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 一路彩虹 作者:月關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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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ro 2008-8-14 05:24:36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4 262725
huro 發表於 2008-8-22 19:51
第一卷 世事如棋此為始 第021章 盡人事後聽天命


  張勝冷笑道:「是!我是瘋了!我已經被逼上絕路,再沒有第二條路可走!已經走上絕路的人還有什麼顧忌的?賈鄉長、賈大人,你昨天晚上的醜態我可全都錄下來了,我的事,你看著辦!」

  「什麼?」

  賈鄉長蹭地一下跳起來,煙頭燙了手指頭,他急忙一把甩開,緊緊盯著張勝道:「你說什麼?」

  張勝從懷裡摸出一卷報紙包著的帶子,這是從DV翻錄到錄像帶上的,他啪地往桌上一放,臉上露出一絲譏諷的笑容:「賈鄉長,你昨晚嫖妓的過程我都錄下來了,嘖嘖嘖,真看不出,你賈鄉長還有那種愛好,跪在小姐大腿下邊,像條哈巴狗兒似的。錄像原帶在我哥們那兒,我只要一個電話,這段錄像就能滿世界傳開,到時候這天下之大還有你的容身之處嗎?」

  賈鄉長氣的嘴歪眼斜,嘴唇哆嗦著說:「你……你怎麼能這樣?你怎麼能這樣?沒有這麼辦事的,做人不能這麼無恥!」

  張勝哈哈一笑,雙手按著桌子,瞇起眼向他俯壓過去,陰沉地道:「為什麼不能?我從小就篤信一句話:對君子,以君子之道待之!對小人,以小人之道待之!」

  賈鄉長臉色鐵青,目露凶光,指著他怒吼道:「你混蛋,你不要把我逼急了,我會告你勒索!詐騙!」

  張勝悠然道:「賈鄉長,你怎麼又忘了?我才是被逼上絕路的人了,光腳的還怕穿鞋的嗎?這手段無賴是吧?我一個無權無勢的窮老百姓,不這樣辦還怎麼辦?你只不過少賺一筆罷了,用得著這麼氣急敗壞嗎?」

  他走過去,把那煙頭一腳碾滅,淡淡笑道:「賈鄉長,你可不要引火燒身,我等你的決定,拜拜!」

  張勝二話不說,轉身便走。

  底牌已經掀開,現在就看賈鄉長怎麼出牌了。

  難熬的兩天過去了,張勝和徐廠長沉住了氣,不曾給賈鄉長打過一個電話。這種時候,他們絕不能露出一點服軟的意思給賈鄉長以幻想。至於好處費,他們也是一分不想付了,賈鄉長已經是徹底得罪了,既然無論如何關係都已徹底分裂,就沒有必要留一線人情了。

  第三天下午,賈鄉長的電話終於打過來了,他的聲音沙啞疲倦,了無生氣。

  「小張嗎?……,你……來一趟,我們面談。那盒帶子原版,你要帶來……」

  張勝通知了徐廠長,不料賈鄉長已經打過電話給他了,看來是想找他私下解決,徐廠長對其中的利害關係看的更透澈,彼此的交情已經徹底完蛋,用不著手下留情,他一口拒絕了,賈鄉長這才又來找張勝。

  徐廠長說:「你打車去吧,小心一點,我在廠裡不動,咱們分開,他才不敢動歪腦筋,狗急了會跳牆,省的他干蠢事。帶子先不給他,地皮簽下來才能給,這是我們唯一的憑仗了!」

  張勝冷靜地說:「我明白!」

  他當然明白其中關節的重要,如果被賈鄉長把帶子誆回去,坐牢的可是他,他豈能不小心?張勝這種人,是臨戰緊張,一旦上了戰場,就會為戰而戰,完全拋棄膽怯了。

  「帶子呢?」一進賈鄉長辦公室,賈古文便像餓狗撲食般搶過來問。

  張勝施施然地走過去坐到沙發上,二郎腿一翹,問道:「合同呢?」

  賈鄉長急道:「合同哪能那麼快簽好?就算我親自帶你跑手續,也得跑六七個部門蓋章,還得等你款子劃過來才能生效。」

  張勝說:「所以嘍,等合同生效,帶子就給你,你放心,帶子保存的很好,絕不會有第三個人看到。」

  賈鄉長目露凶光地道:「如果你不守信用,簽了售地合同後再用那帶子勒索我為你辦事呢?」

  張勝坦然道:「不會,因為我知道,我這也是犯罪,我犯不著冒那風險把你逼急了鬧個魚死網破,這次買賣成功,我肯定把帶子交出來,咱們一拍兩散。」

  賈鄉長狠狠盯了他良久,才重重地點點頭,說道:「好!我現在就開始給你跑手續,等合同交到你手上,你敢不把帶子交出來,或者事後再用拷貝勒索我,我一定去檢查院,要死一齊死,大家全完蛋!」

  張勝笑道:「賈鄉長,你放心,我們都不會完蛋,你還是你體面的官員,我呢,只是賺了一筆小錢的商人,僅此而已!」

  賈鄉長咬著牙冷冷地一笑,目中泛著凶光,卻不敢把他怎麼樣。

  張勝夷然一笑,轉身走出了他的辦公室。

  半個月後,全套地皮轉讓合同都齊備了,張勝和徐廠長趕去,轉款、取合同、交出帶子,從此兩訖,互不相干。

  剩下來的日子,就是等著政府有關部門公佈開發橋西的消息。在這段時間,張勝也向徐廠長側面瞭解了一下麥處長的情況,徐海生好像頗不願意談及這事,只是隱約提到經廠裡財務核查,麥處長的確是貪污挪用了大筆公款,數額至少在一百萬元以上,這在當時可是一筆極大的數目,夠判死刑了。

  張勝聽了想起鄭小璐的境遇,心中不覺黯然,可他沒啥立場去對人家表示關心,最重要的是,他自已人生中最大的一場賭局才剛剛開始,他把自已也押在了這場賭局上,已非自由之身,對小璐的處境就只能徒自唏噓了。

  政府方面遲遲沒有開發橋西的消息公佈,眼看著天一天天冷下來,如果到了冬天,政府總不會在冬季開發橋西吧,那就得拖到明年春天去。

  張勝的貸款是八個月,時間到明年三月下旬,如果那時政府還沒有動作,他連本帶息可就要背負一大筆債務,可能就要被強迫低價賣地了,如果賣地的錢還賭不上債務,他就有可能因騙貸罪入獄。

  張勝心急如焚,債務是他的名字,徐廠長再著急也只不過是著急這筆錢能不能賺到手,他可是連身家性命都搭上了,那感覺自然不同,他時常騎上車,跑到橋西去,站在高處盯著屬於自已的那一大片高窪不平的土地發呆。

  已經是入冬的第三場大雪了,再有兩天就是元旦。張勝耐不住心中的焦躁,又一次騎車來到了郊區。整個郊區高高矮矮、坑坑窪窪的地方全都鋪上了素潔的銀裝,倒不像初冬時塵土飛揚那般難看。

  這是一個充滿商機的年代,一念天堂、一念地獄,不知多少人一夜暴富,又有多少人折戟沉沙。建設開發區的熱潮剛剛從南方傳過來,各地都在紛紛上馬項目,而省城目前還沒有設立一處開發區,張勝相信自已這個賭局的贏面要大得多。

  小時候跟在他屁股後面喊司令的二肥子代理啤酒經銷發家了,在太平莊附近買房子的人在修建國道時也小賺了一筆,而他從來沒有膽量參與,始終只是一個看客。現如今,他也成了一個冒險家,可是……橋西何時會開發呢?

  「成者王侯敗者賊!」

  張勝細細咀嚼著這句話,眺望著屬於他的那一片土地,白雪覆蓋之下,「千里冰封,萬里雪飄。山舞銀蛇,原馳蠟像」,默誦了半天的偉人詩句,在他心裡激起的不是豪情,反倒有幾分蕭索與無奈了。

  在命運的棋盤上,他這個小卒子會被推向何方呢?

  盡人事,而後聽天命,非不為,不可為也!

  現在,人事已盡,剩下的,就只能聽天命了!
huro 發表於 2008-8-23 10:44
第022章 路遇共騎舊情蘇


  馬上要到元旦了,積雪仍是厚厚的,不過陽光卻有幾分明媚,進入市區穿過兩條街,張勝正在自行車道上慢悠悠地蹬著車,有一下沒一下的想著心事,忽然在公交車站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是鄭小璐,她穿著一件灰色泛白的暱子短大衣,豎著領兒,頭上戴了一頂毛線織的帽子,只露出一張凍的紅通通的小臉,她踮著腳尖站在車站邊上,正探頭向遠處看著,那雙眸子如泉水般清澈。

  一見是她,張勝下意識地一摟閘,大街上的積雪已經掃光了,卻有一層層薄薄的冰,這一剎車整個自行車打滑橫著掃了出去,他一隻腳撐著地,滑了半圈兒才穩住了身子。

  鄭小璐這時也看到了他,臉上露出了淺淺的笑,那對小酒窩兒一閃即逝,向他點點頭道:「張哥!」

  她的鼻尖凍的紅通通的,臉蛋皮膚極好,由於凍的紅了,肌肉明顯有點發僵,看起來個紅蘋果。此時的她,就像個十六七歲未長開的孩子,稚純可愛。

  一見是她,張勝下意識地一摟閘,大街上的積雪已經掃光了,卻有一層層薄薄的冰,這一剎車整個自行車打滑橫著掃了出去,他一隻腳撐著地,滑了半圈兒才穩住了身子。

  鄭小璐這時也看到了他,臉上露出了淺淺的笑,那對小酒窩兒一閃即逝,向他點點頭道:「張哥!」

  她的鼻尖凍的紅通通的,臉蛋皮膚極好,由於凍的紅了,肌肉明顯有點發僵,看起來個紅蘋果。此時的她,就像個十六七歲未長開的孩子,稚純可愛。

  張勝目光一掃,已經看到鄭小璐手裡提著沉甸甸的一個袋子,他下了車,推著車上了人行車道,停在她旁邊說:「小璐啊,一早上這是去哪?」

  鄭小璐怯怯地笑:「張哥,我……想去看守所看看……麥曉齊!」

  張勝聽了不禁默然,麥曉齊要受審那是板上釘釘的事了。據說檢察院已經正式批捕,廠子裡的傳言很多,有說他貪污挪用四十多萬元公款的,有說他貪污上百萬元的,還有的傳說更邪乎,說他貪污公款上千萬元,原來的三星印刷廠到了瀕臨破產的邊緣,被外商收購,就是他這只蛀蟲瘋狂盜竊國有財產的結果。

  這時代,貪污五十萬以上就得判死刑,從徐廠長那裡得來的消息應該是最靠譜的,100多萬,足以宣佈麥小齊的人生即將畫上句號了。小璐整天生活在這樣的流言裡,日子不知道是怎麼過來的。

  鄭小璐是和麥小齊談過戀愛,雖說那天已經吃訂親飯了,但是還沒操辦婚禮,更沒領結婚證,就算一拍兩散,啥關係沒有,也輪不到外人來說閒話。現在麥曉齊落得這般下場,換一個年輕漂亮的姑娘躲還躲不及呢,她卻還記掛著去看看他。

  張勝在心裡輕輕歎了口氣:「小璐重情重義,真是個好姑娘。可惜啊,命不好,咋就喜歡了這麼個玩意兒?」

  兩個人都避免去談麥曉齊的事情,而是談了談廠子現在的變化和一些工友的個人消息,這時,一輛公共汽車駛了過來,鄭小璐忙提起東西說:「張哥,我上車了,有空再聊啊!」

  「嗯,你上車吧,我也得回家去了!」張勝說著推起自行車,扭頭看著鄭小璐上車。

  公交車一停,一群人便蜂擁而上,只見灰袍子、羽絨服、軍大衣、黑棉襖,擠的風雨不透,「戰士們」腳下生根,運足丹田之氣,左膀一搖、右膀一晃,拚命在萬馬軍中爭取著一線活動空間,以便那腳有機會抬起來踩上那踏板。

  男的如此,那女同胞也是虎虎生風,頭拱屁股頂,以腰為軸心,頂得不好意思和她爭的大老爺們東倒西歪。

  「哎喲!」鄭小璐文文靜靜的,哪爭得過他們,腳下一歪,滑坐到了地上。

  張勝一見,連忙丟了自行車,搶步上前,拉著她的手把她扶起來,說道:「我的天,你小心點呀,這大冬天的要扭個腳閃著腰什麼的,你一個人又沒人照顧,那可怎麼辦。」

  鄭小璐臉色緋紅,不好意思地笑笑,露出一口小白牙:「謝謝你啦,張哥,我……平時也不大坐公交,擠不過他們,呵呵,他們太厲害了。」

  張勝給她把掉在地上的袋子撿了回來,鄭小璐回頭瞅瞅,只見車上已經擠的滿滿登登,下邊的人還在喊著:「往裡挪挪,嗨,都發揚一下風格,往裡邊點兒,騰點空兒出來!」一邊使勁地推著已經上了車的人。

  站在車上的人顧盼自若、八面威風,任你如何推搡,我自巋然不動。直到一直慢條斯理地坐在那兒剔著指甲的司機不耐煩地大吼一聲:「往裡點,門關不上我可不開車!」那最外邊的人才晃晃尊臀,容那車門緩緩關上,然後公交車便拖著兩條大辮子搖搖擺擺地去了。

  鄭小璐幽幽地歎了口氣:「我自行車凍滑輪了,尋思坐公交去呢,也沒和人借輛車,誰知道快過年了,這車太難擠,我都等了四班車了。」

  她跺著腳,往手上呵著氣,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忽地瞧見張勝還提著東西站那兒,便靦腆地一笑,細聲細氣地說:「謝謝你了,張哥,快點回家吧,我再等下一班車。」

  張勝苦笑一下,說道:「算了吧,你看還剩這麼多人呢,一會兒陸續又得來人,就你這體格,還提著這麼多東西……得,反正我今天沒事,我送你去得了。」

  鄭小璐的眼睛霍地睜大了,訥訥地道:「那……怎麼好意思,不麻煩你了,張哥。」

  「沒事沒事,別囉嗦了,快來!」,張勝不由分說,過去扶起自行車,正了正有點歪了的車筐,把鄭小璐的東西放進去,然後偏腿上了車,扶住車把回頭道:「快坐上來!」

  鄭小璐過意不去地道:「張哥,我……」

  張勝一瞪眼,說道:「怎麼這麼磨嘰,快點!」

  「喔……」,鄭小璐被他一吼,乖乖地走過來,小心地坐上車,兩手各伸出食指和拇指,掐住他的一片衣角。

  張勝又好氣又好笑地道:「幹嘛呢這是?這路可滑,你要是這樣,萬一摔下去落下啥毛病,我不得養你一輩子?」

  鄭小璐「噗哧」一下笑了,便大大方方地摟住了他的腰。那雙小手剛摟上來,雖說隔著厚厚的衣服,根本沒啥感覺,張勝小腹的肌肉還是一下子抽緊了,繃的象鐵疙瘩似的。

  雖然車上多了個人,但是張勝卻覺得車越來越輕快了,就連北風刮面也覺得很溫柔很暖和,一種既陌生又熟悉的情愫在他心底蕩漾著……
huro 發表於 2008-8-23 21:46
第023章 惡語如冰透骨寒


  張勝知道市看守所在哪兒,便載著她向那兒駛去。

  這時出租車雖已普遍,普通工人家庭可不會隨意就打車。鄭小璐起個大早,也是為了盡量節省點錢。

  兩個人路上說著話兒,原來小璐這是第五次來看麥處長了,不過按照規定在正式宣判之前是不能探視的,每次她都被擋了駕,所以這兩個月也來的少了。眼看著就要元旦了,小璐想看在年節的份上,或許好好說說人家能通融一下。實在不行,給他稍點東西去,讓他感到還有人惦念著,也比他一個人孤零零地過節好,所以這才再次趕來。

  其實要說不得探視,具體執行人員未必能那麼公事公辦,市看守所管理並不嚴,上一任所長就出現過不按規定管理,將在押人員私放出所的事件。直到有一次,一名在押人員謊稱家中有事,送了一份厚禮,被他擅自放了出去,結果沒幾天,此人在外再次犯罪被抓,事情敗露後,所長才被免職。此後看守所的管理表面上嚴了許多,可這只是針對一般的平民百姓,沒有關係門路,人家肯定不給你開綠燈的。

  兩個人乘著一輛自行車緩緩行駛在冬日的街頭,人流漸漸多起來,不過張勝騎的很小心,穩穩當當的一直沒什麼危險。前邊路過一所中學,望著那緊閉的校門,鄭小璐感懷地歎了口氣,說:「張哥,你看,對面就是我初中時的學校。」

  張勝扭頭看了一眼,那是市第十三中學。

  鄭小璐望著熟悉的校園,輕聲訴說起來:「現在的學生,都盼著沒有人管,自由自在,可我從小,卻最羨慕有爹媽管的同學,哪怕……挨頓罵、挨頓打呢……,那是爹媽愛你,才會管你……。可我想有人來管管,都只能是個夢,每到開家長會的時候,我背著書包孤孤單單地走出校園,心裡就特別的失落。

  後來,長大了,還是一個人,就越來越想有個家,有個人關心著,有人照管著。我是那種……沒啥志向的女孩,哪怕是兩間瓦房,房前養雞、房後種菜,清清淡淡、平平常常,只要有人陪著我就行。我這人……特沒有安全感……」

  張勝聽著,卻不知該什麼,想對她傾訴的話,在這種當口是無論如何說不出來的,何況,他現在的處境,哪有資格考慮個人問題?張勝重重地歎了口氣,悶著頭蹬起車來。

  兩個人騎了一個多小時的車,才趕到看守所。拐向看守所前的草坪地時,張勝忽然看到一輛奔馳轎車從另一個出口駛出去。開車的人雖然在他的視線裡一閃即逝,但是因為特別熟悉,他還是認出來了,那是徐廠長,麥曉齊原來的頂頭上司,和自已合作了一筆大買賣的徐大哥。

  他怎麼來了?

  張勝心裡忽悠翻了個個兒,看那車子、車牌,分明不是自已廠的,張勝心想:「會不會是長的象的人,我看錯了?」

  路面有薄冰,張勝沒敢太分神,兩人在門口停了車,鄭小璐在登記處出示證件、說明身份,正在辦理登記,兩輛轎車駛到門口停下了,前邊一輛是桑塔納,麥處長原來開的那台車。

  車上下來的果然是麥家的人,他們看到了鄭小璐,一個個面色不善地走過來。鄭小璐有些畏怯地向麥曉齊的父母說:「叔叔、阿姨,你們好。」

  麥曉齊的姐姐,那個年近四十的女人盛氣凌人地瞪了她一眼,問道:「你來幹什麼?」

  鄭小璐在她的威嚴之下更膽怯了:「我……我買了點東西,想來看看他。」

  「他?誰呀?」

  「麥……麥曉齊!」

  「啪!」一個耳光狠狠抽在鄭小璐的臉上,張勝剛剛叼上一根煙卷,一見這場面驚愕的張著嘴,那煙卷沾著下嘴唇,顫巍巍地向下垂去。

  「麥曉齊也是你叫的?你來看他,你來看他幹什麼,你離他遠點我們就謝天謝地了,滾!」

  鄭小璐捂著臉頰,含淚道:「大姐,你怎麼這麼說話,我沒做什麼呀,我只是……來看看他……」

  那女人十分刁蠻,抬手就要再抽,那手劃了個弧形掄過來,還沒沾著鄭小璐的臉蛋,就被一隻大手扼住了手腕。

  「你是不是媽生爹養的?你長的那是人心還是狗肺?你弟弟犯罪,礙著別人什麼事?出了問題先從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別一便秘就怪地球沒引力!小璐欠你家什麼?不就是處過對象嗎,現在麥處出了事,小璐頂風冒雪大老遠的來看他,這是人情,你這人怎麼四五六不懂?」

  一番訓斥的話象連珠炮似的斥出了口,那女人一驚,抬頭先看到一雙噴火的眼睛,再打量打量張勝的穿著,女人眼中露出了輕蔑之色:「你是什麼東西?充什麼大尾巴狼?她男朋友是吧?我弟弟這才進去幾天吶,就出雙入對了,想來顯擺給我弟弟看也找個拿得出手的呀,就你這德性?」

  張勝氣的發抖,要不是看她是女人,張勝早就扇她那張臭嘴了。

  這時麥曉齊的母親說話了:「跟他們廢什麼話,我們走!」

  她頭前行了幾步,忽又一轉頭,指著鄭小璐的鼻尖聲色俱厲地道:「我告訴你,以後少來,我們家不歡迎!你個掃把星,我兒子不是為了你這個狐狸精,他能出事嗎?」

  她的女婿立刻衝上來,一撥拉張勝,把他老婆的手腕奪了回去,經過鄭小璐旁邊時,見她噙著淚花呆站在那兒,沒好氣地一推,喝道:「少在這礙事!」

  鄭小璐一個趔趄,袋子掉在地上,水果和煙撒了一地。

  「這是……一家什麼玩意兒?你那寶貝兒子貪污受賄有年頭了吧?他去年末才和小璐處的對象,礙著人家什麼事?」

  「不是為了給她置辦新房子,我兒子也暴露不了!」麥曉齊的母親喊出一句更加蠻不講理的話來,氣沖沖地走了。

  張勝一句話到了嘴邊又嚥了回去。他彎下腰要幫小璐把東西撿起來,可是轉頭一看,忽然嚇了一跳,鄭小璐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嘴唇發青,那對漆黑的眼珠直直地前視著,可是好像根本沒有焦距。

  她像風中的一片落葉,顫抖著,用貓一般細小的聲音辯解著:「不是我,不是我,我沒害人!我真的沒害人!我不是掃把星!我不是,我不是!」
huro 發表於 2008-8-24 12:53
第024章 傷心難平再生變


  張勝不知道這句話為什麼對她刺激這麼大,伸手拉了她一把,試探著喚道:「小璐,你怎麼了?」

  鄭小璐眼神發直,半天才閃動了一動,轉眼看到他,忽然驚懼地扯住他,即像辯解又像哀求似的望著他,不斷地重複著:「張哥,我不是掃把星,我沒害人,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我從來沒想過害人……」

  她說著,眼淚已撲簌簌地流了下來。

  張勝連忙安慰說:「當然當然,這和你有什麼關係?你還來看他,給他送東西都白瞎了,這一家玩意兒不配!」

  鄭小璐好像沒聽見他的話,仍不斷重複著:「我沒害人,不是我害的,我不是掃把星,真的不是我的錯!」

  她說著,忽然轉身跑開了,張勝驚訝地叫:「小璐,你去哪兒?」

  只見鄭小璐跑到門口一側,雙手扶著牆,腦袋拚命地朝牆上撞去,她一下一下地撞著,嘴裡喃喃自語:「是我,都是我,都是我害人!都是我害的,我該死!」

  張勝嚇壞了,連忙追過去,一把扳住她肩膀,把她扳了過來。

  鄭小璐的意識就好像全都封閉了起來,對外界的一切已經沒有了反應,她把張勝的胸口當成了牆,仍然一下一下地撞著,流著淚自責:「是我的錯!全都是我的錯!我該死!我該死!」

  張勝緊抓著她稚嫩的肩膀,一把扯掉她的線帽,發現幸好有線帽隔著,頭皮才沒磕破,但是額頭紅腫了一大塊。

  張勝一把把她抱在懷裡,摟得緊緊的,拍著她的後背,安慰道:「小璐,不要這樣,這和你沒有關係,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就算沒有你,他一樣得被抓,和你沒關係。」

  鄭小璐就像一隻驚弓之鳥,清秀的臉蛋上深深的痛苦、自責,近乎瘋狂偏執的眼神,他都看在眼裡,他的心裡不禁畫上了一個問號。麥處長姐姐和母親的話雖然蠻不講理,可是不至於把人刺激到精神失常,小璐現在這種表現,是不是她曾遭受過什麼沉重打擊?

  張勝納罕地想:「小璐……是個孤兒,在她身上到底有什麼故事,讓她對這句話反應這麼大?」

  張勝的懷抱讓小璐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當她意識清醒之後,見自已正緊抱著張勝的身子,就像溺水的人抓著救命的浮木,忙鬆開了手,不好意思地輕輕推開了他。

  張勝仔細看了看她,擔心地說:「小璐,你沒事吧,方才怎麼……?」

  鄭小璐一旦恢復了理智,各種反應倒還正常。她有點羞澀地搖搖頭,拭了拭眼淚,低聲說:「張哥,我沒有事,讓你擔心了。」

  這裡背風,陽光也正好照在這兒,有點暖意。張勝摸出煙來,默默地吸了枝煙,見她的情緒完全穩定了,這才把煙頭扔到地上碾滅了說道:「嗯,哭一會渲洩一下心中的委曲也好,有時憋著反會憋出病來!」

  他想了想,又抽出一根煙點上,看了鄭小璐一眼,說道:「小璐,你和麥處長處過對象,雖說他犯事了,被抓了,可他在的時候,起碼待你不壞。所以說真格的,要是他一出事你就沒影了,我都瞧不起你,那種無情無義的人,比貪污犯還可恨。

  你來看看他,這是應當的,是你該盡的情份。可你來了,那就仁至義盡了,你做的已經夠了,不就是處過對像麼,他們一家這麼待你,你不虧欠他們什麼,幹嗎這麼委曲自已?」

  鄭小璐擦擦眼淚,低聲說道:「張哥,你不用勸我,這道理我都明白,我今天來,就是想探望探望他,其實也沒別的想法。他……的父母、姐姐以前挺熱情的,我也不知道他們這麼不講理。」

  張勝安慰說:「就是的呀,行了,別傷心了,這任何事物啊,都有兩面性。要用辯證法看問題,就說這事吧,他麥曉齊犯了案被抓了,他們一家人又遷怒於你,確實倒霉。可你反過來想,你應該開心。」

  「啊?」鄭小璐睜著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張勝說:「你看啊,如果沒有這些事發生,那會怎麼樣?你就會嫁過去了,有這麼刁蠻的婆婆,這麼蠻不講理的夫姐,你不得受一輩子氣?再說,如果你都嫁過去成了他媳婦了,他才犯事被抓,那時你怎麼辦?不更得欲哭無淚?」

  鄭小璐臉上淚痕未乾,卻被他逗的想笑,她忍住了,輕聲嗔道:「你這人,啥事讓你一說,壞事也變成好事了。我沒事了,還麻煩你陪我跑這一趟,咱們回去吧!」

  「這樣就對了,我印象裡的鄭小璐,可是一向積極樂觀的!」

  張勝逗著她,兩人並肩走回看守所大門旁,要取了自行車離開。這時,只聽門內傳出一個瘋狂的女人聲音:「怎麼可能?我前天來看他,我兒子還好好的,怎麼會自殺?一定是你們非法用刑!」

  「你講話要有依據,這裡不是你撒潑的地方!麥曉齊是畏罪自殺還是其他原因,我們會調查的,你們不能進入現場,請相信我們會秉公處理!」

  張勝和鄭小璐駭然互視了一眼:「麥曉齊自殺了?」

  鄭小璐抓著張勝的衣袖,緊張的臉色發白:「他……他自殺了?」

  張勝腦海中不期然閃過他剛剛來到看守所時見到的那幅畫面,匆匆駛離的轎車、駕車的徐副廠長、他和麥曉齊密切的關係……,這一切,有關聯麼?

  這時,麥曉齊一家人被警察半推半勸地轟了出來。

  麥處長的父親怒聲吼道:「叫你們所長出來!他怎麼看著我兒子的,收了禮卻不辦事,我兒子從小沒吃過苦、沒受過冤,一定是被裡邊的犯人欺壓的受不了才自殺的!」

  麥處長的母親狀若瘋狂,連撕帶打。他們的女兒也是破口大罵,倒是女婿還有幾分理智,知道執法機關不能攻擊,警察也沒理由毆打他的小舅子,不可能是警察逼死的,這麼鬧不成,所以一直在旁解勸,勸不了岳父岳母,便拉著妻子好言相勸。

  他的妻子滿臉通紅、頭髮蓬亂,她一把推開丈夫,正想再撲上去理論,忽然一眼瞧見鄭小璐拉著張勝的衣角正驚恐地看著他們,立即怒吼一聲撲了過去:「都是你這個狐狸精、掃把星,都是你害的!」
huro 發表於 2008-8-24 20:18
第025章 兩心融融寒冬暖


  張勝哪會再讓她傷害鄭小璐,那女人張牙舞爪地撲過來,被他一把推開了去,厲聲道:「你再惹事,別怪我不客氣!」

  話是這麼說,畢竟人家家裡死了人,他也不願意和這家人在此時再橫生枝節,於是一手攬住鄭小璐的肩膀,一手推著自行車,急匆匆的道:「我們走!」

  「你別走,你別走,你們這對姦夫淫婦,還我弟弟!」瘋婆娘甩開丈夫的手,左右一看,見自行車柵欄下有根頭部爛掉的墩布木把,立即一把抄起來,向張勝二人猛撲過去。

  「喂,小心!」一個警察看見了她的舉動,但是只來得及喊了這一句,這女人已經撲到張勝背後,掄起木棍「嗚」地一聲砸了下去。

  張勝剛剛聽見示警,便覺腦後生風,躲閃也來不及了,他大喝一聲,把鄭小璐向前一推,整個頸子上的肌肉都繃緊了起來。

  「喀嚓!」木棒擊在後背上應聲而斷,女人的丈夫嚇壞了,生怕妻子鬧出人命,這時幾個警察也跑了過來。

  一個警察問道:「你怎麼樣,有沒有事?」

  另一個警察指著那女人惱怒地喝道:「太不像話了,你不要藉故鬧事!」

  鄭小璐也緊張地拉住張勝:「張哥,你沒事吧?」

  張勝活動一下身子,胸腔有點悶,還好是朽了的木棍,這要是鐵棒,那可扛不住。他擺擺手道:「沒事,沒事,沒什麼事。」

  那個警察瞟了那女人一眼,對他說:「有沒有頭痛、頭暈、噁心?後腦好像也刮著了,那可大意不得,還是去醫院看看吧,可別落個腦震盪啥的,需要證明的話我可以開給你,你帶上檢查結果去派出所就能解決!」

  張勝明白這名警察是惱了麥家一家人的潑婦行為,這是有心幫他忙,但他還真的不想和這一家人有任何瓜葛,他笑笑說:「我真的沒事,謝謝你了同志,我們走了,走吧,小璐。」

  「你別走,你給我回來!」那女人還在喊,這回她男人火了,一把把她拽了回去,低吼道:「你瘋啦?關人家什麼事?他現在要是往地上一躺,就能訛住咱們,警察給他當證人,你這官司怎麼打?還鬧!還他媽鬧!」

  那女人一聽,也有點後怕,囁嚅了兩句,便色厲內茬地退回去了。

  張勝一手扶著車,一手拉著鄭小璐,生怕她被刺激的又像方才一樣瘋狂發作,不過鄭小璐剛剛渲洩過,情緒還算穩定。她被張勝握著細嫩的手腕,一溜小跑地跟著走出好遠,脫離了麥家人的視線範圍,等張勝的步子慢下來,她才既擔心又內疚地問道:「張哥,你沒事吧?都怪我連累你……」

  張勝不知道在鄭小璐身上以前發生過什麼,卻明白這種事對她的刺激很大,生怕她把責任又攬過去,忙說:「真的沒什麼事,那木頭朽了,打身上也不咋痛。來,上車吧,咱們走。」

  鄭小璐擔心地說:「別,咱還是走一會兒吧,你緩一緩,我聽說有時受了重擊當時沒事,過一會兒才……可嚇人呢。」

  鄭小璐楚楚可憐的表情十分惹人憐受,張勝不忍拂她的意,兩個人並肩走了一會兒,張勝看看鄭小璐的臉色,試探著問道:「小璐,你以前是不是……小時候……」

  「什麼?」小璐側頭看了他一眼,那雙眸子就像探首斜睇的小鳥,十分靈動可愛。

  張勝馬上把下半句嚥了回去,小璐就算以前發生過什麼,也必定是她心中最深的痛,就像自已炒股賠上了全部積蓄一樣,一直不敢提及,一被人說及,心就像被人撕開了剛剛痊癒的一層皮,重新讓它鮮血淋漓一樣痛。直到最近,因為手中有了三百多畝轉手就會化鐵為金的地皮,心中有了底氣,舊日的傷痕才淡了一些。

  如果問及小璐的傷心事,一定會讓她非常難過,想到這裡,他及時改口問道:「哦,看著你,尤其是冬天,穿的這麼多,一包起來只露出張小臉,看著就像個還沒長大的孩子,呵呵,想問問你,你小時候有什麼理想,路還長,隨便聊聊唄。」

  小璐真的很孩子氣,她抿抿嘴兒想笑,歪著頭想了想,她才說:「我呀,我的理想……,我小時候就想做一個紡織女工,織最漂亮的布,做最漂亮的衣裳……」

  說到這兒,她閃閃的眸光忽然黯淡了一下,彷彿想起了什麼,一見張勝看她,連忙強露出一絲笑容,反問道:「你呀,張哥小時候有什麼理想?」

  「我?」張勝苦笑一聲,悵然說道:「我的理想可多了。小學一年級看課本上要實現四個現代化,就想著做個科學家,小學二年級又想著做個保家衛國的革命戰士,看《西遊記》我希望自已是孫悟空,看《基督山伯爵》我希望自已就是那家財萬貫控制一切的主人公。

  那時候,我總想著自已能成為拯救全世界的大英雄,結果現在長大了,卻發現自已只能扮演等待整個世界來拯救我的小人物……,其實這些都是幻想,我……哪有理想?」

  他說到這兒哈哈一笑,自嘲地說:「其實這算什麼理想,全都是胡思亂想,只能說是幻想。」

  鄭小璐調皮地說:「沒有理想,其實也是一種理想。」

  張勝瞄了她一眼,打趣道:「你也學會辯證地看問題了?」

  鄭小璐皺了皺鼻子,張勝見她臉上淚痕未乾,說道:「把淚擦乾,天冷風大,別吹裂了。」

  「嗯!」鄭小璐聽話地擦擦臉頰。

  張勝又關心地道:「回家弄點蛤蜊油抹一抹……」

  鄭小璐再也忍不住了,「噗哧」一下笑了出來,她嬌嗔地看了張勝一眼,捂著嘴道:「張哥,你別逗我笑啦,我現在心裡挺難過的,真的不想笑。」

  張勝訕訕地說:「咋啦?」

  鄭小璐瞟他一眼,說:「現在誰還用蛤蜊油啊,聽著年代好久遠。」

  張勝不好意思地說:「現在不用蛤蜊油了?那叫啥?雪花膏?嗨,我對女人用的這玩意兒沒研究,家裡就我媽用點化妝品,我從來沒注意過。」

  想了想,他頹喪地道:「唉,咋說呢,我這人,沒浪漫的本錢,也不懂浪漫。」

  鄭小璐一雙亮晶晶的眸子瞅著他,很認真地說:「其實……不懂浪漫,才是真的浪漫。」

  「嘿,你這下子還真的學到了……」

  鄭小璐搶著說道:「辯證法!」

  兩個人對視一眼,忽然都笑了起來,發自內心的爽快的笑,雖然小璐眼上的淚痕還未干,心中的創傷還未癒,但是,至少這一刻,她是真的開心地笑了。
huro 發表於 2008-8-26 17:57
第026章 苦心之人天不負


  張勝載著鄭小璐到了來時碰面的那個車站,小璐便執意要下車,其實這裡離她住的小區已經不遠了,一般來講,女孩子,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被男人恭維慣了,把男人的照顧也就視為理所當然。

  然而小璐不是這樣,別人對她有一點好,她都放在心裡,小璐不是那種能夠坦然承受別人恩惠的女孩,今天張勝已經為她做了那麼多,還因為她挨了打,她的心裡感到非常的過意不去,接受的越多,她就越不當。

  張勝無奈,只好停了車子,鄭小璐跳下車,甜甜地說:「張哥,今天真是謝謝你啦。我沒多遠啦,你就別拐過去了。對了,張哥,你……真的沒事吧,被棍子抽的那麼厲害。」

  張勝笑道:「沒啥事,我身子結實著呢,天挺冷的,你快回去吧,好好休息。」

  「噯!」鄭小璐脆生生地答應一聲。

  張勝騎上車駛出幾步,忽然福至心靈地哈著腰使勁咳嗽了幾聲,正想走開的鄭小璐果然聽到了,忍不住停下腳步,擔心地喚道:「張哥!」

  「沒事沒事!」張勝擺著手穿過了馬路,很逼真地又咳嗽了幾聲,過了馬路他偷空一瞧,見鄭小璐還擔心地站在那兒,心中不禁浮起一絲喜悅。

  「我這可不是趁人之危,她和麥處肯定完了,她現在是自由之身。我又沒用老白教的損招。」

  張勝一邊為自已的小手段找著借口,一邊朝家裡駛去。

  回到家,張勝仍然注意翻報紙、看電視、聽聲音,注意市政府方面的任何消息。但是眼看著就要元旦了,還沒有這方面的消息,張勝按捺不住,給徐廠長打了個電話,徐廠長在電話裡安慰他不要著急,答應如果年初還沒消息,幫他走走關係辦個貸款延期,張勝這才放下心來。

  地皮在他名下,他不怕徐廠長抽板走人,如果貸款到期消息還沒出來,那麼外商看不到相關的優惠政策文件就不會投下大筆資金在橋西置地蓋樓,那樣的話地賣不出去,貸款債務固然是他的,但徐廠長的先期投入和後期收益也全泡了湯,雞飛蛋打一場空,所以非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會撒手不管的。

  馬上就要元旦了,雖說中國人重視春節遠勝於元旦,不過做為一個重要節日,還是充滿了喜慶氣氛。弟弟單位發了盒雞蛋和帶魚,他是開車的,接觸人多,還弄到兩本掛歷,一本是世界名車的,一本是幾乎全裸的歐美明星,現在都堆在客廳的圓桌上。

  東西摞家裡,張清就出去了,估計是找他女朋友了。爸媽正在廚房忙活,一個和面,一個拌餡,正要包餃子。豬頭肉、摟錢耙幾樣過年吃的東西正在鍋裡醬著,肉香撲鼻。

  大蓋簾上還「醒」著一排排白面饅頭,那都是最正宗的山東嗆面饅頭,蒸好了涼著的時候硬的塞過石頭,一旦蒸軟了筋道噴香,一口菜都不用就著都吃著香。

  按照老輩的習慣,過年時做東西得有餘糧,虧得這是小年,要是大年,爸媽做的東西能一直吃到十五,張勝勸了多少次了,老人多少年的心理習慣,就是不改。

  「老大二十好幾的人了,自打小飯店關了門,整天介也不說找個活兒干,就天天在家這麼耗著,唉,真是愁人。」張勝的母親一邊調著餡一邊嘮叨。

  他的父親個頭很高,不過現在背有點佝僂了,身材仍顯魁梧,滿面紅光,看著體格倒是極好。

  他一邊『揣』著面一邊說:「算了,馬上過年了都,嘮嘮叨叼的讓他聽著心裡也犯堵。你沒看他隔三岔五就往外跑嗎?肯定也是聯繫活兒去了,唉!老大從小就這脾氣,有啥心事自已悶著不跟人說,你別操那麼多心了。」

  被老伴說了一頓,母親不再提這事兒了,嘮嘮叨叼地又說起張勝的終身大事來:「工作一時找不著合適的也算了,沒事和以前的同學、同事也多聯繫一下呀。整天在家不是看電視聽廣播就是看報紙,國家大事用你關心?也不說找個對象,你說看電視裡邊還能跑出個大姑娘來?」

  張父火了,把一大團面砰地往盆裡一砸,瞪起眼道:「你咋嘮叨起來就沒完沒了的?要過年了,少說不順氣兒的事成不成?他看電視看不出大姑娘來,你這麼嘮叨就嘮叨出來了?」

  張母聽了便不作聲了。

  張勝在屋裡聽的真切,卻沒接話碴。他貸款買地的事兒是瞞著家裡的,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退休工人,要讓他們知道兒子貸了兩百多萬巨款在郊區買荒地,老倆口兒還不擔心的夜夜睡不著覺?

  張勝想:「還是等事情明瞭之後再說給他們二老聽,讓他們高興一下吧。」

  電視裡全是報喜不報憂的過年話兒,時不時蹦出一串笑容可掬的明星來,一個個點頭作揖的,喜慶吉利的拜年話說完,順手就從屁股後邊抻出一個大禮盒,甜言蜜語地勸著大家買來送禮,聽的人直犯困。

  樓外,小孩子時不時放上幾聲響鞭,脆響零落,餘音在樓群之間迴盪,那感覺就像張勝心裡一樣,空空蕩蕩的。

  忽然,電視畫面一轉,播音員用熱情洋溢的聲調匯報起市政府今年為全市人民辦的十件大事的落實情況和成果來,張勝有一下沒一下地聽著,說到最後,播音員報告明年政府工作展望,突然提到了橋西。

  張勝整天等的就是這個消息,立即加強了注意,還把電視聲音調得震耳欲聾,好在是過年,外面有零零星星的鞭炮聲,爸媽以為他聽不清電視裡的聲音,要不然又得被嘮叨半天。

  電視裡說:「……按照市政府的安排部署,明年我市將開發橋西地區,在那裡建設一個高新科技開發區,經濟進步,科技先行,希望藉此徹底改變我市傳統老工業基地的落後局面。市政府制定了非常優惠的政策,對入區企業……」

  張勝霍地一下跳了起來,心懷激盪難以自持,耳鼓脹的都嗡嗡作響。

  「來了!來了!消息終於出來了!」張勝激動的臉龐通紅,終於苦盡甘來了!

  他「啊」地一聲大叫,把外屋包餃子的老媽嚇的一哆嗦,她沒好氣地罵道:「這孩子,一驚一乍地作死吶?」

  張勝不答,把手一擺,樂極忘形地唱道:「紅巖~~上紅梅開,千里冰霜腳~~下踩,三九嚴寒何所懼,一片丹心向陽開~~向陽開~~」
huro 發表於 2008-8-26 17:57
第027章 一片丹心向陽開


  張勝的母親跑到臥室門口,見兒子紅著臉又跳又唱,不禁驚又笑地罵道:「這孩子,到底是咋啦?」

  張勝興奮欲狂,繼續唱道:「紅梅花兒開,朵朵放光彩,昂首怒放花萬朵,香飄雲天外,喚醒百花齊開放,高歌歡慶新春來~~」

  母親扎撒著兩手面,莫名其妙地瞪著他,張勝唱著歌,踩著鼓點兒飄出去,唱到「新春來」才止住歌聲,一把拉住媽媽的手,興奮地叫:「媽,我發財啦!我發大財啦!哈哈哈哈……」

  張勝正想把自已發財的消息告訴媽媽,傳來「噹噹噹!」的敲門聲,張勝忙走過去開門,母親在後邊喃喃地說:「這孩子,這是啥毛病,咋都魔症了?」

  張勝一開門,一下子愣住了,門外站著一個挺漂亮的女孩兒,卻是鄭小璐。

  她還是那件灰暱子短大衣,頭上戴著線絨帽,鼻尖凍的通紅,很可愛的模樣。她戴著手套,手裡捧著一件東西,外邊套著帶繩扣的布袋,上邊隱約露出一塊米黃色的塑料,像是個保溫瓶。

  看見開門的是張勝,鄭小璐吸了吸鼻子,靦腆地笑笑:「張哥,你家真不好找。我跟老白師傅打聽過道兒了,可我是路癡,剛才爬到隔壁樓上去了。」

  她一口氣兒爬了五樓,呼吸還不勻,鼻翅翕動,呼呼地喘著。

  張勝愕然片刻,才恍然驚醒過來:「快,快進屋,你怎麼來了?」

  張勝從她手裡接過保溫瓶,引著鄭小璐進屋,鄭小璐拉上房門,一見他的父母都在瞅著她看,忙甜笑著打招呼:「伯父、伯母,過年好,我叫小璐,是張哥的……同事。」

  「哦……」老兩口恍然大悟,難怪兒子高興的如瘋似狂,感情……,嘖嘖嘖,這姑娘……長得真是俊吶。

  「哦哦!快請進,快請進!不用換鞋了。」張勝的母親醒過神兒來,喜出望外地往上迎,她手上都是面,不好上前阻攔,鄭小璐還是脫掉了鞋子,換了雙拖鞋。她的腳丫很纖巧,穿了一雙白襪子,非常可愛。

  張勝的父母見這姑娘秀氣水靈,一對黑如點漆的大眼,言談十分乖巧,這還是頭一次有姑娘家上門找大小子,再聯想方才張勝的表現,已經確認了二人的對象身份,那心裡頓時樂開了花。

  張勝的父親笑道:「小璐姑娘啊,快請進裡屋坐。我們正做飯呢,你瞅這亂的,快進屋暖和一下,我這大小子老實,從小笨嘴拙舌的,也不會讓個客人。」

  張勝的母親對兒子佯怒道:」愣著幹啥,快沏杯茶去,把那花生、瓜子端來。」

  鄭小璐的聲音清脆悅耳的,甜絲絲的十分討人喜歡:「伯父伯母,您都別客氣。我燉了排骨湯,給張哥捎來,坐一會兒我就走了,別麻煩了。」

  張勝母親堅持道:「那哪兒成,來就來,拿啥東西。快進屋坐,來了怎麼也得吃了晌午飯吶!」

  鄭小璐跟著張勝進了屋,張父張母滿面笑容地跟進來寒暄了幾句,問的不外乎是姑娘多大了,住在哪兒等等的情況,問得鄭小璐也隱約猜出了這老兩口把她當成了什麼人,一張俏臉越發地羞紅了起來,卻又無從辯解。

  張勝見小璐發窘,連忙推著父母出去:「爸,媽,你們快去包餃子吧,哪有那麼多話問吶?」

  看著姑娘那小模樣,再加上那甜甜柔柔的嗓子,一對老人家是越看越滿意。基本情況瞭解情楚,兩個老人家便趕緊的出去了,張勝母親出屋時還特意把門給他們關上了,這一來弄的張勝也不自在起來。

  張勝遞給小璐一杯溫水,在她旁邊坐了下來。屋子不大,一張雙人大床,一個大衣櫃、一個粗笨的電視櫃,再沒有什麼空間了。

  兩人是坐在床沿上的,張勝這一坐下,小璐就靦腆地往旁邊挪了挪。其實她挪動的幅度並不大,只是稍稍抬抬屁股,挪出不到一指的距離,但這反而顯出一種孩子氣的可愛來,頗像校院裡既想接觸又非要劃清界限,在書桌上畫三八線的女中學生。

  「明天就過年,廠子裡放假了吧?怎麼還特意……?」張勝看了眼放在電視櫃上的保溫瓶,轉頭對鄭小璐道。

  她已經摘了帽子圍脖,但是身上還穿著那件短大衣,頭髮很樸素,梳得清亮整齊,額前一點劉海都被帽子壓平了,貼在白晰的額頭,就像一個清純的女生。

  她輕輕一笑,鼻子微起摺皺,腮上現出兩個淺淺的酒窩,那笑意便漣漪般在她俊俏的臉上蕩漾開來:「昨天害你被人打了,我心裡一直惦念著呢,你又不肯去醫院,我就……熬了排骨湯,想著讓你補補。」

  張勝笑了,這一棍子不白挨啊,這下子可是羊入虎口,怨不得別人:「你不提我都忘了,其實冬天穿的厚,那木棒又是朽了的,根本沒啥大事,你這麼在意,倒讓我不自在了。」

  「沒啥的,你是為了我,這點心意是應該的」,鄭小璐笑的很秀氣。

  張勝點點頭,忽地問道:「他們……家裡的人沒再找過你麻煩吧?」

  鄭小璐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她落寞地搖搖頭,手指無意識地捻著床單沒有說話。

  張勝歎了口氣,沉默片刻說:「麥處給抓起來都半年多了,我想你現在的情緒也該平靜下來了。麥處……是自殺的,其實他就是不死,這輩子怕也沒機會出來了,你們兩個……沒有緣份,別想那麼多了」

  鄭小璐轉著水杯,眼神有點迷茫,他幽幽地說:「嗯,他剛給抓起來時,我難過的要死,就像天塌下來似的心裡不見亮,同宿舍的人見了我那樣子都不敢和我說話,每天早上醒來,我的枕巾都哭的濕濕的,足足一個多月才緩過來。

  我從小就沒有人管,什麼都得自律,起床、學習、衛生、直到上班後的生活,都是自已照顧自已,我的心裡總是沒有一點安全感,不知道自已的歸宿是什麼。自從他開始追我,我才覺得自已是受人重視的,我也有人關心的。他會關心我晚上幾點休息,和什麼人來往、平常都做什麼、星期天他沒空陪時我會去哪裡,覺的我做的不對他就會訓我,聽了好溫暖……」

  張勝聽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麥處這哪是關心她呀,分明是不放心她,對她限制的死死的,她居然把這當成關愛。現在的女孩誰不嚮往自由,誰沒有一點自已的私密空間,她被人關得像只籠中鳥,居然……這個女孩的心態還真是成問題。

  「他對我真的不錯,我本來想嫁給他,侍候他一輩子,營造一個自已的家……,可惜……」說到這兒,她又眩然欲淚。

  張勝聽的不是滋味,勸道:「人不能總盯著過去,過了今晚就是元旦了,拋開心事,開始新的一年吧,你這麼年輕,未來的路還那麼長,誰規定第一次戀愛就必須得成功?」

  「嗯!」鄭小璐點點頭,不好意思地笑笑:「你看,馬上就過年了,我咋和你這些話,事情已經過去了,我不會一蹶不振的,像我這樣的人,從小就學會要自已堅強一點,我只是想起來還有些傷心」。

  就在這時,張父在外邊叫:「勝兒,樓下有電話找你。」

  張勝一聽,忙不捨地對鄭小璐說:「你等等,我去接個電話。」

  張勝跑下樓去拿起電話,剛剛喂了一聲,電話裡就傳出一陣響亮的笑聲:「小老弟,我們成功啦!哈哈哈,你看沒看電視,市政府新年規劃,明確提出開發橋西了。」
huro 發表於 2008-8-26 17:58
第028章 人逢喜事精神爽


  一聽是徐廠長的聲音,張勝也露出了笑容:「是啊,徐廠長,我剛剛看到了,剛聽了的時候,開心的都說不出話來。」

  徐廠長在電話裡豪氣干雲地說:「總有人羨慕別人大發橫財,咱們這橫財發的可不容易呀,一旦敗了,那就是傾家蕩產,甚至牢獄之災。機會人人有,就看你敢不敢賭,幸好我們賭成功了,你現在過來,咱們商量一下年後如何用較高價位把地皮脫手。」

  「嗯,好好,我馬上去!」

  張勝回到家,對鄭小璐說:「小璐,我有點急事,得出去一趟……」

  鄭小璐聽見他要出門,便站起身來,拿起了手套和帽子圍脖,笑笑說:「嗯,我也正要走呢,咱們一塊下樓吧!」

  張勝的母親聽了忙趕進來道:「小璐啊,馬上就中午了,你別走了,留下吃頓飯吧。」

  鄭小璐一邊往外走,一邊客氣地說:「謝謝伯母,我還有事,先走了,以後有機會再來看您。」

  兩個人下了樓,鄭小璐見張勝一臉喜氣,不禁笑道:「張哥,有什麼好消息呀,這麼開心?」

  張勝眉開眼笑地說:「哦,橋西……,橋西有幾個朋友約我出去吃飯。」

  他的心中本來有些自卑,甚至沒有勇氣追求小璐,現在他馬上就要變成大款了,有了追求她的底氣,可是有關自已手中掌握著馬上翻倍增值的大片地皮的消息衝到了嘴邊,卻忽然嚥了回去。

  他現在不想告訴小璐這個消息,原因很簡單,男人都有責任感,自已沒有那個能力成家立業,沒有實力給人家幸福,大多數男人就沒有勇氣去追求他喜歡的女人,但是當他有了這個能力,他卻又不願意看到自已喜歡的女孩因為考慮到他的經濟狀況才會選擇他。

  鄭小璐打開車鎖,輕盈地跨上她那輛26飛鴿自行車,對張勝說:「張哥,我回去了,你少喝一點,大過年的,路上車多,不安全。」

  張勝嗯了一聲,眼見小璐騎著車走出十多米了,忽然叫了一聲「小璐!」

  小璐剎住車,停下扭頭看來,張勝快跑幾步,趕到她身邊,心中怦怦跳著問道:「小璐,你……晚上有沒有事?」

  小璐一怔,眼睛裡忽然閃過一絲恍悟的神色,臉上的表情頓時不自然起來,她忸怩了一下,細聲細氣地說:「我……沒啥事,咋啦?」

  張勝說:「今晚市府廣場有露天晚會,要放焰火,你有興趣嗎?我……我想約你一塊去。」

  鄭小璐的眼簾閃了閃,重又張開時,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帶著一絲為難的情緒。雖說麥處被抓已經半年,昨天去探望他又和麥家的人發生了那樣的衝突,彼此的關係已經徹底破裂。可那畢竟是她的前男友,他才自殺沒多久,就和別的男人一起去逛街,小璐心裡有種犯罪般的感覺。

  可是張勝對她那麼照顧,還為她挨了打,他都開了口了,要是拒絕還不傷他的心?善良的小璐左右為難,不知如何委婉地拒絕。

  張勝見她猶豫,眼神慢慢黯淡下來,他幽幽地歎了口氣,低聲說:「算了,當我沒說過,小璐,你回去吧,路上慢點騎。我……我走了!」

  說到我時,他的聲音哽了一下。張勝轉過身,一步一步地走回去,走向自已的自行車,腳步是那麼沉重、背影是那麼淒涼……

  鄭小璐看在眼裡,一股母性情懷油然而生,她立即喊了一聲:「張哥!」

  張勝停住腳站在那兒,卻沒有回頭。

  鄭小璐的聲音又弱下來,怯怯地、小聲地問:「幾……幾點鐘呀?」

  張勝眉尖一剔,一絲忍不住的「奸笑」出現在他的嘴角,他就知道,對小璐這樣善良單純的女孩子,這個法子一定管用。他歎了口氣,故意很沉痛地說:「小璐,算了,當我沒說過,你不要為難了。」

  鄭小璐急了,車子又兜了回來:「人家哪有為難啊?張哥,你告訴我幾點鐘,我好準備一下。」

  張勝轉過頭,盯著小璐問道:「你真的想去?」

  鄭小璐現在只想哄得他不再傷心,哪知道是受了他的作弄,於是連連點頭:「是呀,我還沒看過大型焰火晚會呢,真的想去看看呀。」

  「那好,今晚八點鐘,我去接你吧,九點鐘焰火晚會才開始。」

  「不用了,去我宿舍還得反著走一段時間呢,你說個地方,我到點自已來好了。」

  「那哪兒成?放心吧,我有車,還是自行的。」

  小璐被他逗得「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張勝送走小璐,便趕往徐廠長家。土地的事有了著落,他也捨得花錢了,沒騎他那輛小兩輪,出了小區叫了輛出租車。一路上,他的嘴就沒有合攏過。

  車上正在放歌曲,一首《愛拼才會贏》聽的他心潮澎湃。

  「一時失志不免怨歎,一時落魄不免膽寒,那通失去希望每日醉茫茫,無魂有體親像稻草人,人生可比是海上的波浪。有時起有時落好運歹命,總嗎要照起工來行,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愛拼才會贏」

  一路上他在心裡不住的唱著這首歌,是啊,愛拼才會贏,他拼了,他贏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連續幾年的不如意都過去了。上班幾年的積蓄全賠光了又怎樣?他現在可是擁有了十倍百倍的金錢;不幸成為下崗職工的一員時,那些天連門都不敢出,臊得慌呀。可現在還在苦哈哈地上著班的同事,幹一輩子有自已這一次賺的多麼?以前羨慕別人有了女朋友,可這一找那就是三星印刷廠五朵金花之首啊!

  有關土地使用權轉讓的一系列證明文件和合同就放在張勝家裡,他已經不知看了多少遍了,這時一邊趕路,一邊在心裡反覆確認著所有文件的合法性和完備性。

  因為賈鄉長被他握住了把柄,所以在各種文件上不敢做什麼手腳,一切文件齊備。賈鄉長親自到區裡辦的手續,因為是廢地利用,所以很容易就獲得了批准。

  根據九零年《國有土地使用權出讓和轉讓暫行條例》,國家按照所有權與使用權分離的原則,實行城鎮國有土地使用權出讓、轉讓制度,我國境內外的公司、企業、其他組織和個人,均可依照條例的規定取得土地使用權,進行土地開發、利用、經營。

  94年的時候,省人大常委會依據國有土地使用權出讓和轉讓協議,又通過了省內農民集體用地使用權的法規,規定了屬於集體所有的土地的詳細轉讓條例,並下放權力,由區政府登記造冊、核發證書,確認所有權;

  依據這兩項法規,由區政府核發的各種文件具備完全的法律效力,五十年內,除不包括地上文物、地下資源和埋藏物之外,張勝對這片土地擁有完全的使用權並受國家保護。

  而且張勝最初接受轉讓使用權的這片土地是農業用地,隨著整個開發區的建立,改變用途不但不會被政府所阻止,反而是政府所希望的。

  法律文件搞的這麼系統全面,還有賴於徐海生。他是考慮到將來要用地的是國家,為了以防萬一所以完全走的正常程序。其實農村賣地是很邪乎的,不止是那個年代,就是現在,幾個村幹部就把村裡的地給賣了的事也屢見不鮮。

  按照憲法,他們有這個權力嗎?沒有!但是儘管在這個問題上法律是有的,可是執法過程中卻有很多問題。有些基層幹部違法行事,而法律沒有或沒有人有這個能力去提請給予制裁,於是就形成了一些沒有法定權力去賣地的官卻在幹著事實上正在賣地的事。

  而張勝持有的是完全合法的文件,張勝核算過,接受轉讓時它的用途是農業用地,就算政府設立開發區後對土地實行統征,所支付的征地補償款、安置補助費、青苗補償費等也不會低於2萬元一畝。

  如果是集體用地,那麼鄉、村各級肯定要有截留的,落在農民手裡並沒有這麼多。而他是個人用地,所以即便國家是按集體用地徵用,這筆錢也會全部落在他手裡。總之,這筆橫財,他發定了!

  徐海生在家中正在打電話:「老邱,你一定要盡快籌措出800萬現款,我有急用。」

  「老徐啊,咱們的資金現在相當緊張啊,你也知道,咱們運作的福海水泥廠和東方機械集團的項目佔用了大量資金啊。」

  「我知道,最近事情太多,我還沒來得及瞭解詳情。不過,福海水泥廠的報表不是做成了資不抵債嗎?我們以接收全部債務為條件把廠子兼併,只注入了幾百萬啟動資金讓它活過來,我算了一下,現在應該可以抽出幾百萬來應急呀。」

  「去他媽的吧,老徐啊,我正忙得焦頭爛額呢,福海水泥廠是集體企業,集資入股建造這家水泥廠的,全是福海縣的頭頭腦腦。現在廠子在我們手裡活了,他們又後悔了,我們現在把廠子包裝完想轉手再賣出去的時候,他們這群狼就撲回來了,在方方面面拖後腿、使絆子,對我們進行阻撓。」

  徐海生沉吟了一下,冷笑說:「廠子他們是休想再拿回去了,現在他們不過是想盡可能的把錢再多撈回去一些就是了。先晾晾他們,福海水泥廠不必急著馬上脫手,你先幫我籌錢,我有大用。」

  「你小子又發現什麼賺大錢的項目了?飯還是應該一口一口地吃呀,攤子一下鋪得太大,小心會消化不良。」

  徐海生嘿嘿一笑,說道:「這個項目,是一本萬利,我可以把它買回來,然後慢慢的吃!」

  電話對面的老邱一聽頓時來了精神:「這麼篤定?好吧,我盡快籌錢回省城……」

  這時,門鈴響了。

  徐海生微微一笑,說:「好,就這麼定了,盡快籌錢回來,我約的人已經到了。」

  他摞下電話,一邊習慣性地抿著頭髮,一邊微笑著打開門,張勝就站在門口……
huro 發表於 2008-8-26 22:00
第029章 利字當頭讓三分


  當張勝敲開房門的時候,眉梢眼角還帶著淺淺的笑意。徐廠長見他表情,知道是年輕人沉不住氣,一笑置之,沒有多問。

  把張勝讓進屋子,徐廠長打開紅木酒櫃,斟了兩杯XO,笑吟吟地遞給張勝一倍,躊躇滿志地往真皮沙發上一坐,翹起二郎腿,晃著晶瑩剔透的水晶杯,微笑道:「小老弟,苦盡甘來啊,現在我們就等著採摘豐收的果實了。

  這兩天過年,過了元旦,估計就會有聞風而來的人準備進駐新區了。貸款是二月下旬到期,在此之前把地皮脫手,連本帶息還上,哈哈,天衣無縫呀,你老弟也不用懸著那顆心了。」

  張勝開心地說:「說起來,我只是無意之中得了這個消息,要是沒有徐廠長大力支持、幕後運作,我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好機會從手裡溜走了。」

  徐廠長擺擺手道:「噯,咱們之間就不要說外道話了,以後你也不要叫我徐廠長了,顯得外道,就叫徐哥,啊?所謂無利不起早,我這也是有利可圖才參予這樁買賣嘛。

  過了年咱們就放出風聲去,主動找上門的最好,有合適的買家我們也可以主動上門推銷。三百多畝地要是一個廠家吃不下,那就拆開了往外賣,沒有問題的。我估計了一下,應該能賣七八百萬上下,至於所賺的錢……,等結清了銀行貸款再算吧,咱們兄弟之間不急,啊,不急。」

  張勝欠了欠身子,說:「我是這樣想,徐廠長……」

  看到徐廠長假嗔的表情,張勝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改口道:「徐哥,咱們原來說的刨除貸款本息,所得餘款二一添作五,不過我現在有點別的想法……」

  徐廠長一聽,握杯的手忽然收緊了,中指上一枚碩大的鑽戒猛地寒光一閃,他的雙眸也露出了危險的光,但是張勝正沉浸在自已的想法裡,卻沒注意到他這細微的變化。

  「徐哥,我是這麼考慮的,刨除銀行貸款本息之後的錢,你請客公關的花銷也應該從這裡邊扣,你能不能報銷那是你個人的本事,我不能因為這就當你沒花。之後再剩下的錢,五五四五的分,你佔五成五,我佔四成五,雖然不多,但是也是我一番心意。」

  徐廠長一臉愕然,手中的酒杯也凝在了空中。

  張勝說完了抬頭看著他的臉色,他還坐在那兒發怔,好半天才眨眨眼睛,不敢置信地問:「你……剛剛說啥?啥五……五四五?」

  張勝認真地說:「我是說,賺的錢重新分,我拿小頭,四五成,你拿大頭,五五成。」

  徐廠長的嘴緩緩合上了,他慢慢舉起杯,深深地呷了口酒,讓那酒液直接灌進胃裡,酒精刺激的臉上頓時升起一片潮紅。這才他才說道:「老弟,你知不知道這半成是多少錢?至少幾十萬吶!」

  張勝鄭重地點點頭,說:「我知道!可我更知道,消息是我撿到的,這錢是我不勞而獲的,沒有你出本錢動人脈,幕前幕後的這麼運作,我就是累到吐血也弄不到十畝地。」

  徐廠長真的感到意外了,兩個人最初說好的是收益五五分成,而且現在全部的地皮都在張勝名下,如果他心黑一點,撕破了臉皮不認帳,自行把地皮脫手,那自已就等於空忙一場。

  雖說可以想辦法向他施壓追討,畢竟是件麻煩事,就因為這,消息確定之後,他才迫不及待地讓張勝趕來,只是想再確認一下彼此認可的利益分配協議,想不到……他自已拱手讓出幾十萬來,而且他還是那種窮的一萬元當成天的下崗工人。

  世上真的有這種人嗎?

  徐廠長實在無法相信,可是他已經詢問了兩遍,話聽的清清楚楚,絕不會錯,一時他竟有種做夢般的感覺。

  「老弟,這個……」

  徐廠長風風雨雨見的多了,為了利益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事也見得多了,向來都是他和別人爭利,乍然碰上這麼個人,把大筆的金錢雙手奉上,反而弄得他不知所措了。

  張勝一笑,坦誠地說:「徐哥,我其實心裡都明白,貸款的是我,一旦這消息不屬實,負責任蹲大獄的就是我。可這麼大的收益,這就是我能付出的投資,不然誰和我一同做這筆生意?沒有你,我就是想擔這責任人家銀行都不貸給我。」

  徐海生沉默了,他並不是什麼好人,多年來在社會上摸爬滾打,把他的心磨煉的冷酷無情,但是張勝這番推心置腹的話還是讓他那顆冷酷已久的心湧起一股暖流,圍在他身邊的人不少,但是又有那個對自己這麼坦蕩?能面對那麼大筆金錢的時候做到不見利忘義?

  張勝,一個沒什麼出身,一直窮得叮噹響的小子,卻做到了。徐海生再惟利是圖,交朋友還是喜歡張勝這樣的爺們的。

  人都是這樣的,不管自己多麼卑鄙無恥、兩面三刀,但是他自己絕對不願意交朋友也是這樣的,張勝的話直接觸動了他那久違的的一種感覺。

  張勝並沒有發現徐海生神情的變化,他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他也輕輕的呷了口酒,捲起舌頭輕輕品嚐著美酒的滋味。前些日子跟著徐廠長山吃海喝的,洋酒他現在喝著也能習慣了。

  他現在對徐海生有著說不出的感覺,雖然兩個人的所謂合作關係只是徐海生利用他,但是自己能有今天和徐海生的幫助和扶持是離不開的。

  說句不好聽的,如果沒有徐海生,他張勝現在有什麼?不管徐海生打的什麼主意,但是自已是因為他才得到了成功。

  張勝誠懇地說:「這些日子跟著你結交各行各業的人物,跑大大小小的衙門,跟著你學習待人接物,見識廣了,心裡亮堂了,我思考的東西多了。

  要是來個道德君子評價一下,可能要說你把我帶壞了,可是在我心裡感覺卻不一樣,我這種小人物,一輩子都沒機會見識這些東西,見識了,不是享不享受的問題,而是能從中悟出許多東西,這些……都是我的收穫。簡單地說,因為你領我見的世面,我這只青蛙從井裡跳出來了。」

  徐廠長默默地聽著,眸子發亮,壓在心底的一句話差點兒脫口而出,但是理智讓他的心重又冷靜下來,他一仰頭,把杯中酒一口飲盡,壓住了那顆偶現波瀾的心,走到張勝身邊,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吟吟地道:「老弟啊,這次買賣,除了錢,我也收穫了許多珍貴的東西。你這樣的人……可交啊!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徐某人的兄弟!」
huro 發表於 2008-8-27 09:26
第030章 往昔隱痛憑誰訴


  徐海生說完了,當下就要打電話邀幾個好友晚上和張勝一塊出去喝酒,不過張勝卻婉言謝絕了,他已經見識過那種場面,雖然從思想上,他並沒有男人一定要守身如玉、潔身自好的念頭,那有點矯情了。但是今天是他第一次與鄭小璐相約的日子。

  小璐在他心中是至純至淨的那種女孩,她聰慧伶俐,既然答應陪他一起去逛燈火晚會,就不會不明白自已約她的言外之意。她答應了,也就意味著同意發展彼此之間的另一種關係。有了這種關係,有了心愛的戀人,他不想去接觸那種純肉慾的東西。

  徐海生這些朋友都是酒色之徒,酒為色之媒,喝高了肯定要去爽一爽,自已那時再拒絕,反而惹得大家不開心,還不如早早的脫身。所以,他不只是因為今晚要陪小璐,即便是錯開今日,他也是不想去的。

  徐海生見他堅辭不去,倒也沒有勉強,他知道這個小老弟和他生意場上的其他朋友不同,不需要用這種方式聯絡感情,兩人商量了一下年後的安排,便送他出門。

  等張勝離開,徐海生便打了幾通電話,約些朋友晚上一齊吃飯,他一個人在國內,小年夜無所事事未免淒涼,自然會找些狗肉朋友狂歡一宿的。

  張勝回家吃完晚飯,說要和小璐一齊去市府廣場看焰火,爹媽一聽十分高興。老媽眉開眼笑地讚道:「還是咱們家老大厲害,平常蔫兒吧嘰的,八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這說沒對象沒對象的,一找就找了個天仙似的姑娘。」

  張清一聽好奇地問:「大哥搞對象了?哪兒的,長的有多漂亮?我說媽你可偏心啊,大哥找了對象你就誇,我打小學五年級就搞對象,也沒見你誇過我一句。」

  他的老媽瞪了他一眼,嗔道:「就你這種一擀面杖打得出八個屁來的還用誇?不誇都得瑟上天了!」

  一家人說說笑笑,這個小年過得十分溫馨。

  張勝回來比較晚,又要趕著去接鄭小璐,所以盤算了一下,他的好消息就沒在當晚說出來,否則爸媽老弟問東問西的不免耽誤功夫,反正好事不怕晚,明天再說也是一樣。

  才過了六點多一點,張勝的心就長了草,平時他老覺得時間過的快,可今天牆上的電子鐘不知道看了幾遍了,總覺的像是不准似的。他在屋裡又磨拾了一陣兒,實在忍不住了,和家裡人說了一聲就下了樓。

  他穿著那套置辦的好西服,外邊罩了件大衣,下了樓沒騎車,直接打車奔了鄭小璐住的女工宿舍。

  到了女工宿舍樓下,只見整幢樓烏漆抹黑的,與到處燈火通明的夜晚顯得格格不入,除了樓道,只有三樓小璐的宿舍亮著燈,張勝這才想起來,單身女工宿舍住的女工大多是為了離單位近一些,今天是小年夜,能回家的全回家去了,沒走的寥寥幾位,估計也大多有了男友,這個小年當然不會自已在這過,想必都去男朋友家了,那這樓上豈不是……

  想到這兒,張勝心裡有點發酸,他暗暗責怪自已不夠細心,這種狀況早該想到的,今天晚上該把小璐接回家去一塊吃飯才對,她既然答應出去約會,就不會拒絕這個邀請,整幢大樓空蕩蕩的,就她一個人在這過年,冷冷清清,無親無故,那該多麼淒涼。

  張勝本來顧及小璐為人靦腆,自已剛剛和她有了點那個意思,還不好意思上樓,要想在外邊等著,這一來可就按捺不住了。他看看傳呼機,才6:38,距約好的時候還有一個多小時,便悄悄的上了樓。

  小璐住在三樓,廠裡為了省電,樓道裡的燈又少又暗,一二樓都黑咕隆咚的,到了三樓才算見了點亮。張勝給這幢樓檢修過電路,心儀女孩住幾樓幾室自然一清二楚,便放輕了腳步悄然走去。

  這裡的廁所、浴室、洗衣房都是公共的,洗衣房的水龍頭可能沒關好,「滴嗒滴嗒」的聲音在靜謐的樓道裡愈發顯得滲人。

  張勝悄悄走到小璐住的那間房門口,門底下透出的燈光比走廊的光稍亮一些,顯然裡邊有人,張勝貼著門站住,正想要敲門,裡邊忽然傳出鄭小璐的聲音:「爸,媽,過年了,小璐又長大了一歲,比以前更懂事了。」

  張勝暗暗納罕,她不是孤兒麼,哪裡來的父母?

  這宿舍樓老化嚴重,門上黃色的漆油都起了皮,門的縫隙非常大,張勝哈下腰,貼著門縫往裡看去,正見小璐坐在床上,面前擺了個老式招待所的那種床頭櫃,櫃門上還有紅五角星,櫃上放著一個小面盆,旁邊床上鋪著報紙,上邊碼的像銀元寶似的,是一個個白生生的小餃子。

  郭小璐穿著一件顏色黯淡非常陳舊的毛衣,下邊是一條尋常的牛仔褲,腰上繫了條藍底兒白色小花的圍裙,正坐在那兒一邊包著餃子,一邊帶著淺淺的笑同對面說著話。

  她在廠子裡,在人前,永遠都是甜甜的笑容,讓人看了便從心裡向外甜絲絲的,可是現在笑容卻帶著點酸楚。

  只聽她繼續說道:「媽,小璐長大了,懂事了,不再拿著餃子皮玩,惹你生氣了。你看,我還會包餃子,這麼乖,你會不會多給我點壓歲錢呢?媽要是不給,爸爸一定給我的,爸爸最疼我……。」

  她拿起一個餃子皮,包進餡去使勁地捏著邊,很孩子氣地說:「這是最後一個餃子,像媽媽一樣,我也放了一枚硬幣。今天元旦,一會兒咱們全家吃餃子,看誰福氣大,吃得到這個餃子。」

  對面還是沒有一點動靜,張勝心裡開始覺察出不對勁了,從門縫望去,只見郭小璐站起來走出了他的視線,自言自語地說著話:「電飯鍋水開了,韭菜牛肉餡,兩個開鍋就能好了。」

  只見她走回來,把餃子撿到鍋蓋上,再挪到電飯鍋裡,然後又走了回來,低垂著頭,哈著腰,兩手的手指絞在了一起,長長的眼睫毛給眼瞼留下一抹陰影,那模樣,彷彿是個做了錯事的等著大人責罰的孩子:「爸,媽,麥曉齊昨天自殺了,當時我正去看他……,我知道他追我是因為我乖、我聽話,年輕,而且長的不賴。

  我也說不上喜不喜歡他,不過我是真的想嫁給他的,他和爸年輕時長的真象,你們要是看到他就知道了。可他死了,我正要去看他的時候,他自殺了。他家裡人……罵我是掃把星,還打我……,爸、媽,我真的是掃把星嗎?我真的克人嗎?」

  她忽然捂著臉低泣起來,肩膀一聳一聳的,抽噎地說:「爸、媽,原諒我,我再也不任性了,我乖乖聽話,不惹你們生氣,你們原諒我,你們不要丟下我,我一個人在這世上好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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