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 時光之心 作者:Absolut/格子裡的夜晚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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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a0120u 2008-7-20 00:28:5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58 563150
aa0120u 發表於 2008-8-7 19:40
第三集 第二百五十二章 猶豫

               
    當然,這樣的條件和要求都絕不會要求葉韜當即做出答覆。尤其是現在的葉韜對於自己是不是真的是這個看起來極為關鍵的談判代表,是不是有資格做出答覆非常懷疑。於是,他做出了最穩妥的處置:匯報。

    雖然距離丹陽那麼遠,但由於東平不惜工本地建立鷹驛體系已經足夠應付這種時效性不算非常高的信息傳遞了。雖然哪怕最低限度,來回傳遞一次簡短的郵件也要五天半,但這種速度已經讓春南、北遼、西凌這些國家望塵莫及了。要知道,哪怕現在春南算是盟友了、哪怕春南關於協助建立鷹站的明裡暗裡的動作從未中止,東平方面也絕對沒有放棄這種獨特而強勁的優勢的企圖。春南的確可以想方設法建立自己的鷹驛體系,畢竟天下養鷹人並不僅有東平的鷹驛的那些人。東平從雲州習得這種方法,而雲州是從北方部族那裡學來這套東西,只不過現在東平將鷹驛的建設推進到了相當程度而已。出於對盟友的優待,談曉培曾經在一次朝會上調侃地說,最多春南找到建立鷹驛體系的方法的時候,東平方面不出手破壞,也就是了。而對同樣有這種需求的北遼和西凌,可就沒有這種待遇了。

    可葉韜首先等來的並非談曉培的回函,而是隨著蓮妃一行終於抵達餘杭的,其實在使團出發的時候就已經簽發的,關於委任葉韜與春南方面進行一系列談判的命令,這並不是非常正式的任命,實際上,在這個時空,國與國之間的外交還沒有發展到需要一個專業的外交部門來處理。一般來說,總是委任級別比較高的、足夠高的,或者是比較合適的人選,然後派出相對熟悉情況的禮部、兵部等官員協助。在東平的朝政環境裡,現在還得加上情報局和檔案局兩個部門。談曉培甚至連整個談判團隊都給葉韜準備好了。但是,命令裡的「全權」卻讓葉韜猶疑不已。這實在是很考驗一個人的神經和理智。

    葉韜不是沒有設想過,應允下了春南方面的條件之後,怎麼做才能夠在不傷害東平軍力的情況下,完成和春南的約定。東平軍隊大可以大搖大擺地進入西凌,以一連串規模小得多的攻擊,以及強大的威懾行動來達成目標,反正東平就算出兵,應該目標就是牽制。想要取得土地之類的實際戰果,由於西凌獨特的地理環境和西凌現在還相當強橫的實力,似乎非常難。或者可以集中力量殲滅西凌一部,或者給現在已經同了東平的泰州總督孫波屏一點表現的機會,讓孫波屏可以升得更高更快……這些都是可以列出來的選項——不用犧牲太多東平軍人的選項。

    但無論如何,要配合春南的攻略進攻西凌,肯定會影響到幾年內對北遼的部署。一股而定北遼的王朝戰爭像是一張越來越開的弓,已經蓄積著相當蓬勃的力量,難道這個時候要對弓手說,你等一等,等我給你換個靶子,或者說等你身邊這個弓手射完他的靶子再說?相比於整個北遼似乎澤州的吸引力也就不那麼大了。問題是,總有人會想要把所有能拿到手的好處一個不落地都拿下。要是以後攻略北遼的時候沒出什麼問題倒也算了,一旦出了問題,這就必然是要被提出來當作「罪證」的事情。同樣的,要是春南攻擊西凌得手,恐怕還沒有什麼問題,要是春南這一次的逆襲失敗,那不知道要把他恨成什麼樣子呢。甚至於兩國之間現在這種已經很脆弱的同盟關係,也說不定就會由此破裂。而葉韜非常明白,之所以現在東平可以調集大軍籌備攻遼,很大程度上還是因為有春南這個盟國,讓東平可以肆無忌憚地從整個南線邊境抽調軍力,不用防備來自春南的攻擊。要是春南攻擊西凌沒有得手,那到了東平攻擊北遼的時候,是不是會背後捅刀子,那可就難說了。

    左思右想,的確無論哪個選擇似乎都有利有弊,似乎都有讓人難受的地方。葉韜也難得地變得有些患得患失了起來。在蓮妃已然來到餘杭之後,各種各樣的宴會、遊園會之類的活動絡繹不絕,雖然知道閉門不出似乎不太像是一個東平重臣應有的風度,但還是沒有人能夠在任何宴會上發現葉韜的身影。

    首先察覺葉韜奇怪的情緒的不是別人,正是戴秋妍和談瑋蒔,雖然豐恣在會談的時候也在場,但他一樣也在考慮各種選擇之間的利弊,以備葉韜問起的時候能夠提供意見參考。這是他作為葉韜的最重要的幕僚的職責,另外,由於葉韜不參與各種宴會和社交活動,只好由身份、地位都相當合格的豐恣去代勞了。而博聞強記的豐恣,他的確是那種能夠配合各種場合,讓場面活躍起來的模範賓客。忙碌之間,豐恣也並沒有太留意葉韜的情緒。

    「姐夫,陪我出去走走好嗎?」一天下午,談瑋蒔忽然這樣要求。

    「哦?去哪裡呢?」葉韜有些心不在焉,隨口回答道。

    談瑋蒔時早有準備。說道:「去柳堤如何?」柳堤是餘杭港外,從港口向南北兩翼延伸的兩條海堤的南段。一共有兩里多長。柳堤頂上修了一條青石板的路,路的兩側都種滿了樹。由於柳堤是餘杭觀看海景的好地方,在柳堤落成之後,不斷有人搬動石頭在樹蔭底下搭成簡單的桌椅,後來,附近的幾家富戶世家索性聯合起來將柳堤頂上的道路又拓寬了一倍,樹蔭底下的桌椅現在也多是鑿石而成,倒是很些公園的氣氛了。現在天氣炎熱,靠海的柳堤「公園」作為避暑的好地方,還有不少的小攤販雜耍藝人在那裡,很是熱鬧。

    葉韜想了想,問道:「是微服去麼?」

    「那當然,」談瑋蒔斜了葉韜一眼,說:「擺了車駕去,還能看到些什麼啊?還不如直接讓春南禁軍先去清場。不過,只去看看海景也沒什麼意思,又不是沒看過。」

    曾經隨著葉韜一起出海去七海商社的月牙島,又被七海商社招待著在附近狠狠玩了一陣的談瑋蒔對於海景之類的事情還真不怎麼感冒。葉韜聽了之後笑了笑,說:「好吧,那準備一下就出發。秋妍人呢?她不去麼?」

    談瑋蒔笑了笑,說道:「宋美人邀尊夫人去喝茶去了,似乎還有幾個聽起來身份很高的女子赴會呢。恐怕是想讓秋妍畫像吧,怎麼著也要到晚上才能回來吧?」

    「好吧。」葉韜輕輕搖了搖頭。或許這是談瑋蒔故意錯出的時間吧,或許,這就是一個一直生長於王宮的女子最低限度的心機吧。只不過,這種心機,恐怕戴秋妍自己也有心配合著。

    然而,對於談瑋蒔的安排,沒有人失望或者後悔。柳堤彷彿是一條綠色的邊界,分開了灰褐色的海岸的岩層,青灰色的碎石堆砌而成的海堤和翠綠色的山丘,以及山丘之後開始蔓延開來的農田,沿著柳堤緩緩行走著,能看到的是和春南這個有著溫和的名字的國家同樣溫和的海洋,清風細細,彷彿他們面對著的不是大海,只是一個過大的湖。自然,不會一直是這樣的,不然耗費巨資修建海堤就純粹是腦子有毛病了。再過一兩個月,這裡就會不時迎來颶風、海嘯之類的狂躁景象,迥異於現在呈現出來的這種平和。這種反差,卻也同樣和春南這麼個國家的風格很類似。

    在這個時空,吊帶衫之類的東西都是臥房之內的景致。而葉韜,沿著海堤一路行走,似乎也沒有品鑒來來往往的各色人等的心思。倒是談瑋蒔,有些受不了葉韜越走越快,拉了拉他的袖子。

    「姐夫,愁什麼呢?」心思越發玲瓏的談瑋蒔問道。

    「你的父王又給我出難題了。」葉韜脫口而出。

    「嘻嘻,是和春南商討的事情嗎?我也是剛聽說。父王使喚你是毫不猶豫的,這個我和哥哥都再清楚不過。」談瑋蒔笑著說。

    葉韜歎了口氣,他站定了,緩緩地說:「春南想要出兵西凌,想要我們出兵協同。他們要是能打下西凌四個州,就將澤州交給東平。從付出的努力和得到的回報來說,至少不能算是不划算。我已經寫了折子回稟陛下,請陛下決斷。可是……無論決斷如何,這件事情看起來畢竟是需要我來做的。」

    談瑋蒔搖了搖頭,說:「姐夫,我可是拉著你出來陪我散心的哦。怎麼你盡想著這種事情呢。」

    「散心?」葉韜眉頭一挑,說:「我倒是不知道你居然有那麼多事情要操心呢。」

    「唉,」談瑋蒔歎道:「要論思路和銳氣,東平士子們現在的確是很有些底蘊了,倒不至於出乖露醜,可真的來到餘杭,方才知道春南標榜的文治,底蘊是如何深厚。連番的各種詩會、遊園會,想要佔得上風固然是不容易,可想要一次完敗,也得看人家東道主的心情了。人家居然是那樣『善解人意』『滴水不漏』,委實是非常地給面子,決不至於讓人有惱羞成怒的機會。一肚子的悶氣不知道那裡去撒,實在是太難受了。」
aa0120u 發表於 2008-8-7 19:40
第三集 第二百五十三章 我反對


    葉韜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文化的積澱並非一日兩日可以積成,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個道理他還是知道的。尤其是一個一直有著文治方面的傳統優勢,並且頗以此自傲的國家裡,哪怕真的衰退到一定程度,也總有掩飾的技巧。而雙方的心態又不同。春南的學子、名士們是主場作戰,又肯定是被吩咐過不為己甚,不要弄得場面難看,據說不少名士身邊還有好幾個學生、朋友之類的人在幫襯著出主意;而東平的學子們則擺明了是準備砸場子來的,加上又都是年輕人,哪怕是才學出眾,可一旦被壓制被挑撥,心態失衡之下,發揮出多少來可就沒個准了,並不是人人都會超常爆發的。

    「可是,至少也不是全無收穫的吧?」葉韜寬慰道。

    「嗯,」談瑋蒔溫和地說:「吃一塹,長一智的話,畢竟不是白說的。吃了那麼多虧,現在那些學子們雖然氣焰沒有那麼囂張了,不過穩重敦實多了。幾次詩會之後,現在他們每次再去之前,互相有商有量的,也開始注意起策略來了。大概,對他們來說,也不算是壞事吧。」

    「那你怎麼還會心情不好的?這次來的人裡,不少都是你的繡苑門客吧?那些世家子弟們,多數也是唯你馬首是瞻的吧?雖然你年紀比他們中間的絕大部分都要小,可這些人畢竟是在你的看護下成長了起來吧,不是應該感到高興的嗎?」葉韜說。

    談瑋蒔歪著腦袋,說:「在看到他們變成能夠肩負些什麼的人之前。先要肩負他們的怨氣和鬱悶的人也是我啊。……我可是從來沒想到,從來有脾氣有任何不開心的時候總有人來寬慰我、逗樂我、討好我的,可是現在我卻要成為這樣一個能夠去寬慰別人的人了。」

    葉韜轉過頭,看著一臉和煦笑容的談瑋蒔,微笑著說:「你長大了呀,再不是當年那個,我能夠拍著腦袋說不乖的小姑娘了。現在,你也可以成為別人的依靠了。」

    談瑋蒔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甜甜地回應道:「可是,我還是那麼喜歡你當年送給我的那些東西。那只好有趣的兔子,那些圖畫書,我現在還一直看的。書都快番破了呢。」

    「要我再重新給你畫一本麼?」葉韜說道。

    「我想……還是不要了。你有太多的其他事情要操心了。再說,要弄本新的,可以直接去寶文堂啊。現在那幫傢伙複製你的畫可是很有心得呢。」談瑋蒔搖了搖頭。說道:「而且,現在畢竟是長大了呀。有什麼不開心總是去找漫畫書看,實在是太孩子氣了。另外,現在隨時能找到畫畫的人,又何必躲在房間裡看畫書呢?」

    葉韜不知道如何說才好,談瑋蒔在決定了自己的未來之後,那種溫柔而堅定的表現著實讓人刮目相看。她身上那個稚嫩的小女孩的形象正在逐漸褪去。而一個有主見的年輕女子的形象越來越鮮明。雖然談瑋蒔總是不知不覺之間有些模仿著她的姐姐談瑋馨,但這也正常。畢竟,談瑋馨是她所認識的所有人裡最親近、最瞭解她的心事,卻也最有自己想法的人。哪怕,很多時候她的想法未必是正確和周到的。

    「姐夫,你不是說了嗎?強大到一定限度以後,也就無所謂陰謀詭計什麼的了,策略、計謀只能改變達到目的的時間和代價,卻無法扭轉是否成功的最終結果嗎?既然父王將事情托付給了你,自然是信任你。你憑著本心去決定了就好了啊。何苦將自己逼到這個地步呢?」談瑋蒔問道。

    「可能,只是因為我從來沒有做過如此重大的決定吧。你聽說了整個事情了嗎?」葉韜的心情已經放鬆了很多,他淡淡地問。

    「知道了,看你心情不好,我就找瘋子去打聽了。」談瑋蒔呵呵笑著。

    「隨著自己的決定,整個國家都會隨著自己不同的決定而朝著不同的方向,以不同的方式運轉起來。參與其中的有許許多多自己的朋友,自己認識的、知道的人,有更多素未蒙面人開始做各種各樣的相關的事情。自然,會有一些看自己不順眼的人要麼參與其中,要麼努力阻止整個事情的發生……這樣的想像。這樣的感覺,我可是從來沒有過。而問題是,現在的這兩個選項,似乎利益得失並不是怎麼好評判,我有自己的計較,可別人也別人的計較。我也沒什麼把握。」葉韜誠懇地說。

    「可你也不知道自己是錯的啊。」談瑋蒔歪著腦袋,說:「就像我。來春南之前誰都覺得讓我來,還選了一大批年輕士子,而不是選擇那些成名已久的學士名家和大儒,肯定是不對的。不過,沒人敢說我什麼。現在我也知道了,這幫年輕人的確不怎麼樣。要說全都選擇年輕士子來,最大的好處也就是不管怎麼丟人,大概也不會真的太失面子。沒能讓青年人的銳氣壓住對方,自己反而要一個個地去開導那些傢伙,也算是我自討苦吃吧。可是,既然這是自己做出的決定,自己就要當得住……而我知道我當得住。姐夫,我不是說,這事情和你要做的決定相提並論,可是,對自己做出的決定,能當得住就是了。而這麼一看,其實,姐夫你要做的決定,和我的事情,也沒真的差別太多呢。」

    葉韜笑了笑,說:「謝謝你……」談瑋蒔現在已經可以用這樣的方式來寬慰他了。說真的,還的確是很有效。或許是因為和談瑋蒔的相處,本來就一直有著很讓葉韜放鬆的效果,或者還是因為談瑋蒔的這些話恰到好處,反正葉韜的心情現在是好多了。

    「這裡景色不錯。我們找個地方坐坐。然後……嗯,等瘋子從什麼什麼地方告辭出來,讓他來這裡吧。要問問他的意見啊。」葉韜平和地說。

    談瑋蒔側了側腦袋,簡單地表示了同意。這一段的海景,和她以往熟悉的東平的海洋很有些不同。宜城外面的海是有些調皮的,時不時有些小小的變化,讓不熟悉的人心驚肉跳一番,而熟悉的老海員往往可以一笑置之。而春南。餘杭外面的這一小片海洋,莫說沒有那翻騰一下的浪花,就連遼闊海面上吹來的風都是柔軟的,而在海邊找個地方一邊欣賞海景一邊和葉韜聊些隨便什麼話題,似乎很不錯呢。

    他們在海邊等了大約一個時辰,才等來了匆匆趕來的豐恣。雖然現在總督府的所有熟人幾乎都管豐恣叫「瘋子」,但在春南的這段時間。豐恣卻始終是丰采卓然,文質彬彬的,而在那些遊園會啊詩會的什麼的活動上,他這個大才子著實為東平士子們撈回不少場子。

    豐恣看到葉韜和談瑋蒔坐在一起,輕聲細語地聊著,葉韜看起來也是一派輕鬆,也不由得露出了些許微笑。「大人,心情好了嗎?」

    葉韜點頭道:「是啊,現在,似乎是不很不錯了。你應該知道我想問什麼的吧?」

    豐恣知道自己的意見對於葉韜來說是有很高的參考價值的,這幾天他翻來覆去地思量此事,也算是有些心得,可是,他還是希望自己是個拾遺補缺的角色。另外,他相信葉韜早就對這個問題有自己的判斷了。他笑著問道:「大人,您的看法呢?」

    葉韜撇了撇嘴,說:「我會在一切場全反對東平出兵協同。」

    「哦?」豐恣看到葉韜的決心,問道:「大人,那你的理由呢?」

    「其實。跳出了這個利弊的框框之後,再返回來看這個問題,會發現更有趣的問題的深層肌理。得到東平的協助,春南同樣要付出相當代價才能一直打下大南關。畢竟一路都是攻城掠地的作戰,西凌有明顯的地利。可無論春南能夠順利攻略,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對東平都不利。這種不利遠遠超過是不是能獲得一個州的考量。在我國的計劃中,春南並非盟友,而是一個目前可以合作,但將來必然會成為敵人的國家。春南方面其實也明白。以盟友的身份來打動東平,要求出兵協同是不可能的。他們必須出讓讓我們動心的利益。於是,他們提出了出讓澤州。

    但他們獲得四州之地,加上克復大南關之後西線無憂,必然有精力和時間來積蓄力量。而我東平,必須抓緊之後的兩三年蓄力,為了攻克北遼,以及以後攻擊西凌做準備。和西凌很有可能是長期的拉鋸戰。現在為了一州之地,哪怕是加上為了維持和春南的盟友關係而出兵,得不償失。而且,更讓人不愉快的是,春南方面提出這種交換條件,明顯有測試東平對於春南的態度的意圖。東平出兵,雖然鞏固了盟約,但卻打亂了戰略部署,激化了和西凌之間暫時的互不攻擊的平和狀態,也會有相當的軍力損失。也就越發延遲了將來針對春南的行動,而春南方面,不管損失大損失小,他們都會不遺餘力地完成這一次的大動作,來讓春南獲得休養生息、和東平分庭抗禮的機會,不管我東平可以多快、多輕鬆地解決北遼,實際上都不免和春南相持、和西凌緊張,保持一種微妙的三方對峙狀態,這種對峙狀態持續的時間越長,情況也就越難以控制。尤其是,當這種相持持續個幾代人……我們可無法為後人負責。

    我尤其討厭的就是春南似乎就是想明白了這種關節,其實很明白東平和春南兩國之間微妙關係的情況下,還故意拋出這種問題來測試。希望我方因為顧及到這個那個,而放棄長遠的目標,來應和我們暫時還非常需要的盟友的堅決支持。……在他們想到這種測試的時候,盟約就已經產生了裂痕了。或許,從合約的訂立的那一天開始,今天的這種局面就注定了。」

    葉韜頓了頓,說:「你們知道,我總是希望人與人、國與國之間的關係能盡量簡單。我想,挑明了他們的意圖或許不禮貌,但這個理由來拒絕出兵協同,似乎也不算離譜。……可是,要能做到這一點,需要一些佈置的。」
aa0120u 發表於 2008-8-7 19:41
第三集 第二百五十四章 幫襯


    豐恣的表情隨著葉韜的話而變化著,最終,定格在顯得有些若有所思的樣子上。他覺得,葉韜的說法還是有點道理的。豐恣仔細想一想之後,說道:「大人,這事情你交給我來辦吧。直接用這樣的理由官面上說不過去,那是同時下雙方的面子。還是我來操辦,暗示一下某個級別足夠高的人,或者是級別足夠高的人的關鍵僚屬,自然會把話傳過去。大人,這些天你還是隨意一些,不必太將各種事情放在心上,雖然種種飲宴遊園之類的,知道素來不為大人所喜,不過,好歹有些地方還是要給點面子的。而且,似乎有些宴會還是有點意思的。春南方面慇勤招待,至少有的好吃有的好喝,大人你平時樸素慣了,人家願意鋪張,好歹享受一下吧?」

    要是春南那些官員,那些世家大族的成員們聽到豐恣這樣和葉韜說話,估計會驚訝得下巴都掉下來。豐恣笑嘻嘻地說法,可是很不給葉韜面子了。而在經略府裡,實際上大家都非常熟悉這種隨便開玩笑的說話方式了。

    「好。」葉韜笑著回答道:「你來做這事情我就放心了。反正我是不會同意出兵的。但其他方面的條件,不妨多答應一些。我們的確是不方便出兵協同春南,但春南方面要是能興兵攻擊西凌,要是能大量殺傷西凌軍力,倒是好事。春南方面對我東平的技術體系多少有些瞭解。上次和陳序經他們談的時候就發現了,對於如何讓那些弩炮、投石車、火油彈之類的東西發揮作用,那些想法也算是有自己的道理。春南的步軍雖然裝備和訓練方法都比較陳舊,但其實戰鬥力不容小覷,陳序經還有其他一些春南的軍官、將軍們的水準很不錯。情報局的那幫人顯得有些不太客觀。……總的來說,一旦開戰,春南和西凌變成兩敗俱傷的情況是很有可能的。」

    「那麼大人,」豐恣撇了撇嘴。說:「其實,還有一個情況可以考慮。春南方面的欺瞞,隱蔽做得非常好,我們東平陸陸續續派出了不少軍官協助春南。合作很是緊密,對春南的軍方動態瞭解也不少了。可對於春南要攻略西凌卻也只是得到了些傳言而已,春南方面這次下的心血可想而知。……要是在春南發動攻擊前夕,稍稍透露一點呢?」

    葉韜不知可否地聳了聳肩,說:「到時候再說吧,再快,也是明年的事情了。」

    和豐恣稍稍商量了之後,葉韜也算是放下了心,豐恣雖然向來疏懶,但真的應承下來什麼事情的時候,無不處理得妥妥當當。現在,葉韜能夠做的也就是等著豐恣將自己的意思傳達過去之後,對方的反應,以及等著幾天之後七海商社的會議了。當天晚上,當戴秋妍提起第二天正好有個在大衍公在海邊的山莊裡舉辦的某畫社的聚會,宋湘郡等人都會去。經過幾次相處,戴秋妍和宋湘郡等人相處得實在是很不錯。那號稱天下第一美人的宋湘郡並沒有什麼驕矜之氣,那種平和溫文,卻又對很多事情滿是好奇的態度。讓人很容易和她交談。戴秋妍很容易就和她成為了朋友。而戴秋妍還有另外一個問題,那就是她覺得她畫不好宋湘郡。

    的確,在純粹地繪畫技巧方面,整天一直琢磨著這方面事情的戴秋妍現在超越葉韜很多了,但碰到這樣的創作上的問題,她還是很自然而然地求助於葉韜。不僅僅因為她內心對葉韜的繾綣情思,更因為她始終能得到答案。葉韜或許沒有超越她的畫筆,可葉韜卻有著超越她不知道多少年的藝術創作思想。當看到葉韜的口氣有些鬆動,戴秋妍立刻就央求著葉韜出席明天的畫社活動,順便去看看怎麼為宋湘郡製作那幅畫像。而葉韜,聳了聳肩就答應了下來。不就是看美女嘛,多好的事情。

    山莊就在柳堤之後的山頂。由於位置比較高,能夠將整個海港和港灣盡收眼底,的確是個相當不錯的地觀景地點。沒有人想到居然葉韜沒有任何通報地就這麼來了。他非常愜意地在臨海的露台上擺弄桌椅,泡了一壺好茶就那樣坐著。完全沒料到葉韜居然就這樣沒有事先通知,似乎沒有什麼目的地就這麼來了的同時與會的人們上來打招呼,葉韜也就那麼淡淡地,禮貌地回應,卻也並不多和不熟悉的人說沒什麼營養的話。葉韜來這裡,只是來陪戴秋妍,順便來看看美女,來看地看美景,本來就不是準備來為這樣的書畫交流活動增光添彩,不過,葉韜倒也不會擺什麼架子,或者做什麼事情來冷場。

    「葉哥哥……」就在葉韜和劉勇兩個人聊著港口裡一艘艘不同型號的商船和戰艦,評點種種戰艦的優勢劣勢的時候,戴秋妍忽然跑了過來,問道:「葉哥哥,他們讓我畫幅海景,來幫個手好不?」

    悄悄綴在戴秋妍身後的有不少人,聽到戴秋妍的這番要求,不少人都是一頭冷汗。雖然不少人都知道戴秋妍電早的藝術啟蒙就是由葉韜來進行的,可葉韜似乎從來沒有什麼作品流傳出來,和戴秋妍很不一樣。而葉韜現在的身份,給戴秋妍幫手?春南人也知道在東平,女性的地位要比在春南高不少。這一次東平派來春南的使團裡,就有談瑋蒔這樣能做主的人,甚至於在東平,尤其是在雲州,女性官員也開始陸續出現了。可是,女性地位是一回事,可明顯這樣讓一個位高權重的年輕重臣給自己的妻子畫畫地時候打下手。卻是大大出乎大家預料了。

    而葉韜卻只是輕鬆地聳了聳肩,就拉著戴秋妍的手來到了另一邊的露台上。原來,在今天各擅勝場的書畫會上,著實有不少精彩的作品被拿出來。而今天第一次被摻合進這種兩國學子交鋒場合的戴秋妍不知不覺之間就被氣氛帶動。而單純直接的她更是憑著自己的判斷指出了幾幅海景作品中不足的地方。這麼以來,東平學子們固然有了面子,可也把自己放在被攻擊的位置上了。

    戴秋妍的確是很單純的,當有人提議她現場繪製一幅作品,她居然想都沒多想就說了聲:「好啊。」而後她居然很是慷慨地反問:「可畫什麼類型的呢?」

    什麼類型?戴秋妍已經有好幾幅油畫、鉛筆淡彩、水粉、水彩、素描、水墨畫傳出來。在這種文士居多的活動裡,面對的又是戴秋妍這種一個可親可愛的年輕女子,還是葉韜的妻子,自然不會有人膽敢挑戴秋妍最不擅長的類型來點。可大家也真是不知道戴秋妍到底擅長什麼。戴秋妍簡單的反問居然引起了瞬間冷場的效果。

    還是戴秋妍自己看了看光景,很是明白那種寫實式的畫法太耗費時間了,而要是畫水墨,卻又無法充分展示她想要繪製的景致,才自己說弄一幅彩墨吧。然而,戴秋妍還是覺得……這種直接用彩墨現場繪製,照著她那對顏色挑剔無比的性子,恐怕一幅畫要弄上兩個多時辰,其中至少一大半花在調顏色上。這次他伙餘杭,還真沒帶著那個和戴秋妍配合慣了的侍女……能夠勝任調色的,也就是葉韜了。

    在周圍的灼灼目光裡,葉韜卻很是坦然。稍稍和戴秋妍聊了一下需要的效果,就熟練地開始做活了。一下子,葉韜就代替了戴秋妍成為了大家的焦點,而做這種書僮、侍女的工作,葉韜不但沒有絲毫不好意思,反而舉手投足之間都專業感十足。

    指揮著兩個侍衛拼起了兩張桌子,按著葉氏工坊所有人都開始執著起來的習慣檢查了穩定性;從畫具箱裡抽出最大那片薄薄的氈子刷地一下抖開。鋪平;一系列的畫具擺上了桌子,而其中最珍貴的自然是那個彩墨工具箱。擺在工具箱上層的那些調色盤調色碟拿出來的時候,就引起了周圍的行家們一陣倒抽冷氣的聲音。戴秋妍調色用具居然全部是純白色的新型雲窯新品,而且每一個地形狀都是經過精心設計,這些調色用具本身都是藝術品了。目前葉氏工坊還沒有解決用錫管來盛放膏狀物體的技術問題,而且,考慮到經常要長途旅行,也考慮到使用的方便,朝廷調色的方便,彩墨都是粉末狀的可溶物。除去數十種經常用到的標準色之外,其他的顏色就要靠畫畫的人自己掌握了。可以事先調配。也可以直接在畫捲上以渲染、疊合的方式來達成。色彩只是問題之一,而在比較需要連貫性的彩墨畫的繪製中,調色出現的各種各樣的問題都有可能影響畫作的質量,比如,萬一出現沒有充分溶解的顏料塊,被毛筆帶上了紙面,一幅畫很有可能就毀了,甚至是顏料調得太枯、太薄或者太潤了,都可能影響到作畫者創作的連貫性和心態……更嚴重的問題是那些要一直使用的顏色,受制於調色碟的大小,碰到需要重複調製一樣的顏色,怎麼保證每一次調出來的東西顏色一樣,枯潤程度一樣呢?這可是相當高難度的技術活。

    而葉韜的表現,已經遠遠種過了駕輕就熟的程度。他的動作準確、連貫、有力,卻又很少讓這些金貴的碟子之類的東西互相碰擊,發出什麼清脆的聲音來影響戴秋妍。隨著戴秋妍開始作畫,大家更是隨著整個作品不斷完整,不斷呈現在大家眼前,發現葉韜似乎一開始就對戴秋妍的整個作品的而已和調子就有了準確判斷,每每總是在合適的時候準備好了合適的顏色,放到了戴秋妍的手邊,甚至於每次遞上去的顏料的量都正好,絕不會讓戴秋妍在一次繪製中剩下太多的東西,在下次用到這個顏色的時候需要重新加水調開……現在畢竟是夏天,蒸騰太快了。

    周圍的人們很容易就能從戴秋妍的臉上看出來,她的情緒也因為這種極為默契的配合,極為順暢的畫作過程而不斷上升。而這,的確是戴秋妍有史以來最便服的一次即席創作。那需要她不斷指導調教才能跟上她創作思路的侍女,怎麼能夠和將她引入繪畫藝術殿堂的葉韜相提並論呢?在畫畫的時候,當腦子裡浮現出什麼顏色,手邊就有什麼顏色,這種感覺實在是太享受了……

    而最讓大家歎為觀止的一幕出現在最後。當戴秋妍以前所未有的高昂情緒和前所未有的速度完成了所有細部的繪製,準備最後用大片的墨色鋪開海灣裡水面的顏色,微微凝眉,似乎是準備提些什麼要求的一剎那,一盤調得極為潤澤的水色遞到了她的手裡,在那一瞬間,一直下筆細密雅致的她彷彿是被另一個靈魂佔據了。她的身形彷彿在那一瞬間升高,擴大,她用筆撥著大片大片的顏料潑灑在紙面上,隨即用筆鋪開,最後甚至是直接端著裝顏料的碟子一邊澆一邊動筆……就在她專注得幾乎忘記呼吸的短短的時間裡,這幅畫就在她這爆發出來豪邁裡終於完成了。

    當戴秋妍終於長舒一口氣,滿意地看了看整個畫卷,然後轉頭看向葉韜的時候,她卻發現葉韜已經準備好了從她手裡接過調色盤和筆,準備充分地洗筆和調色盤,擦乾,裝回了箱子,整個工具箱又合上了。葉韜居然連戴秋妍整個創作時間都計算得剛剛好,將這次偶然的即席創作徹底變成了一次作秀。

    周圍的眾人已經不僅僅是忘記了喝彩鼓掌之類的事情了。彩墨畫對於春南來說本來就是個很陌生,卻又很吸引力的領域,而戴秋妍的這幅畫,哪怕撇去顏色,僅僅以佈局、線條、筆觸等方面來計較,也一樣算得上是少有的佳作。更不用說這種即席創作,兩人合作的方式,和他們之間的默契,幾乎本身就是一次精彩絕倫的表演了。而在場的這些人,絕大部分都非常清楚,這種情況的出現絕非葉韜和戴秋妍能事先設計並練習的。今天討論的話題,今天會發生的事情,完全都是偶然。而恰是這種偶然,大大放大了這樣的表演的效果。

    大家面面相覷,安靜地,那不是冷場,而是被震懾住了。

    「大家覺得如何?」葉韜和氣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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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二百五十五章 閒情逸致

               
    在場的眾人轟然叫好。葉韜和戴秋妍雖然都是淡泊的人,卻也頗為享受這種氣氛。而葉韜眼光一掃,卻在人群裡發現了正在盈盈笑著的談瑋蒔,和在人群之外,遠遠站著的江硯。

    「我離開一下。你找公主殿下去吧。」葉韜捏了捏戴秋妍的手,說道。

    戴秋妍明顯是非常興奮的,她的臉上洋溢著超過溫度所能造成的紅潤,而在完成畫作之後,沒有了克制情緒的要求,她的身體甚至興奮得有些顫抖。葉韜微笑著看著戴秋妍,包容地,寵溺地。葉韜也知道,這個至今還管自己叫「葉哥哥」老是改不了口的妻子,會以這樣的熱情來回報自己……

    可是,至少現在,葉韜有需要做的事情:弄明白江硯的來意。他可不會天真到會認為江硯現在會閒得要來參加這種書畫會活動。這個以政治、謀略見長的典型策士,也並不擅長,並不喜歡這些。

    「江先生,這次是什麼事情呢?」和江硯一起走到四下無人的地方之後,葉韜開門見山地問道。

    「葉經略您可是閒情逸致,居然有空來參加這種聚會了。」江硯的笑容有些刻薄。葉韜不以為意,因為江硯似乎一直就是這樣的。刻薄的笑容已經是江硯的某種標誌了。

    「也不是閒情逸致吧。昨天柳堤走了走,可下面的風景,畢竟沒有這裡好。聽說今天在這裡聚會,我也來湊個熱鬧罷了。畢竟不好意思開口讓衍公專門開山莊來招待我吧?」葉韜輕鬆地說。

    「大人,您的決定不容更改了嗎?」江硯問道。他指的自然是東平不會出兵協同的事情。

    葉韜看著江硯,認真地說:「我應該知道。我東平大軍攻遼在即。一切準備都瞄準了北方,箭在弦上,可沒有調整的餘地了。我東平確實以自己軍容鼎盛為自豪,可要同時打兩邊?那就不是自信,不是自豪,而是腦子被門夾過了。」

    江硯的神色沒有任何變化。葉韜不管做出什麼樣的決定,還真的不會在他的意料之外。葉韜的決定,昨天晚上豐恣就很有效率地放了出去。今天整個上午江硯都在王宮內和春南國主以及幾位重臣一起討論這事情。讓江硯和春南那些大臣們鬆了一口氣的是,至少看起來,葉韜是經過了激烈的思想鬥爭才做出了這樣的決定的,那至少說明東平對春南這個盟友還是挺看重的。不管是鬆一口氣,還是覺得這一點將來可以繼續利用,這都是好事。

    而江硯。則在己方的決議大致形成之後,對葉韜產生了尤為濃厚的興趣。葉韜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是天下無匹的工匠大師?是滿腹韜略的天生的將軍?是胸有錦繡的治國能臣?還是從那些各地探報匯總起來的那個似乎無所不能的形象?到底怎麼樣的刻苦學習和積累才能夠產生這樣的一個人?還是說這個世界是真的有生而知之者?

    越是瞭解治國方略,對國家的各種事務瞭解得越是深刻全面,江硯這樣的人就越是明白葉韜,以及葉韜的妻子談瑋馨這樣似乎顛覆了很多傳統,並且將繼續顛覆各種傳統的人的意義。而當這樣的人獲得了充足的權力,將自己的那些想法以謹慎、縝密的步驟逐步實行下去,一點點看到效果,並不因為自己的能力出眾而狂妄。也不因為任何人的反對、抵制而束手束腳、思前想後……這樣的人是何等可怕。而東平因為有了這樣的兩個人物而發生的改變,越看越是讓江硯覺得驚心動魄。他現在也越發明白,為什麼在道明宗的那個很有指導意義的刺殺榜單上,現在葉韜和談瑋馨都名列前五,自己卻連前五十都列不進去的原因了。

    雖然明白不管怎麼樣,葉韜的說法都是某種托辭,可江硯卻也絕無駁斥的意思。那不會有任何反應的。

    「大人,」江硯淡淡地說,他欠了欠身,說:「這實在是太可惜了。希望……我春南的大好青年們不會因為這樣的情況而多倒下太多吧。不過,大人,那些我們需要的器械,還有火油彈什麼的,還有戰馬、武器、鎧甲等等等等,不少都是葉氏工坊的產出。這方面。還是需要大人多關照一些了。」

    葉韜不失誠懇地說:「這些我能做到的事情,江先生還請放心吧。」

    「些許瑣碎事情,還要勞煩葉經略,有愧啊。」江硯似乎很是感激。

    他們靠著面朝著大海的一片石欄。江硯忽然問道:「葉經略,想必你也知道,當初兩國和親的事情,是我提議的。現在看來,蓮妃嫁入談愛,可能是國主陛下失策了。蓮妃的跋扈,多少還是讓你們對我春南有些不好的成見。陛下當時念著自己女兒的一念之慈,卻好像造成了無可挽回的後果啊。現在,陛下也頗為後悔。……大人,你也是東平最早一批和蓮妃打交道的人之一了。要是當初嫁過去的是宋湘郡宋美人,您覺得,這情況和現在,可會有些許不同嗎?」

    在這個時代,經常會出現這種一個人代表一個國家的形象,還沒有其他轉圜餘地的情況,葉韜略作沉吟,說道:「可能吧。只是,這種假設未免太沒有意義了。」

    就在這個時候,宋湘郡恰恰在略遠一些的地方,在他們眼前走過。說宋湘郡是美人,大家都沒什麼意見,雖然葉韜覺得宋湘郡未必當得起所謂的春南北一美人的稱號,雖然那秀麗婉約的氣質和宋家這樣的大世家淬煉出來的和煦而不張揚的典雅風華實在是很吸引人,但必然還是有著她出身宋家的加分因素在頑固地起著作用。但無可否認,相比於蓮妃那種專橫、任性、跋扈的脾氣,假如當初嫁給談曉培的是宋湘郡,可能現在好多好多人對於春南的印象和感覺會完全不同。而現在,一個不適合的人成為了蓮妃,適合的宋湘郡有了一個雖然說得上有前途,卻平庸得多得丈夫,這不能不說是有些……有些讓人失望的。但從另一個方面來說,相比於宋湘郡,的確是常菱這個哪裡都不怎麼討人喜歡的美女,更能像征兩國勢力的結合。畢竟,常菱才是公主。

    「這就是我這種謀臣的悲哀之處了。被曲解了的方略,還不如不要這樣的方略呢。」江硯感慨地說。

    「各有各的悲哀吧。可憐我現在雖然在這裡是能閒著,卻還總是要操心千里之外的雲州的各項事務,執事官也有執事官的苦惱啊。」或許是為了和江硯的牢騷對稱,葉韜也適時地感慨了一句。

    「不過大人你也閒不下來吧?聽說還有七海商社的會議呢。」江硯的語氣裡帶著一些疑問。

    「是的。我本來就不是為了蓮妃的事情才來春南的,請恕我對蓮妃的安排和心情不感興趣。」葉韜聳了聳肩。七海商社開會的那天,正好是蓮妃結束了一系列宮廷內的問安和儀式,以自己的名義在餘杭大宴八方的那天。這麼盛大的宴會,賓客的邀約和是否出席幾天前就開始進行了,可葉韜卻明確表示,他將去參加七海商社的會議,七海商社的那些高級執事們天南海北地聚一次太不容易了,這一次開會討論的又是關於南洋建省,配合薩米爾家族的建國戰爭,以及一系列事關未來發展大計的內容,由於葉韜的地位和影響力,七海商社也要求葉韜在擔負相關技術研發外,全面能與七海商社的策略制定和成員之間的大事仲裁等日常管理,幾番原因結合,葉韜實在沒有缺席的理由。而且,最終七海商社並不很放心餘杭開會,最終還是決定在杭州灣外的一個小島上進行會議,來回的交通還需要一點時間。

    問題是,對於不出席蓮妃常菱的宴會,葉韜還一點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對或者不好意思。七海商社的社次會議的日期是早就決定了,常菱沒有理由不知道。如果真的希望自己參加,那常菱就應該自己安排得錯開日期。估計安排這日子,來檢驗葉韜是不是願意給面子,那只能是蓮妃自討沒趣。葉韜,顯然是不會考慮蓮妃的面子的,哪怕現在是在春南首府餘杭。

    「唉……」江硯長歎了一聲,說:「大人辛苦。」

    「大人,」劉勇忽然湊上來匯報,說道:「再去露一手如何?夫人和宋美人她們都在那邊樓裡,正說著為宋美人造像呢。夫人為難呢,讓我來問問大人你,是不是願意來做這幅像。」

    葉韜撓了撓頭,說:「那好吧,我去。」葉韜隨即轉身對江硯拱了拱手,說:「江先生,我們以後再聊吧。等這陣子事情處理完,我當登門拜訪。」

    江硯連忙說道:「大人隨意。」

    告辭之後,江硯不由得更生出一分對葉韜的好感,或許他現在還是不夠瞭解葉韜到底能做到些什麼,但是,葉韜的態度、氣度在不管哪個國家的官場裡,都可以算是異類了。對於他這樣的謀士來說,更關心的是,葉韜會不會成為他所謀劃的將來的最大的阻礙呢?……這個,或許要看葉韜自己的運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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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二百五十六章 拘禁


    戴秋妍覺得難以下筆,但葉韜可不覺得。在那個聚集著系親近的淑女貴婦的小樓裡隨意聊了一會,葉韜就以圓熟的技巧為宋湘郡繪製了一張鉛筆淡彩的胸像。雖然只是簡單的線條和色塊的組合。但卻充分展現出宋湘郡的那種獨特的氣質。幾分鐘就做完的簡單肖像卻贏得了許許多多的讚譽。而葉韜一句毫無調戲意味的解釋,也引起了陣陣哄笑。他說的是:「相比於女性,還是男性更容易發現女性的美麗。」

    還沒回到在餘杭落腳的地方,一個原本駐守落腳的院落的侍衛飛馬跑來報告:陳楷被春南禁軍拘捕,現在在禁軍都督府地牢。

    說起來,這一陣由於需要考慮的事情多了,葉韜都有些忘記陳楷這傢伙的事情了。雖然陳楷的身份比較特異,但葉韜還真沒把這麼個人物太放在心上。由於陳楷的身份沒有多少人知道,葉韜也就沒有對陳楷採取太多的保護、監視之類的措施。其實,陳格林納達自己都覺得非常奇怪,雖然他平時出門的時候總會有一個侍衛或者特種營的軍士遠遠綴著他。沒有將他禁閉起來,而是讓陳楷可以隨意地出入葉韜包下來的那個院落,實在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而陳楷,自然也充分使用著這樣的信任……或者是放縱。

    阿楷他每天都會跑出去,在繁華的餘杭隨意走走,偶爾在酒樓茶肆裡坐一下,聽聽市井中間的各種議論。他本來身邊沒多少錢,而他現在甚至可以從葉韜的賬房那裡支取一份不算豐厚,但用來逛街喝酒喫茶足夠寬裕的零花錢。而這種不用擔心安危,不用糾纏在各種複雜的鬥爭中,不用去想任何雜事情的生活讓他覺得很愉快……雖然,的確有點無聊。在這幾天裡,陳楷甚至有兩次混雜在東平士子中間去參加了園遊會之類的活動。

    自然,陳楷知道自己的這種自由是有前提的,那就是他不能試圖逃跑。暫時,他也沒有這種企圖,脫離葉韜的控制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麼好處。

    而今天在餘杭的街道上逛著的時候,某次回頭的時候,陳楷忽然發現早上出門的時候還打過招呼的那個綴在他身後的侍衛不見了。他可沒有覺得自己應該甩掉或者能夠甩掉那傢伙,立刻就反身去找那個侍衛,沒想到的是,當他剛剛踏入一條相對比較僻靜的小巷的時候,就被堵住,然後一幫穿著春南禁軍服色的傢伙架著他走了……

    原本綴在陳楷身後的那個侍衛雖然身手不錯,但的確是好漢抵不過人多,被一幫春南禁軍好手在小巷裡放倒,打昏了。在春南禁軍劫走了陳楷之後一個時辰才在一個好心路人的推搡下醒了過來,趕緊衝回府裡報告情況。而駐留的侍衛們一接到報信,立刻就來通知葉韜。陳楷的重要性那是不言而喻的。葉韜不拘禁陳楷那是葉韜的自語,但要讓陳楷落到其他人手裡,那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侍衛簡單幾句話說清楚情況之後,葉韜問道:「怎麼知道陳楷在禁軍都督府的?」

    侍衛匯報說是從霍棟那裡得到的消息。在抵達餘杭之後,葉韜拿出了十萬兩白銀,給了霍棟和趙彥,讓他們去分發,酬謝了那些一路陪伴的護衛們。自然,霍棟在裡面獲得了頗為可觀的一份。霍棟雖然地位不算很高,但是打探一下這種無關緊要的消息還是做得到的。從萬科山莊來到餘杭的一路上,霍棟多少也和陳楷聊過,對這個年輕人頗有好感。

    「去禁軍都督府。」葉韜沉著地下令:「把公主殿下和秋妍送去七海商社分部。立刻通知大家,整裝,戰備!」

    「是!」侍衛轉身就去傳令了。

    葉韜這一來明顯是準備不惜一切地奪回陳楷了。而這種強硬的態度,似乎早就在大家預料中,劉勇甚至都沒有露出任何特異的神情。

    春南的禁軍都督是一個矮胖的老傢伙,名叫馬坤。看到葉韜就這麼衝上門來,大為驚訝。雖然在餘杭,但馬坤多少也有點心虛。

    「馬將軍,把人交還給我吧。這事情我就不追究了。」葉韜直白地說。

    馬坤賠笑著說:「葉經略,這話是怎麼說的呢?」

    「既然不敢索性殺了我的侍衛再毀屍滅跡,讓我再無線索,想讓我就這樣認了這事情?你覺得,可能嗎?」葉韜問。

    「葉經略,這人可是逃犯……大人你犯不著為了這種人出面。」何況,他也沒有用地和葉韜頂牛。要知道,真的惹惱了葉韜,那事情可就大麻煩了。

    「西凌逃犯,沒錯。敵人的敵人就是我的朋友。我明說了吧,這是我要保下的人。你現在就把人交出來,不然,事情可就沒那麼簡單了。」葉韜的語氣裡已經帶上了幾分威脅的意思。

    馬坤這才有些恍然,原來通知自己做這個事情的人所說的這個人身份特異,葉韜不會把這事情捅大的說法是多麼不靠譜。害人啊,但馬坤卻也沒有要鬆口的意思,只是不想把事情搞大而已。現在他們所在的地方可是春南禁軍都督府,就在王宮之外。都督府裡隨時都有兩千以上的軍力,王宮內更是有四千到五千人上下的禁軍和王宮侍衛,不遠處還有衛戍餘杭的玉山營一萬多人。他心裡覺得,無論如何是沒有向葉韜服軟的道理。

    但葉韜去沒有僅僅把威脅停留在口頭上,就在他進入禁軍都督府的時候,在餘杭的所有東平方面的人都開始高速地運轉起來了。談瑋蒔最後並沒有去七海商社的分部而是回到了東平使團駐地,但無論是七海商社分部還是使團駐地,都立刻開始請出範圍內所有春南人,然後非常明白地開始戰鬥準備。葉韜的院子那邊更是開始全軍整裝,直接就拉開了隊伍朝著禁軍都督府進發,衣甲鮮明,一副準備打仗的模樣。而浩浩蕩蕩數百人的騎兵在餘杭的通衢大道上,以戰鬥隊形奔馳的景象恐怕會在餘杭百姓心目中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但人數有限的東平方面現在似乎對於春南方面最大的威脅反而是來自於七海商社在港口內的那支船隊。

    十四艘虎牙艦全部強行脫離碼頭,進入港灣,堵塞了整個航道。一門門的輕重型號不等的弩炮都拉滿了扭力彈簧,裝上了火油彈二型。而這些戰艦瞄準的目標除了港口裡的那些春南戰艦,更多還是對著碼頭後面的繁華的街肆,大有一言不和就放火燒城的意思……

    在很短時間裡,一切就都準備好了。看到這奇特景象的春南百姓中間立刻謠言四起。東平方面反應太快了,彷彿是經過多次的協調演練一般,但實際上,大家還真沒有這個功夫來做種設計和演練呢。

    葉韜就那麼好整以暇地坐在都督府裡,一點都不在乎周圍那緊張的氣氛。馬坤緊張兮兮地陪同著,又不敢真的撂下葉韜自顧自地去做什麼。如果他真的位高權重或者索性是和葉韜這樣的大員不沾邊的小官倒也算了,可現在他的權力足以知道葉韜現在目前主導著兩國商談的關鍵人物……而今天抓回陳楷的事情,似乎的確是自己捅的簍子,要是這時候他拂袖而去,舒爽是舒爽了,可之後的後果就不是他能夠承受的了。

    一個個春南禁軍穿梭著進來,湊到馬坤身邊小聲匯報了之後又跑出去。不少禁軍軍士還十分納悶十分惱怒,為什麼這個惹事的傢伙居然敢就這麼大喇喇地坐在這裡,彷彿是個旁觀者呢。

    葉韜並不是覺得自己是個旁觀者,只是他拿定了春南現在有求於他。必然不會容許衝突真的發生。別說他現在還佔著道理,就算真的是他的錯,春南方面都不敢說什麼、做什麼。而現在的壓力越大,之後從容脫身的姿態也就越有餘地。

    馬坤的臉色越來越凝重蒼白,當不遠處的玉山營集兵的號角吹響,那悠揚沉鬱的聲音飄進了他的耳朵,他終於按捺不住,跳了起來衝著葉韜說:「葉經略,不論如何,你在餘杭弄出這種事端來,可真的是欺我春南無人嗎?你想想現在在什麼地方,這裡可是春南禁軍都督府,真要起了衝突,你擔待得走嗎?你又想要如何?莫非你以為我真的不敢動你?」

    葉韜聳了聳肩,不知可否,仍然安心地喝他的茶。而站在葉韜身後的劉能和關歡都笑了。

    接著,一個春南禁軍的校尉臉色惶急地跑了進來,湊在馬坤的耳朵邊上報告:玉山營為了阻止葉韜的衛隊進入朱雀大街,已經派了兩千人出去阻攔,七海商社的艦隻都已經升起了戰鬥旗和衝撞旗……

    葉韜到底是來真的還是玩假的?而那個關在地牢裡的傢伙真的重要到這個地步嗎?馬坤可是完全沒有把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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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二百五十七章 協定


    又稍微過了一會,臉色黑得可怕的居賢王常洪泉來到了禁軍都督府。

    「滄懷啊,不用這樣吧,再怎麼嚴重的事情,總也先向老夫遞個消息吧?就這麼鬧成這個樣子,何苦呢?」常洪泉苦笑著說。

    「王爺,再怎麼說,這也是我府裡的人被人欺負了,斷然沒有向人多地少求援的道理。再說,王爺你還不知道我嗎?既然有人敢對我的人伸手,不這麼抖抖威風,將來日子可不怎麼好過呢。」葉韜倒是一派輕鬆。

    常洪泉連聲說道:「誤會,誤會啊,我正讓孫晉在向陛下稟告陳楷的身份呢,他的事情我們還沒好好聊聊呢。這一次實在是太出乎意料了。」

    葉韜一聽,心裡倒是有幾分好笑。現在的情況,恐怕常洪泉比自己更鬱悶。他之前顯然還沒有將陳楷的身份以及藏瓏匣的事情報告給他的兄長,現今的春南國主。不管常洪泉是為了能讓自己先撈足好處,還是為了以後關鍵時刻奇貨可居那麼一下,這一次可是落空了。而以現在的情況來看,必然是他府裡地位不低的人將陳楷的身份洩露了出去。馬坤的膽子不大,恐怕未必真的知道陳楷到底有多重要,但至少他默許了手底下的人去做事。而他的不知情,也無非是為了自己將來容易脫身而已。

    馬坤並不是個將才,實際上,禁軍都督的職位也的確不怎麼需要很高的指揮才能。這一點上,春南和東平大相逕庭。在東平禁軍裡聚集著眾多青年將領中出類拔萃之士。很能打仗也很敢打仗,尤其是在遭受重大傷亡之後的韌性,絕對比起血麒軍來都有過之而無不及。而馬坤這個禁軍都督,用的卻是他一比不苟的忠心和他極有親和力的管帶方法,容易讓禁軍這支成份複雜的部隊平穩安定,不容易出問題。馬坤是個懂得怎麼和人打交道的人,或許,這一次是他人不想得罪什麼人,卻將葉韜大大地得罪了。

    常洪泉倒是無所謂馬坤這傢伙會怎麼樣。只是稍稍有些疑惑到底能差遣得動馬坤的,是那幾個人中的哪一個。但是,他對於自己府裡出現奸細卻非常在乎。尤其是,知道陳楷身份的一共就那麼幾個人。而這幾個人都對自己府裡的各種佈置非常清楚。自己的諸多舉動自己知道是為了自保,可要是落在了別人眼裡。被拿到了切實的證據,難免要再起波瀾。

    「滄懷,無論如何,在餘杭,又是在這個時候,真的起了什麼衝突,大家都沒好處。我知道勸你直接撤了人手是不可能的,那我們各退一步。約束手底下的兒郎們且住。我就在這裡陪你等陛下聖裁,如何?」常洪泉說道。

    「好啊。」葉韜很隨意地就答應了下來。而葉韜的語音剛落,站在門口的一個侍衛就抱了個拳,轉身傳令去了。

    得到命令的精銳騎兵隊和特種營的戰士們爽快地原地紮營,和玉山營的軍士們摩拳擦掌地對峙著。特種營的士兵們中間甚至有不少,明顯流露出大失所望的表情,似乎很是為了他們經受過的那嚴苛的城市和巷戰訓練從來沒有實戰檢驗的機會而感到惋惜。這種好戰的態度,和完全不把春南盟友放在心上的腔調讓玉山營的幾個校尉都恨得牙癢癢的。

    然而,又讓人沒有想到的事情發生了。在禁軍都督府裡,葉韜居然對常洪泉說:「既然閒著也是閒著。我們召來幕僚,就在這裡把協定談一談吧。反正也就是軍務和其他那些事情,簡單得很,也就不要另外找時間扯皮了。」

    在一旁本來不知道如何是好的馬坤當即一口茶水就噴了出來。現在真的是商討協定的好時間?

    可常洪泉的反應卻讓馬坤差點又噴了口茶水。常洪泉想了想之後,居然派人去請示陛下,而後,國主陛下居然真的在短短的時間裡就將包括三個尚書在內的談判隊伍派了來。

    由於葉韜已經一口咬定了不可能出兵協同,現在要討論的也就是軍務的採購、配送以及一系列相關的保密、付款、運輸、維護、訓練等等事情。對春南方面提出的顯然大得有些沒邊的採購數量,葉韜居然直接答應了下來。

    於公,這是東平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張軍備採購單。拉動的各級產業鏈,帶來的綜合效應不可估量;於私,固然他是不會從這麼大的貿易裡拿到哪怕一兩銀子的回扣,可採購清單裡有多少東西是需要葉氏工坊來執行的,葉韜可是看得很清楚。

    中型弩炮之類的東西,葉氏工坊已經全部外發給高家、師家等等的作坊來做了,甚至於有一些精度要求不高的金屬零部件、木構件現在都是外發給有能力加工的商家和兵部,內府所屬的軍棋作坊來做了。但那些重型弩炮,那些和弩炮使用聯繫在一起,讓春南渴望無比的測距尺,拋物線測算儀等精密儀器,現在葉氏工坊倒也是想外包來著,可是連工藝相當發達的東平也找不到敢接這類活的人。

    春對於這一次的西凌攻略下的功夫之大,當是從他們採購的望遠鏡的數量就可見一斑。由於現在望遠鏡的鏡片都是天然無色透明的水晶研磨而成,價格居高不下。可這一次,春南方面一次性採購了和現在東平軍方陸續採用裝備的各種型號的單筒望遠鏡兩百五十具,而有著寬廣視場,有著更好的觀察表現的雙筒望遠鏡也採購了二十具。

    這種雙筒望遠鏡除了沒有充氮工藝,沒有鏡片鍍膜之外,性能指標可說是無比強大:非球面研磨鏡頭,手動對焦環。內置可翻轉的刻度片上甚至有距離數值投射標識。這個數值投射標識是一個小花樣,只是一個內部的聯動機構。由於望遠鏡的各種狀態下,至少焦距點是多少距離是可以知道的,通過一個內部的要,機械聯動機構,將裡面一小片散發著淡淡的藍色光線的磷石的光線,和一個左右滑動的有著鏤空數字的金屬薄片連接在一起,就能達到投射透明的藍色數值在視野上的非常魔幻的效果。可靠嗎?在不太惡劣的使用條件下,其實還是蠻可靠的。至少這種昂貴到死的筒望遠鏡,現在可是七海商社眾多商船和戰船船長們最喜歡的東西。只有第一流的艦長才能得到一台。這種望遠鏡由於成品率不高,製作工藝繁瑣,每台目前的單價是一萬七千兩,這還是葉韜作為七海商社的一份子,給內部採購打折之後的價格。可問題是,居然大部分人都覺得葉韜這個價格非常非常厚道。天曉得每台雙筒望遠鏡,葉氏工坊的毛利在一萬三千兩以上。

    至於多得似乎要裝滿不少個游泳池的火油彈,春南方面仿製已經有點眉目,但威力和東平原產貨仍然有較大差距的火星彈的訂單,關鍵的問題不在於數量和價格,而在於儲運。對於葉韜建議讓聯邦快遞和敦豪天地快運這兩個商號分批輸送火油彈和火星彈,春南方面似乎很不能接受。他們反覆地糾纏著沿途的安全問題,以及運輸的安全性問題,一度提出讓軍隊來護送的方案。但春南方面卻也不得不承認。讓兩家運輸商行來輸送,的確是非常隱蔽,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前沿囤積的工作完成。當春南方面得知聯邦快遞是血麒軍老兵退役之後首選的工作,整個體系非常正規化軍事化,而敦豪天地快運更是奔狼原上的那些部族們融入中原的經濟生活的一種嘗試,其中許許多多都是部族裡排得上號的射手、勇士之後,也就放下了自己的疑慮,反而考慮另一個問題:是不是所有的輸送都能讓他們來。

    葉韜倒是沒什麼意見。只是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回去之後問聯邦快遞和敦豪天地快運各要一筆大大的回扣。如果整個兩國協定所包含的東西都讓他們來進行運輸,那這兩家葉韜看著建立起來的物流企業,恐怕嘴都要笑歪了。

    林林總總的東平原產,春南還沒有仿冒產品的軍備的採購並不出奇,引起了葉韜深刻注意的是春南對於步兵、騎兵、弓手裝備的採購數量實在是太大了。春南原本的軍隊雖然比起東平來裝備略差一點,但也算是周備。而春南已經有好幾萬人的裝備,尤其是禁軍和邊軍,都已經換上了從東平採購的東西。那時還是蓮妃剛剛嫁到東平時候締結的協定,武器裝備的價格十分優惠,東平方面幾乎沒有利潤。可原來的裝備呢?春南難道準備擴軍?可東平這次跟著一起來的那幾個官員,則建議葉韜也答應下來,於是,葉韜也就沒有拒絕。這幾個官員也都是扛著至少侍郎銜的傢伙,他們出發前就得到過談曉培的吩咐:春南不管要什麼軍備,不管要多少,只要價格上咬住了,一律答應下來好了。

    在禁軍都督府外不遠處,兩國的士兵們對壘著。而在禁軍都督府裡,兩國的談判官員們也對壘著。兩邊都是互不相讓,直到兩個多時辰之後……大家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協定的草案差不多落實之後,葉韜從容地站了起來。

    在這張總計超過一千五百萬兩白銀,將在之後的四年時間裡執行完畢的軍事採購、培訓結合在一起的綜合協定裡,春南和東平各得其所,還略略有利於春南。畢竟在北遼還沒有解決之前,竭力維持住春南這個盟友還是非常重要的。而春南,在得到了這些武器、鎧甲、軍械、戰馬以及完整的重型軍械訓練和騎兵訓練之後,戰鬥力將會有非常明顯的提升。

    葉韜這個時候越發理直氣壯地問常洪泉:「王爺,現在這事情就算是成了。待文書條款擬定完成之後,兩位陛下御覽。然後,就是督促執行的問題了。不過,也過了那麼久了,談判的時候不容打擾,現在總可以催促一下,把陳楷交出來了吧。」

    「自當如此……」一直站在門口,隨時注意著各方消息的馬坤連忙接過話題,回答到:「王爺、葉經略,陳先生現在就在偏廳裡休息。」

    陳楷被重新交給了葉韜。現在陳楷的確是需要休息的,從被押入地牢直到一個多時辰之前,承受過了許多種似乎不會留下什麼痕跡,卻有著巨大痛苦的折磨。現在他的臉色極為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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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二百五十八章 舉薦

    在整個餘杭心驚肉跳了一個黃昏的事情,就這麼落幕了。雖然看起來最後是以一片和氣收場,但誰都知道,互相之間的提防只會更甚。至少七海商社就開始始終在港灣口保持兩艘虎牙艦在巡弋,再不肯所有的艦隻停在港中了。原本約定好了的各種園遊會之類的,卻好像完全沒受到任何影響,之後的幾天仍然進行著,只是氣氛越發熱鬧了些。

    「大人,」在回到了葉韜落腳的的府邸之後,陳楷感激地對葉韜說道:「亡國罪臣,實在不值得大人以國運相賭。」

    葉韜搖了搖頭,說:「你沒有春南人想得那樣重要,可是,你比你自己料想的,要重要的多。你的先祖做了什麼我管不著,但你既然是道明宗要殺的人,那就是我的朋友了。你莫非忘記了我的排名了?」

    陳楷笑得有些淒慘。「大人,在地牢裡,抓我下去的那批人和後來拷打我的那批人,似乎來路不是很一樣。」

    「自然,」葉韜撇了撇嘴,說道:「常洪泉是不會那麼大方把你的事情捅出去的,只可能是另外一方。這春南朝局我不明白,但似乎……很好玩啊。你應該怨恨我才對,我和他們的商討協定,給了他們差不多兩個時辰來拷問你。只有讓他們很快地相信,你知道的不夠多不夠重要,或者知道他們不可能從你嘴裡橇出些什麼,他們才可能在協定的利益交換之下,爽快地把你交給我。我必須給他們這個時間。……這是瘋子建議的,覺得挨打白挨了的話。建議你去找他。」

    陳楷苦笑著,說:「可惜……我怕死,我也怕挨打。怕疼。他們沒動幾招,我就都招了。大人,這一次,你救我救得不算是很值得。」

    「不值得嗎?」葉韜笑了笑,說:「知道你和你的先祖的故事又如何?所有的關鍵不是都在那相藏瓏匣裡嗎?現在他們知道只有我有藏瓏匣,我應該能打開藏瓏匣,而且,將來我會去起出那些文書和寶藏,是嗎?……那就足夠了。與其要弄出很多人來再將你保護起來,還不如讓他們盯著我呢。反正盯著我的人多了,不差這麼一方。而且,他們知道你陳家的故事又能如何?春南既然一直標榜自己是繼承中土大唐的正統,有著帝室血脈,那那邊正正宗宗的帝室苗裔,相比春南方面比我們東平頭痛多了。陛下經常口口聲聲說談家是土匪出身,不講究什麼。這些說法現在看來實在是太妙了。而你呢?哪怕你的故事人盡皆知又如何?再怎麼樣也不能抹殺你現在對西凌、對玄孺、對道明宗的憎恨,也不能抹去你那麼多年所受的教養和你的才能。不是嗎?」

    陳楷苦笑著問:「大人抬舉在下了,以在下的身份,出身,難道真的能夠謀一官半職來做嗎?」

    葉韜驚異地反問:「為什麼不能?如果不準備用你,我把你一路帶著,準備一起帶回雲州做什麼?不如把你一起送去丹陽,我也就沒現在的麻煩了。」

    陳楷愕然。「大人……準備要我做什麼?」

    「你也說了,你對陳家對於營私舞弊,行賄受賄,轉移財產。隱真示假這套都很熟悉是嗎?」葉韜揚了揚了眉毛,語氣有些調侃。

    「是,這是家學淵源。」陳楷坦然答道。

    「那你對做生意的各種運營,對合約、理財之類的事情也很瞭解是吧?」葉韜繼續問道。

    「是,陳家子弟的一代代續存,就是為了這些事情。」陳楷堅定地回應著葉韜的目光。

    「以你陳珈十一代孫的身份,恐怕是不怎麼受人待見,但也就不用那麼在乎官場上的虛應那套了吧?至少,應該也不怕得罪人了吧?」葉韜的第三個問題越發讓人摸不著頭腦了。

    「說我陳家是天下公敵,可能略有誇張,可也相去不遠了。」陳楷嘿嘿冷笑著說,並沒有不滿。

    「那麼,你聽說過雲州經略府民政三處沒有,三處的處長你覺得,你幹得來不?」葉韜認真地問。

    「民政三處……」陳楷不知如何是好。這些天裡他和豐恣多有交談,自然知道雲州經略府民政局三處是個怎麼樣的機械。這個用來澄清吏治,約束官員的機構,有著相當不小的權力,在雲州官員們中間會有極的威懾力。而這個職位,不消說是極不好做的。如果想要虛應其事,你好我好大家好,這個職位自然是撈錢非常方便的地方,自己不用開口也會有人送上門來。可要是想好好做這差事,那就不僅僅是得罪人的問題了,不知道背後受到多少人的咒罵呢,也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因為他而人頭落地。葉韜居然準備讓他幹這個差事?

    「民政三處的差事自然是不好做的。要經得住誘惑,要能心狠手辣,卻又要能夠隨時隨地地保持冷靜和理智,還要對財富、對資產極為瞭解。這個職位太重要了,我一直沒想好到底交給誰會比較好。後來忽然想到,你也許會很合適。」葉韜笑著說:「你……好吧……那就算是家學淵源吧,我並不覺得那完全是不好的學問。回頭你和談瑋馨聊聊,看看她寫的那些書。或許你會明白,你掌握的並不是邪惡的技巧,同樣也是財富運作和轉換的高深的技藝。沒有一種技術、能力是完全邪惡或者完全正當的。殺人放火偷雞摸狗如此,運轉財富同樣如此。我覺得,你可以讓那些貪官污吏無所遁形,而且,用你很讓人放心。你的身份決定了別人想拉攏你或者你想拉攏別人都不容易。而你現在雖然是陳家碩果僅存的一人了,身無長物,但這一點卻讓人尤為放心。你獲得的任何超出薪俸的東西,都太明顯了,什麼都瞞不住。我相信你轉換財富,隱真示假的能力,可當沒有東西可以轉化的時候,這些技巧,也就沒辦法玩了吧?……將這種信任建立在你的淒慘落魄上,或許是比較刻薄,但這是事實。」

    葉韜看著陳楷。陳楷的眼神裡並沒有被這般形容的慍怒,反而帶著一種被信任被期待的人所有的感動和堅定。葉韜說道:「既然,陳家只有你一個人,先祖的包袱你就得都扛著了。陳珈是古往今來第一大貪官,這一點毋庸置疑,不管他到底是為了什麼目的做了那些事情。而到了現在,在這個職位上,你能為陳家贏得不一樣的名聲嗎?用你的努力來證明,陳家是理財的行家裡手,陳家懂得所有錢的花樣,而陳家和大家腦海中的那個貪婪的形象,是不同的。」

    「當不負大人期望。」陳楷跪了下來,拜服於地,以激動的語聲說道:「陳楷此生但憑大人驅策,如我陳楷能有幸重啟陳氏一脈,陳氏當永為大人所用。」

    呃……葉韜手忙腳亂地把陳楷拉起來。來到這個時空那麼多年了,他都快忘記了還有王八之氣這種事情,忘記了穿越者是應該得到有才的人的個人效忠的。這還是他第一次碰到這種場面。

    身體極為衰弱的陳楷倒是一拉就起來了。葉韜連忙說道:「別來這套,我可沒把你當好人。我……向來是不憚以最大的惡意來推測人的。」

    陳楷沒有答話,他臉上的笑容開始生機勃勃了起來。是的,葉韜想讓他去管轄民政三處的確不是因為將他當作什麼好人,也不是因為有多信任他,而是因為他現在沒有理由不幹好。可是,他被納入考慮的範圍,本身就是很大的恩澤了。而被期待的感覺,實在是非常好,葉韜這樣安排,等於是為陳楷指明了一條可能未必光輝,可能遍佈荊棘,卻是值得為之去奮鬥的道路。

    又在餘杭度過了兩天,協定的正式文本終於出來了。葉韜仔細閱讀無誤之後,就作為主持談判的大臣署名,隨後將協定文本以六百里快遞發回丹陽。而後,他花了兩天時間去餘杭港的鐘樓工地協助規劃了一些技術難點。葉韜覺得春南的匠師們對於地理條件的估計實在是太「樂觀」了,在應對颱風、海嘯、暴風雨、暴風雪、地震、山體滑坡等等災害方面留下的強度余量不夠。尤其是修建鐘樓的那座小山,本來就不是非常堅實的岩石構造體,而是岩石和泥土混合的丘陵形態的東西,一量大雨連綿下個個把月乃至更長,整個山體的構造強度都可能不行。春南的工匠們並非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只是一來督造的官員催得緊,好歹這是面子工程,一定要造得好造得快,而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們沒有這種為百年一遇的災害留設計余量的想法。這年頭,天災人禍的,出了再怎麼樣的事情大家也都是覺得老天爺要如何如何,也就捏著鼻子扔了。而就算想到了又能如何呢?春南方面沒有可以解決這些問題的辦法。

    而這時候,葉韜賣了個不小的人情給春南方面。他表示可以召喚一支呀氏工坊的施工隊來這裡,來傳授低壓灌漿技術和灌樁技術,以增強地基。

    接下來在觀看了劉湘沅的劇團的正式綵排之後,葉韜一行分乘在兩艘虎牙艦上,朝著七海商社進行重要會議的小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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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二百五十九章 展望

    七海商社選來開會的小島來歷很是有些蹊蹺。這裡原本是春南沿海和南洋一代著名的大海盜團伙黑鷹幫的一處重要的據點。七海商社和黑鷹幫打交道的時間可長了,從七海商社成立至今,每次見面必然開打,互相之間毫不容情。隨著這些年七海商社的力量逐漸壯大,隨著虎牙艦這樣的新型戰艦的投入使用,現在黑鷹幫被打壓得很厲害。而聚集四十艘戰艦,總計超過五千的兵力攻下了這個距離餘杭不遠的黑鷹幫的重要據點,可算得上是個極大的成功。

    這是一個叫蛟牙嶼的地方,是由兩個大島和一串串的小島、礁石組成的群島地形。地形很是複雜,易守難攻。七海商社似乎打算將這裡發展成為七海商社在春南沿海的樞紐。雖然要隨時提防著必然會想要撿便宜的春南水師,但這個地方的地理位置,實在是非常敏感,非常重要。有了這個地方,有了島上的淡水,那七海商社和其他的東平海商就可以從宜城出發,一路不停靠任何春南港口地去南洋。光是每年避掉的春南幾個港口的落地稅,引水費等等開支就相當可觀。那些給地方官員的孝敬之類的,更不必說了。

    但選擇這個地方開那麼重要的會議,也不是沒人反對。蛟牙嶼入手的時間不長,七海商社的船隊還沒有將周圍的所有情況都摸清楚,甚至還沒有完成對所有大大小小的島嶼的肅清,不知道還有沒有黑鷹幫餘孽藏身其中。一些老成持重的執事們覺得,還是在餘杭開會比較好,縱然在餘杭討論那些話題似乎……很欠打。

    七海商社還沒來得及在蛟牙嶼上大興土木地整修生活設施和防務,現在仍然保留著原汁原味的海盜風格。除了島嶼頂上的粗獷的大廳之外,就是分佈在島嶼名處的零散的中小規模的房舍,以及為數不少的天然或者是人工開鑿的山洞。不過這些對於習慣了高堂大院的許多傳統商人來說,是個不錯的體驗,能夠跑海上的商人都不是那麼嬌氣。而對於像齊鎮濤這樣從海盜轉型而來的海商來說,則更是有懷舊的味道。幸好,齊鎮濤只是有些懷舊,卻沒有燒壞腦子,最後還是沒有採納那個在最大的山洞裡點燃了篝火開會的提議。齊鎮濤一腳端開提了這個餿主意的那傢伙,罵罵咧咧地說:「也不看看天氣,躲洞裡等那麼多事情討論完了,人也該熟了。」

    七海商社的會議議題非常嚴肅也非常關鍵,雖然抱成了團做生意到現在也沒多少年,但這些年來,這些商社的發起者們可都充分體會到了其中的好處。而他們凝聚起來的力量,更是讓大家感覺到迥異於單純做生意的快樂。他們現在要討論的話題,要做的事情都已經遠遠超過了一般的商人了。

    南陽的墾殖工作進展頗為順利,但從招募人手整戶整戶地移民過去的事情卻進度緩慢。在東平,只要有把子力氣,又肯吃苦,基本上是不會活不下去的。這種情況下絕少有人願意遷移到萬里之外的蠻荒之地去拓荒。哪怕他們的這種拓荒條件非帶好,七海商社不但提供房屋、田地和一些的保障措施,還負責保障他們的安全,保障他們在積極協助七海商社的拓展和墾殖工作之後都會得到可觀的報償。這些報償很少以金銀珠寶的方式來進行,因為當地的不發達決定了很多民間小額交易又退回到了以物易物的方式。可虜獲來當奴隸的當地人、土特產、珍貴的植物種子、魚類和牲畜卻都是珍貴無比的資源。在這次會議上,已經有人提出是不是能夠不僅僅從東平招募流民遷移,可以從春南、西凌這些地方招募一些。反正,到了萬里之外,還不是任七海商社揉搓,很快就會歸化在七海商社代行的涯州治理權下了。

    可能真的是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從薩米爾家族那裡得到了頗多好處之後,他們必然要提供相應的幫助,來維繫雙方親密的關係。對薩米爾家族在海灣地區已經因為一次意外而爆發開來的立國戰爭來說,最關鍵的倒不是錢、不是軍械也不是普通士兵,而是那些能夠領兵打仗的將官型的人物。薩米爾家族畢竟是個商業世家,他們太缺乏這樣的人才了。經過幾次大戰之後,他們充分意識到了沒有足夠數量的中高級軍官,要打勝仗實在是太難了。而薩米爾家族的背景,或許能夠收買一些有能力的將軍,卻無法獲得真正的忠誠勇敢的軍人的效忠。那些最典型的軍人,在海灣地區的狂熱的宗教氣氛裡,將把自己的生命獻給真主當作是莫大的榮耀。這樣的人,不能指望以任何方式來說服。

    於是,七海商社動起東平退役軍士的腦筋。商社執事們中間有不少人身邊都有軍人出身的護衛。這些很有錢的商人們自然挑選的都是最精銳的老軍士,而現在已經有好幾人,在拿著雙倍乃至數倍的薪酬在海灣地區參贊軍機,協助指揮戰鬥了。東平的職業軍人制度讓這些在軍中至少都呆過六年以上的老軍人們各個都有比較紮實的軍旅經驗。限於原本不甚高的職位,可能在戰場指揮的大局觀上有些欠缺,可在掌握基層部隊拚殺,沸騰文學組織日常戰術行動,行軍,訓練的時候卻著實讓薩米爾家族的人讚不絕口。繼續尋找願意去海灣地區當僱傭兵掙錢的人估計是不難,東平的好戰分子實在是多。可如何尋找更高層次的軍事指揮人員呢?大家都沒有頭緒。葉韜沒有表態,但他覺得,從退役的老軍人裡找幾個校尉級別的應該還是做得到的。而戴家讓出了雲州,大批原來在軍中的戴家或者是戴家的姻親家族的中年實權軍官,為了方便東平方面接手放棄了軍權、解甲歸田,從那些人裡找上幾個,似乎也不是做不到。

    而其他方面,七海商社能做的就比較有限了,畢竟他們目前還是個商團,而不是一個軍事團體。而他們現在最關心的,還是南洋建州,由七海商社代行治理權的事情。的確,這個南洋可以算是七海商社自己賺來的,但國家承認了這片飛地,並且給予七海商社極大褒獎不說,還讓七海商社繼續「承包」,這種事情他們可都沒想到。商人們的確是逐利的,但他們也同樣有著報國之心。在大批拓展稻米種植的議題上,沒有人提哪怕一句減少香料生產損失很大之類的話。

    如果南洋的那些島嶼糧食生產能夠到一定規模,那光是南洋出產的糧食就足夠維持東平軍隊的日常消耗。那將是對東平的綜合實力的一個極為有力的補充。七海商社為了各種生產工作,進行的準備是非常細緻的,不但不遠萬里地將大量的農具和生活必需品運去一戶戶的人家,甚至連數量可觀的耕牛和挽馬都運到了南洋。在人力極為有限的情況下,南洋那邊從一開始就是按照自然村和他們所建立的農莊為單位,以移民為核心以少量的當地人為輔助,以團隊協作的形式開展農耕和種植、養殖等一系列生產工作的。而生產中可能遇到的各種各樣的問題,隨時都有人匯總,通過飛鷹傳信來協調。在南洋,甚至有一艘專門的戰艦裝載著十幾個在各方面有獸醫的獸醫,和在救治牲畜的時候可能用到的各種工具、設備、藥品等等,來回穿梭來應付各種情況。之所以人沒有享受這種醫療待遇,是因為村落、農莊和將這些點聯繫在一起的港口都有醫生和藥品儲備,而從現在的情況來說,似乎人比起動物來,適應環境的能力強得多。

    就發展水平、生活條件來說,南洋比起東平的絕大部分地方都要艱苦得多,但七海商社的各種保障措施落實後,卻很是有了一點世外桃源的味道。只不過,這個世外桃源,在防衛方面下的功夫實在是不小。每家每戶都有簡單的武器和鎧甲,每個村落都有專門的戰備口糧、藥品等等東西,而每個港口都有弩炮、神臂弓、投石車和火油彈等等東西。七海商社計算過,按照他們現在的這種投資速度和建設水平,大概兩年之後才能形成收支平衡,而要到五年之後,當南洋涯州各種體系正常化正規化,生產也形成了足夠規模之後,才能產生讓人矚目的利益。還有一個輔助的條件是薩米爾家族在海灣地區能站穩了腳跟將自己的國家發展起來。但是,現在大家在乎的並不是時間長短,也不是投入的資金多寡,大家唯恐投資得不夠多不夠快,建設不夠紮實穩固。這可是徹徹底底由商人們為東平拓開的領土,大家全都陷入了建功立業的狂熱情緒中去了。而如齊鎮濤等人,知道若干年後,在東平和春南開戰之後,他們還要適時地從南洋夾攻春南,到時候,他們這些半輩子泡在海上的商人們甚至能夠真正享受一下揮旗卷千軍的豪情了。
adll987 發表於 2008-8-7 20:00
第三集 第二百六十章 今夜有暴風雨

    葉韜這幾天又開始有時空錯亂的感覺。他並不是因為現在是雲州經略使而被要求在七海商社的經營裡扮演重要的角色的,而是因為,越是隨著七海商社的發展,和政治結合得就越是緊密,而對於各種各樣的技術要求同樣也越發地高。葉韜的活動中心還是宜城的時候,在葉氏工坊還是個小小的木工作坊、還要承接很多農具修配的工作的時候,他就玩票似地弄出過脫粒機打穀機之類的東西,一直到他擔任雲州經略使,在雲州南方大力發展農業,這些東西才被一些在工坊裡年資深厚到不行的技師們重新挖出來用。原因無非是,原來宜城周邊不怎麼缺人力畜力,但雲州缺。能夠將一個人從繁重的重複勞動中解脫出來,去做能產生更大價值的工作,各種能夠大大減輕勞動強度的工作是必須的。而在南洋,人力更缺乏,只要有什麼東西的效率能抵得過幾個人用,可靠性什麼的又沒問題,七海商社的執事們一點都不會猶豫。

    另外,則是因為葉韜在治理方面的很多想法和建議,在實踐過程中一一應驗。為移民們建立強大而完善的保障體系,最初就是葉韜的建議。葉韜可以以人道主義等等規範來約束自己,但是,他並沒有將自己的想法強加給七海商社的執事們。他提出的說法是「總體擁有成本」他從七海商社內部找了幾個經手過一些實務的執事、會計,來建立了一個經濟模型。這個經濟模型比較了建立一個有力有序的保障體系的花費,和沒有這樣的保障體系,需要不斷從中原地區招募移民並且運送到當地安置的成本。從眼前看,可能建立一套保障體系並不是最經濟的手段,但如果七海商社真的是準備好好經營南洋,準備長久地發展下去,為移民們建立保障體系反而是比較經濟的。而這套東西建立起來,和不建立起來,在進一步招募移民的時候,對老百姓們的吸引力可就是完全不同的了。

    當看到那些原本在各地過得不是很好,狠下一條心想著索性拿命一搏的移民們,雖然目前仍然在辛菩地開墾,卻有著由衷的笑容。看著不少人甚至已經開始對南洋這片凝聚著自己汗水的土地產生了歸屬感,商社的執事們那是非常有成就感的。

    對於商社的要求,葉韜雖然覺得身上事情已經不少,但還是答應了下來。一方面,這是因為齊老爺子和齊家的關係。早年在宜城的時候,葉氏工坊能夠茁壯成長起來,和老爺子的照應是分不開的。對於老爺子來說,當時也就是一句兩句話,但卻能夠讓當時還弱小的葉氏工坊、宜家家居避免很多的麻煩。而從葉韜和齊老爺子聯手建立了天梭鐘錶行,並且將天梭的品牌打造成為這個時代第一流的計時工具的代名詞開始,幾乎葉韜隨便想做什麼生意,老爺子總是或多或少地表示自己的興趣,總是在各種大大小小的方面幫襯一把。哪怕這些都不提,光是每年維持葉稻的工作室做各種試驗的材料需要,和收集各種各樣的材料、工具乃至於奇特的物件來給葉韜,齊家也沒少花腦筋。可以說齊家和葉氏,早在他們因為天梭鐘錶行的合作時,就牢牢地綁在了一起。

    而七海商社現在的意義絕不僅僅是個商團而已,葉韜的確是沒有不多出力的理由。實際上,齊老爺子還一直想著讓齊家和葉家的關係更加深一層了。當然,齊老爺子倒是沒有臉皮厚到將自己的孫女塞給葉韜做妾(估摸著齊老爺子也很明白,在葉韜的陣容強悍的妻妾隊伍裡,恐怕這沒什麼優勢),但據說齊老爺子倒是考慮讓這個孫女去服侍葉勞耿……在這個念頭終於因為葉勞耿嚴詞櫃絕而打消,老爺子終於將兩家聯姻的可能放在了再下一代身上。現在,老爺子對於葉韜的妻妾們的肚子,比葉韜和其他任何人都關注,就等著葉韜有了孩子,就直接將自己目前只有三個半月大的最小的孫女,或者是剛剛嫁人沒半年就懷上了據有經驗的穩婆說必然是男孩的外孫女的孩子送去雲州和葉韜定下親家……至於輩分,反正不重要。

    但是,葉韜答應下來在七海商社的管理和決策中多出力,卻讓自己徹底套了進去。七海商社的各種準備工作的確是充分了,各種生意的展開、運營也井井有條,內部外部的資金流管理很有現代企業的派頭。可這也意味著,七海商社成為了這個時空有著最龐大的內部文檔的商業團體,這一次來開會,光是各種計劃書、帳目、實施細則和反饋以及各地反應上來的售後、技術的各種問題整理而成的卷宗,就足足裝了一艘虎牙艦。為了能瞭解現在七海商社的規模、特點以及可能存在的問題,葉韜至少要粗粗把其中比較重要的東西看一下吧?而要能夠在這次重要的會議上協助做出重要的決定,至少要對其中相關的內容有比較深入的瞭解吧?於是,葉韜這些天幾乎每天都在看文件、全體會議、內部小會議、睡覺這樣的流程裡打轉。對了,甚至還有一杯接著一杯的咖啡。原產伊索比亞卡法地區,中度烘焙,香醇無比的咖啡。

    文件、會議、裝在馬克杯裡的咖啡……再也沒有比這些更像是葉韜原來那個時空了。其實,葉韜倒是蠻適應這種工作節奏的,而且,這種工作節奏似乎也是葉氏必要的。在七海商社的會議裡,雖然不能說一點都沒有互相扯皮的情況,多少還是有些商家,尤其是實力不是很強,擔心南洋投入大了影響自己平時運營的商家,或者是覺得樹大招風了不太好的大商家,還是有些小小的推諉,可總的來說,效率是非常地高。要知道,七海商社現在在南洋的種種佈置,甚至要比東平和春南除去雲州之外任何的一個州的事務還要繁瑣,但大家居然在短短幾天裡就商議出了大致的條款來。還不止如此,七海商社在落實南洋,也就是現在的涯州的各種事務的同時,還耍保證整個商社和其中各個成員的盈利能力,因為只有保證了盈利能力,才能源源不斷地為涯州的開發輸血,才能夠保障不至於因為涯州幾年裡不斷的投入而枯竭了大家的財力。

    七海商社決定將商社的總體管理機構劃分為南方局和北方局兩個部門。南方局主要統籌涯州的建設、安全保障方面的事情,並且要開始秘密開展軍事訓練和屯兵事宜,不管是為薩米爾家族的立國戰爭提供幫助,還是考慮將來夾攻春南,都要做好充分的準備。而北方局,主要的工作是原來的經營事務,不斷拓展七海商社現在各種各樣的產品線,盤整商社直屬的或者是商社成員所屬的各種產業,研發新型戰艦和其他種類的武器,並且積極展開招募願意移民去涯州的百姓。而在葉韜的要求下,招募的流民也可以選擇去雲州。

    自然,和這樣規模的整改聯繫在一起的,必然是內部職位的清理。過去幾年裡,商社成員已經有不少選擇將自己的產業折成商社的份額,也就是選擇被收購,成為商社的全資產業。而這樣的選擇,隨著商社的日益壯大,現在看起來很是英明,不少商社成員都在考慮這種選擇。現在,七海商社越來越有現代股份制企業的味道了,而在這個時空,恐怕不是五百強不五百強,要說七海商社是天下第一的純商業組織估計問題都不大……畢竟,薩米爾家族正在對他們所在的海灣地區國家進行「管理層收購」,正在轉化為一個政治經濟合一的實力團體了呢。而七海商社為了協調內部決策和決策權問題,創造出了股權份額和表決人數雙過半才能夠實行方案的制度,充分重視小股東權益,也同時制定了一系列的特別表決權、否決權等制度來解決小股東造反的可能性。

    會議一直進行到第十天,葉韜倒是越來越進入狀態,表現很是符合他這個新任的七海商社北方局總執事的身份。可一直在邊上協助葉韜進行各種準備工作的豐恣可受不了了。

    「大人,你怎麼能這麼對我?……難道你當初所作所為都是假的?」某天晚上,終於累得半死,不堪重負的豐恣兩眼噙著熱淚,以無比幽怨的語氣對葉韜這樣說。

    「別!別這樣……」葉韜的第一反應是四處張望,看到四下無人,這才如釋重負地說:「還好沒人,讓人看到了還以為我把你怎麼了呢。怎麼這麼說話啊?記得……記得你沒這方面的愛好啊?」

    豐恣一下子怒氣沖沖地說:「大人啊,這些事情不是不用急著十天半月的就全部落實吧?多大的一攤子事情?有預案是好的,不過也不必把自己累成這樣子吧?在這島上倒是不敢說沒什麼好吃,好歹裝了一船好吃好喝的,還每天運新鮮蔬果,比我們在雲州過得都好。可每天都沒時間好好睡覺啊,這怎麼行?我當初跟著大人你,給你當幕僚圖個什麼?不就是大家都懶散來懶散去,圖個日子舒心,不用整天忙那些有的沒的嗎?您呢?將我騙到手了就原形畢露啊……」

    呃……葉韜不知道怎麼說了,這豐恣果然是瘋子,說話越來越不靠譜了,居然連「把他騙到手」這種暖昧到極致的話都冒出來了。不過,豐恣的這番做作的表現倒的確讓葉韜的注意力徹底從那些文件上挪開了。

    「好吧,你到底是想說什麼。」衝著豐恣這樣的人,葉韜是無論如何沒辦法生氣的。

    豐恣翻了翻白眼,歎道:「大人,我是來告訴你。外面起風了。一個船上的老舵手說,好像是今年的颶風提前來了。老舵手說這種颶風也就三五天的樣子,不礙得什麼。不過,這幾天恐怕是沒辦法離開蛟牙嶼回餘杭了,本來大人不是準備明天後天把會開完的?現在至少多出來一兩天,慢慢來吧。大人……你累著點沒什麼,可我需要休息啊。你看我,幾天沒睡好,皮膚都粗糙了。」
adll987 發表於 2008-8-7 20:00
第三集 第二百六十一章 雨一直下

    「早知道這裡有那麼多事情要做,而且都是這類事情,你就應該讓陳楷搭船先回宜城。留他在這裡,作用比我大多了。文書什麼的我還湊合,帳目之類的我可是一點都沒轍。」終於勸得葉韜扔下工作和自己一起以風聲下酒,賞玩海島夜色,豐恣還是不由得長歎了一聲,如果是讓精熟於商業和帳目的陳楷留著,估計很多事情早就做完了。或者,當初就應該把留守雲州的柳青一起帶來這裡。

    葉韜呵呵笑著,解釋道:「陳楷的身份畢竟特異了些。恐怕大家會有想法。還是早點把陳楷送回雲州,讓他開始熟悉民政三處的事情比較好。這些天可真是辛苦你了。」

    豐恣搖了搖頭,說:「倒也不是真的怕辛苦。我也知道,這麼忙活一陣,今後幾年都可以輕鬆很多。只是,七海商社規矩完備是完備,就是太煩瑣了。」

    葉韜歎道:「是啊,既要完備,又要不讓機構臃腫,讓反應速度慢下來,這商社的運作,我可是越來越沒把握了。」

    豐恣點了點頭,說:「大人……或許不該在這時候提起,但我還真有要求著你的事情呢。」

    「哦?」豐恣這個屬下,平時可是很少提什麼要求的。他好歹是大族裡的少爺,父親和外公都是很有來頭的傢伙,本來就不貪圖那份當官任事的俸祿,哪怕葉韜開給他的俸祿是那麼可觀。而葉韜,卻也從來不問豐恣到底要什麼,或許是因為葉韜一直將豐恣當作自己的朋友而非下屬。問了,那就有收買的味道了。

    「大人,您建議陳楷復興陳家,這話聽著舒心。在那之前,倒是我,先要成家了。我平時不扛著曲姓,父親沒說什麼。可現在這一把年紀還沒成家,還沒妻子孩子,這日子可就越發不好過了。以前,是沒有遇到能讓我傾心的女子,那也罷了。可現在,終於是遇到了。我琢磨著,快點成家生子,最好多生兩個孩子,一邊交給父親去操練著以後去封侯拜相,一邊交給外公去教養成一代名醫,我麼,可就真的可以清閒下來了……」

    「你……喜歡上了誰?是要我去為你提親嗎?」葉韜一頭霧水。

    「……就是你葉家的首席帳房,薇芝小姐。」豐恣側著頭,一副溫柔的表情。「薇芝自己是沒什麼意見,和我頗為相得。不過,薇芝說,當年是大人將她們十二個舞姬收下來,一步步培養起來,她們不但沒有淪為男人的玩物,反而成為了讓人傾慕、敬仰、崇拜的人物,個個都有自己的一身本事。雖然當年大人就毀去了她們的賣身文契,但卻無法改變她們視大人為主君、為家長,或者,至少是為父兄。而在下想要求娶薇芝,自然是要大人首肯。」

    葉韜對於就發生在自己身邊的這樁戀愛故事,居然毫無覺察。他瞪大了眼睛看著豐恣,說:「果然……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她們十二個裡最漂亮的一個啊。你放心,既然你們是兩情相悅,還用擔心我不答應嗎?我們回雲州之後,立刻為你風光大辦。只是……薇芝畢竟是異族,我們在心裡可以沒有疙瘩,可是,你家裡人會怎麼說?你的父母,你的外公會怎麼說?將來,如果薇芝不受他們待見,又該如何和他們相處呢?既然……當年的舞姬,現在除了薇芝,也就只有兩人還是單身。那些嫁了的,男方家世都只是一般,既然她們視我為家長為父兄,有我撐腰,自然也沒什麼。可你家呢?」

    豐恣的臉上漂浮起了慣常的那種玩世不恭,萬事不縈於懷的笑容,而那笑容裡又摻雜了一點點堅決,他說:「我是鐵了心倒插門入贅。回頭把孫子交出去,他們能奈我何?」

    葉韜很是不自在地說:「好嘛,當你的上司真不好當。不管你家裡到底怎麼看,我為你辦了婚事,你老子就又要開始看我不順眼了。這下子為你擋的事情可真是多了。」

    豐恣眼角一抬,問道:「如何?不敢嗎?」

    這種最低級別的激將,葉韜早就免疫了。「無所謂了。不過我相信曲御史的眼界斷不至於那麼狹隘,至於豐老先生,更不會為這種事情怎麼怎麼樣吧?」葉韜很無所謂地說。

    然而,正當他們準備將話題繼續下去的時候。雨點開始掉落了下來,從一點點的雨絲很快變為瓢潑的大雨,風勢也越發地大了起來,稍微過了一會,雨點看起來都像是橫著飄的。

    猛烈的風,淋漓的雨讓這夜晚的島嶼顯得有些狼狽。港口裡的水手們在起風的時候就開始捆紮雜物,準備應對風雨了,這會兒還有些收尾的工作,分散在島上的各處屋舍都忙著關窗,檢查漏雨的地方進行應急的修補,不少船員和護衛們背著一包包的食物和其他日常消耗品分別屯在不同的房舍裡,畢竟是不能一直跑船上去取了,尤其要為那些地位比較高的執事們準備好需要的東西;而這種天氣,侍衛們也只好站在能躲避風雨的地方站崗,雖然他們一個個努力睜大眼睛,用心從雜亂的聲音中捕捉任何一絲異常,奈何雨水模糊著他們的視線,風雨聲讓大家聽覺都不那麼可靠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在蛟牙嶼主島附近,一夥人悄悄行動了起來。對於七海商社和葉韜他們,這驟然而起的風雨是絕大的麻煩,而對這夥人來說,則是一種難能可貴、稍縱即逝的機會。

    七海商社拿下蛟牙嶼的時間委實是太短了,對於蛟牙嶼的瞭解不夠,他們甚至也沒有從黑鷹幫嘴裡橇出蛟牙嶼處十分特異的地方。就在距離主島不遠,大約只有三四百尺的地方,有一個很突兀的突出水面的小島。按照七海商社的計劃,將來是準備在這個小島的頂端建立一個瞭望塔兼燈塔,但他們卻不知道,這個看起來上面沒有任何建築,沒有什麼痕跡而被忽視的地方,恰恰藏著一點秘密。

    這個小島是空心的。整個小島就像是一個碗扣在水面上,外面是厚薄不一的巖殼,但中間卻有著不小的空間。這個空間和外界有兩條通路,一條是僅可讓一人進出的一條通道。這條通道自然是經過極好的掩飾,一般的黑鷹幫眾都不知道。而另一條通道現在則是在水下。只有在遇到很少出現的天文低潮的時候,這條現在的水下通道才能划船進出。而這種機會,大概三五年才能出現一次。這個小島因為這極為特異的地方,而成為了黑鷹幫囤積財寶和秘密的地方。而在七海商社攻滅蛟牙嶼的時候,就有那麼幾個人躲在洞裡。而就在前幾天,這個數量增加到了四十四人。黑鷹幫冒著極大的風險,派來了一支水鬼隊伍悄悄回到了這個洞穴,為原本已經絕望的那幾個人帶來了一條振奮人心的消息:黑鷹幫將發起反攻。

    黑鷹幫是如何能夠躲過七海商社的重重封鎖進入到這裡的?這就是黑鷹幫拿出了絕對高機密的東西的緣故了。誰也不會想到,黑鷹幫這個很挫的,最近幾年被壓制得幾乎滅亡的幫派,居然有能夠潛水的船。

    這種簡陋的潛艇完全沒有攻擊力,潛深也不深,續航能力更是非常非常差。這種潛艇能夠載員十二人,而這十二人,哪怕是再資深的海員,搖動搖柄推動潛艇兩個時辰也要虛脫了,而這兩個時辰裡,他們甚至還要浮出水面換氣不止一次。但就是靠著四艘這種潛艇和對蛟牙嶼附近水域的無比熟悉,黑鷹幫做到了。四艘怪模怪樣的潛艇,載著人和武器安然進入了空心島中間的位置。而他們這些人的任務,則是伺機殺上主島,接應黑鷹幫的艦隊攻擊。

    原本預定的是今天子夜發動攻擊,但這驟然而起的風雨,卻讓這種安排落空了。七海商社原本在外巡弋的艦隻一艘艘入港避風,但就在不遠處的黑鷹幫的船隊沒有這種待遇。按著黑鷹幫歷來的傳統和風格,他們必然會提前殺上小島,反正晾在海面上也一樣危險,不如一搏,而躲在空心島裡面的這些人,雖然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家的船隊能到,但他們也該開始行動了。

    四十四個水鬼摸著一根常年浸泡在水底下的繩索,背著武器從洞穴裡泅了出來,悄悄摸上了主島。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如果是平時,海灘上會有七海商社的水手或者是那些執事們的衛士不斷巡邏,哪怕是有一點異常,一些不同尋常的腳印,立刻就會全島搜索。七海商社現在足夠瞭解的,可能也就是這個主島了。但是,在風雨飄搖中,這海灘上的巡邏形同虛設。這些水鬼們居然輕鬆地上了島,衝過了海灘,進入了茂密的林子。他們的腳印迅即被雨水沖刷掉了。

    率領這些水鬼的人,是黑鷹幫水底下功夫第一的老牌海盜「鯊眼」老六。他看著所有人進入了林子,鬆了口氣。他的手搭在額頭上,又看了看天空。他真盼望,雨能一直下下去。至少是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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