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 時光之心 作者:Absolut/格子裡的夜晚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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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a0120u 2008-7-20 00:28:5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58 563115
aa0120u 發表於 2008-8-6 21:22
第三集 第二百四十二章 拂心院(一)


    「能把這傢伙原封不動地送到拂心院去嗎?」葉韜皺著眉頭,轉過頭問劉勇。「這地方距離拂心院有些遠了。萬一發生什麼,兩頭照顧恐怕有問題。」

    聽完了陳楷所敘述的故事,葉韜並沒有多去考慮陳楷所說的到底是真是假,也沒有去想到底藏瓏匣裡的東西有多聳動。而是首先考慮起了在眼下的局面,如何讓大家都能安全平穩地度過。

    「我和關歡一起抬他過去吧。應該不會有什麼顛簸。就這幾步路,吹點風應該沒事。」劉勇會意地說,隨即看了看關歡,羝歡很無所謂地點了點頭。

    拂心院就是葉韜他們一行落腳的地方。拂心院原本是整個萬科山莊裡最大的院落,一直是王石自己住著,那類似於工作室的書房也在拂心院裡。葉韜這番話,已經表明了他準備收縮力量,集中保衛拂心院,不容有失。而潛台詞則是,陳楷說得可能是真的。不管是陳楷還是藏瓏匣,對將來都會有蠻大的影響。

    葉韜沒有回書房。外面的紛紛擾擾雖然還沒有影響到拂心院,但他現在已經沒辦法完全靜下心來破解藏瓏匣了。如果陳楷所說的事情屬實,那破解了藏瓏匣之後,藏瓏匣每次開啟都會讓一批人倒下的讖語彷彿又要兌現一次。寶藏?葉韜自然是不反對錢多一些,手頭寬裕一些。尤其現在雲州處於發展初期,需要大筆投入資金才能在將來換來大筆的利潤和賦稅增長,雖然民間一派蓬勃。但又要操持各種事務,又要不斷武裝整訓雲州諸軍的經略府。手頭可是非常窮的。要是能獲得寶藏,不但雲州的發展經費有了著落,新城的建設也可以在有充裕經費的情況下全面高速鋪開。而不是看著有多少錢做多少事情了。

    但對於東平來說,那些文檔的價值就要大得多。一旦能掌握道明宗的力量譜系。什麼時候動手清理可完全看談曉培的心情了。不過,無論如何,也不會是在東平攻略北遼之前。暫時來說,談曉培是不希望看到西凌出現政局大幅度動盪的情況的。一旦西凌因為這樣的內耗虛弱下來,他到底是打西凌還是打北遼?所有的前期準備都要推倒重來。很有可能,就會便宜了春南。而等攻略北遼結束,一切就都不是問題了。至於帝室苗裔,葉韜是不怎麼感冒的。看劉勇、畢小青、豐恣他們幾個不以為然的神色,東平對逢迎前朝帝室苗裔應該是沒什麼興趣。但這也不妨礙帝室苗裔會是一張很有趣的牌。

    陳楷則暫時被安排在拂心院正廳一側,通常是主人小憩時候使用的小隔間裡。考慮到的,應時經過一陣思考之後,大家一定都會冒出一大堆的問題來,還是讓他呆在正廳附近比較方便。

    至於萬科山莊的莊主王石,還繼續在書房裡孜孜研究著藏瓏匣。對於王石來說,雖然同在山莊被人包圍了,但卻似乎不怎麼需要擔心。對於有人願意送死。來成就萬科山莊和宜州王家的凶名,他可是再高興不過了。王石很明白。藏瓏匣必然會被葉韜或者賢王府的人帶走,反正無論如何是不會留在山莊給他收藏的,看一眼就少一眼,於是,此刻他這個莊主反而更專心地賞玩著這個凶名赫赫的藏瓏匣。

    拂心院裡,所有人似乎都很明白當下應該做的事情。各類物品都被一一收進馬車,以便萬一需要突圍離開的時候不會太倉促。馬車夾層裡藏著的噴火棒被抽出來,分發了下去,並最後強調了一遍使用方法。一名侍衛取來了葉韜的盔甲和武器,擱在大廳一角。一從侍衛們已經重新檢查了沸騰文學拂心院的每個角落,一些侍衛翻身上了房頂或者爬上了樹,佔據了一個個制高點。現下,劉勇留在了葉韜身邊,畢小青去統轄整個防務大局,隨時和山莊還有春南方面的護衛們溝通情況,關歡、吳平安兩人負責照料戴秋妍等人的安全,而突圍進來的周瑞,則負責起豐恣的性命來。

    然而,眼前大家有秩序也好,沒頭蒼蠅一樣也罷,對於葉韜來說,他都不會發現什麼區別。拂心院這個名字,實在是應景得很。這突如其來的人,剛剛聽聞的過往秘辛,外面的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一觸即發,都讓這院子裡的人不論是誰,不論是沉著還是忙亂,總有些別樣的思緒,和之前,完全不同了。至於葉韜,則更是聽憑思緒在各種各樣的事情裡穿梭跳蕩,能夠在當下,跳開一步,嘗試從宏觀的角度來看待整個局面,應該也算是葉韜的定力的表現吧。

    「葉哥哥……」一聲輕呼打擾了葉韜的思緒,葉韜定睛一看,卻是戴秋妍來到了正廳。

    戴秋妍抱著一要噴火棒,那樣子並不像是要應付可能來到面前的敵人,而像是在郊遊踏青的時候捧著一要魚竿似的。而戴秋妍的腰上繫著的那要特製的腰帶上,還裝著一柄比匕首略長的格鬥刀。說起來,戴秋妍平時倒是沒少用這把刀,鋒利的刀刃和似乎再怎麼用,擦擦就會光亮如新的格鬥刀,是戴秋妍用來裁紙、開顏料罐、削炭精棒的最好的工具。葉韜真心希望,這把刀能永遠這樣大材小用下去。

    「你怎麼過來了?回房間去吧。要不呆馬車上也行。」葉韜的手輕輕搭在戴秋妍的肩膀上,慈愛地說。

    「嗯,來和你說下就去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過你千萬小心。」戴秋妍看起來好像沒有任何緊張或者焦慮。

    「不怕嗎?」葉韜笑著問,同樣一派淡然。

    戴秋妍搖了搖頭,說:「蘇菲姐姐和你一起遇到過刺殺,戴雲姐姐和你一起上過戰場。馨兒姐姐當年敢為太子爺擋刀,這勇氣也是讓人讚佩的。雖然這個時候,有些不應該……不過,和葉哥哥你一起遇到點事情,我好像還挺高興的。」

    這有些稚氣的話像是一道暖流。緩緩滲入葉韜身體,強烈的布政司並不需要用轟轟烈烈的事件來烘托。需要的,就是這種蘊藏在點點滴滴的小事情中的溫婉綿長。他略彎下腰,額頭抵著戴秋妍的額頭,蹭了蹭,說:「這下叫你如願了。不過看熱鬧就好。發生什麼事情也別亂跑。聽關大哥的話就是了。」

    在大廳裡其他人面前,戴秋妍有些不好意思,她嗯了一聲就轉身離開了。

    葉韜轉過身,看看在大廳裡的諸人。他並不會為了剛才在這些是朋友也是部下的人面前流露出的溫情而感到不好意思。更不會覺得那種柔和會在任何程度上破壞了自己的權威。他問道:「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從拂心院的正廳走出去學幾步,就是一個巨大的觀景台,山下,山坡上的星星點點的火把一目瞭然。這些軍務嫻熟的傢伙們時時刻刻通過這些火把,通過和其他方面的協調聯絡,不斷掌握著最新的動態。

    「山莊門口還在對峙著。雖然賊子吵嚷著要攻山,但到現在為止還沒有採取什麼行動。那支朝著這邊前來的春南軍隊,已經判明是春南宜州總督府下毅烈將軍所部。應該是毅烈將軍傅沖親自到來了。傅沖已經派斥候直入山莊,向王安通傳是前來解決此事。山門口的賊人沒有阻攔。」劉勇簡單地講了一下現下的情況。

    「哦?沒有阻攔?」葉韜眉頭一皺。「也沒有發生什麼衝突,那幫腦袋發熱的傢伙居然就放人進來了。」

    劉勇冷哼道:「那斥候說是傅沖好歹在本地有點面子。又說,山門口那些江湖幫派向宜州總督備了案,逃入山莊的那人確有不法之事。那叫什麼金劫幫的江湖組織私自聚眾鬧事的確不對,但明瞭了情況之後,山莊也不應該容留逃犯。將人交給傅沖處置,保證對雙方都有過得去的交代。」

    「難道傅沖也是玄孺的暗線麼?大概沒有想得到陳楷居然就那麼輕易對我們透漏了身份吧,居然這樣鬼扯。這金劫幫和傅沖難道是狼狽為奸的嗎?」豐恣挑了挑眉毛說道。

    「也不見得。」劉勇說:「現在衝突起來對兩邊都沒好處。的確,大概是不會有人想到陳楷居然那麼快就說明了身份,但怎麼也該知道,應該有人認得出那個藏瓏匣,再笨也該知道陳楷身份不同尋常,但是,事情真的到了兵戎相見的地步,對各方都沒有好處。既然是地方逃犯,無論是禁軍還是金州居賢王府的衛士們,都沒有干涉的權力,交人出去,事後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這事情也就過去了。而既然是追緝逃犯,山莊這邊更沒有阻撓的理由。可能會成為阻礙的,就是我們。我們畢竟人少,就算猜到了那金劫幫和傅沖是一夥的,為了自己的安全考慮,也應該不會鋌而走險。而且,我們一幫東平訪客,為了避免各種麻煩,也未必會在春南境內動手吧。」

    葉韜撇了撇嘴,說道:「這個算盤打得倒是好。應該是這樣吧。不過,既然我們已經知道了陳楷的身份,也知道藏瓏匣裡應該有什麼,自然也就不可能交人交東西了。如果要打起來,我們有多少勝算?」

    葉韜望向劉勇,劉勇略一思索,就答道:「斷然沒有輸的可能。這裡的五十多個侍衛都是千中挑萬中選,說他們一個能打十個都是小看了他們。還有我,關歡,畢小青,周瑞在,料理了夾在敵人中間的高手,剩下的不足為慮。我也已經吩咐了把塞在車底下的折疊弩炮拼裝了起來,上火油彈二型準備著了。真要打起來,就算只有我們,堅持到天明絕不是問題。更何況還有特種營和精銳騎兵隊兩支勁旅就在左近,隨時能來支援,從戰力來說,我方佔優。」

    劉勇頓了頓,說:「但一旦打起來,局面混亂之後,損失卻也難免。我們這些侍衛們,向來是捨卒保車,大人、夫人還有豐恣這樣的重要人物不會有問題,但其他隨員就不知道了。就算有噴火棒,有各種武器防身,也敵不過人多。而這樣規模的衝突,萬科山莊化為煙灰幾乎是難以避免。」

    葉韜點了點頭,隨即吩咐道:「周瑞,你這就潛行出去。讓特種營立即展開行動,秘密清理出一條安全通道,但盡量不要引起敵人注意。隨後就兩手準備,準備接應我們下山,或者準備殺進來禦敵。」

    周瑞眼中精芒一閃,說道:「是。末將這就去。」

    葉韜對著一個文書官說道:「去請孫晉過來。另外,讓王石老先生和王安也過來下。霍棟如果有空,也讓他過來吧。」

    隨後,葉韜轉向劉勇,說道:「劉叔,點號炮,向騎兵隊發『後發攻擊令』。一旦傅沖帶的軍隊有任何異動,立即展開攻擊。雖然是夜戰,嘿嘿……夜戰,他們應該更佔便宜才對。」

    劉勇歪了歪腦袋,他身邊一直緊跟著的一個侍衛就跑了出去執行了。葉韜笑著對劉勇說:「劉叔,你再派個人去撂個話。人和東西都在拂心院。想要來拿,憑本事來吧。可如果傷到萬科山莊裡的無辜人等,無論情況如何,報復必然十倍百倍地來。」

    劉勇點了點頭,豪氣地說:「是,大人還有什麼吩咐。」

    「豐恣,你動手寫個最簡單的文書,這就讓劉叔去發了。」葉韜聳了聳肩,最後說道。

    豐恣也不搭話,隨手從一旁的文書官手裡接過紙筆,擺在茶几上一書而就:「於萬科山莊偶獲陳珈遺族與藏瓏匣,悉其秘。是日夜,遇敵。拒敵。」

    這份很有電報味道的文書讓葉韜和劉勇極為滿意。劉勇拿著文書,隨手折成能夠放進鷹兒腳環上的匣子的紙卷,向著葉韜拱了拱手就出去了。在夜裡,鷹兒的確是無法洞悉地面上發生的一切,來進行偵察了。但這些久經訓練的鷹兒,在夜間被放了出去,必定會飛到相當距離之外,在安全的林子裡落腳,然後到第二天天一亮就朝著要送信的方向千里飛馳。使用鷹兒通信許久了,鷹兒們很少出錯。
aa0120u 發表於 2008-8-6 21:23
第三集 第二百四十三章 拂心院(二)


    「葉兄,到底是怎麼回事?」孫晉有些焦急地問道:「那人不是宜州這邊的逃犯嗎?為什麼你不肯把人交出來?」

    除了駙馬的身份,孫晉在旁人眼裡的確是有些無足輕重,以至於都沒有人時時給他通報情況。

    「孫兄,請跟我來一下。」葉韜站了起來,領著孫晉朝書房而去。

    跟著孫晉一起的居賢王府管事常甑想要跟上,卻被一個侍衛攔住了。常甑有些不滿地說:「葉經略可否讓小人也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小人在王府理事多年,各方都還有幾分薄面。駙馬爺有不方便出面的事情,一般也都是小人打理的。」

    常甑的潛台詞無非是他在這裡說話比孫晉有用,沒想到的是,葉韜連看都沒看他一眼,而擋在身前的侍衛的眉頭皺了起來,手立刻就扶在刀柄上。

    常甑發作不得。無論作為王府管事,他的實際話語權有多在,畢竟他只一個下人而已。

    葉韜和孫晉沒有多久就回到了正廳。葉韜神色如常,但孫晉的神色卻是混雜著驚駭,難以置信,以及一抹淡淡的堅決。在葉韜和孫晉回來之後,霍棟也到了。霍棟還帶著副手,也就是那些王府衛士們的頭領,趙彥。而滿臉焦慮的王安和已經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的王石此刻也在正廳裡,看葉韜準備怎麼說。

    葉韜的聲音並不響亮,他說:「人,我是不會交出來的,東西,我一樣不會交出來,討論對策的前提是這樣的。」

    霍棟猶豫了一下,說道:「葉經略,既然傅衝將軍說那人是逃犯,也說交出人來那些江湖幫派就由他們來負責驅趕,縱然事情還有疑竇,面子上也不怎麼好看,大人您是不是也暫且按捺呢?這……萬一鬧起來,我們這邊人手太少,恐怕應付不過來。」

    孫晉搖了搖頭,說:「霍將軍,趙統領,這人絕不是逃犯。在這事情上,我贊同葉經略的意見,人不能交,東西也不能交。實際上,我希望霍將軍不要再多問發生了什麼,這事情,不是你,不是我能夠多加過問的。」

    霍棟眉頭一皺,沒有吭聲。身為禁軍軍官,對於那些權力鬥爭的事情向來是極為敏感的,他立刻意識到,那人和東西,恐怕是牽扯到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了。而趙彥則望向了常甑。

    常甑跳了起來,拱手道:「葉經略,縱然牽扯到什麼事情。無非是春南內務,縱然葉經略您權位高重,這些事情你也管不著吧。還請三思。」

    葉韜刁懶解釋,他擱在椅子副手上的右手食指抬了下,在空中轉了個小圈,一個侍衛一個手刀砸在常甑的後腦,打暈了他。隨即把他拖了出去,毫無拖泥帶水。

    「孫兄,你家的下人……實在是……」葉韜笑著轉向孫晉,揶揄道。

    「這個嘛……我這個駙馬爺可管不得他們,讓葉兄見笑了。」孫晉甚至都沒有表現出什麼不滿,實際上他看常甑也順眼很久了。

    孫晉轉向趙彥,說道:「趙統領,您知道我的為人,平時我也不敢在王府老家人面前說什麼做什麼。到了現在,我仍然沒有這個自信,您就一定會服從我的命令,或者,您願意服從。啥時,同為王爺親近的僚屬,我真心地說,這事情,的確不是我們能管得了的。葉經略事後自然會和王爺商討此事,但此刻,將事情處理好才是正理。」

    趙彥對這個駙馬爺的確是很瞭解的。雖然貴為駙馬,同時還是王爺的最重要的幕僚之一,孫晉卻依然謙退自然,對有些王府老家人的不怎麼讓人愉快的眼光和評論,也都付之一笑。趙彥並不認為那是軟弱,他自己也是百戰餘生的老兵了,他自己何嘗不是在經歷了生死一線的情況之後,變得光風霽月,萬事不縈於懷,只是偶爾在訓練場上,在艱難嚴峻的局面裡,才偶然表露出他肅殺的一面。

    趙彥拱了拱手,說:「王爺的吩咐就是護衛好葉經略,如果可能,從葉經略的侍衛們身上學點東西。能並肩作戰,沒有更好演習的機會了。外敵情況嚴峻,還請葉經略一併指揮我部。」

    趙彥這一表態,霍棟的立場越發尷尬,他說:「葉經略,事關大人安全,末將不敢塞責。其他的事情末將不管,有了衝突,末將自然唯大人之命是從。不過,這事情之後,所發生的所有事情,末將當在回到餘杭之後,向禁軍都督如實匯報。」

    葉韜點了點頭,說:「那是自然,這是你的職責,應該的。」

    霍棟隨即問道:「可是,一旦起了衝突,這萬科山莊上下該如何自處呢?山莊和臨近的村子裡加起來也有數千人,泰半是老小婦孺,不知道這該怎麼辦?」

    葉韜沒有說話,微笑著看向正廳外,看向從正廳看出去就能看到的天空。這個時代沒有什麼光污染的天空,原本應該是沉鬱的黑藍色。但現下,似乎也沾染上了一抹橘紅色,那是火光的顏色。

    一聲長嘯破開天空,遏止了行雲,顯示著沛然莫能御的龐大力量。「丹陽劉勇在此。莫要玩什麼逃犯的把戲了。人在拂心院,東西在拂心院,有本事的就來,如果有破壞萬科山莊分毫,如果有擅殺婦孺老小一人,必十倍百倍報復。你們知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我也知道……」

    「滿意了嗎?」在正廳裡,葉韜問道。

    霍棟默然,拱了拱手之後,他抬起了頭,說:「大人,我這就召集兒郎們準備禦敵。」隨即就轉身離開了正廳,趙彥拱手致禮之後也連忙快步跟上。

    王安神色複雜地看著葉韜,又看了看王石。他的感覺頗為複雜,在葉韜番說辭,一番佈置之間,他已經瞭解到了為什麼這兩日來,葉韜的侍衛們中間不少人並不叫葉韜「經略使」或者「葉大人」而是稱呼他為「葉將軍」了。葉韜並不是個文人,他也不是軍旅出身,但他身上這種敢於亮劍的氣度和魄力,讓他的確配得起 「將軍」的稱呼。更不必說葉韜還的確有領兵出征,浴血作戰的經歷。他們都肯看見的,放在正廳一角的那套盔甲和邊上的武器,對葉韜來說,並不是裝飾品。王安覺得,能夠和這樣的人站在一起,應該是很榮耀的事情。但是,肩負著萬科山莊上下數千人的安全重責,他實在不能豪邁那麼一下。

    「葉大人未免將我宜州王家瞧得忒小氣了。」王石哈哈大笑著說:「安兒,你這就去吩咐,莊裡婦孺老小立即去各個掩蔽洞藏身。莊丁護院們隨你禦敵。莊中青壯分發武器,或隨莊丁禦敵,或去保護那些藏身的婦孺老小。還有那些供奉們,由你去安排,你這就去辦吧。」

    王安躬身答道:「是,我這就去辦。」

    「老爺子,你不必如此。」葉韜知道,從王石說出這些話開始,他就欠了一份人情。但王石老爺子的這種性格,還有王安剛才躍躍欲試,卻又強自按捺的神情,都讓他覺得,這些人,應該是能成為朋友的,他不會在此刻許諾怎麼怎麼的報償,相比於許諾,他永遠更擅長於行動。而此刻的許諾,哪怕並非空口白話,卻也真的是將王家看得忒也小了。

    哈哈哈哈——王石大笑道:「葉經略不必放在心上,自看到那個盒子開始,我就知道了,我王家這次可算是徹徹底底地要投身在滾滾時代浪潮中了。站在潮頭或者被壓到水底,不就看這一刻嗎?」

    「是的,看這一刻。」葉韜也笑出了聲來。

    一枚煙火彈在火藥氣體的推動下,帶著亮藍色的尾焰飛到了半空中,爆發出呯的一聲巨響,散開成為一朵朵藍色的美麗的煙花,這美麗的一幕像是在應和著拂心院正廳中,大家終於達成的一致。

    「新型號炮。」葉韜解釋道:「倒是讓大家見笑了。」

    一個侍衛走進了正廳,立正匯報道:「稟告將軍,後發攻擊令已經發出。」

    葉韜轉向王石、王安和孫晉他們,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好吧,我怕死,我承認。我還帶了點兵跟著。」

    明亮的煙花爆開的那一幕,此刻已經快要趕到山腳下的傅沖也看到了。身為將軍,他只愣了一下就明白這是再明顯不過的傳警。雖然葉韜到底怎麼做到的,他很好奇,不過,葉韜身邊哪怕出現傳奇小說中的那些機關人,恐怕他都不會覺得有多奇怪了,更何況只是些好看的東西。但是,他意識到了,葉韜的傳警必然是有目的的,在不遠的地方必然會有一支或許能夠扭轉局面的力量存在。

    「到了山下立刻會同金劫幫攻山。不必做戲了。」傅沖衝著身邊的副將說。

    山下的金劫幫更是磨刀霍霍,準備立時攻擊。劉勇剛才的一番話,加上現在的示警,都讓他們意識到,這一戰,還是華麗地到來了。

    「那麼……是不是只打拂心院?」一個傢伙小心翼翼地問金劫幫的幫主桂未斂,而桂未斂則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站在他身後,披著連帽斗篷,掩藏住樣貌的那人。那人點了點頭,桂未斂咬牙切齒地說:「是的,只打拂心院,其他地方……不動。」
aa0120u 發表於 2008-8-6 21:23
第三集 第二百四十四章 拂心院(三)


    霍棟指揮著手下的軍士們,和萬科山莊的莊丁們放棄了山莊大門,扼守在半山腰的山莊第二重大門。山莊大門說起來固然重要,但防守起來委實不容易,尤其是兵力有極大劣勢的情況下。山莊大門幾乎就在山腳下,地勢比較平坦,容易被敵人繞到側後方攻擊,而一旦情況不利,大門後面那寬闊的廣場,最外圈龐大稀疏的功能性建築為主的建築群,都不利於保存兵力漸次防守。

    而第二重大門由於考慮到要保證山莊內莊的安靜雅致,也是梡岱山本身的地勢使然,雖然沒有大門高大雄偉,但狹窄的地勢卻比較容易防守。光是只能讓一輛馬車通行的道路寬度,就比能三輛馬車並排進出大門讓人覺得太平。霍棟手下一共也就兩百人,他分出一百多人防守這重門,留下了三十人作為後備力量以防萬一,又讓趙彥帶著剩下的兵力去堵住山莊後門,除了前後門之外,其他地段都交給熟悉情況的莊丁們分段把守,那些地段就算有敵人攀巖摸上來,人數也不會很多,只要有人及時示警,料想沒有大礙。在兵力緊張的情況下,暫時也就只能這樣佈置了。

    對於「友軍」的配合,葉韜自然也投桃報李。一方面聯合作戰有利於他掌握各種情況,另一方面,葉韜手底土下這些人所具備的能力,說不定就能發揮奇效。

    兩門輕便弩炮和一百枚小罐火油彈拉到了第二重大門,迅速架設完畢,瞄準著山道。輕便弩炮一共也沒多重,兩個侍衛扛著就走了,這種輕便弩炮雖然沒有那三人炮級能夠非常簡便地轉換射擊目標。可多費的功夫也不過是兩個人重新擺放一下弩炮而已。而兩門弩炮和那些火油彈,可以發揮的戰鬥力,以及能夠給那些春南護衛們帶來的信心,卻是不可估量的。搬運弩炮和炮彈的,一共十個人,再加上一個神箭手哲羅,就是葉韜派到第二重大門外的所有力量了。

    然而,最先開啟戰端的不是山莊內的人。或者剛剛發現山莊大門處靜悄悄的居然不知不覺已經撤空了金劫幫的幫眾們,也不是此刻已經鐵了心要攻擊的傅部所部。而是由現任景雲騎副統領許遙親自率領的一百二十九人的精銳騎兵分隊。許遙可是跟著談瑋然辦事的,他家裡也很是有些來頭,雖然沒有人在朝中有很高的官位,但許家存在於東平的歷史甚至比東平本身都長,只要不犯什麼謀逆之類的事情,誰都不能把許遙怎麼樣。後發攻擊令一發,許遙就自己默認為允許採取行動。至於那個後發嘛,由於沒有人能過來傳令,傅沖部發動攻擊固然可以認為是先採取了行動。傅沖部加快了速度朝梡岱山進軍這種明顯的攻擊態勢同樣可以這樣解釋。於是,許遙就老實不客氣地搶先攻擊了。

    一百二十九人能夠發揮出什麼樣的戰鬥力?許遙心裡還是有底的。的確如葉韜所預料的,在夜間,實際上這些精銳騎兵們更佔便宜。他們有更好的戰馬,更周備的鎧甲,更鋒利的武器,更精確的弓弩乃至於更穩定的箭矢,在傅沖所部行軍的聲響遮蔽下。他們悄然進入路邊的林子裡,在兩輪弓箭和一輪弩箭射擊後就對多達兩千人的傅沖所部發動了攻擊……

    集中了鐵雲騎、景雲騎、血麒軍、禁軍的騎兵精銳地部隊,對一支以步兵為主,只有軍官和親兵才有資格騎上馬的地方駐防部隊發起衝擊是什麼樣的感覺?爽快已經不足以形容這種感覺了。實際上,在三輪射擊之後,還能騎在馬背上的軍官和親兵已經寥寥無幾。許遙指揮著這支小小的騎兵隊就像是一柄切奶酪的刀,不費吹灰之力就從斜側插入了傅沖所部的中心,攪了一陣之後揚長而去,第一次攻擊僅有十一名戰士受傷,無一陣亡。

    而對這支神出鬼沒的強悍騎兵,傅沖一點辦法都沒有。讓人沒想到的是,他在許遙的騎兵隊發起第二輪攻擊之前。居然把心一橫,下令全速前進到梡岱山下,和金劫幫的人會合。剛才的那一輪瀟灑無比的攻擊讓傅沖膽寒,他迫切地想要聚攏起更多人來,用更充沛的兵力優勢來打消騎兵隊再次攻擊的可能。

    作為統兵的將軍,傅衝自己這心一亂,可就給許遙留下了機會。許遙甚至都不願意再衝入傅沖的隊列中,生怕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的敵軍軍士們寧可付出相當代價也要把騎兵拖下來。典型的弓騎兵打法對這支騎兵來說,實在是駕輕就熟。而傅沖手下雖然也有一隊弓手,無奈只進行了一次齊射就被許遙盯上了。而傅沖手下的這隊弓手,畢竟是經方駐防部隊,用的弓很一般,用的箭矢更是最廉價的那種,和許遙他們在血麒軍的營地裡討來的黑色雕翎箭相比,不管是在精確度、穩定性還是殺傷力方面都無法相提並論。雖然一輪齊射讓騎兵隊有些手忙腳亂,幾個士兵和戰馬受了點傷,但許遙也藉此判斷出了傅沖所部的弓箭手的射程,他們就死死卡在弓箭手的射程之外,一輪輪地進行拋射。傅沖就這樣看著這支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騎兵死死綴著自己,跟在身後耀武揚威,卻一點辦法也沒有。好在,他們距離梡岱山已經非常非常近了。傅沖也不是完全的草包,他點起一支騎兵小隊發起了反衝擊,雖然幾乎沒有取得什麼戰果,甚至可以認為是給許遙的騎兵隊送了菜,但傅沖卻靠著這一點點的時間,終於和金劫幫的人會合了。

    兩邊一會合,佔據了已經被莊丁和霍棟所部撤空了的大門,迅即就對第二重大門發動了攻擊。而分散在周圍的那些幫眾們也開始爬上半山,翻過最外圈的院牆,進入了山莊的領地,但所有人都被告知:目標僅僅只有拂心院而已,對於無關人等,如有傷害,嚴懲不貸。這個極為古怪的命令卻得到所有幫眾們的執行。一方面,金劫幫本來也就是個以教義和神秘性約束幫眾的組織,對於首領的權威性極為重視,另一方面,剛才劉勇的那番威脅,現在還在大家耳邊迴響呢。劉勇是誰?別人可以不知道,但這些人好歹是江湖幫眾,對劉勇這樣一個大高手、前東平王宮侍衛總管、一直被認為是現在天下武功最高的幾個人之一的傢伙,就算情況再差,也應該能夠逃脫。而要是劉勇這樣有權力有能力的人說要報復,那報復必然會到來。更何況被圍在山莊裡的是葉韜——強大的東平最有實權的重臣之一——要是今天真的能拿下拂心院,東平斷然沒有將來不報復的道理。於是,不管是為自己留後路還是其他方面的考慮,大家都默認了一條:只打拂心院。

    傅沖所部剛剛經歷了一次讓人極為憋屈的戰鬥,此刻撥出了幾百人把住了山莊大門,和攆在他們身後的許遙的騎兵隊遙遙相望。在催動部下攻山之前,傅沖首先還得弄明白剛才到底損失有多慘重。好在,金劫幫的幫主桂未斂也沒催著傅沖援手。能發動攻擊的也就是那麼點地方,人多了暫時也沒有什麼用,沒辦法展開。

    然而,桂未斂剛剛讓手下一個堂主帶著弟兄們攻上去沒多久,他們才看到兩百來號人以洶湧的殺意密集在陣型衝到了二重山門,一百多步的地方,轟轟兩聲,兩枚火油彈就落在了人群中爆炸開來。兩團大火將十數人籠罩其中,四濺的滾熱的碎片更是讓周圍瞬間空了下來。

    桂未斂也就是個江湖上鬥狠的幫派老大,最多也不是除此之外做一些聯絡刺探之類的事情,何曾見過這種重型軍械的巨大威力,瞬間就懵了,而傅沖也是一哆嗦,看來今天不付出慘重代價是不要想拿下拂心院了。這天下第一名匠葉韜,居然來春南「訪問」都要帶弩炮和火油彈嗎?

    「尊使……這……」桂未斂無助地看著站在他身後的神秘人。神秘人用低沉的,只讓他聽到的聲音說道:「今晚事情一了,你就和我一起回西凌去了。這裡的事情,還要在乎嗎?」

    桂未斂把心一橫,說:「明白了。哪怕把弟兄們拼光,也要將人和東西獻予尊使。」

    「桂幫主,」傅沖歎道:「我讓手下兒郎們和你的人一起頂上去吧。這軍爭的場面,還是我的人更熟悉一些。」

    桂未斂拱了拱手,感激地說:「如此便多謝了。」

    一直站在桂未斂身後的那個神秘人揚了揚手,忽然就帶著一幫看起來很是精悍的全起朝著山上進發了。

    「尊使……尊使你哪裡去?」

    桂未斂的急切詢問沒有得到什麼回答,憂心尊使安全的桂未斂連忙又指派兩個堂主帶著手下攻上去。那所謂的尊使和手下的人並沒有傻乎乎的直衝二重大門,而藉著敏捷的身手鑽進了道路兩側的林子裡,似乎是想要組織一次突襲。
aa0120u 發表於 2008-8-6 21:24
第三集 第二百四十五章 拂心院(四)


    九個了……略微覺得有些無聊的哲羅甩了甩手。對那些螞蟻一樣攀上大門的傢伙他都懶得多射死幾個,而是一直抽冷子狙擊那些招呼著鼓動著手底下人的小頭目。但對哲羅這種級別的弓手來說,這種一百步之內的進程平射實在是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很是有些無聊。而他的身邊,那操炮的幾名侍衛也是這個感覺。縱然是這種可以快速拆卸安裝的輕型弩炮,射程也能有四百步,在這種距離上發炮,又是衝著不需要什麼準頭的人群目標,他們都快打哈欠了。

    霍棟一邊指揮著手底下的軍士們禦敵,一面不時回頭看看那兩台弩炮和堆放在邊上的火油彈二型。作為禁軍的軍官,好歹他也是在餘杭接受過使用投石車和火油彈的訓練的,自然能看出弩炮,尤其是這種小型弩炮,比起只能用於城防和大規模決戰的投石車來說,實在是好用得多了。雖然葉韜從來沒想過要在這個時代就搞出什麼連級支援火力之類的東西,但這種小型的弩炮卻的確能起到這樣的作用。防守關隘的時候或許這種小型弩炮和火油彈略顯威力不足,但在中等規模的戰鬥力,尤其是在城巷戰裡用於攻擊並非堡壘建築的院落什麼的,那可是好用得很。哪怕是現下,兩門弩炮不時射出的火油彈,也讓那些幫眾們和已經壓上來的傅沖所部宜州駐防軍不敢聚集得太過緊密,不然火油彈一到可能閃身都來不及。而隨手朝著二重大門下面蟻聚的敵人群拋出的火油彈,更是讓敵人始終無法攢起足夠強勁的攻勢。一來二去,這二重大門的防守很是有些固若金湯的感覺。

    忽然之間,兩側山林中閃出兩道刀光,朝著霍棟兜頭劈來,跟在後面的則是實際個身手高強的傢伙。有的是那些神秘人帶來的,有的則是被他們開起了思路,跟著從兩側攀爬,準備由山林一側突破的金劫幫的幫眾們。

    霍棟冷哼了一聲,毫無懼色,他抽出腰間長刀反手撩起,身邊的親兵手裡的刀,還有周圍提著各種武器,還沒有派上最前線的將士們也都在第一時間作出了反應,倒是讓來人有些措手不及了。

    這也實在正常,擱在其他部隊裡,一旦碰上江湖人士近身纏戰,少不得要付出不少代價才能解決,但這些給葉韜派來護衛的傢伙,不是禁軍就是居賢王府的侍衛親兵,真的拉上決戰戰場,這些人可能有些抓瞎,但眼下這種防守山莊院落,防備刺客強人之類的事情,是他們的本職工作,他們可都順手得很。

    但大門後這一陣忙亂,那神秘人已經帶著幾個身手高強的手下揚長而去,繞過了這防守大門的兵丁們,直撲拂心院而去。

    哲羅看到這樣的情況,連忙抽出一支響箭,朝著半空直射出。之後他就順手將長弓插回背後的箭壺,抽出腰中的兩柄彎刀,和那幾個衝上來想要破壞弩炮的賊人斗在了一起。哲羅雖然是整個雲州排得上號的弓手,但他的刀法也一樣精湛犀利,尤其是配合了兩柄大馬士革彎刀,更是讓他如虎添翼。要知道,在之前沒多久,有著動人花紋的大馬士革彎刀,還只能是一些部族首領用來炫耀的收藏品,而現在,看起來不怎麼華麗,用中等粗細的繩索纏繞出握持舒適的刀柄的兩柄彎刀,卻切切實實地握在他的手中。而剛才側距離的、調炮的、上弦的、搬炮彈的傢伙也都紛紛張牙舞爪地殺開了。操炮也僅僅是他們的副業而已,這些精銳侍衛們手底下可狠著呢。

    在拂心院裡的侍衛們聽到了示警,倒是沒有什麼太大的動作。他們原本就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準備。此刻的拂心院,甚至要比平時更鎮靜而輕鬆一些。

    受命保護戴秋妍等人的關歡,卻沒有如手底下那些侍衛,和那兩名貼身護衛戴秋妍的女侍衛那樣,緊緊跟在戴秋妍的身邊,而是站在屋頂,靠著屋頂的垂脊,嘴裡還銜著一根長草。被他墊在背後的屋子裡,戴秋妍正在和侍女還有那兩個女侍衛輕聲細氣地聊著什麼,似乎不是什麼沉重的話題,不時還能聽到她們愉悅的笑聲。戴秋妍並非不知道即將到來的危險,只是,能和葉韜一起承受這樣的危險對她來說是一種幸福,而且,她向來對於葉韜,對於葉韜身邊的這些人,有著全然的信心。到了這種時刻,這樣的一個平時沒什麼心機的女子,卻隱隱約約地成為了讓那些沒什麼戰力的受保護人員的主心骨,讓大家的心神也隨著她安定了下來。

    在周圍的每個屋頂上,都有侍衛呆著,但都沒有如臨大敵的緊張模樣,反而找著各種花樣消遣。在屋脊上玩單腳跳的,在兩個屋頂之間跳來跳去顯擺自己的彈跳力的,甚至有兩個侍衛在屋頂上來回拋著沙包,不但要穩穩接住,更不能發出聲響,驚擾到經略使他們。

    而葉韜此刻又在做什麼呢?他正在聽豐恣講述圍繞藏瓏匣發生的那些光怪陸離的故事。有著過目不忘的才能的豐恣本來就對這種軼聞感興趣,以前和葉韜撰寫大歷史系列文稿的時候,以及後來進行辯論的時候又有大量的資料、密檔閱讀的底子,將這番事情說的是精彩紛呈。而外面不時傳來的喊殺聲,火油彈的爆炸聲,卻像是在為藏瓏匣所牽連出的眾多凝聚著無數血淚的故事做註腳。

    此刻,料理完防務的畢小青站在正廳門口,身邊不時有侍衛跑來通報情況。雖然他的職責是總攬所有防務,但此刻,身手高強的他非常明白,葉韜是敵人最有價值的目標,守好葉韜比什麼都重要。一面和幾方保持聯繫,一面他也不想干擾葉韜、豐恣等人此刻極為難能可貴的閒情逸致,所以就在門口站著指揮了起來。至於孫晉一行,早已經將所有人和重要的物件也都挪到了拂心院來。常洪泉派給孫晉的那幾個貼身侍衛,居然身手也相當不錯。

    兩個侍衛傳來的都不是好消息,剛才那一聲響箭聲更說明了敵人隨時會來到拂心院。畢小青轉身走進了大廳,打斷了豐恣精彩的故事,匯報道:「大人,第二重大門這裡已經變成纏鬥了,雖然他們人手夠不會有什麼問題,但不少人已經從山脊突破,進入莊子。後門那邊情況也是如此,趙彥來詢問,是不是要集中一部分人,剿殺進莊的敵人。霍校尉倒是什麼都沒說,前門那裡壓力不算大。」

    「不用搜殺了。讓趙彥管好後門就行。少許敵人進來不算什麼。要是人手一少,被突破了後門,那就好玩了。」葉韜聳了聳肩,說道:「進莊的人都朝這裡來了?」

    「敵人沒有殺人放火吧?」葉韜問道。

    畢小青輕快的笑著說:「仰仗師叔威名,沒有。外莊雖然驅趕莊裡的人集中管制,但沒有殺人放火的事情。」

    「那就好。接下來的事情,就要仰仗兄弟們了。」葉韜鼓勵道。

    「葉大人放心。……對了,瘋子,故事回頭有空了再給我說一遍吧。」畢小青揚了揚眉毛,衝著豐恣問道。

    「認字不?」一直在邊上對豐恣所說的故事進行著忠實速記的文書官嘟囔著:「回去自己看吧。」

    畢小青嘿嘿一笑,轉身就出去準備迎敵了。他悄悄叫上那兩個人形絞肉機,又在花園裡架設起了最後一門弩炮,點上了十幾個人,就親自帶隊對聚集在一側的敵人發動了攻擊,一下子就衝散了那剛剛聚集起來的金劫幫幫眾和傅沖所部混編的隊伍。互不統屬的兩邊,有沒有足夠強力的人員統帶,讓這批人很難形成什麼凝聚力。而這批人一散開,畢小青立刻招呼山莊的供奉們率領著的一個個莊丁小隊展開分頭搜殺,一時之間,整個莊園好不熱鬧。

    而就在這個時候,那個一直披著斗篷的神秘人帶著幾個最親信的手下,突進了拂心院。他們身後跟著的是數十個金劫幫裡挑選出來的身手還過得去的幫眾。

    「我去看看。」一直坐在葉韜身邊的劉勇聽得外面侍衛的示警,緩緩地走出正廳,站在了門口。侍衛們分頭拒敵,進退有據。畢小青率隊突擊之後,統領侍衛們的吳平安簡單明瞭地指派任務,自己手底下也不斷加緊,倒是敵住了這些人。來人雖然人數並不算很多,但手底下的功夫都不差,一時之間大家卻也沒辦法解決,頓時陷入了僵局。而安慰披著斗篷的神秘人一聲大喝,院落外原本在躲避莊丁搜殺的那些人居然渾身一顫,然後亡命一般地朝著拂心院湧來,似乎畢小青所率領的侍衛們和莊中原本的防衛力量都可以無視一般。

    「禪心訣是用來喊人的嗎?」劉勇騰身而起,朝著神秘人攻了過去。他聽出神秘人所呼喊的那句彷彿魔咒一般的話裡蘊含著的修為。劉勇知道,對手這麼一來,真的全力猛攻拂心院,雖然侍衛們的確很有戰鬥力,可由於人數比相差太懸殊,確真的堅持不了太久。他需要速戰速決,而要是能解決這個看起來似乎是對方領袖的傢伙,應該是有很大好處的。

    但他攻過去的一掌和對方一觸,劉勇的臉色就變了,他抬了抬眉頭,哼了一聲,說:「莫冷,不帶你的鷹堂人馬,倒是帶這些廢物來送死嗎?」

    神秘人聞言,揭開了斗篷,隨手扔掉了面具。這傢伙正是道明宗鷹堂堂主莫冷。
aa0120u 發表於 2008-8-7 19:36
第三集 第二百四十六章 纏戰


    拂心院真的成了對方攻擊的中心。

    劉勇在和莫冷捉對廝殺,別人插不進手去。畢小青已經帶隊回到拂心院,竭力堵截那些想要衝入拂心院的傢伙。每一個侍衛面前都有對手,他們只能竭盡全力地以最快的速度消滅對手,才能保證自己不會被圍攻。

    而在拂心院的正廳,葉韜也穿起了鎧甲,提起那柄許久沒有使用過的石錘,隨時準備迎接衝入大廳的敵人。王石、王安都被一起送進了邊上的房間,和陳楷一起,由兩個山莊的供奉和三個侍衛一起集中保護著。豐恣卻將一把折努放在了手邊,一副準備和葉韜並肩迎敵的樣子。

    侍衛們的戰鬥力的確強橫,在開始的一刻鐘裡,雖然周圍都是嘹亮的喊殺聲,但居然就是沒有一個敵人能夠衝進正庭前的庭院,沒有辦法威脅到整個院子中最重要的幾棟建築,沒有辦法威脅到已經被集中保護起來的重要人物們。但侍衛們人數畢竟是少了些。當一個、兩個侍衛在圍攻中一著不慎被擊傷,缺口終於慢慢擴大。敵人終於衝入了庭院。

    前後莊門已經變成了兩個戰團,兩側不斷有人翻越山脊進入莊園,把守著前後門也就是不讓著涓涓細流變成不可阻擋的洪流而已,而他們自己也不斷受到來自正面、側面和身後的攻擊。哲羅下令用最後兩枚火油彈燒掉了輕便弩炮,隨後侍衛們就衝入了敵群,準備殺回拂心院。然而,從莊門到拂心院這短短幾百步的路程,也讓他們很有些吃力的感覺。

    在山腳下,許遙焦急地看著梡岱山頂,莊園那邊的火光越來越亮,一個個手持火把的敵人湧上了山頭。不用說,葉韜那邊的情況是不會好的。但他卻猶豫著。他麾下的這一百多騎兵的戰鬥力不容置疑,但在馬背上才能發揮他們最大的戰鬥力。正因為此,讓傅沖所部和金劫幫的幫眾們會合,退入山莊之後,他果斷的下令停止攻擊,轉身就走,現在正在山側伺機而動呢。他相信,只要他下令,手下兒郎們會英勇作戰,但有可能會覆沒在敵群中,被一個個地拖下馬背擊殺。這一百多精銳將士可能拼掉對方至少三百人乃至更多,但他們能改變戰局嗎?咬了咬牙之後,許遙命令道:「準備進攻。」

    「慢!——」一個聲音在不遠處響了起來。

    「誰?」現在集中在一起的騎兵隊沒有派出斥候,居然沒發現有人已經進入到這麼近的距離了。

    一個身穿夜行裝的人從林子裡跳了出來,匯報道:「徐將軍,我是特種營的。周統領讓我找到你,個你送個信。」

    在這種地方,知道特種營存在就不會是外人,許遙沒有懷疑,立刻結果了傳過來的那份文書,在部下湊過來的火把下面看著。

    「周瑞動作那麼快?已經上山了?」許遙一驚。

    「是的。周統領帶著一百多人上了山頂,應該已經接到葉將軍了。一時之間應該沒有危險。」來者很肯定地說。

    「好。那我就依計行事。你帶路吧。」許遙略有些輕鬆地說。

    周瑞原本潛入山莊的時候就已經命令特種營繼續前進。等他聽了葉韜的命令又潛出的時候,特種營已經飛奔到了山腳下的一個村落裡,在周圍都是敵人的地方潛伏了下來。金劫幫的傢伙們的注意力都在山上,居然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被訓練有素的特種營摸了上來。在周瑞回到特種營裡之後,立刻按照葉韜的命令,清理了一條通路出來。但意識到敵人良莠不齊,團體戰鬥力很差的他卻沒有留下太多人把守通路,而是動起了別的腦筋。事情只有兩個關鍵,一個是保護好葉韜,一個是消滅敵人。想到這裡他就親自帶隊去解決前一個問題,而將自己的想法通過手下軍士轉達給許遙。在他看來,既然對手擺開了強攻的態勢,以正規軍為主發起了攻擊,那消滅敵人這種事情自然是交給正規到了不可能在正規的許遙的騎兵隊來做了。

    周瑞定下了這個調子,自己就帶人摸上了山去。但他已經將該佈置的都佈置了。他讓手下軍士們在控制的通道那裡鑿開了一面外圍院牆,清理出了一條騎兵完全可以策馬通行的小路,讓許遙直接將人帶進山莊,從山莊裡面組織一次對山莊大門內寬廣敵人的攻擊。運氣好,說不定能把那個什麼桂未斂幫主和那個已經實際上有了謀逆行為的傅衝將軍一股而殲。就算運氣不怎麼樣,也至少能大量殺傷敵人。之後,到底是再突圍出山莊大門,重新在外圍尋找機會,還是沿著道路進入二重大門,大大加強內莊兵力,搜殺進入內莊的敵人,可就是許遙可以隨便決定的了。周瑞甚至還為這個想法定下了聯絡方法。雖然一上一下交流不可能靠著傳令兵上下交通,但周瑞卻在一側的山脊上留了兩個軍士,帶了一面特種營特有的塗抹著磷光染料的旗子,要傳遞什麼情報,只要把紙條綁在箭桿上,讓手下神射手射上來就是了。周瑞也非常清楚,許遙在景雲騎當副統領當得眼界都高了,手底下都是騎射高手,能被他帶進這支精銳騎兵隊的傢伙,箭術就算不如哲羅這種妖怪,估計相差也很有限。

    許遙毫不猶豫地接受了周瑞的建議,絲毫不顧慮從職級上來說,周瑞只不過是個營正,而他卻是景雲騎的副都統。而在他悄悄地潛入山莊準備發動攻勢的時候,周瑞已經率領近百人的精兵強將,有力的支援了拂心院。特種營本來就是由軍中精銳和江湖好手混編之後在家以整訓而形成的,這一次帶來的是張威為隊長的那隊人,裡面很是有幾個准一流的江湖好手,說起武功比周瑞都差不到哪裡去,哦特種營將士們發起攻擊的時候那互相配合掩護,巧妙使用手裡各種武器,充分利用地形的方式,更是讓地方駐防軍和江湖幫派裡沒有這種經驗的傢伙狼狽不堪,幾乎是一觸即潰。

    周瑞和特種營來到拂心院,立刻改變了拂心院略有些緊張的局勢。當周瑞進入拂心院的時候,驚訝地看到葉韜已經提著錘子準備開練,而劉勇則一個人敵著周瑞曾經有幸見到過的鷹堂堂主莫冷和他的兩個手下,雖然劉勇實在是武功高強,但一個人頂著三個人的攻擊,又持續了相當長時間,也實在是有些左支右絀了。

    「嘿,」周瑞冷笑了一下,就招呼著甲隊隊長張威一起,首先撲向了莫冷。

    莫冷也是暗暗叫苦,他原本敢帶著少數幾個人突襲就是準備渾水摸魚來的,指望靠著衝擊出一陣混亂來,說不定就能取到那個藏瓏匣。至於那個陳楷怎麼樣,他是不怎麼在乎的。然而,劉勇的身手比他預料的高得多,說他是天下最強的幾人之一恐怕都小看了他。至少同樣被認為天下最強幾人之一的莫冷,如果不是全力應付,甚至沒法堅持到自己的屬下來夾擊劉勇。而好不容易聚集起了一幫身手不錯的人對拂心院發起的衝擊,卻沒有讓拂心院的防禦崩潰,只是將那些侍衛們的防禦圈壓縮緊了內院而已。而造成這樣的局面還是因為,實際上葉韜的這幫侍衛們壓根不肯付出什麼太大傷亡。一個人受傷倒下,就必會有兩個人殺上來把人拉走,換一個人頂上。這麼一來二去,雖然累積重創了七八個侍衛,但也僅僅是讓防禦圈縮小了一些,讓拚死衝擊的這些堅定或者不堅定的崇信者們看到了些許希望而已。

    莫冷從來沒想到,葉韜居然敢身披鎧甲提著武器就那樣站在正廳門口。的確現在他沒有必要上陣,但隨時準備著的他卻給了麾下侍衛們莫大的勇氣。甚至於整個葉韜的隊伍,都不缺乏這種敢於拚殺的勇氣。就在剛才,一個金劫幫的堂主和一個侍衛纏戰到門廊裡的時候,一扇房門忽然就被拉了開來,然後一個穿著低級文官服色的傢伙衝出來對著那個堂主就拉開了噴火棒,瞬間把那個堂主點亮了。那一扇扇房門和窗戶後面,能看到那些被保護著的人們毫無懼色的對局面的關注。這到底是一支怎麼樣的隊伍啊?

    的周瑞和張威兩人衝上來,一左一右夾攻莫冷的時候,稍一分神,莫冷居然挨了劉勇一掌,倒飛了出去。幸好兩名部下死戰敵住了兩人,而劉勇久戰之下,又看到局面緊張,連忙趕回葉韜身邊保護,壓根沒想過要追莫冷,這才讓莫冷被幾個精幹的手下搶了出去。可這傷,沒有個三五月,是別想好了。

    而這時候,許遙也發動了攻擊。在這麼近的距離發起騎兵衝擊,配合上已經形成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兩弓箭一弩箭的標準戰法,頓時在山莊大門內殺了個痛快。許遙指揮著騎兵從一側衝出,犁過了整個小廣場,然後又掉頭再犁了一遍之後,才沿著山道一路殺了上去。而看到許遙騎兵突擊,大喜過望,又在那幾個葉韜的侍衛提示了是自己人的情況下,霍棟乘勢發動反攻,將這支強悍到讓他瞠目結舌的騎兵隊接應了進來。而許遙更沒有休息哪怕一秒,甚至都沒來得及禮貌的下馬和霍棟打一下招呼,就立刻指揮騎兵們在哲羅等人的指引下開始了對已經衝入內莊的敵人的肅清。
aa0120u 發表於 2008-8-7 19:36
第三集 第二百四十七章 援軍?


    情況發生了極大的轉變。至少轉瞬之間,內莊現在就有了四百多近五百名精銳將士,和大約一百名戰鬥力尚可的莊丁守衛,雖然說不上固若金湯,但就憑現在那些地方駐防軍和江湖幫派,就算加起來現在還有快兩千人,那也是怎麼都別想攻上去的。

    「不好,恐怕他們要驅趕莊戶當盾牌了。」霍棟忽然提醒道,站在他身旁的哲羅的眉毛挑了挑,深以為然。

    「將軍,我們衝出去吧,打殺了他們就沒事了。」哲羅希冀地看著霍棟。

    霍棟皺了皺眉,隨即點頭:「就這麼辦了。」

    哲羅隨即朝空中射出了「召集攻擊」的訊號。這種箭令本是這些部族騎兵們擅長的亂戰中極為有用的命令,而現在,一整套不同聲調組合的響箭已經成為雲州軍隊的軍令標準之一,著實方便了不少。

    箭音還在空中迴盪,許遙就帶著人馬回到了山門口。他自知只要肅清一部分敵人就可以了,接下來的工作還是交給更擅長巷戰更熟悉地形的特種營和莊丁們去做吧,騎兵隊還是要發揮善於衝擊殲敵的特色來。但他也把那些輕重傷員送進了拂心院。在特種營到後,拂心院很快就將敵人驅除了出去,在聽到響箭之後,雖然還沒過來問到底準備怎麼辦,但拂心院那裡還是給這邊派來了是個侍衛和二十名特種營軍士,並且將最後那門弩炮,和最後二十發火油彈帶來了。

    「請將軍下令吧。」二百餘人的部隊瞬間聚齊,讓霍棟心裡也是一動。但他看出許遙軍階不凡。那些侍衛們居然稱呼他為「許副督」,自然要把這個發令的權限讓出來的。

    「不敢。」許遙禮貌地回禮,「將軍辛苦了。我們這就出擊,也無所謂誰發令了吧。」

    許遙地謙虛讓霍棟覺得很是舒心,他一拱手說道:「如此,便出擊吧。」

    兩百多精銳將士,步騎兵混合。在數發火油彈精準的支援下發動了攻擊。瞬間就把底下的那些敵人沖了個七零八落。而後跟著衝下來的萬科山莊的莊丁和供奉,則立刻接應這些剛才沒來得及撤進藏兵洞的鄉親們接回了內莊。而這個時候,金劫幫和傅沖所部,在看到那幾位鷹堂的高手們架著奄奄一息地「尊使」飛奔逃走之後,也吵嚷著準備跑了。

    特種營用來維持通道的那幾十人可不幹了,他們立刻組織了對整個山體上攀援而下、準備逃逸的那些敵人的搜殺和追擊,有過專門山地作戰訓練,身手又了得的特種營將士們取得的戰果非凡。但敵人畢竟人數太多,眼看著就要跑出去了。

    就在這個時候。隆隆的馬蹄聲又在不太遠處響起,聽這個陣勢,應該又是一百騎以上。兩百以下的一支隊伍出現了。這下子,無論是桂未斂、傅沖還是周瑞、霍棟、許遙等人的臉色都變了,大家都以為是對方的援軍……

    來者沒有發動攻擊,只是把一百來號騎兵擺在了山莊門口。列成整整齊齊的三排。這些騎兵並沒有穿著鎧甲,但鞍袋裡的軍刀、短弓、箭壺一樣不少,充分顯示著他們地身份。而在隊列正前方,貌似是頭領的那個中年人,似乎並沒有想到眼前看到的居然會是這幅景象,那表情可是精彩極了。而他摸著下巴玩味的表情。則讓現在想要獲得逃跑道路地傅沖一陣心寒。

    讓人難以置信的是,傅沖居然沒有討饒而是聚集士兵準備強衝過去。而絕望的桂未斂居然也脅從傅沖,催逼著混亂不堪,從山莊大門裡擠出來的幫眾們一同鬧哄哄地聚集起來。

    而已經取得了絕大戰果,控制了山莊局面的葉韜所部和霍棟所部,弄不明白情況之下,也剎住了繼續衝擊的態勢,列開隊形。擺出了對峙地形態。

    「霍將軍,由我方開軍旗表明身份如何?」許遙這個時候小聲地和霍棟溝通了起來。這個亮不亮軍旗。亮誰的軍旗可是有大講究的。但眼下的情況卻不容得霍棟多想,他已經得知了許遙的身份,固然是對許遙超級世家子弟的身份和景雲騎第二把手的崇高地位驚歎不已,但更驚歎的卻是為什麼這個傢伙不老老實實在雲州呆著,而是千里迢迢風餐露宿地率領一支騎兵隊,潛行匿跡地受了老大罪老保護葉韜以防萬一?葉韜地地位重要到這個地步了嗎?他自然不會知道,許遙的騎兵隊裡那些來自血麒軍地傢伙,各個都是有數的世家子弟。現在,東平上下好站、求戰、在軍事活動中尋找新鮮刺激和樂趣,已經讓這種太難得一見的長途潛行追隨行動對大家來說極富吸引力了。對於春南的絕大部分軍官來說,這實在是太超乎他們的想像了。

    面對這樣一個人的禮貌的、懇切的詢問,霍棟稍作思考就答應了下來::「如此甚好。」他也算是想明白了,雖然傅沖這傢伙必然會被追緝,可他現在至少還打著春南軍隊的旗號呢,自己亮了旗幟無助於表明身份,倒是會讓情況複雜化。

    一面繪製著樹形紋章的旗幟被高高舉起,在這個肅殺的夜晚的清風中獵獵作響。這並不是什麼軍旗,而是葉韜的帥旗。作為雲州經略使,雖然葉韜未必真的會作為統帥率領大軍出征,他更大的作用是建設雲州發展雲州,但他有這樣的權利,這樣的義務,也有這樣的能力和威望。而許遙所帶領地這支成分複雜的部隊。在葉韜帥旗下作戰,那是絕沒有問題的,要是豎起的是血麒軍的軍旗、雲州統帥部軍旗,那可就不免要犯嘀咕了,而許遙雖然囂張慣了,卻沒有讓人難堪的習慣,要是豎起東平軍旗,那霍棟將來在同僚和上峰面前可就不好交差了。

    對面地那支小小的騎兵隊的首領。第一時間就看到了葉韜的帥旗,臉上的神色更為複雜。但他的右手緩緩舉起,又揮了下來,他身後的三排騎兵立刻抽出兵器朝著夾在中間的殘軍衝去。雖然這些軍士沒有披掛重甲,但弓馬嫻熟,刺殺動作標準而凌厲,和馬匹的配合更是一流,實在是一支相當強勁地騎兵部隊。那精湛的基本功讓血麒軍、鐵雲騎、景雲騎向來心高氣傲的將士們也看的頗為動心。然而一個更大地問題來了,這傢伙是誰?

    許遙也知道這問題今天是肯定可以解決的。可要是動作不夠快,天可就真的快要亮了。他立刻招呼著全線發起攻擊,一時之間。殺聲震天。

    在兩面夾攻之下,金劫幫和傅沖所部很快就崩潰了。不到半個時辰就結束了戰鬥,大批軍士和幫眾繳械,那些江湖人物在霍霍刀光之下也只能屈服。桂未斂和傅沖這兩個人自知無法倖免。竟然在混亂之中服毒自盡了,居然是寧死也不願意被拷問。這番做派加上之前已經被認出來的莫冷,實在是太讓人懷疑道明宗地動機了。

    「朋友,是哪邊來的?手底下的弟兄也是吃兵糧的吧?」許遙小心翼翼地帶著幾個騎兵,來到了那位中年首領的面前,禮貌而不失豪爽地問道。

    「你是葉韜略的手下?哪部分地?」那人反問。

    「景雲騎許遙……還有這位。是春南禁軍霍棟霍校尉。」許遙拉過湊上來瞭解情況的霍棟,一同介紹道。

    那人寬厚地笑了笑,說:「呦,都湊一起了啊。……鄙人北遼飛虎營高森旗。」

    蹭蹭蹭的聲音,雙方都拔出了武器,一觸即發。高森旗這個名字對雲州來的這些人,對熟悉軍務的血麒軍和禁軍士兵們來說都很熟悉。尤其是雲州方面,對這個將來很可能要打交道的將軍的調查研究說不上是不遺餘力吧。可的確是付出了相當心血地。高森旗統領著的,可是北遼西路軍最精銳地飛虎營:一支戰鬥力不容輕視的騎兵部隊。同樣以騎兵為主的雲州。尤其是鐵雲騎、景雲騎、霜狼銀翼兩軍,更是對高森旗和飛虎營頗為忌憚,沒想到,此刻高森旗卻來到了自己面前,而飛虎營和他們,居然拿同一個對手練了手,互相都看到了對方手底下的功夫。

    許遙淡淡的說道:「這裡是春南。而且我方和北遼目前還是和平相處的。收起傢伙來。」

    雙方都收起了武器,許遙謹慎的問道:「高將軍,不知道貴部怎麼會來到這裡的呢?」

    高森旗回答道:「我是來找葉經略的,不敢從雲州穿東平來,只好搭船走濟寧港上岸。倒還真沒想到會在這裡碰上。本來,以為道金州,或者趕著道餘杭才能碰上。」

    「葉經略就在山莊裡。不知道高將軍有何貴幹呢?」許遙問道。

    「軍務,政務。」高森旗一副泰然的模樣:「許將軍,勞煩引見吧。我一個人去見葉經略,料得葉經略是個有度量的人,你們都能料理那麼一大幫雜碎,應該也不怕我這一個人吧?」

    「如此……高將軍帶著您的部下進莊休息吧。要整理莊子有些忙亂,不過食物飲水即刻就能安排妥當。」許遙邀請道。

    高森旗也不含糊,爽快的答應道:「好。」

    以許遙的名聲和地位,以雲州諸軍平時強調的軍人榮譽感,既然說了是招待,高森旗也不會枉做小人的去質疑什麼。也的確是如許遙所說,雖然兩國必有一戰,但至少不是現在。

    高森旗一個護衛也沒有帶隻身跟著許遙到了拂心院。現下王石王安都忙著緊急整頓莊務去了,拂心院裡留下的都是葉韜身邊的人。侍衛們仔仔細細的從中心向四周搜索,不敢有絲毫懈怠,但在正廳裡。脫下盔甲放下武器,葉韜、丰姿等人倒是已經有說有笑起來。各方面的損失的卻不小,雖然萬科山莊沒有被殺人放火,但經歷一場中等規模戰鬥,剛才葉韜手底下的士兵又沒少扔火油彈,各處破損還是不少的。王石王安等人,甚至所有的王氏子弟倒是都不在乎。不純是他們財大氣粗,而是葉韜給他們的補償著實讓人心動。葉韜準備給王家雲州方面的馬匹在春南的二級代理權……基本上他們就算是抱賞了雲州的粗腿,由於現在春南正是大批向雲州採辦軍馬的當口,不管是軍隊和民間對馬匹的需求都大。軍方可以直接找上東平或者雲州那邊,但那些世族富戶就做不到這一點。靠著這個代理權,不僅王家經濟上可以大大獲益,只要運作得當,還可以靠著這個發展許多以前攀附不上的關係。

    在正廳裡,正在互相說說笑笑的葉韜和丰姿看到許遙。笑著上前拍拍肩膀寒暄問候,又問了一下戰況。而看到許遙帶來了個人,自是知道這就是將來應該會成為勁敵的高森旗。不由得很有興趣的打量了一番。

    而此刻。高森旗也打量著葉韜和丰姿。一個是雲州經略使,一個雖然官職看似不過但實際上已經是雲州的文官系統的首腦,這樣的人物對於他這個北遼將軍來說,可不是相見就能見到的。

    高森旗也不是沒動過心思。一旦自己捨不得把自己拼上斬殺這兩個不懂武功的傢伙,將來說不定日子就會好過很多。但看到劉勇關歡都在他們身邊,院子裡還有周瑞吳平安畢小青之類的在善後,高森旗就放棄了這個打算。

    「葉經略,」高森旗饒有興致地問道:「在下適逢其會了。活動了下拳腳卻還沒弄明白到底這裡是怎麼回事呢。怎麼春南地方駐防軍居然敢攻擊經略大人呢?」

    葉韜可沒準備將藏瓏匣地事情也透露給他知道,擺了擺手。說道:「此不足為外人道了。倒是你,高將軍,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你們西路軍怎麼捨得讓你出來遊玩呢?」

    「在下是專為經略使而來。」高森旗開門見山的說:「來向經略使討個人情。」

    「哦?請講。」

    「大家都知道,若干年內,兩國必有一戰。貴我兩方都是將來大戰的主力,可當下似乎搞出各種各樣的小戰鬥,也沒什麼意思。家父的意思是,我們兩邊各退一步。將來要打生打死那是將來的事情。但這幾年,是不是就消停一下。該練兵的練兵,該整備的整備,該修堡壘的修堡壘,該做生意的做生意。經略大人覺得如何?」高森旗講得實在是太直接了,讓丰姿的眼神也變得古怪了起來。

    不管是不是答應,葉韜光是這樣和高森旗接觸,恐怕就會被御史攻擊……嗯,似乎不會。御史台老大現在可是曲焉,丰姿地老爸。但總有其他人會不識時務地跳出來。可是,其實大家都明白,對於現在的雲州和北遼西路軍來說,這種暫時的停火協議是最理想的狀態。雲州需要一個絕對安定和平,不會為任何事情分心的環境來完成一系列的建設和轉換。雖然並非軍人,但丰姿卻也知道,戴雲曾好多次提起換裝整訓太過於倉促,裝備好了但戰場協調能力卻不如以前,會有大問題的說法。以營為單位的各支部隊需要地都是大規模的合成訓練來培養互相之間地默契,反而是緊張的小規模邊境對抗,意義不大。至於北遼,自然是希望商道通暢能夠讓他們更容易的武裝部隊,不要在這幾年裡被雲州和東平在軍備上拉開太大差距。雖然冷兵器的時代大家都覺得是狹路相逢勇者勝,但勇者手裡要是能有更鋒利的刀子,顯然會更好。

    「哦?我是沒問題啊。邊境上緩衝區的麻煩不是大家最後也沒打起來嘛,要是貴方覺得需要一個口頭或者書面協議,我可以給你。的確,這符合雙方利益。可是,我們兩方停戰了,你父親頂得住嘛?你又頂得住嗎?據說,北遼朝中的幾員大臣,可是想把高沛老將軍轟出去很久了。對你們西路軍,尤其是飛虎營垂涎三尺。要是我們停戰兩年,你們一家人頂得住朝中的壓力?」葉韜好奇的語調大大壓抑了語氣中的挑釁意味。

    「這也是要來找大人討人情的。」高森旗咧著嘴笑了。
aa0120u 發表於 2008-8-7 19:37
第三集 第二百四十八章 抵達餘杭


    葉韜沒有再要去金州。在這一夜發生的事情之後,去金州變得不是那麼有意義了,反正和常洪泉達成的諸多協議都會漸次落實執行,金州原本的防務疏鬆也好,嚴密也罷,反正都是要賣馬匹給他們,派遣教官給他們,讓金州擁有一支或許規模不很大,但是在質量上絕對出類拔萃的騎兵。當然,這種出類拔萃是相對春南本身的騎兵質量而言的。向來沒在騎兵傳統的春南,想要將騎兵訓練得像鐵雲騎、景雲騎、血麒軍或者飛虎營那麼強悍的,幾乎完全沒有可能。飛虎營和景雲騎、鐵雲騎都是天生騎兵的料,那種滲入骨子裡的騎術和騎兵戰術是後天無論如何無法養成的,而血麒軍騎兵的強悍則來自於血麒軍的機制和源源不斷的金錢投入。而這些條件,金州一項也滿足不了。

    既然在春南遇襲,許遙和周瑞索性將他們的秘密跟隨保護公開了。兩支精兵強將亮明瞭旗號護衛起葉韜來,加起來近四百人的純東平的強悍隊伍,任誰要動手也要掂量再三。雖然消息傳開之後,春南有些人對於葉韜的憤怒與日俱增,但更讓人驚懼的則是道明宗對春南的滲透已經到了如此地步。

    宜州雖然不是西凌和春南交界處的地界,距離邊境卻也不算很遠。而在這種地方,道明宗居然為了追索一個人一件東西,能喊得動一個有頗為高階的將軍 「職稱」,在頗為可觀子弟兵的將軍,還能發動一個在地方上名頭很響亮的幫派。如果不是因為葉韜在,如果不是因為葉韜明目張膽地讓兩支護送軍隊在春南境內潛行護衛,不管是幫派的威脅還是軍隊偽稱追緝逃犯,說不定人和東西就都落到道明宗手裡了。而一夜之間發動將近三千人?這是什麼樣的能量?

    至此,雖然春南國內一直秉承百家爭鳴,並不以官府名義刻意打壓任何一個學派教派,此刻也忍不住了。幾年前蓮妃身邊的侍從女官被道明宗招募還能說是偶然事件,但聯繫起來一看,道明宗在春南的實力讓人汗毛直豎。西凌可是敵國,要是在兩國發生戰爭的時候被春南來這麼一下,在大軍背後弄出幾千人來,後果不堪設想,春南朝廷在等到事件匯報文書之後三天,距離事情發生實際只有五天的時候就做出了決議,全面剷除邪教。而按照春南一貫的大規模清洗的習慣,大規模的株連和攀咬乃至於構陷,幾乎不可避免。

    葉韜沒心思管春南的內務,但春南方面卻想要拿到葉韜獲得的人和東西。可前後來了兩批人,都被葉韜簡簡單單一句「不可能」壓了回去。實際上,在第二天,葉韜就讓周瑞親自帶著十名侍衛,十名特種營軍士護送藏瓏匣悄悄離開。如果萬一碰到有人阻截,葉韜讓周瑞採取任何他能做到的方式,保證藏瓏匣抵達東平,抵達丹陽,落在談家人手裡。實際上周瑞只要能抵達春南和東平邊境某處邊境就行了。在那裡有血麒軍的一營人馬等著周瑞,一起護送藏瓏匣回丹陽。

    而葉韜,又在萬科山莊住了兩天,落實好各種事情之後,直接帶著大隊人馬朝餘杭而去。現在他的這隊人馬實在是很招搖了,再去春南各地檢視,那就是完全的耀武揚威,看不到春南地方的真實實力,還不如早點去餘杭,陪著戴秋妍去餘杭港看看和宜城有什麼不同,寫寫生逛逛街,去看看那傳統建築結構的鐘樓的龐大建構和花銷來得有趣呢。葉韜的確是不喜歡和春南方面沒相干的人打交道,但豐恣的主意非常好:不想打交道,不打就是了,現硬要湊上來就是找打了,反正在春南已經不怎麼受待見了,那再惹人討厭一點也沒什麼,你有本事咬我啊,實際上會不歡迎葉韜的也就是那些本來就不怎麼討人喜歡的春南重臣,要是葉韜去鐘樓工地,別說主持工程的人必然會熱切歡迎葉韜這樣的超級大師蒞臨指導,就算不歡迎,現場還有不少葉氏工坊營建部的技師呢,哪個人敢因為不歡迎葉韜而有可能被「罷工」鬧一會兒嗎?

    這麼一想,葉韜也就釋然了,反正來一次春南撈到一個藏瓏匣和一個陳格楷,已經是天大的收穫了。再要事事順心,那就太逆天了。

    可沒有人會想到,伴隨葉韜一路前往餘杭的人裡居然有高森旗。葉韜沒有多和高森旗討價還價就商定了在前線演戲的事情,在今後的兩年裡,葉韜將一直維持邊境上一定數量的軍隊。並且保持有限的接觸狀態,而在緩衝區中間,由於營造緊張局勢的需要,也為了方便兩邊交流往來,進行商貿活動,將由葉韜出資建立一個背景上完全乾淨,兩邊討好的機構,可能是渡口可能是驛站貨棧之類的設施,這個,就要看葉韜到時候想到什麼了。

    可在商定好了這些,高森旗可以說是克盡全功之後,高森旗和葉韜卻好像成了莫逆之交,高森旗每天都會來找葉韜聊天,辯論。而葉韜居然也把雲州的各項施政情況逐項乃至於逐條地解釋給高森旗聽。說起來,這些治理方略裡有很多是在雲州或者東平的其他地方已經檢驗有效的措施,有的是在雲州正在試行的方略,應該對在地方治理方面有些簡單粗暴,效率不高的北遼西路軍頗有教益,但越是聽葉韜解說,高森旗就越是搖頭不已。

    後來,還是豐恣對那些葉韜的這些舉動感到不妥的人解說,大家才明白過來,葉韜的確是告訴了高森旗很多東西,但高森旗哪怕知道了這些方略,知道了這些方略為什麼能運行起來,西路軍也沒有哪怕萬分之一的可能照搬。地理、人文、風谷等等的不同固然是其中一方面,更為關鍵的則是其他兩項。第一項是:學我者生,像我者死,哪怕原來西路軍有不少方略不太成功,但畢竟都在那裡運行著,改變可能要付出的代價,現在每一天都要仔細斟酌使用,緊趕建軍強軍制度的西路軍耽擱不起,另外則是兩國國主的不同態度了。東平國主試雲州為試驗田,希望能通過葉韜、談瑋馨等等人的指揮探索治政新路,但北遼國主卻在不少大臣蠱惑之下,視西路軍的轄地為眼中釘肉中刺。要是西路軍敢於擅自改動制度,估計高沛、高森旗父子很快就要人頭落地。其實,要是高沛的西路軍真的有這個實力,說不定對北遼前途不看好的高沛真的反了,但他現在只是土皇帝,和真正的國主是完全不同的。

    葉韜不但允可了西路軍的要求,一路和高森旗暢談各種緊要的事情,更禁止任何將消息散佈出去。這種詭異的選擇讓大家咋舌不已,搞不清楚葉韜是想要做什麼。但,既然是葉韜的命令,大家都凜然遵行。而稍後幾天到來的談曉培的命令,居然肯定了葉韜的做法。這就更讓摸不著頭腦了。

    讓大家終於鬆了口氣的是,在進入餘杭之前兩天,高森旗終於帶著他麾下的軍士們離開了。但這次回程他們這批騎兵卻不必辛苦地坐船輾轉,而是憑著葉韜開具的文書,一路從東平走運河總督府的轄區到丹陽,然後從丹陽轉道雷霆崖,再從雷霆崖一路向東反回北遼,一路儘是東平和雲州繁華富庶的地區,尤其是雲州南部的大片農場和縱橫暢通的水利系統,著實讓幾乎每年都要有糧食問題的西路軍的重將高森旗羨慕不已。

    然而,葉韜還是來到了餘杭。來到了這個他好像最深的印象就是和談瑋馨初見的那年,談瑋馨想要開伍京堂卻最終沒有付諸實行的餘杭。

    讓葉韜沒有想到的是,在余伉等著他的居然有相當不少人。老朋友老海商穆罕默德此刻就在餘杭,這並不讓他吃驚,穆罕默德來通報的情況是此刻齊老爺子正從南洋趕過來,從宜城出發的另一批七海商社的成員現在也在海上,不管從時間上還是位置上,恐怕這一次的七海商社執事會都要在餘杭召開了。對這種和老朋友相聚的事情,葉韜還是很開心的,他好歹每年從七海商社支領一份相當不小的紅利,隨著七海商社的生意越來越大,這份紅利就越來越誇張。但葉韜也深切感覺到,自己為七海商社付出的時間和精力,值不得這份年金,該是解決這個問題的時候了。

    但常洪泉和談瑋蒔也已經抵達餘杭,卻讓他吃驚不小,按照行程安排,常洪泉這位春南使團長,省親團長,無論如何都應該和蓮妃的車駕一同抵達。可沒想到,驟然出現的藏瓏匣讓常洪泉方寸大亂,為了能早日和葉韜商定藏瓏匣和裡面的東西的處置方案,常洪泉可是什麼規矩都不顧了。

    而談瑋蒔提前到達的理由則更加讓人汗顏。談瑋蒔居然和蓮妃大吵了一架,談瑋蒔覺得連面子上也不必維持一家人的和睦模樣了,就直接帶著東平年輕士子和劉湘沅的劇團搶先來到了餘杭,將詩會、棋會、琴會、書畫會、論道會和劇團演出一一安排妥當。而談瑋蒔這一發狠,明顯表露了讓春南的文人壓過一頭,諸多東平士子們也眾志成城,很有一番要打文化翻身仗的勁頭。現在的談瑋蒔,可是不怎麼好相與的。
aa0120u 發表於 2008-8-7 19:38
第三集 第二百四十九章 文治


    「姐夫,這些個詩作裡,哪些是你作的?」捧著那本因為不同時空而抄襲得肆無忌憚的超厚的冊子,談瑋蒔呵呵笑著問道。

    這本冊子裡的內容,要是完全披露出去,足夠把整個春南文人圈震懾個三年五載抬不起頭來,足夠摘掉哪怕是按照春南標準所說的東平是文治荒漠的帽子,足夠讓一打一打的東平年輕年輕士子聲名鵲起。但是,直到現在,談瑋蒔都沒有下決心將這本冊子裡的內容披露給哪怕最盲目聽從她的話的青年士子。本來,這本冊子就是給她備用的。用不用,怎麼用都在她。而其實並不太支持她用這本冊子裡的東西去作弊的葉韜,在這冊東西的引言裡親筆寫了一段話。大體的內容是每個地方因為不同的環境,文化發展也必然是不同的。以為自己這裡的文化必然是正統,以為別的地方類似自己這裡的都比不過自己,不類似的都是歪門邪道,都是蠻夷之後擾亂教化本來就是一種愚蠢的行為,兼聽則明,偏信則暗不僅僅適用於為人適用於官場,也同樣用於文治的領域。

    談瑋蒔也曾親自到奔狼原,聽過那激盪人心的手鼓,浪漫悲壯、言辭美麗動人的英雄史詩,看到過東平風格的,原來中中土風格的,雲州和北方部族風格的,波斯風格的,法蘭克風格的,希臘羅馬風格的各種各樣的繪畫和雕塑,也曾因為對戲劇的興趣而接觸過大量的地方戲和形式只能說是簡陋的演出……談瑋蒔在文化上的眼界比春南那幫文人,尤其是那幫迂腐的老夫子開闊得太多,也就尤其能立即葉韜所說這些話的意義。

    而且,在和黃序平之類的東平著名文人、史學家之流的深切溝通之後,談瑋蒔還瞭解到了包括司徒黃序平在內的不少東平文人的憂慮:全面認為春南的文治鼎盛的局面是唯一標準,實際上存在著否定東平特有風格危險。東平和春南完全不同。歷史不同。發展方向不同,民風不同,實際上黃序平等人都認為春南的那種以文治壓制武功,文章寫得花團錦簇就能當官的氛圍實際上造成了現在春南的兵力疲弱,將領怯戰。官員缺乏專業知識和技能。東平從幾十年前開始學習春南而建立的各種文治機構不能說是沒有作用,但如果片面發展,卻影響到東平的發展,尤其是會逐漸削弱東平百姓那種理智、彪悍、昂揚向上,充滿朝氣的風骨。

    能夠將文治和國運,政治等等方面的因素聯繫起來考慮,能夠有著各種各樣風格的傷口可以鑒賞,有著同地區的不同種類不同受眾地藝術門類可以相互借鑒,又有著豐富的文化、藝術領域的項目的動作經驗。就算現在談瑋蒔反穿越回去,只要有過得去的運氣,談瑋蒔都能成為名噪一時的藝術掮客了。而在這個時代,談瑋蒔有的,更多的則是疑惑。這種疑惑讓她不斷思考,又不斷將自己的思考寫成一篇篇的各種文章。到現在,她已經攢下了厚厚一本冊子,裡面的很多想法、觀點。已經超出這個時代很多了。到了現在,談瑋蒔覺得,應該把自己的這些想法和人討論和人交流,就動了出版一本書的念頭。可首先,她要知道,這樣一本書是不是有價值,又是不是能引起別人的興趣。在將書稿交給寶文堂書局的編撰室之前,她還是覺得,把書交給葉韜看看比較好。

    談瑋蒔不擔心書會被出版學術類傷口標準極為嚴格的寶文堂書局編撰室否定。她可是東平公主,這個地位就決定了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更別說編撰室裡從上到下林林總總的人選。由她推薦提拔的就有一半,編撰室的主要負責人申丹更是為了她不惜故意去找葉韜的碴。她更不擔心等書印出來之後沒人叫好。現在。她可是東平年輕士子心目中的女神。哪怕她出版一本書裡面的內容是「你是豬」重複一萬次還不加標點,一樣會有人挖空心思地為她想出種種冠冕堂皇的解釋,將這樣一本書說得是古往今來少有的佳作。等談瑋蒔這些年來資助的學子們的地位越來越高,這種必然會無視她的缺點,越發神話她的傾向就會越發明顯。但談瑋蒔此刻,需要的卻不是吹捧。

    問題是,最理想的審讀者就是葉韜,而談瑋蒔當時想到要將自己的種種思慮,哪怕都是些嚴謹理智不過的思路,也忍不住覺得有些……有些想證明些什麼,她交給葉韜審讀的厚厚的一堆文稿裡,她故意地夾了些其他東西,比如她沒好意思發給葉韜和她姐姐的信件,比如她隨意塗抹的詩詞和佚句。而她更是挑選個很好的時間,捧著葉韜和談瑋馨交給她的那本充滿了瑰麗無比的作品的冊子,監督著葉韜來讀這些東西。不時就葉韜和談瑋馨的那本「歷代詩詞文賦精選」裡的東西問葉韜,倒是讓葉韜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了。

    「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或者你可以隨便猜,現在,我倒是希望你能把這些東西全發下去,一人一首,去嚇嚇春南人。那就都有了署名,都知道是誰做得了。而且,你想讓誰做就讓誰做,那多好?」葉韜苦笑著說。

    「嘿嘿,」談瑋蒔輕鬆地說:「一旦讓人知道了就是大醜聞啊。不過,姐夫,人和姐姐怕什麼呢?怕名氣太大嗎?反正大家都知道你是天下第一名匠,還是個至少算得上能幹的將軍,是胸有錦繡的封疆大吏,還是開一代風氣的史學家,對了,還有那個群學也得掛在你的名下,而姐姐呢,大家都知道,還沒有姐姐做不成的生意。別的商人只是賺錢,姐姐在經營的可是錢要身了。……反正名氣那麼大了,再張揚一點又怎麼樣呢?為什麼寧可讓別人去出個名?」

    「除了當那個天下第一名匠,其他的……說實話我還真不在乎。尤其是當了雲州經略使,連抽空去一次工坊都要算好時間,這一次,陛下讓我來春南,至少看起來還算是有收穫。可等我回到雲州,天曉得工坊那邊,研究院那邊變成了什麼樣子。再說了,我們再出名,又能怎麼樣呢?並不能讓這個世界變得更美好啊。」 葉韜有些自嘲地說。

    「至少也沒變得更壞吧。」談瑋蒔呵呵笑著。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葉韜歎道。

    「這一句你們寫進這冊子裡沒有?」談瑋蒔不失時機地輕輕刺了一下。葉韜也只有苦笑了。

    談瑋蒔人真地看著葉韜,忽然緩緩說道:「父王在這次出行前就跟我說了,等丹陽的大劇院落成,等慶典演出的時候會讓你帶著一大幫的雲州人一起來。」

    是文化認同感的培養嗎?葉韜同樣有些認真地看著談瑋蒔,看著這個時代可能是最專業的文化藝術工作者,說:「我一定來,我還會讓帶來一台熱鬧的節目,可好?」

    談瑋蒔嘴角的笑容沒有增長一分,卻也沒有減少一分,她繼續說道:「好啊,父王還說,在那之後,我就跟著你們一起回雲州。」

    葉韜愣了一下,原來,這才是談瑋蒔想要說的話。

    「你真的……下了決心嗎?」葉韜極為溫和地說。葉韜對這個事情也曾認真想過,也和談瑋馨、和戴雲,和戴秋妍和蘇菲她們都認真談過,似乎大家都不反對,雖然說不上有多支持,可至少都順其自然,覺得國主將這事情拖黃了固然是順理成章,但首肯默許此事也同樣合情合理。其實,大家都挺喜歡談瑋蒔,喜歡她那種將天真和溫婉融合在一起,將聰敏緩緩轉變成了理智,將執拗化為堅定的特殊的氣質。而葉韜也想民得很清楚……反正又不吃虧。

    他擔心的是談瑋馨。雖然實際上談瑋馨一直縱容著,甚至是鼓勵著事情朝著這個方向發展,可實際上最有可能心存芥蒂的還是談瑋馨。畢竟,這是個他的同時代人。他希望談瑋馨真的是明白會發生什麼,而不是懷著某種代償的心理來處理此事。對於談瑋馨那所謂的將婚姻和家庭當作生意,來平均股權增長自己的話語權的宣言,他反而不那麼往心裡去。

    「你真的下決心不拒絕我了嗎?」談瑋蒔的俏生生的抿著嘴,她的表情說明她的確是想得很多很透徹了,那表情好像是在說,葉韜給出任何答案,都不會讓她奇怪了。

    「反正……」葉韜撇了撇嘴,說:「反正又不吃虧。」

    談瑋蒔撲哧笑了出來。「姐夫,你這是怎麼說話呢?」

    「還叫姐夫?」忽然,一個聲音從他們身側冒了出來,不知不覺之間,戴秋妍也來到了他們身邊。「好了,你可以叫我姐姐了。」

    「你明明比我小的。」談瑋蒔皺著眉頭說。

    「現在算法兩樣了哦。」戴秋妍調侃道。談瑋蒔的臉瞬間就紅了起來,這個自小玩到大的閨中密友,怎麼成婚以來詞鋒那麼犀利了?

    葉韜呵呵笑著叉開了話題:「對了,還沒有問呢。你到底是怎麼和蓮妃起衝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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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二百五十章 不和


    提到這個話題,談瑋蒔歎了口氣,說:「為了那個不怎麼的小弟弟咯。」

    事情的起因並不複雜。那是在路上,在某次宴會上,蓮妃常菱讓小小年紀的談瑋哉奶聲奶氣地做了一首詩,小傢伙臉憋得通紅,才硬套出了一首。其實,以一個小孩子來說,哪怕是能夠硬套出一首來都已經是非常了不起了。談瑋蒔本來覺得談瑋哉這個小弟弟還真是很厲害。但宴席上發生的事情很快就開始讓她覺得倒胃口了。小孩子的這稚嫩的作品立刻被一些人吹捧成了名作,而小孩子可能有的那一點點天賦立刻被無比擴大了。在場的那些酸才這麼折騰也就罷了,但居然有人想到了談瑋蒔那著名文化資助人和著名文化評論家的身份,問起了她的意見。

    「如果調教得當,將來未嘗不能寫出名作。」她十分中肯地說。實際上這句話已經非常給面子了,但沒想到的是,這句話瞬間冷了整個場子。談瑋蒔的這句話部分肯定了談瑋哉這個小弟弟的智商和迄今為止破為成功的少兒教育,公此而已,距離常菱所喜愛的吹捧相去甚遠。

    如果是這樣也就算了,居然有想要討好常菱的一個春南著名文人想要勸誡談瑋蒔,讓她覺得詩是極好的。沒想到,被弄得有些煩的談瑋蒔在席上當著所有人的面就說:「自家的小弟弟我自然是喜歡的,不過除了我們談家那種不和你們一樣覺得是規矩的家宴,我可還真沒怎麼和瑋哉親近過呢。我可不是你,有拍馬屁的必要。而且,孩子他媽那麼惹人厭,犯不著讓我說假話吹捧。」

    這句話毫無疑問是附帶了範圍性石化、減速、暈眩等等負面效果。原本就有些僵冷的場面立刻降溫到零點以下。而說完這句話,談瑋蒔滿不在乎地起身離開了宴席,回頭就召集了劇團和那些年輕士子脫離大隊先行一步了。衝突基本上就是這個樣子。

    對這樣的情況,葉韜也有些無語了。談瑋蒔一句假話也沒有說。

    蓮妃常菱原本就不是什麼討人喜歡的角色,本來她就是因為性格不好才一直沒嫁出去,最後落得成為兩國盟約裡的一枚籌碼,終於算是有了個好的歸宿。她獨自享有金谷園的確讓她的身份有些不同尋常,而且,表面上她也的確是蠻得談曉培寵愛的。可不同於王后卓秀對任何政事不置一詞,蓮妃偏偏喜歡問各種事情。而求上她的那些官員,如果有足夠的誠意,也的確是能夠讓她開吹枕邊風的。至於她教養談瑋哉的方法差不多是將談瑋哉和整個家庭隔離開來。純粹按照自己的想法來,不顧及談家向來的敦睦氣氛,也不顧及談家向來縱容小孩子放開心懷玩耍的傳統,一直自說自話地教養著談瑋哉。這些行為都讓談家兄弟姐妹幾個很不滿意。這下子談瑋蒔公然不給常菱面子,徹底撕破了臉,將矛盾暴露在了大家面前。

    常菱自知不管是地位還是人緣。她都無法和談瑋蒔相比。自然是不敢怎麼樣的。事後也只有亂砸一能東西而已。

    葉韜呵呵笑道。說:「這下等省親的時候,恐怕春南那幫酸儒就不會那麼纏人了吧?」

    談瑋蒔搖了搖頭,說:「才不會,他們這次要求著我們的事情太大了。這還是剛打聽出來的。說是春南可能要反攻西凌,需要東平提供大批的武器、弩炮、火油彈、馬匹之類的。好像還要我們派一些騎將幫著春南把騎兵軍快點帶起來吧。盟友之間嘛,這麼大量的東西,鬆鬆口上下相差就是好多好多銀子呢。而且,訓練軍隊的時候出工不出力和認真負責起來,也應該是不一樣的吧。要不然,我們都派了不少軍士在春南幫襯了,怎麼還要專門提這事情?」

    葉韜的眉頭糾結了起來,問道:「這消息確實嗎?」

    談瑋蒔搖了搖頭說:「是那個叫……叫區歌的國子監學生喝酒的時候聽到的。區歌來找了我匯報此事,我轉手就讓情報局的人去查了。不過,這事情那個情報局的誰誰說,其實早就有類似的消息,所以這次需要個夠級別的官員來全權負責談判的。這不就叫了你來嗎?你不知道?」

    「不知道……」葉韜愣住了,「從來沒有人跟我說過。」

    談瑋蒔恍然大悟地說:「難怪你越是給春南使團難堪,父王越是開心,原來就是準備讓他們覺得你不好對付,脾氣執拗古怪,那樣談判的時候才好坐地起價呢。……父王做這種事情還真是挺熟練的。那你放心,估計文書很快就要來了。」

    「我?脾氣執拗古怪?不好對付?」葉韜委屈地說,隨即呼天搶地說:「無恥啊!」

    哈哈哈哈……談瑋蒔和戴秋妍摟在一起大笑。

    可是,談瑋蒔透露出來的消息卻似乎有其合理和可靠的地方,至少葉韜自己就毫不懷疑國主陛下將自己當牛做馬使喚的意圖。由於手裡現在有足夠的人手,葉韜悄悄地吩咐下去,開始打聽起現在在餘杭的各種情況來。雖然未免有些臨時抱佛腳,但或許能夠從蛛絲馬跡裡看出些什麼來。

    果不其然,特種營的幾個傢伙很快就摸到了現在餘杭幾個重要人物的動向。原本葉韜還在奇怪,為什麼常洪泉巴巴地離開蓮妃一行,搶先回到餘杭卻沒怎麼來找自己,除了匆匆碰了個頭道了聲好之外再沒有進一步的商談,原來,常洪泉一回到餘杭立刻就被春南國主召見,連續幾天都在王宮裡呆著,似乎有重大的事情在商談。而就在昨天早上,春南唯一一個稱得上騎將的陳序經將軍非常低調地來到了餘杭,下午就被召入宮中。同時,這幾天進進出出王宮的,還有不少地位特別的人。雖然從那些地位不高的僕役那裡得不到什麼重要的情況,不可能知道這些人在商討些什麼,但能夠讓這幫人聚集在一起,必然不會是討論蓮妃省親的安排。就好像如果在丹陽,談曉培連著幾天召見卓莽、池先平、徐景添等人的話,大家的反應必然是會不會馬上要開戰了。就算這幾個人真的是湊一桌麻將在消遣,傳出去了也不會有多少人相信。

    「大人,」就在葉韜琢磨著春南大概可能有多大規模的行動,大概需要東平方面怎麼樣的協力,又需要多少時間在盡可能不讓西凌得知的情況下悄悄將事情佈置到位然後忽然發動的時候,豐恣忽然來到了葉韜身邊,有些興味盎然地問道:「今天晚上有個宴會,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去看看呢?」

    「宴會?」葉韜斜看著豐恣,他知道事情絕對不會那麼簡單。豐恣的性子和他很是相近,對於各種各樣的宴會都敬而遠之,能讓豐恣在他面前特意提起,還明顯是建議他去參加的宴會,必然不會尋常。

    「是啊,大衍公宋淼今天晚上在府裡請賓客,名義上是為了他的外孫三歲慶生。大衍公遣人送來了帖子,來人還特意說明了來賓中間有居賢王和陳序經等人。歸山先生江硯雖然並非宴會來賓,但會在中途出席。」豐恣笑道說。

    「這個歸山先生是誰?」葉韜疑惑地問。

    「這個……」,豐恣沒想到葉韜居然不知道江硯,一時之間居然不知道怎麼解釋才好。「大人啊,出發前不是已經準備了很全面的春南情況文書嗎?還是你讓情報局給你發來的,你怎麼沒看過嗎?」

    葉韜毫無愧色地回答:「準備好是一回事,是不是用得上,是不是有時間讀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豐恣歎了口氣,介紹道:「歸山先生江硯,是現在的春南國主當年還在當太子的時候,微服出遊結交的好朋友,千山先生江絮的兒子。江絮死後,江硯一直被春南國主加意照顧,而他自己也才具過人。十一年前,江硯化名嚴江參加了春南的科舉大典,結果中了狀元,在殿試的時候被春南國主認了出來。春南國主本來準備大用這個江硯,但這傢伙身體很不好,當官對他來說任事繁重。現在,他差不多算是春南國主最器重的謀士了。平時他很少進言,但每每說什麼,幾乎沒有不被採用的。其他人都無所謂,實際上這個宴會就是因為江硯的出席,規格才非常奇異地高了起來的。」

    「你的意思是,這是檯面底下的會晤?春南國主想探探我的底?」經過豐恣這麼一說,葉韜也明白了過來。

    豐恣聳了聳肩,說:「應該是如此吧。畢竟不論是大人您還是繡公主殿下,東平年輕一代的關鍵人物裡倒是有一大半對春南不以為然,對和春南的結親、結盟一直頗有微辭。繡公主殿下和蓮妃鬧翻的事情,想必是傳到春南國主的耳朵裡了。在確定能談什麼之前,他好歹得知道和你談有沒有價值吧。」忽然,豐恣又是一笑,繼續說道:「其實,春南國主是多慮了。國與國之間,只要有合作的必要,哪怕是不共戴天之仇都能坐一起談。何況葉經略你只不過是看蓮妃不順眼而已。另外,大衍公的小女兒可是春南第一美人宋湘筠。據說當年可是差點佔了蓮妃現在的位置的人呢,光是為了去瞻仰一下美人,這宴會也大有可去之處。」

    豐恣的說法既不莊重,也不客氣,但卻的確道出了這個宴會的價值。
aa0120u 發表於 2008-8-7 19:39
第三集 第二百五十一章 排場


    大衍公府遠不是氣派、富麗這樣的詞彙可以形容的。別的不說,光是那大衍公府的大門,就差不多是一條短短的街道了。三座石頭牌坊上書寫著春南歷代國主對宋家的加封和榮寵,而在葉韜到達之前,整條街道更是懸掛起了上百個燈籠,將大衍公府門前照得透亮。宋府更是排出了快要有兩百個下人,恭恭敬敬地站在道路兩側,迎接東平國雲州經略使葉韜的到來。這副排場委實是有些大了。

    相比之下,葉韜他們一行似乎從容得多,也簡單得多。葉韜、戴秋妍和豐恣乘坐著一輛馬車,另一輛馬車裡是他們幾個的近侍和一個雲州經略府所屬的文書官。另外,就是護衛著他們一行的包括劉勇、關歡在內的二十四個侍衛了。這人數和排場,不要說是不怎麼符合葉韜現在的身份,就算是比起今天同樣來赴宴的不少人來,都頗有不如。春南人喜歡排場,講究排場的勁頭和東平的風氣的確是大相逕庭。但葉韜卻從來沒有要配合這種風土人情的想法。

    但葉韜的這幅並非刻意的「簡慢」似乎完全在大衍公府的預料之中,在公府門口,迎接葉韜的人裡,有東平派駐餘杭的使臣譚裕周和前任春南派駐丹陽的使臣宋玉等人,不管是人選還是態度,似乎都恰到好處。

    而等到葉韜被一路領進公府,進入到這次的確是有些特殊的宴會,誰都能看出來,主人家對於葉韜的確是下了相當大的功夫的。葉韜他們一行的位置不在略有些喧鬧的大宴會廳,而在一個距離大宴會廳只有幾步之遙,卻安靜的多的小樓裡。小樓裡的佈局溫和雅致,沒有那種故作喜慶的繁複的佈局。而是顯得非常有「家庭氣氛」。今天的「慶生宴會」的主角,大衍公的小外孫正在和幾個年紀相仿的小孩子們一起,聚在一張甚小號的八仙桌邊上。玩的成分遠多過吃喝。但幾個小孩子都是世家出身,居然小小的一席上也很是有點意思。

    假裝已經長大的遊戲在周圍長得都已經成精的大人們眼中,是笑料也是緬懷,更是營造這樣一種輕鬆的氣氛必不可少的調料。

    「葉經略,久仰久仰。」大衍公居然親自站了起來。拉著三歲的小外孫向葉韜問禮。

    「不敢。來餘杭沒有先來向大衍公問安,是晚輩的不是。」葉韜牢牢地將自己的身份鎖定在了晚輩上。而沒有擺出官方身份,顯然是符合今天這次宴會的用意的。

    「呵呵,老夫這個外孫難得見幾次,適逢其生辰,也就藉著鬧一鬧。也算是給朋友們一個聚著喝酒的機會。賢王爺對葉經略頗為推崇。老夫也就臨時起意,想見見這中原故土年輕一代中最富盛名的葉經略你了。若有唐突,還請葉經略見諒。」大郝公宋森的話顯得十分客氣。

    「衍公見外了。您是長輩,盡可隨意稱呼。這一口一個葉經略的,我自己也不慣的。」葉韜親切地說。

    「哈哈。那老夫就托大一把,叫你聲滄懷,可好?」宋森拍了拍葉韜的肩膀說。

    「甚好。衍公,來得倉促,沒有準備什麼禮物。我這裡倒是有個給令外孫的小玩意兒。」葉韜說到這裡,跟在他身後的關歡將一個小小的盒子放在了葉韜手裡。著宋森點了點頭,葉韜慈愛地蹲了下來。將盒子打開,放在了小孩子的面前。

    盒子裡裝著的是一個體積不小的金屬的哨子,邊上有一個撥輪。撥輪上以極為精細的雕工鐫刻著幾隻不同的鳥的圖形。

    「你看,你撥到哪一種鳥,你吹的時候就會發出哪一種鳥的叫聲的。來試試?」葉韜將盒子放在小孩子手裡,鼓勵地說。

    小孩子抬頭看了一眼宋森,看外公臉上也是一副鼓勵的神色,才大膽地捧著哨子。小心翼翼地將嘴湊在了哨子的吹嘴上,鼓足了腮幫子用力一吹。立時,一聲清麗的鶴鳴充塞著整個空間。

    「還有黃鸝、喜鵲、棕背隼、雲雀好幾種鳥的叫聲可以玩哦。」葉韜親切地摸了摸小孩子的腦袋說。

    「謝謝,我很喜歡。」小孩子小心翼翼地把哨子放回盒子,緊緊抱在懷裡,大聲致謝。

    宋森拍了拍小孩子的頭,讓他回席,隨即對葉稻說:「滄懷啊,你有心了。」

    「這本來就是個給小孩子的玩物,不值得什麼。」葉韜笑著說,「晚輩本來就擅長這種小玩意兒,這也是閒著的時候弄出來的。」

    葉韜的舉動讓顯得有些過分客氣的氣氛迅速和氣融融起來。入席之後,和大家聊了些沒什麼營養的話題之後,戴秋妍就禮貌地表示要去和那些小孩子們玩。而後,今天的這次宴會的正題就來了。

    「滄懷,想必你對我們今天何以邀請你來這裡也心知肚明,我們也就不虛應其事了。大家擺明車馬,到底能怎麼談。」首先將事情挑明了的是常洪泉。

    「我都不知道你們準備談什麼。」葉韜笑著說,「只是聽說了你們準備出兵攻擊西凌。不知道時間、地點,不知道出兵的規模,也不知道你們準備從什麼地方開始,到什麼地步結束。只知道東平或許有能出力的地方。可這,讓我怎麼談呢?」

    幾個人互相看了看之後,陳序經開口說道:「葉經略,如果我說,我們準備一股而下,直到大南關才收手呢?」

    大南關又名大難關,是西凌南方一道極為重要的關口。實際上以前西凌和春南的邊境就在大南關以南那麼一點點,但一仗仗打下來,現在的邊境可就不在這裡了。在過去的那麼多年裡,西凌足足從春南這裡,在大南關東南,刮下了四州二十七府的地界。現在,春南居然不但準備一鼓作氣地收復全部國土,甚至準備打下大南關來大大改善自己的邊境態勢了嗎?這種膽略,實在有些不像是在軍事方面幾乎毫無冒險精神的春南能做出的決定。

    「這是一場大仗,自然,你們對於兵力運用自然會有自己的安排。你們又需要東平做什麼呢?如果僅僅是採購火器,尤其是火油彈之類的東西,有必要搞得那麼嚴肅嗎?」葉韜反問。

    「火油彈、投石車、弩炮……這些從很久之前就開始囤積了。現下的情況的確是還要向東平大批採辦,而貴國國主已經明確表示,只要產量能跟上,全無問題。可我們需要的還不只是這些。」陳序經斬釘截鐵地說:「葉經略,你所說的十萬軍馬,是真的可以賣給我方嗎?又需要多久可能全部落實?」

    葉韜看了看陳序經說:「錢款到位之後,兩個月。我雲州農牧局的交付條例一直是很清楚的。難道諸位不知道嗎?我還是那句話,對雲州來說,這不算什麼太大的事情。但十萬騎兵,你們準備怎麼訓練呢?陳老將軍,你應該也很明白。騎上馬的兵和騎兵,完全是兩回事。」

    陳序經點了點頭,說:「我自然是明白的。我本郡一萬兩千騎兵,已經輪替著為春南訓練了五萬騎士。縱然不能和東平、和雲州的精銳相提並論,但以多打少,只要西凌不調北方精騎來,料想是沒有問題的。這就是需要東平幫忙的地方了。」

    「你們說得是讓我東平在北方策應攻擊?」豐恣問道。

    「正是如此。」陳序經回答道,「南北對進,重創西凌。」

    葉韜搖了搖頭,說:「不可能。北方可不像你們這裡南邊。我們和西凌接壤的整條邊境幾乎都是山體和關口。的確,東平可以攻擊西凌,但西凌腹地一路無險可守,可沒有大南關這樣的地方可以用來終結戰局。為了你們有限的戰役目標,動用戰略形態的佈局,你們到時候攻下了大南關倒是可以逐步抽身了。可我們東平呢?到時候戰局膠著,撤不出來又怎麼辦?這種你們得利,我們出血的聯合出兵,斷然是不可能的。」

    「也未必是不得利吧。」一直坐在一邊的江硯安靜地補充道:「如果春南願意將澤州劃給東平呢?」

    江硯的話讓葉韜一驚。他原來想過春南方面會以各種各樣的理由來請求,說服,比如兩國的同盟之類的,但沒想到江硯就這樣挑明了可以用地盤來作為酬勞。澤州雖然荒涼了些,但卻不是沒有價值。相反地,葉韜可以想像,一旦將這個條件匯報給朝廷,朝中必然會有許多人願意做這種交換。澤州以前一直是著名的糧產地。現在卻是東平、春南和國交界處的一個緩衝地帶,多年來來回交兵讓澤州人口稀少,大大影響了澤州本身的價值。但一旦春南的攻略成功,澤州就會處於一個相當安全的地點,西凌威脅不到澤州,只是目前掌握著澤州的春南對澤州的眷戀不很深,但東平方面只要組織一部分農民遷徙澤州,幾乎可以在一年到兩年時間裡就掌握一個堪稱東平糧倉的地方。另外,在帝國崩潰的時候,整個被付之一炬的當時中土大唐的國都遺跡,也在澤州,雖然現在那個原先富麗宏偉的城市只剩下了遺跡,只才一片片的長草和夾雜在其中的一些沒有被風霜侵襲逐漸毀滅了建築的石頭基礎。靠著這些,還能依稀拼湊出當年城市的佈局。甚至還有幾段古城牆頑固地矗立著,來表明這裡曾經有過的城市有怎麼樣的規格。

    對於想要一統天下的東平來說,尤其是一些考慮得天下的法理依據的老臣子來說,這片廢墟的價值無可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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