他肯定被那些抓住。這時也容不得他猶豫,只是片刻,腳步聲已經到了樓上。雷嘯心一橫,就想用手中地匕首刺死雷晴。

    也許是雷晴看出了他眼中的凶光,喊道:「二弟,我們可是同父同母的親生兄弟啊。」

    這句話救了他一命,雷嘯想起了已故的父母,心頭一軟,這一刀也就刺不下去了。他彎腰一把背起哥哥,從二樓窗口一躍而下。

    落地時,因為背上多了一個人的原因,他摔了一跤。幸虧先前跳下的四個夷海幫兄弟把他倆扶起,其中一個還搶過雷晴背在自己的背上。

    平順酒家的後面,也是一個小巷。此時,天色已黑,小巷內空無一人。一行六人,順著小巷匆匆朝著碼頭方向跑去。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6-12 10:58
第六部       第二十章    漢國第一劫案(4)

    漢元795年8月28日,燕城郡金幣劫案發生後第十二天。

    入夜時分,侯先生帶著兩個隨從進了鎮江鎮。鎮江鎮在聖祖修築南京城的時候,就是南京城的外港。由於長江河水裹挾著大量的泥沙流經此段河道,天長日久,入海口處的泥沙越積越多,使得航道經常受阻,載重大的海船途經此處時常擱淺。

    為了解決船舶擱淺的問題,早在一百多年前,朝廷就斥資在鎮江鎮東南方海邊又修建了一座海港,取代鎮江成為南京城的外港。外港修建完畢後,原來的港口就改名為鎮江,成了在長江航線上往返船舶的主要停泊地。

    侯先生打算從這裡上船,逆流而上返回上都。此刻他的心情大好,口中輕聲哼唱著小曲兒。前前後後算起來,為了完成這次重任,他已經出門一年多了,終於大功告成。他打算回去後,就帶著妻兒一起去度假,徹底放鬆一回。

    他曾在益州住過幾年,很喜歡那裡如畫的美景:層巒疊嶂的群山,波平如鏡的湖泊,縱橫阡陌的良田,宛如絲帶的河流,都令人流連忘返。他很希望年老之時在益州買一座莊園,閒時垂垂釣、打打獵,享受怡然自得的愜意生活。

    憑借這次的功勞,他很有可能被家主收為家臣。成了家臣後。以前那些遙不可及地「夢想」就有希望一個個達成。一想到這裡,他感覺自己這一年多來輾轉南北、起早貪黑,有家不能回的苦日子沒有白熬。能圓滿完成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連他自己都很佩服自己了,心情亢奮。

    「今天這裡怎麼人這麼少?」突然,他感覺有點不對勁。平日裡車水馬龍的碼頭今天顯得特別冷清。

    「對啊,才8點過,咋就稀稀疏疏沒幾個行人了?」侯先生正納悶,就聽身後倆隨從小聲叨叨。

    侯先生聽到他們的對話,不詳的預感襲來,驚得他全身寒毛倒豎,心裡一陣陣驚悸。他停步四下觀望。

    「大人,什麼事?」一個隨從奇怪地問。

    侯先生沒有回答,呆立了一會兒,轉身向鎮外走去。兩名隨從對視一眼。不解其意。其中一個追上來問道:「大人,我們這是去哪兒?船在碼頭上等著呢。」

    「我要先去南京城辦點事情。」侯先生心裡越來越慌,他地直覺告訴他此地非常危險。他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擔心。只想盡早離開鎮江。兩個隨從不知所云,也不敢多問,只好一頭霧水跟隨他往鎮外走。

    三人出了鎮,轉上官道,朝著南京城的方向疾行。官道上除了他們仨,沒有別的行人。此時,天已經全黑下來,幸好今夜還有月亮,他們不用摸黑行走。走出很遠,侯先生的心情才慢慢平靜下來。

    又行了一段路。忽聽身後傳來轟隆轟隆的聲音。侯先生轉頭望去,只見遠處一輛馬車緩緩馳來。他小聲提醒兩個隨從戒備,剛才那陣沒來由的心悸。讓他變得異常警惕。

    兩個隨從把手伸入懷中,掏出匕首藏在身側,順著道邊慢慢地朝前走。幾分鐘後,那輛馬車行到了他們的身邊。侯先生瞟了一眼,藉著月光。他看清楚了馬車的標記。原來這輛馬車是一家車馬行的,他這才放下心來。

    那馬車伕像是喝醉了酒。搖搖晃晃地坐在馬車上根本沒有看他們,一邊揮鞭驅趕著馬匹,一邊含糊不清地唱著歌。侯先生見狀更加放心,這應該是普通拉客的馬車,也是去南京城地。

    就在他長舒一口氣時,馬車已經超過了他們,車尾朝向他們。突然,馬車上的簾布被掀開了,侯先生驚恐地看見,車裡有三人舉著強弩瞄準他們。

    還沒等他叫出聲來,其中一支弩箭已經離弦,仿若夜空中劃過的流星,直奔他飛來,穿透他地身體。弩箭強大的攻擊力量帶著他往後連退數步,然後他仰面倒下。此時,他也聽見了兩個隨從的慘叫聲。

    箭是從他的右胸射入身體的,他一時沒有斃命。他沒有感覺到疼痛,只是覺得自己快要喘不氣來。他抬頭望著滿天的星空,張著大嘴拚命的呼吸。他正在努力吸氣時,看見上空出現一個面容。

    待他看清此人的容貌,瞳孔猛然間縮小了一圈。「為……為什麼?」他費盡全力地問出這句話。

    那人沒有說話,彎下腰拔出了短刃,割斷了他的喉嚨。侯先生雙手蒙住脖子在地上拚命掙扎,活像一條垂死的魚。

    那些人從車上拿出幾個麻袋,把地上地三人分別塞進袋中,然後在袋子裡倒入碎石塊,填滿後綁緊袋口,搬上了馬車。又從馬車上取了些沙土灑在地上,掩蓋住血跡。隨後他們上了車放下布簾,馬車又繼續緩緩向前駛去,週遭又恢復了寧靜,似乎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馬車在一條岔道口,轉入小道,順著小道來到了長江邊上。車上的人,把三個麻袋搬上了一條早就在此等候的小船上。船划到江心,隨著三聲「撲通」聲,江水激起了一陣浪花,旋即又歸於平靜。江水在在月光下幽幽地閃著亮光,顯得淒涼冷清。

    於此同時,在南京港地北區,雷嘯、雷晴和三個夷海幫的兄弟正躲藏在一戶人家的房中。他們從平順酒家逃出來後,身後的人一直窮追不捨。不得已,雷嘯命一個夷海幫的兄弟把追兵引開,自己帶著人躲入了這戶人家。

    為了保險。他們闖進屋中,就殺死了這戶無辜地人家,連看門狗都沒放過。待追逐聲遠去後,雷嘯才對哥哥說:「大哥,他們已經知道了我們地身份,遲早會查出你落腳的客棧。你最好還是跟我一起乘船離開。」

    「可是……」雷晴猶豫了一下說,「我地徒弟們還在客棧守著箱子呢。」

    雷嘯知道大哥其實是捨不得那兩萬金幣,如果沒有金幣,他才不會關心徒弟們的死活。可他說的也是,兩萬金幣不是小數目,就這樣白白地丟掉,也實在可惜。於是他說道:「這樣吧,我去一趟客棧叫上你的徒弟,你先隨我的弟兄到船上去。」

    雷晴一把拉住他的手,感激地說:「太謝謝你了二弟。這次脫險之後,我把劍山派傳給你。」

    雷嘯心裡冷笑:只有你才把劍山派當寶,我才不在乎什麼掌門人呢。當家還要照顧那麼多門人的生計。這不是沒事找事兒嗎?可是口中還是安慰大哥,這些事情待脫險之後再談。

    商量好後,他們出了房屋,雷嘯叫兩個夷海幫兄弟帶著大哥先去碼頭,他和另一個夷海幫兄弟去大哥落腳的客棧。

    一路上,雷嘯遇到了幾處在鬥毆的人群,也不知他們是為什麼打起來的。而平日稍有風吹草動就蜂擁而出的衙役們,卻一個也沒有看見。

    等雷嘯有驚無險地快到大哥落腳的客棧時,遠遠地看見那裡火光沖天,不時還傳來幾聲慘叫聲。雷嘯歎了一口氣。知道自己來晚了,已經有人找到了那個地方。

    早知如此,還不如不來南京港。也能多出兩萬金幣分。無奈,他只好領著夷海幫兄弟又往碼頭走去。經過一番閃避躲藏,半個小時之後,終於到達碼頭找到了本幫停泊地那艘船。

    他不敢貿然靠近,躲在暗處觀察了好一陣子。見確實沒有異常。才快步朝船跑去。可是當他距離船隻還有三、四十米時,突然停下了腳步。他藉著明亮的月光,隱約看見船的橋板上有血跡。

    他身後地夷海幫兄弟沒有及時止步,跑到了他前面。幾乎同時,船上埋伏的人發現情況,都現出身來,高喊著:「抓住他們!」,然後從橋板上跳將下來。

    雷嘯正想轉身逃走,但為時已晚,不知什麼時候他身後也出現了一大群人,朝這邊奔來。雷嘯的頭腦此刻異常清醒,他知道往後跑只能是死路一條,於是他朝碼頭狂奔。

    只是瞬間,他們就與船上衝下的人遭遇了。夷海幫的兄弟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對面的兩個人撲倒在地,而後又有兩人朝他撲來。雷嘯自幼練武,其功夫比掌門人哥哥雷晴還略勝一籌,加之十幾年在海上的搶劫生涯,實戰技巧更是了得。

    他靈敏地閃過第一個撲向他的對手,身體交錯時,手中的匕首閃電般刺入對方的肋下。當他地匕首拔出,第二個人又到眼前。雷嘯身體一個前撲,反從他的身下掠過。滾地向前的同時,手中地匕首投擲而出,插入那人的後心。

    轉瞬間,他連殺兩人,離碼頭邊只有兩、三米。這時,第三個人從側面接近他。雷嘯一個麻利的掃堂腿,將他掃倒,身子順勢翻越而起,緊接一腳踢碎了他的下巴。隨後在第四人一愣神兒的功夫,縱身跳入海中。

    當夜,南京港火光四起,喊殺聲不斷,一直到黎明時分,預備役出動戒嚴,混亂地局勢才得以控制。是夜,南京港內有數百與劫案無關地人糊里糊塗丟了性命,但殺戮還沒有停止,為燕城郡金幣劫案喪命的人還在繼續增加。

    三天後,錢閔帶著參與劫案地夷海幫兄弟們的家眷來到南寮島上,他將在這裡等候雷嘯等人歸來,然後一起南下去東島群島。

    南寮島是個荒島,島上只有雷嘯帶領兄弟們在這裡練習射箭時所蓋的幾座茅草屋。錢閔是頭領,單獨分到了一間房間安排家人安歇。據他估算,最遲明日雷嘯等人就會達到,所以最多在這裡住上一夜。

    儘管金幣還沒有分到每個人的手中,但這是遲早的事,每個兄弟們的都神清氣爽,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從今以後,他們就可以重新做人,過正常的人的生活,不用再提著腦袋在海上玩命了。

    只有還不知情的家小們笑不起來,他們是夜裡被自家的男人接上船的。他們不知道為什麼要悄悄離開熟悉的家園,離開熟悉的朋友,去陌生的地方。可是當家男人不說,身為妻子兒女的也只能跟著走。

    錢閔年輕的妻子也很擔心,進了門悄悄地問丈夫:「老爺,我們這是去哪兒?」

    已經來到這個地方,也沒有保密的必要,錢閔說道:「去東島群島。」

    「為什麼要去東島群島?難道官府又要抓捕我們了?」

    錢閔微笑道:「你不是一直勸我早日歸隱嗎?歸隱當然要找個誰都不認識的地方。東島群島正是最理想的地方,以後你就不用再擔驚受怕了妻子先是高興了一陣,丈夫終於肯脫離黑道了。可是轉而她又露出憂色,說道:「可是聽說東島群島是個荒無人煙的地方,去了那裡我們靠什麼生活?」

    錢閔哈哈大笑道:「你說的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三月份我不是出過一趟門嗎?我就是專門去東島群島看了看。現在,那裡的人比夷洲的人還要多,一些城鎮比夷洲府還要繁華。」

    妻子不解地問:「為什麼大家都願意到那裡去?」

    「因為那裡發現了香料。聽說是一個姓王的商人發現的,他靠著那些香料發了大財。後來,消息慢慢傳了出去,所以很多人去那裡找香料。」

    妻子也知道香料價值,高興地說道:「這太好了,我們以後可要發財了!」

    錢閔搖搖頭說道:「也不是這樣的,那個姓王的商人控制了當地人,幾乎收購了所有的香料,後來的人根本無法從那裡採購到香料。」

    妻子聞之露出失望之色,錢閔又安慰她:「雖然我們不能販賣香料,但是現在,那裡人口很多。我還有一些積蓄,我們可以開酒家、開商舖,從事其他行業也能賺到錢。」搶劫瘋虎家金幣的事情,錢閔早就吩咐了參與的兄弟,對任何人不能提及,包括自己的家小。所以即使對妻子,他也沒有實情。

    妻子又轉憂為喜,投入他的懷抱,樓著他憧憬起未來,希望賺到錢之後,要將兩個兒子送到最好的學校讀書,希望他們以後能考入大學。

    錢閔連連點頭,雖然他在海上搶了大半生,但不希望自己的兒子長大後也跟自己一樣是個海盜。如果兒子能考入大學當然最好,說不定還能進入官府。想著自己的兒子以後能當官,他就忍不住想笑。

    當夜,他真的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的兩個兒子都當了大官,還派人來接他去上都。他一輩子也沒有去過上都,樂得他找不著北,最後,他從夢中笑醒。當他睜眼之時,看見的卻是一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6-12 10:59
第六部       第二十一章    漢國第一劫案(5)

    漢元795年9月2日,燕城郡金幣劫案發生後第十六天凌晨。

    錢閔還在睡夢中就被破門而入的大漢拎了起來,然後被五花大綁拉到海邊沙灘上,他的妻子兒子無一倖免,也連帶著拖到了海邊,一個個嚇得面如土色。倆兒子止不住地哇哇大哭。

    一叢叢篝火把沙灘照得通明。這裡已經聚集了很多人。外圍是一個個手持兵刃的大漢,中間跪著一群驚恐不安的夷海幫兄弟還有他們的家眷。幾具屍體赫然擺在當中,頭顱早已被砍下,穿在一根根竹竿上端。

    「閉嘴!再哭,老子就宰了你倆小兔崽子。」一個大漢受不了錢閔倆兒子的哭鬧,抬腳把他們踢倒在地,舉著明晃晃的刀威脅他們。

    年齡稍大孩子,嚇得立刻閉上嘴,而年齡稍小的孩子,還是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大漢目露凶光,正要揮刀而下,走在前面的錢閔轉頭對孩子大喝道:「不許再哭!」

    錢閔的吼叫聲震住了小孩,立刻止住了哭聲。錢閔的妻子撲上前去,雙手緊緊摀住小兒子的嘴,生怕他因為不聽招呼送了命。

    「跪下!」一大漢命錢閔跪下。

    錢閔自從父母去世之後從未下跪過,尤其還當著眾多手下的面,更不可能跪下。他側著頭,全身繃得直直地。站在下跪人群的前方。

    一個大漢一言不發,手拎著一個打鐵用的大鐵錘走到錢閔的面前,舉起鐵錘猛地朝錢閔的膝蓋上砸去。只聽「卡嚓」一聲,錢閔膝蓋骨被砸得粉碎,向內不規則彎曲變形。鑽心的疼痛使他忍不住慘嚎一聲,栽倒在地。痛苦地抽搐著。

    大漢接著又把錢閔地另一條腿也打斷,然後冷冷地說道:「既然你不想跪,那麼以後你永遠不用再跪了。」錢閔倒是有些硬氣,只在第一條腿被突然打斷時慘叫了一聲,之後雖然痛不欲生、滿地打滾,也拚命忍住劇痛沒有再叫出半聲。

    「人都齊了,給爺爺發信號,請他過來。」拎錘的大漢對手下吩咐一句,又拎著鐵錘在跪著的人群中來回巡視起來。夷海幫的兄弟及其家眷,見他走到自己身邊時。都嚇得渾身顫抖,把頭深深埋下。

    又一個大漢舉起火把,忽明忽暗。朝海面上閃動了幾下,不一會兒,漆黑的海面上出現一艘小舢板,緩緩接近海岸邊。剛靠岸,一個鬍鬚花白的老年人當先從舢板上跳下,大步流星地朝人群走來。

    「爺爺。」拎錘的大漢迎了上去,恭恭敬敬地朝那老人行禮問候。

    「可抓到錢閔?」老人問。

    「抓到了。可他桀驁不馴,拒不下跪,被孫兒打斷了他的雙腿。」拎錘的大漢如實匯報了自己打斷了錢閔雙腿的經過。

    老人點點頭沒有說話,繼續朝前走。一個大漢將一張椅子擺放到跪倒地人群前面。老人走到椅前,看見了蜷縮在地上的錢閔,沒有入座。走到了錢閔的身邊蹲下身子。對他說:「黑眉信,你認得老夫嗎?」

    蜷成一團了錢閔,抬起頭看了一眼,臉上露出難以置信地表情。老人笑了笑,說道:「看來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記得老夫。」

    「米老爺子。晚輩怎麼得罪您了?需要勞您的大駕光臨,來教訓晚輩?」錢閔臉上冒著汗水。用嘶啞低沉的聲音問道。

    錢閔心裡一團迷霧,這個米老爺子,在海盜中的輩分甚高,以前在東海一帶的勢力最大,他的伯父和父親,以前都曾是他的手下。

    後來,米老爺子在五十歲的時候退隱,去南京港開了間平順酒家。他走的時候把手下分成了幾個單獨的勢力,錢閔地伯父和父親就是在那個時候成了夷洲海域海盜頭子。

    從那時到今天已經過了二十年,他不明白為什麼一個早就退隱的前輩要來找自己的麻煩。心裡憤憤不平,自己並沒有得罪過他啊!

    老人搖搖頭道:「小子,你沒有得罪老夫。其實,即使你無意之中得罪了老夫,老夫也會看在你伯父和父親地面上,不會與你計較。」

    錢閔更加迷惑了:「那麼,敢問老爺子為什麼要如此對晚輩?」

    米老爺子歎息道:「小子,你的命不好,你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得罪了你永遠惹不起的人。所以,老夫雖然與你伯父和父親是故交,也不得不來找你的麻煩啊。」

    「爺爺,看來東西找到了。」這時,一直跟在米老爺子身邊地拎錘大漢,突然指著遠處走來地幾個抬著箱子的人對米老爺子說。

    錢閔突然間明白了,應該是他打劫瘋虎家金幣地事情被米老爺子知道了,米老爺子是想來個黑吃黑。錢閔深知這個米老爺子以前是個心狠手辣的角色,雖然他此時裝出一副憐惜不忍的樣子,可是從他的手下一上來就打斷自己的雙腿看,他早就下決心要除掉自己。錢閔有了死的覺悟,索性閉上眼不再說話。

    米老爺子見錢閔緊閉雙眼不再理他,用手拍了拍錢閔的臉頰問:「黑眉信,你是自己說說你幹的事情呢,還是需要老夫的手下讓你說呢?」

    錢閔沉默不語,米老爺子長歎一聲,站起身來,說道:「那麼你休怪老夫不講情理了。」說著,米老爺子走到椅子前坐下,對一直跟著身邊的拎錘大漢說,「米毅,剩下的交給你處理了。」

    「是,爺爺。」拎錘大漢領命。用手指了指錢閔地妻子,吩咐手下,「把她摁住。」

    幾個大漢如狼似虎的撲上去,把錢閔的妻子從跪著的人群中拖出來摁在地上。錢閔的小兒子看見娘被人拉走,嚇得又哭叫起來,幸好旁邊的大兒子懂事。連忙摀住弟弟地嘴。

    錢閔的妻子像是被嚇傻了,沒有驚恐,沒有哀求,木然地任人擺佈。她的頭朝下,四肢張開被摁在地上。拎著鐵錘的米毅,走到她的面前,冷漠地舉起鐵錘,猛地朝她的一隻手砸去。

    「啊……」錢閔妻子的一支手被砸成一團血肉,她耐不住疼痛仰起頭慘嚎起來。

    米毅用眼角瞄了錢閔一眼,看他臉上隨著慘叫聲響起。猛地抽搐了一下。米毅又舉起鐵錘,砸向錢閔妻子的另一支手。慘叫聲又響起。錢閔的臉隨著慘叫聲,連連的抽搐著。但他仍緊咬牙關一言不發。

    「這個臭娘們兒。」幾分鐘後,米毅砸碎了錢閔妻子身上地大部分骨頭。她痛得大小便失禁,污垢之物流得滿地都是。幾個摁住她的大漢被臭氣熏得愁眉苦臉,一邊側頭呼氣,一邊低聲咒罵著。

    米毅最後一錘砸爛了錢閔妻子的頭顱,對錢閔冷笑道,「黑眉信不愧是黑眉信啊,能面不改色看著妻子被活活砸死。不過,我還想再試試你心到底有多硬。來啊,把他地兒子拉過來。」

    「爹爹救命。」錢閔的大兒子看見母親的慘狀。早就嚇得魂不附體,此刻見他來拉自己,連連叫父親救命。

    「住手!」錢閔終於忍不住了。開口喝止住正要動手的米毅,然後求米老爺子手下留情,「米老爺子,你已經得到了金幣,就算您非要取我們的性命。也沒有必要如此折磨我們吧。」

    米老爺子不動聲色地說道:「小子。老夫來此,不是為了得到你搶的這些金幣。而是要拿住所有參與搶劫的人。」

    錢閔哪裡肯信他的話,說道:「米老爺子,你要還是個漢子,現在就殺了我們,然後把金幣拿去就是,不用假惺惺地敷衍晚輩。」

    「哈哈…….」米老爺子縱聲大笑,邊笑,邊對左右說道,「他真以為我們是來黑吃黑的。」周圍的大漢馬上會意,都順著著米老爺子地意思哄堂大笑起來。

    錢閔被他們笑得莫名其妙,疑惑不已。米老爺子笑罷,對錢閔說道:「看來你還沒有搞清楚事情的狀況。你們搶劫瘋虎錢莊的事情,不僅傳遍了整個江湖,而且你們也成了眾矢之地,人人都想緝拿你們去領賞金。即使老夫不出面,也會有其他人來找你們的麻煩。所以,你們終究難逃一死,這是命中注定。老夫勸你就不要心存幻想了,老實交待為好。只要你如實交待有誰參與了搶劫,這些人目前身在何處,老夫可以保證,絕不殺害你們中的任何一人。」

    「你是緝拿我們送官的?」錢閔半信半疑地問。

    米老爺子把瘋虎家懸賞的數額告訴了錢閔,然後說道:「老夫不會把你們送官地,只是把你們送去安江交給瘋虎家地處置。不過你們也不必太喪氣,現在瘋虎還在前線,也許瘋虎的家人不會殺死你們。所以,只要你說了實話,老夫就直接把你們送去安江。但是,如果你們不知趣,那就對不起了,我們就只能一個一個詢問,然後帶著你們地首級去領賞金了。到底如何選擇,給你們兩分鐘,自己拿主意吧。」

    就算錢閔意志堅強,聽到米老爺子的一席話後,也猶豫了。他十分不解,本以為做得天衣無縫的絕密事件,居然鬧得世人皆知!更沒有想到的是,瘋虎家會使出懸賞輯兇的辦法來對付他們,而且賞金高得不可思議。任何人都會對這塊「肥肉」垂涎三尺,不顧一切地緝拿來他。這種形勢下,他根本沒有活路。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的生命就像是一條微不足道的蛆蟲一樣,只要瘋虎家不嫌噁心,就會一腳把它揉碎。到了這個時候,他已不再報任何幻想,一切只能聽天由命。

    「說不說?」手拎鐵錘的米毅一隻腳踏在錢閔兒子地手上。目露凶光。

    「啊----,爹爹----爹爹救命----」就在錢閔猶豫之際,米毅已經砸碎了腳下的那隻小手。錢閔的大兒子悲慘地嚎叫起來,身子畏縮成一團,雙腳不住地踢蹬著。

    聽見兒子的慘叫聲,錢閔心都揪緊了。連連喊道:「住手,住手。」

    「毅兒。」米老爺子對米毅擺擺手,示意他等等。米毅的腳還是踏在錢閔大兒子的另一隻手上,等候錢閔說話。

    錢閔又開始猶豫了,跟著他搶劫地夷海幫兄弟都是他的絕對心腹。他們曾經一起出海搶劫,一起患難與共,正是有他們的支持,他才能一直穩坐夷海幫幫主的寶座。他們不僅是他的部下,也是他的朋友和兄弟。可是現在,要讓他當著這些兄弟的面親手粉碎這種情誼。他又猶豫了。

    他不知過了多久,兒子又一聲慘叫,把他驚醒。米毅已經砸碎了他大兒子的另一隻手。並且舉著鐵錘要向腿上砸去。

    「我說,我說。」錢閔忍受不了兒子的哀嚎,滿目淚水向米老爺子喊道。他流淚,不僅是心痛兒子,更多的是對兄弟們地愧疚。

    與此同時,雷嘯正在逃亡中。那天他雖然跳入海中暫時躲過了一劫,但游到遠處上岸後,仍然沒有擺脫危機。到處都有緝拿劫匪的人,只要是被懷疑參與過搶劫金幣事件的人,都會被拿下嚴刑拷問。滿城都是希望得到賞金地人。他們寧可錯殺一千,不會放過一個。

    他心驚膽顫,連夜逃出南京港。一路朝南走。想遠離南京港後,再找機會上船去夷洲。他身上沒有帶多少錢,也不敢去買衣服變裝。天一亮,他就躲入一戶人家隱藏起來,強迫那家人為他做飯。幫他留意外面的情況。入夜臨走時。他擔心走漏風聲,還是殺盡了那家老小。然後找出一身衣服換上。但即使是在夜裡行動也很危險,到處都有尋找劫匪下落的人。其中有些人還是官府的衙役,他們脫去官服,加入了緝拿劫匪的行動中。

    雷嘯這時才反應過來,為什麼那天夜裡南京港大亂也沒有見到官府的衙役們出動,原來他們都私下去緝拿劫匪了,不說拿到主犯,只要他們拿到一個從犯,他們就能掙到單靠俸祿一輩子也得不到的巨款,所以哪兒還記得去維護什麼治安。

    雷嘯感覺此時自己活像一隻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他小心翼翼地避開圍捕的人們。就這樣,他晝伏夜行,向南走了三、四天,來到了吳興鎮。這裡有一個夷海幫的聯絡點,雷嘯想找到聯絡人,與幫裡地兄弟搭上線。

    他在夜深人靜之時溜進入鎮內,貼著牆邊的陰影裡朝據點走去。可他接近到據點幾十米的地方,突然心感不安,彷彿看見黑暗中有無數雙眼睛正在盯著他。他從腰帶上拔出從一把牛耳尖刀,慢慢地朝鎮外退去。雖然他並沒有真正看到一個人,但他寧願相信自己地感覺。

    他的預感是正確的,就在他往後退時,一片火光照亮了天空。喊叫捉拿劫匪的聲音,頓時在整個小鎮內響起。雷嘯沒有遲疑,朝著來路向鎮外跑去。

    來路也有人堵截,但雷嘯拼了命了。他之所以能當上二當家,也因為他敢拚命。他睜著充血的雙目衝入攔截地人群中。他手中地牛耳尖刀有規律地揮舞著,每揮一下,對方就倒地一人,他此刻彷彿是一支垂死的困獸,為生存展開慘烈地搏鬥。

    搏鬥中,他的左肩被一把長劍洞穿。他呲著牙用牛耳尖刀割斷了對方喉嚨,也沒功夫拔掉肩上的劍,忍痛繼續拚殺。他知道,這時只有憑借自己的狠,才能獲取一線生機。

    緊接著他背上被連砍兩刀。他沒有回頭,忍著痛往前衝,又殺死了三人。沒前行幾步,他的肚子上又挨了一槍。雷嘯大喝一聲,擲出尖刀殺死刺出長槍之人,然後一把拔出刺入肚腹的長槍,一手捂著肚子上的創口,一手揮舞著長槍繼續朝前衝去。他根本無法顧及身上的傷口,唯一的想法就是在衝出小鎮之前絕不停步。

    他地狠勁起了作用。那些來緝拿劫匪之人都是為了錢財而來。誰也不願意沒有拿到賞金就丟去性命,因而他們退縮了,雷嘯終於衝過了堵截,逃到了小鎮外。

    他鑽入樹林,在黑暗中一路狂奔。他鑽出樹林,趟過小河。翻過山丘,越過田野,但他無論怎麼跑,他的身後還是有百餘人緊緊跟隨著。

    跑著跑著,雷嘯感覺頭昏眼花起來,漸漸的神智也有些模糊不清。他已經不知自己為何在奔跑,只是本能地堅持著。他眼前浮現出已去世的父母以及兄弟姊妹還有錢閔大哥容貌,他們就在他的前方不遠處朝著他招手。雷嘯拚命往前跑,想跑到他們中間去喘口氣。可是無論他怎麼用勁,始終無法接近他們。

    終於。雷嘯耗盡了最後一絲氣力,栽倒在地上。他拚命抬起頭,望著前方的親人們。親人們還在向他招手。似乎在鼓勵他繼續堅持,他掙扎著朝他們爬過去。這次,親人們沒有移動,站在原地等著他。雷嘯一點點接近親人,臉上露出勝利般地笑容。但是,他最終沒有到達終點,在他離親人還有幾步遠的地方,被人踢翻了過來。

    「叫什麼名字?」一個聲音在問他。雷嘯沒有回答,他仍努力的側頭向前看去。

    「你問他也沒用了,你看他的腸子都流出來了。他已經神智不清了。」另一個人看了看雷嘯的樣子,搖搖頭說道。

    「那麼,我們怎麼知道他是否參與過搶劫金幣?如果不是。就白追了這麼久。」又一個人歎氣道。

    最先一個人說道:「管他是不是,先割下他的頭再說,然後拿去讓別的夷海幫的人辨認。」

    眾人同意了他的意見,一個人走到雷嘯身前蹲下身子,用一隻手按下還在朝前看去的雷嘯地腦袋。並對他說道:「兄弟。雖然我欣賞你的勇猛頑強,但我也不得不取你的性命。記住。下輩子投胎做人,不要去惹你惹不起地人,特別是非常有錢的人。」說完,他割下了雷嘯的頭顱。

    隨後他提著頭顱,跟隨眾人大步離去。雷嘯的頭顱上的雙眼沒有闔上,仍在望著遠方。也許他臨死時也想要回到親人的身邊。但他這個願望只能在陰間實現了,因為他的親人們,不論是死在他前面的,還是死在他後面的,相隔的時間都不會太久,他們即將在陰間團聚。

    四天後江湖上有消息傳說,劍山派雷家滿門遭人殘殺無一倖免。據說,是有一夥人為了逼供他們說出本派掌門人以及雷嘯地下落,因為他們不知情或是不肯說,才被受盡折磨致死。可惜他們不知道,此刻雷晴、雷嘯兩兄弟都已落得身首異處的下場。

    不久後,也傳來了夷海幫被人剿滅的消息。據說,數百幫眾連同他們地家眷無一倖免。甚至連一些跟夷海幫絲毫沒有關係的人,也冤死了不少。

    漢元795年9月16日,燕城郡金幣劫案發生後一個月。在揚州一個名叫河口的小鎮上,有一個設在小街上的餡餅攤鋪的生意很興旺。午飯時間過去後,吃飯地人逐漸離去。攤鋪老闆拿去一個賣剩下地餡餅放入火爐壁上烘烤,準備熱熱之後用它當作自己的午餐。

    他瞇著眼睛盯著火爐上烘著地餡餅,心裡盤算著剛才賣出了多少個餡餅。他正想得入神,一位張相粗獷的年輕人站到了攤鋪前,說:「來一個餡餅。」

    「好咧客官稍等片刻,馬上就烤好了。」攤鋪老闆雖然自己也沒有吃午飯,但為了生意他寧願晚吃一會兒。他拿起鐵夾,來回翻動了幾下爐壁上的餡餅,然後把它夾起來,用一張紙包住餡餅的下半部分,低著頭遞給那個年輕人。

    但對面的顧客並沒接,攤鋪老闆奇怪的抬起頭去看,只見那個年輕人正鋒利的目光審視著他。「王六?」對方看見他抬頭,猛地叫了一聲。

    攤鋪老闆身體僵直了一下,臉皮抽動了數下,隨後又媚笑著說:「小的姓龐,不認識什麼叫王六的人,客官可是認錯人了。」

    「聽說你胸前有一個漂亮的海船紋身,解開你的衣衫讓我看看。」那個年輕人手背在身後,用冰冷的語氣對攤鋪老闆說道。

    攤鋪老闆臉色驟變,身體一軟,似乎快要癱倒。

    「解開你的衣衫!」年輕人緊盯著他命令道。

    「我沒有…….沒有紋身。」攤鋪老闆語氣中明顯帶著哭腔,他已經意識到年輕人是為何而來。

    年輕人背著的手慢慢向前移動,臉上露出冷笑,「你既然不肯自己動手,就只有我來幫你了。攤鋪老闆向後退去,手中的餡餅也掉在了地上。就在餡餅落地的瞬間,年輕人出手了,一把長刀刺入攤鋪老闆的腹中,然後又閃電般收回去。攤鋪老闆的身體被抽回的長刀一帶撞在火爐上,然後側身摔倒在地上。

    年輕人繞過火爐來到攤鋪老闆的身前,一把扯開他胸前的衣衫,一副三帆快船的紋圖出現在年輕人的眼前。年輕人低聲問他:「王六,你分到的金幣在哪

    攤鋪老闆有氣無力的抬起手臂,想推開年輕人,但被年輕人一把推開,一邊翻著他的身上,一邊問:「快說,金幣在哪

    攤鋪老闆呻吟著不回答他的問題,年輕人搜了一陣也沒有搜到金幣,歎了口氣說道:「算了,不過是一千金幣而已。與你的人頭相比,這也只是一小部分。」說完,他砍下了攤鋪老闆的頭,又用刀割下了他胸前的那副紋身圖,然後匆匆向鎮外逃去。

    這一切雖然有人在遠處看見,但沒有人敢去阻攔行兇的年輕人。他們等年輕人跑遠後,才圍聚過來看那死去的攤鋪老闆。相互討論起,這個新來的攤鋪老闆是得罪了什麼人,會被人殘忍的斬首、割皮。

    一周之後,在撫州南部地區的某處小鎮上,也上演了同一齣好戲。一個姓鄭的小商販,在自己的攤鋪前被人殺死取走了首級。兇手不是本鎮人,逃出鎮後失去了蹤跡。官府追查了一陣,沒有絲毫線索,小商販也不是本地人,據說相鄰的商舖老闆說那個商販是臨時在此地販賣貨物的。誰也不知道他與什麼人結了仇,更不知道兇手的情況。

    官府也沒有精力過多去追查此事,此案就被定為懸案掛了起來,也可能永遠成為懸案。

    就在那個姓鄭的商販死去沒有多久,江湖上傳出消息,參與搶劫瘋虎家金幣劫匪都已落網,並且首級和活人都送去了安江。自此,燕城郡金幣劫案終於落下帷幕。

    燕城郡金幣劫案,也許不是漢帝國歷史上數額最大的一宗搶劫案,但案件的轟動性遠遠超過以前所有的搶劫案件。此案從案發到拿獲劫匪,只經歷了短短的不到兩個月時間。但此案全國上下傳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

    帝國南方沿海各城鎮,這段時間都處於高度戒嚴狀態。即便如此,各地也有上萬嫌疑人為此送命,其中絕大多數與此案並無關聯。單以此論,以前歷史上沒有任何一個案件可以與之相比。由此,稱此案為漢國第一劫案並不為過。

    於是,瘋虎又一次成為了全國矚目的焦點人物。一是因為這個案件人盡皆知,二是朝廷因他兩次攻下鮮卑國都城而大力表彰他。一時間,人們對他愛恨參半,既痛恨他無法無天出暗花懸賞劫匪,又不得不歎服他打起仗來出神入化,讚賞他取得的赫赫戰功。這個在帝國內倍受爭議的人物,以後還會繼續受到爭議。也許有關他的話題,永遠也說不完。

    此刻,張銳心情也很不爽,正在安江家裡煩心呢。不是因為燕城郡金幣劫案的之事心煩,而因為另外一件事情。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6-12 10:59
第六部       第二十二章    劫案餘波

    「伯藥兄,請。」張銳推開書房門,請李伯藥先進。

    「請,請。」李伯藥雖是客人,還是按規矩客套了兩聲。

    「恭敬不如從命,快請進,別再假謙讓了。」張銳笑著一把將他推入房中。

    「你這是急個啥啊。」李伯藥猝不及防被推了一把,一個踉蹌進了門,站穩之後回過身「抱怨」道,「無鋒,你這是請我來做客嗎?怎麼像是押送犯人上刑場啊?」

    張銳進屋關上門,說:「就你我二人,你還客套啥呀?到了我這裡,還端著欽差大人的架子不放?」

    李伯藥故意問:「這麼說,你邀請的是朋友,不是欽差?」

    「屁話。要是你只有欽差大人的身份,鬼才邀請你來家裡做客呢!」張銳親手為李伯藥倒了一杯茶,遞到他手上。

    李伯藥環視了一圈書房內的陳設笑了,調侃道:「無鋒,這是書房,還是戰績成列室啊?你把書房佈置成這樣,是不是故意向朋友炫耀你的戰功啊?」

    張銳哈哈大笑,道:「別誤會。一般情況,我只在外廳或外廳書房會客。這裡是我的內宅書房,只有如你這般親如兄弟的朋友,才會在這裡接待。」

    李伯藥瞪大眼睛問:「你這麼說,我是否可以理解成,越是親近地朋友。你越要炫耀你的戰功?啊?哈哈……」說罷,哈哈大笑起來。

    張銳搖頭笑道:「你這張嘴,越發厲害了。我認輸,我說不過你,請坐。今天,就當成我對你炫耀戰功吧。」

    李伯藥笑著坐下。張銳落座後開門見山問道:「伯藥兄此來安江,應該不僅僅是為了頒旨吧?」

    李伯藥微微一笑,反問:「那你說,我來還有何事要辦?」

    「你看看你,還裝?你在監察院任職,又不是在吏部或是禮部任職,單是頒旨也用不著派你來吧?在這裡你就說實話吧。」

    「說實話?你會對我說實話嗎?你敢一五一十地對我說實話嗎?」

    「說實話,就說實話!今日在這個屋裡,我倆誰孫子誰說假話。」

    李伯藥呵呵笑道:「好,好。今天就依你所說。孫子才說假話。我來此的確不是只為了頒旨,更重要還為了另外一事。」

    張銳擺手制止他說下去,接口道:「你先別急著說。讓我先猜猜你來的真正目的。」李伯藥做了一個有請的動作,將背靠到椅背上,不急不躁地等他繼續說下去。

    張銳想了想,說:「你來不為別地,肯定又是為了調查我。我猜的可對?」

    李伯藥點點頭承認:「你說的不錯,我就是為了調查你是否出過懸賞之事。」

    張銳笑了,拍了拍他的手臂說:「又要伯藥兄為小弟的事情辛勞了,小弟可真是不好意思啊。」

    李伯藥玩笑道:「我也習慣了。只是你啊,最好還是收斂一些,不然我覺得就快成了你的轉職調查員了。」

    「有勞伯藥兄受累了。受累了。小弟還有一事要問。」

    「儘管問。」

    「這次又是高丞相提議的調查?」

    「這倒不是,是我們監察院稽查三處的郎中康進上表內閣提議的,然後高丞相等人贊同了。」

    張銳有些奇怪了。問:「你老兄是督察四處吧?」

    「對啊。怎麼了?」

    「按說這事應該歸稽查處調查,可怎麼會是你老兄來的?是不是又是太尉提議你來地?」

    李伯藥擺擺手,說:「這次你可猜錯了,太尉對這事根本沒有說過話。派我來是虞大人的意思,為了這事康進在私下很是不滿。」

    「哦。」張銳明白了。

    李伯藥喝了一口茶。道:「無鋒。你可真夠本事的。什麼時候我們虞大人也成了你地好友?」

    張銳道:「好友?你別亂說,我可沒有這樣的本事與三公成為好友。李伯藥搖頭道:「是你說的。我們今日都要講實話的,你怎麼又開始說假話了?」

    張銳一臉驚訝:「小弟什麼時候說假話了?」

    李伯藥歎口氣道:「你還狡辯!?那好,我問你,虞大人是知道你我之間的關係的,他不是有意要保你,能派我來嗎?」

    「誤會,你誤會了。我與虞大人只見過兩面,都是在朝會上遠遠見到的,根本沒有私下見過面,你說我怎麼會和他成為朋友呢?」

    「那就奇怪了?既然跟你並無私交,他為何派我來調查此事呢?」

    張銳笑道:「或許是因為他也知道你曾經調查過我,認為對我瞭解得比較深,所以這次派你來調查。正所謂一事不煩二主嘛。」

    李伯藥指著張銳的鼻子說:「這可是誰聽都知道說的是假話了,你準備當孫子了?」

    「玩笑話,玩笑話而已。」張銳連連解釋,「說真的,我真地不知道虞士基為什麼要派你來調查我。說實話,我現在心裡也疑惑著呢。」

    「好了,好了,算你不是說的假話。你連問了我幾個問題了,也該輪到我問一個問題了吧。」

    「請問。」

    李伯藥盯著張銳的雙眼,問:「這次你家金幣遭搶劫之後,你家可有懸賞拿過劫匪?張銳點點頭,說:「是,地確有過這事。」

    張銳毫不遲疑地回答。倒令李伯藥吃了一驚。他想過張銳會狡辯、抵賴或者跟他繞***不正面回答問題,就是沒有想過他承認得如此爽快利落。

    「你真的支付了賞金?」李伯藥再次確認。

    「支付了。」張銳的回答還是很乾脆。

    「支付了多少?」

    張銳扳著手指算道:「支付消息費五萬,三個主犯三十萬,二十一個從犯二十一萬,加起來一共是五十六萬。」

    李伯藥呆呆地問:「你哪兒來這麼錢?」

    張銳苦著臉,心痛地說:「你也知道。存在我錢莊的那些錢都是別人地,可這次為了支付賞金,我把老本都用完了。」

    「那你為什麼要懸賞呢?」

    「不懸賞?那你說我該怎麼辦?是等著官府抓人?還是請你們監察院來幫忙抓?不可否認你們監察院有能力抓到劫匪,可你們虞大人能為了我家地這個案子就讓你們放下別地事情,去專門調查、抓捕劫匪?如果不能在短時間破案,我家錢莊地聲譽就全毀了,你說,除了懸賞緝兇之外,我還有什麼辦法?」

    張銳一番抱怨話,讓李伯藥沉默不語。他知道如果單憑官府調查、緝拿劫匪。這個案子會這麼快破案了,說不定還會成了懸案。

    李伯藥沉思了一陣,問:「你把存入你家錢莊的錢都用去懸賞了。以後怎麼支付給人家?」

    張銳歎息道:「這個嘛,以後賺了錢慢慢補上吧。我動用的錢都是十年以上的定期存款,所以還有的是時間填補虧空。唉,出了這件事,以後我家商號賺的錢全都得用於填補虧空了,可真是白忙乎了。」

    李伯藥全信了張銳的話,也陪著他歎息了一陣。在他看來,張家之所以懸賞緝兇是沒有辦法的辦法,雖然保住了聲譽卻遭受了極大的損失。

    過了一會兒,李伯藥又問:「你知道我是為了調查這事來地。你為什麼要把這事如實告訴我?」

    張銳呵呵笑著說:「我們不是說好了今天要說實話的嗎?我怎麼能欺騙你?你可別想佔我的便宜。」

    「你不怕我如實上報朝廷嗎?」

    「上報朝廷?這事是我們私下裡說地,出了這個房間後我就不會承認。你沒有證據,如何向朝廷上報?」

    李伯藥眼睛瞪得溜圓:「你該不會在我正式詢問你的時候。說你不知道這回事,不承認有這回事吧?」

    「事情鬧得這麼大,我怎麼能不知道呢?你帶著人正式詢問我的時候,我肯定會說知道此事,但我家並沒有對外懸過賞。而且會強烈要求朝廷為我作主。還我的清白之身。」

    李伯藥張大了嘴巴:「你真準備過幾天這樣對我說啊?」

    張銳十分認真地回答:「當然,正式調查的時候我都會這樣說。」

    「你難道不怕我查到證據嗎?」

    「證據?什麼證據?」

    「比如我找到願意指證你支付了賞金的人。」

    「這根本就不能叫證據。誰都能找個人來指證我。」

    「證人手上有你支付的金幣。」

    「金幣?帝國內有金幣的人多了去了。誰能證明那些金幣就是我支付給他的?難道金幣上寫著我家錢莊的名字?」

    李伯藥忍不住笑了,說:「看來,你考慮得很周全啊。可惜啊,你認為我們虞大人會相信你地這些話嗎?內閣大臣以及陛下會相信你的話嗎?」

    張銳也笑了,說:「我沒有打算對他們隱瞞。我對你說過的話,你可以一字不漏地單獨向虞大人、太尉大人以及陛下轉述。但除了這三人之外,我希望你不要對任何人提起,即使你說了,我也不會承認的。」

    李伯藥奇怪地問:「這是為何?」

    「因為我不打算對他們三個隱瞞真相。」

    李伯藥大惑不解:「但是,倘若他們知道了,不就等於全朝廷都知道了嗎?」

    張銳微笑著搖頭說:「不一樣。不一樣。我不對他們隱瞞真相,是因為我不能對他們說假話。可是在調查時,我必須要說不知道。」

    李伯藥已經猜出張銳地打算了,此時還是佯裝不解,又問道:「這又是為何?」

    張銳解釋道:「我做了錯事,不怕受罰。可是我不願意為了我的事情。而影響朝廷的威信。你想想,正在朝廷大肆宣傳我地戰績時,我要是犯了錯,朝廷就兩難了。是繼續宣傳我呢?還是聲討懲罰我呢?即便是做出對我賞罰分明地決定,但懸賞之事也絕不能公開承認,因為如果我承認自己有過這種行為,對帝國上上下下,影響很不好。如果以後人人效仿,那麼帝國的法律還有什麼威嚴?」

    張銳喝了口茶,又說:「其實我不是怕受罰。總不能為這事殺了我吧?除死之外,別地什麼懲罰我都不怕,即便開除我的軍職。收回我的爵位,把我削為平民也沒什麼,大不了我回家專心開錢莊就是了。我只是怕朝廷難辦,所以公開場合,我絕不能承認有過懸賞之事。但欺君之罪,我是不會犯的。所以,我會單獨上表向陛下以及太尉大人告罪,告訴他們事情的真相,而且任憑發落。如果他們要懲罰我,我認為。也最好等風波過去之後,再以其他什麼理由懲罰我吧。」

    李伯藥笑道:「你可真是機關算盡了。那為什麼你讓我也要對虞大人說實情呢?」

    張銳笑道:「虞大人總管監察院,這些事情怎麼可能逃得過他的法眼?再加上你老兄為了我的事情奔忙。我總不能讓你老兄空手而回吧?你要是空手回去,不顯得很沒有本事嗎?如果虞大人誤認為你辦事不力,就是小弟的罪過了,所以老兄也不必對他隱瞞。」

    李伯藥露出感激之意,想了想說:「其實我那邊沒有什麼了。虞大人既然讓我來調查這事。就沒有寄希望查出問題。所以,我還是按照正式的調查結果向他報告吧。」

    張銳不同意他的說法。說道:「不可,不可,老兄千萬不要對他說假話。你們虞大人很有才幹,不然也得不到陛下地賞識。也許他真的不想查出結果,但不要對他隱瞞什麼,對他隱瞞只能起到相反的作用。」

    虞士基雖然在朝野上下名聲不好,但不可否認他很有才能。他主管捐款事務之時,就展現出極強地能力。擔任御史大夫之後,對監察院的工作事無鉅細都十分上心,屬下稍有過錯,他都明察秋毫,想要欺瞞他,很難。張銳說的很對,他不想查出問題是一回事,對他刻意的欺瞞又是另一回事。本來他是有意擔待此事,但如果讓他知道,張銳或是李伯藥向陛下、太尉稟明事情真相,卻沒有告訴他的話,肯定會心生怨恨。

    「好吧,既然如此,我會向他稟明此事。此案雖然造成了很大的騷動,但能如此快的了結,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我想,陛下也不會太過責備你的。」李伯藥考慮一番後,同意了張銳的意見。

    「了結?」張銳搖搖頭說,「其實此案並沒有真正了結,還有三個劫匪沒有拿住,其中一個還是主犯。」

    「嗯?我可是在來地路上,就聽說已經拿住了全部的劫匪了。這事怎麼回事?」

    張銳便把已掌握的情況說了一遍,最後說:「那個姓侯地主犯,制定了搶劫的計劃,並提供了船隻。我想,他背後一定有人。不拿住他,就無法找到真正的兇手。」

    李伯藥不解問道:「那怎麼不繼續查了?還放話拿住了所有的劫匪?」

    張銳苦笑道:「我不這樣說行嗎?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裡,就有上萬人為這個案子丟了性命,雖然其中絕大多數都是黑道地混混,死了也並不可惜,但總還要傷及無辜。那個姓侯在南京港上岸後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那麼多人都沒有查出他地下落,再查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了。所以我決定還是停下來算了,否則還會有更多人無辜喪命。也許放出了結的消息後,那個姓侯才會露面,以後慢慢查吧。」

    李伯藥身為監察院地人。十分好奇劫匪是怎麼被發現的,於是又問張銳經過。

    張銳道:「當時主犯的雷家兩兄弟正在南京港的一家酒家裡商量逃亡的事情,他們沒有想到酒家老闆在房間裡藏了聽筒,聽見了他們的對話,因此就暴露了行蹤。後來,雷家兄弟在逃亡中。有一個從犯被抓,他招出了參與搶劫地人。緝拿之人又按照他提供的線索先後找到了夷海幫在碼頭的船以及雷晴藏在客棧的金幣,再後來,又把夷海幫的頭子也抓了。」

    李伯藥又問:「這麼說那些被抓之人,都送到你這裡?你準備怎麼處理?」

    張銳笑了笑,從抽屜裡取出一疊紙張遞給李伯藥說:「我要說他們送來的都是首級,估計你也不會相信。是有一些劫匪是活著被送來的安江,我的家臣已經審問過他們,這是審訊的記錄,你看看吧。如果你要的話。都給你了。」

    李伯藥接過審訊記錄看一遍,說:「嗯,從這上面看。那個姓侯地主犯的確很可疑。我同意你的猜測,他背後有人,也許是對你有著深仇大恨地人在指使他。」

    「我也想過,與我有著深仇大恨之人無非就那麼幾個,黃濤的家人、商州的王秉真以及高鴻那小子,除此之外,我還真想不出有誰會幹這樣的事來報復我。可惜,我現在沒有證據證明是誰幹的,不過等抓住那個姓侯的,便會水落石出。」

    李伯藥在監察院幹了幾年。也見識了一些事情,搖頭道:「我看,你不要報太大的希望能抓住那個姓侯的。」

    「為什麼呢?」

    「要是我的話。在聽到你懸賞捉拿劫匪的消息後,第一件要做地事就是除掉姓侯的以及另外兩個劫匪。」

    張銳點點頭,也只有這樣才能徹底的切斷追查地線索。如果是這樣的話,恐怕真的永遠也不會知道,誰才是真正的背後兇手。他雖不甘心。也只能接受這樣的現實。

    「那些抓來地人。都被你除掉了?」

    「沒有,審訊之後都是被領賞之人殺掉地。因此。這事也找不到願意指證我的人。」

    李伯藥暗暗佩服張銳地手段,這樣做,如果不是張銳自願承認的話,恐怕真的不容易找到證據來證明他出過賞金。

    李伯藥把證詞揣入懷裡,對張銳說「好吧,這東西我就收下了,並呈遞陛下。」

    「如此甚好。小弟還有一事相求。」

    「請說。」

    「你走的時候,請幫我帶給陛下一份請罪書,與這些東西一起呈遞上去。可好?」

    「這沒有問題,我一定辦到。」李伯藥答應得很爽快。

    張銳笑道:「好了,案子事情你過幾日再來正式詢問我吧,今日就說到這裡。」

    李伯藥含笑答應。之後兩人就不談案子,只聊些閒話。閒談中,李伯藥告訴張銳,這次朝廷下旨招他年底上京,是為了參加勝利慶典。

    張銳聽聞要參加慶典,苦笑無語。上次他參加慶典時,就覺得無聊透了,他再也不想參加這類活動。

    李伯藥看出了他的心思,說:「這次可不一樣。陛下為了展示國威,準備搞一次閱兵儀式,並準備讓部分隨你攻克基普城的飛騎軍將士也參加。到時,會邀請各國使節觀禮,並由太子主持儀式。」

    張銳感興趣了:「這麼說,陛下是準備利用這個機會介紹太子給各國使節認識?」

    「對,太子這次正式露面後。我想,陛下會逐步讓太子學著做些事情。」

    「太子翻了年才滿十歲,這麼早就接手事務,是不是操之過急?」

    李伯藥歎息道:「陛下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今年上半年就病倒數次,有三個多月臥床不起無法理事。前兩個月,接到你的戰功後龍心大悅,身體才好轉了一些。我想,陛下是想早日讓太子熟悉朝政,以備不測。」

    張銳心情也沉重起來,同樂皇帝對他可謂是聖恩眷寵,也是他最大的保護。一旦同樂駕崩,太子年幼,太尉退休,自己以後的日子就難了。像懸賞這種事情,今後不僅不能再干,還有可能被人翻出老賬清算。真到那個時候,自己該怎麼辦?張銳一想到此事就不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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