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軍事]惡明 作者︰特別白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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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b373 2008-9-1 09:00:3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28 490151
rockyy 發表於 2008-11-3 19:17
第四百三十九章 重金懸賞

  終於增加了唐萱這一名新的成員,對於江峰身邊的護衛來說,都沒有什麼意義,在他們來說,江峰這個地位的人,收納個美貌女子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了,而且即便是負責安全的司馬從事也覺得,以三江商行總號東家的身份行走在外面,沒有一個貼身伺候的女孩子,實在是個破綻。

  江峰其實有些尷尬,對於他來說,這麼貿然的在外面收納一個女人,還是第一次的事情,也不知道家中那幾個女人到底是會什麼反應。

  按照江峰的計劃,接下來的安排就應該是直下江南,在南京,揚州,蘇杭轉悠一圈之後,在台州出海,去夷州巡視一圈,然後回到華州。

  不過前幾天在林玉堂的家中,遇見的那個馮永卻說了件讓他頗為感興趣的事情,按照馮永的說法,說是萊州的林家島和劉十二的司馬從事們早就是聯繫到了他們這夥人,原本的打算是讓『黑狗』這支鹽鏟子歸於江峰的指揮,卻沒有想到這些人竟然是江峰的舊部,那就是按照從前對待陳聾子劉十三亂軍失散的士兵那樣,直接用船接回華州,另行安排。

  可是馮永自覺是江峰的嫡系,如果不作出番事業給自家大人,這樣回到華州也是面目無光,就一隻想要做件大事。

  偏偏是在嘉靖十九年的春節之後,揚州,蘇州,杭州的十三家大商會,行會,聯合的下了一個賞格。

  賞格的內容是追殺一名商人,這名商人的名字叫做鄧閩,賞格十萬兩白銀,見首級付帳。

  這個懸賞的命令被通過各種各樣的渠道散發到了綠林各個山寨,水上的盜匪,府縣裡面大小的幫派,甚至還有錦衣衛和衛所,都是接到了這個懸賞。前面多次的說過,海貿的大興盛帶動了江南地區手工工場和商舖的蓬勃發展,工商業取代土地稱為江南賺錢的行業,大商人,大手工工場主財雄勢大。

  山東的鹽業大會給這些大工商業者啟發,知道了聯合起來的力量,他們都是按照地域或者是行業組合成了商會行會,大魚吃小魚的吞併過後,僅僅是剩下了十三家,這十三家幾乎是涵蓋了江南工商的所有實體。

  他們一貫是矛盾重重,可是這次卻聯合起來下了這麼一個懸賞,真是讓人琢磨不透,不過也正是因為這十三家的規模和勢力,所以這十萬兩的賞格特別的有說服力,現在整個江南還有兩淮山東的龍蛇都已經是瘋狂行動了起來,都是準備吃下這個賞格。

  馮永也是有這樣的想法,他覺得如果拿著這十萬兩銀子回到華州,一來是黑狗鹽鏟子的名字名揚天下,二來是十萬兩銀子也算是筆巨款,誰都是知道,江峰對銀錢特別的感興趣,這樣回到華州也算是光鮮體面了。

  江峰知道這件事情後,也是特別的感興趣,十萬兩銀子的賞格,懸賞一個叫鄧閩的商人的性命。

  這個鄧閩到底是有什麼了不得的秘密能讓人這麼關注,按照前世那些影視小說的傳奇情節來判斷的話,這個人身上或者是有一樁驚天的財富藏寶,或者是有什麼牽扯巨大的秘密,來到大明之後,本來以為能夠給自己找到什麼人才,觀察大明的能有什麼破綻。

  結果人就是在京師發現的那個高手匠人吳光,大明的破綻他並沒有發現,自己華州在大明的體系破綻倒是發現了不少。

  林玉堂這種沒有什麼監管,結果想要挖主家的牆角,腐化敗壞的例子倒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可以說,這一次的出行意義已經是純粹變成了江峰的遊山玩水,江峰也不願意繼續呆下去,準備乘船離開。

  不過這件事情,卻真正的叫江峰提起了興趣,倒真是要看看什麼人值十萬兩的銀子,他把這個打算安排了下去。

  現在林玉堂的案子雖然是斷定兩淮的鹽商因為報復,進入山東境內殺人燒屋,那些『兇徒』也在鄒城被官兵和綠林聯合的幹掉,可還是有些人的眼睛盯著江峰,看看這裡有什麼破綻沒有。

  遇到這樣的境況,江峰索性是不出門了,每日在三江商行給他安排的院子裡面,美食美酒,還有美貌的唐萱在一旁伺候,不慌不忙,其樂無比,那裡像是那種作案之後,驚恐惶急的嫌疑犯人。

  江峰似乎輕鬆,可是華州在山東,南直隸和浙江的耳目們都是行動了起來,就是為了調查這個鄧閩的來歷,說起來,商業高度發達的江南和北方就是不同,在這個地方,各地的商戶居然是自己設立了自己的

  報。

  各個大的府縣之間都有車馬行存在,這些車馬行就是私家的驛站,各種各樣的快報通過這個車馬行的快馬騎手來回的傳遞,在松江查出來的事情,被司馬從事發展的外線寫在一張薄絹上面,封在竹筒之中。

  十兩銀子交給了車馬行,十兩銀子就是所謂的八百里加急,當然是私下的叫法,那邊的騎手們揹著裝加急信箋的小包袱在車馬行之間急速的傳遞。結果只是用了八天的時間,就從松江傳送到了江峰的手中。

  這個薄絹上面,鄧閩的資料倒是全的很,可是根本看不出來有什麼稀奇的地方,鄧閩是松江府人,今年三十五歲,沒有妻子兒女,在三十歲的時候取得了秀才的功名,不過可能是花錢買來的。

  鄧閩家中世代的行商,雖然稱不上是豪富之家,可也是殷實富裕,家中經營一個織造的工場,生意這些年做的風生水起。鄧閩此人在松江的風評極差,是不務正業,花天酒地的紈褲子弟,這買賣沒有跨在他的手中也算是個奇跡了。

  不知道為什麼,在半年前,鄧閩的工場收益突然的多了許多,一個月後他的工場就被燒燬,工人們都是被燒死在工場之中,鄧閩卻不知道去向,火災發生的半個月後,江南最大的十三家商行開出了懸賞。

  江峰大概也能想像的出來,這個鄧閩到底是個什麼樣子,在華州也開始出現這樣的人物了,華州和夷州的海商生意興隆,賺來了大筆的銀錢,家中的兒女管教的稍微顧不到,就會養成豪奢的習慣,反正按照此時的世道,這些二世祖花幾輩子都可以一直奢靡下去,江峰對此也是頭疼。

  索性是派人在漢城之中開設了各種酒肆青樓賭場,由得這些紈褲和那些四處到來的海商們去消費,同時對十鎮各個民衛的成員進行嚴格的管理,務必不能沾染這種敗壞的風氣。

  可是這樣一個紈褲子弟,燒了工場也就是個破家的破落戶了,這樣一個人,為什麼還引起十三大商行聯合的追殺呢?

  江峰的興趣倒是愈發的強烈起來,既然是下定了決心去看,那也沒有必要繼續在濟寧耽擱了,已經是生機勃勃,滿目綠意的三月,林玉堂的事情也算是風平浪靜了,在林家來接收的人確定已經是完全移交完畢之後。

  帶著從華州帶來的十五名侍衛,還有鐵丁馮永帶著的六十個人,還有唐萱,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坐船,一路南下。

  在北面的失必爾汗國,出了失必爾汗之外,整個汗國接下來最大的三個貴族就是萬戶那顏,不過每個萬戶那顏手中也湊不夠一萬戶的,真正戰鬥的時候,每個人能帶出六千騎兵對於汗國來說,已經是很巨大的數目了。

  瓦刺和韃靼被打散的部眾在兩名萬戶那顏帶著投奔失必爾汗的時候,失必爾汗和三個親信萬戶就想把這些外來人口牲畜分掉,這也是為什麼那兩萬蒙古人會跋涉千里,寧肯投降江峰也不願意呆在失必爾汗國的原因。

  失必爾汗國的邊境在這些年一直是朝著東面後退,駐守在東面的那顏達日阿赤的領地不斷的縮小,他已經是有些忍受不住,終於是不顧失必爾汗的命令和這些年慘痛的教訓,帶著三千騎兵出戰了。

  羅加諾夫派出的哥薩克遠征軍,一共不過是四百人上下,都是從波蘭逃來的遊民,羅加諾夫伯爵收容了他們,並且是給他們裝備和武器,代價就是要自己給自己打下東面的土地,只要是打下土地之後,不會向他們收稅。

  哥薩克本以為這是一條死路,卻萬沒有想到對手如此的不堪一擊。

  雙方的戰鬥沒有什麼新奇的戰術,人數遠遠超過哥薩克的蒙古騎兵們把哥薩克團團圍住,可是在距離哥薩克陣型一百步左右的地方,沒有什麼人能衝過去,只有人和馬的屍體倒伏在地上。

  哥薩克的火繩槍不斷的轟鳴,可失必爾汗國騎兵的弓箭卻根本射不過去……
rockyy 發表於 2008-11-3 19:18
第四百四十章 北面 南直隸

  實際上,在江峰沒有穿越的那個時代裡面,所看到的波弱國,而且還是一個自大愚蠢的弱國。

  第一,二次世界大戰裡面,都是任人欺凌的可憐角色,所以說,只要是在中學的時候

  或多或少學過些歷史的學生,就不會認為波蘭會有什麼強大的地方。在歷史上,特別是嘉靖年間的歷史,也就是十六世紀的時候,波蘭正是最牛氣的時候,他的風騎兵威震歐洲大陸,幾次攻入莫斯科。

  俄羅斯的軍隊都是被打的潰不成軍,沙皇對於東邊土地的渴望和擴張,也是因為西面的鄰居實在是太強大了。

  縱橫歐洲的波蘭風騎兵實際上只有一千人左右,都是由波蘭的大小貴族充任,顯然,這一千人無法支撐起來這種不敗的神話,事實上在風騎兵的下面,還有哥薩克自由民的輕騎兵和步兵,這就和斯巴達三百勇士在溫泉關死戰波斯十萬大軍,實際上斯巴達的僕從軍隊也有近萬。

  哥薩克因為自己對貴族的效忠和出戰免除賦稅和徭役,這也是他們勇猛作戰的原因,可是現在西歐的工商業飛速的發展,越來越多的農業人口轉到工商業上面去,對於糧食的需求特別是進口糧食的需求也是越來越大,東歐和中歐的貴族們種植糧食突然變的比從前有利可圖了。

  對於勞動力的需求也是越來越多,波蘭貴族們頒布了一個個的法令把原來自由的農民變成農奴,可是這依舊是不夠。

  愚蠢短視的波蘭貴族們把目光轉向了哥薩克們,雖然還沒有明文的頒布,不過哥薩克自由民們已經是開始了逃亡。

  西歐基本上沒有適合哥薩克生存的環境,同為斯拉夫人的俄羅斯就成了最佳的選擇,不過俄羅斯的沙皇雖然是收留了他們,但也不是無原則的慈悲,所付出的代價就是必須要為沙皇俄國去拓展土地。

  哥薩克們對這個決定沒有什麼異議,他們本就是僱傭兵性質的自由民,不過他們到了東邊的土地上之後,才發現這個事情很是簡單,因為所謂的韃靼人,已經是全然沒有了當年成吉思汗的縱橫歐亞時候的勇猛和組織,可哥薩克們卻在和歐洲那些披著厚重鎧甲的騎兵和步兵的戰鬥之中積累了足夠的經驗。

  失必爾汗國的萬戶達日阿赤率領的幾千騎兵儘管是把四百名哥薩克團團的圍在當中,但是根本看不出來有什麼勝利的可能。

  這伙哥薩克把裝運行李的大車圍成了簡單的一個圈,婦孺老幼在裡面裝填彈藥,男人們則是拿著火繩槍不停的朝著外面開火,沒有錯,這些哥薩克人裡面還有一百多人的婦幼,能夠作戰的也就是不到三百人的男丁。

  可儘管是這樣,還是無法衝進對方的防禦,在外圍就是人仰馬翻,現在的失必爾汗國甚至沒有沒有多少大弓,在草原上面太平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了,讓這些馬背上的戰士早就是蛻化成了牧民。

  四百人所能攜帶的彈藥畢竟是有限的,在達日阿赤的部隊死了二百多人之後,槍聲的頻率降低了下來。

  失必爾汗國的騎兵們集中了五百人的集團,在督戰隊的威逼下,一往無前的發動了衝鋒,終於有人靠近了大車,並且咬著馬刀爬了上去,可是近身肉搏的戰鬥中,高大的哥薩克人揮舞著大刀和長矛絲毫不落下風。

  加上大車圍出來的地形,失必爾汗國的戰士們根本沒有什麼佔到什麼人多的便宜,根本衝不進去,外面的達日阿赤急得直跳腳,不停的派出手下人衝上去,看起來這次的戰鬥,失必爾汗國雖然是艱苦,可還是能夠戰勝了。

  就在這個時候,在左邊突然傳出了轟隆隆的馬蹄聲音,達日阿赤轉頭一看,頓時是變了臉色,遠處煙塵湧起,朝著這面迅速的靠近過來,在這片平原上面,達日阿赤不覺得除了自己還有什麼人能集合起來這麼多的騎兵了。

  那只能是面前這些可惡番鬼的援軍了,達日阿赤知道自己此次是完敗了,在那邊戰鬥的騎兵們也是看到遠處的煙塵,早就是失去了戰鬥的意志,反倒是被哥薩克們集合人手殺了出來。

  達日阿赤也不多話,直接就是撥轉馬頭,朝著另外一個方向狂奔而去,主帥一走,其他人更不要說什麼戰鬥的勇氣了,三千騎兵迅速的潰散在平原上。

  在這一天的戰鬥之後,失必爾汗國的萬戶那顏從三個

  兩個,並且失去了三分之一的土地,在這塊土地上的士增加到一千名,失必爾汗發佈了動員的命令,命令每個能夠戰鬥的男丁都要到金帳集合。

  同時面對哥薩克的軍事壓力,也不得不暫時簽署了和談的協議,承認被佔領的土地是沙皇委託羅加諾夫伯爵管理的,和失必爾汗國無關。

  現在只不過是春天快要結束,這時候不管是那一方都沒有做好戰鬥的準備,不過任何一方也是知道,進入秋天,草長馬肥的時候,就是大戰的開始。

  劉十三率領的遠征拓荒隊,距離失必爾汗國的中心核心位置,還有三個多月的路程,此時正在進行枯燥無比的行軍。

  江峰離開濟寧的時候,運河上面幾乎沒有什麼民間的商人敢走了,因為兩淮和山東的鹽商驅使他們的鹽鏟子不斷的爭鬥,死人不少,被波及的無辜人員也是越來越多,而且現在有很多想要渾水摸魚的匪盜也是動手了。

  這十年來,這些跑江湖,混山寨,水寨的綠林匪徒,路上響馬們,很莫名的發現,自己的行事都是變得有規矩起來。

  要幹什麼,要做什麼,要殺某人,都是有人在後面指使,做什麼事情拿多少錢都是定規,每個山寨後面總是有幾個商人士紳支持著,若是想要為所欲為,搶掠燒殺,不用多長時間,就會被官兵剿滅,或者是被同行以江湖道義的名義幹掉。

  並不是每股勢力都會被商人們看上的,結果許多原來頗有聲勢的勢力都是無力維持煙消雲散了。

  江峰當年在山東為了鹽運的壟斷和安全,用權勢,武力和金錢威逼山東的地下武力服從規範,變成江家軍體系下面的卒子。結果山東的鹽路和商路都是興旺異常,其他的省份看到了山東的先進經驗,當然是紛紛學習。

  各處的商人勢力都是在飛速的膨脹中,在官府也是越來越有發言權,他們需要有聽命於自己的武力,也不希望在各地的商路上出現什麼劫道的強人,當年統一山東鹽業的方法並不難,江南的十三家商會也是如法炮製,其他省份也是如此。追求自由自在的強人們只有兩個選擇,或者是成為商人們養在外面的護院,或者是逃散死亡。

  可是林玉堂的死去,還有淮上鹽商的被殺,一時間,許多人都是以為脆弱的秩序崩壞了,那些潰散了的勢力殘餘紛紛的活躍起來,特別是事件發生的運河上,更是群魔亂舞,朝廷在運河上面的秩序維持有水師和漕幫。不過這段時間實在是太平的太久了,亂子一起,這些人甚至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只有商會和糧行們紛紛的組織人手進行清剿,可是短時間根本無法改變這個情況,這個亂局還要亂一段時間。

  因為這樣的局面,很多行駛在運河上的船隻,白天都是大隊同行,到了晚上都是結伴的停泊,不過江峰的船隻卻不理會這些,只是船夫晝夜的輪換,船隻則是不停的朝著揚州前進,這一路上的唐萱則是提心吊膽,唐萱從小雖然是被賣進了青樓,可也算是嬌生慣養中長大,那裡見過這麼多的廝殺血腥。

  江峰的三艘船,白天人多眼雜的時候還好說,到了晚上總是有廝殺的聲音傳進船艙裡面來,她現在被單獨的安排了一間艙位,一個人孤零零的,聽著外面的廝殺喊聲,總是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覺。

  不過看著同行的那些護衛各個臉上平靜異常,若不是晚上聽到那些聲音,唐萱甚至不知道晚上到底是不是發生了那些廝殺。

  每天白日間,唐萱都要去江峰的房間去收拾一番,她現在對於自己的丫鬟身份有些認命了,不過江峰的真實身份,她也是越來越好奇,在揚州時候,她雖然是被養在深閨,可是那些『看貨』的豪客還是見過不少,裡面甚至也有公侯子弟。但是這些人好像是比起江峰來,不管是做派和錢財都遜色不少。

  唐萱走進房屋的時候,正看見江峰和馮永在那裡談笑,馮永坐在下首,恭敬的笑道:

  「大人武勇不減當年啊!」

  「莫要奉承了,我也是許久沒有活動了,昨晚上才殺了十幾個,不過癮,不過癮啊……」
rockyy 發表於 2008-11-3 19:19
第四百四十一章 紛亂的運河

  唐萱聽到這話,手禁不住在那裡一抖,端著的茶碗頓時來,坐在那裡的江峰身體一閃,已經是把茶杯托住,僅僅是一些水濺了出來。唐萱這才是平靜了一下心情,可是聽著屋子裡面的兩個人,恍若無事的談笑間說殺人的事情,讓她實在是有些害怕,感覺恍惚之中不是自己的世界。

  在船上,也沒有那麼大的規矩,那邊的馮永站起來把茶碗和茶壺都是接了過去,放在江峰的面前。

  看著女孩子的臉色有些不對,江峰隨口問了一句:

  「怎麼,這水上的生活不舒服嗎?」

  唐萱當然是不敢說自己有些被他們說的話嚇到了,只是連忙的搖頭,輕聲的回答說道:

  「水上的顛簸有些不習慣,也許是在地上的時間久了。」

  美人作態,楚楚可憐,自然是一份難受卻也是做出來十分,江峰那裡心裡面卻是明白的很,揚州本就是水鄉,畫舫無數,唐萱這樣的女孩子怎麼會因為在船上的生活有什麼不習慣的。

  不過江峰懶得說破,女孩子對自己還是不能合心,這也是當然的事情,他沒有和唐萱說自己的情況,對方不知根知底,如何能對你坦誠相待。當下他也只是笑著說道:

  「這裡不缺你一個小女孩的伺候,回自己房中休息吧。」

  聽到這句話的唐萱也顧不得什麼客氣和禮節了,連忙的躬身謝過,轉身回到了自己的房中,方才江峰和馮永笑著議論的那些話,讓她有些不寒而慄的感覺,她推測江峰是不是殺人無數的江洋大盜。

  自己跟著江峰在一起,是不是會受牽連,也許是春夏交替的時候,溫度變化較大,唐萱也許受到了風寒,有些頭暈目眩的感覺,回到房中,煎了道熱湯喝了下去,出了點汗,這才是舒服了些。

  接下來就覺得一陣倦意襲來,反正江峰已經說她在船上也不用總是做些傭人的夥計,唐萱索性是躺在床上休息,蓋著一床薄被,不知不覺間,在船隻的晃動中,進入了睡眠之中。

  在運河上面的船隻和在陸上不一樣,只要是掐住幾個地方,可以用比較少的人力守住船隻,所以江峰和護衛們倒並不疲憊,畢竟不可能一條運河千里,每一段都有盜匪無數,那豈不是天下大亂的局面了。

  江峰此時倒是已經是神清氣爽,走到船板上面,陽光倒是不錯,帶著潮氣的清冽空氣撲面而來,讓人十分的舒服。

  邊上兩艘船都是保持著這艘船差不多的速度,把江峰的這艘船夾在中間,這也是有拱衛的意思,十幾名士兵正在那裡用河水擦拭刀劍,江峰頗有興趣的看著他們的動作,那名護衛的首領看到江峰注意,笑著站起來說道:

  「老爺,咱們的刀劍沾血之後的血腥氣味放在船上,實在是不舒服,索性是用河水清洗乾淨。」

  太陽升起來之後,河上的船隻也就是多了起來,江峰正要和屬下們說幾句,相鄰的船隻上就有人大聲的喊道:

  「這位船上的客官,晚上咱們幾艘船結伴停泊吧,現在這河上不太平啊!」

  幾乎江峰進入微山湖之後,就有船隻上的船工在那裡大聲的要求結伴,畢竟是人多勢眾,就算有想要動手的匪徒,也是要掂量一下。不過江峰這裡都是客氣的回絕了,因為他也是著急趕路。

  如果是耽誤了時間,那個鄧閩被其他人抓住可就沒有意思了,看到江峰的眼色,三艘船上的船老大客氣的笑著回覆道:

  「這位兄弟,我們這船有要緊的事情去南邊,多謝您的好意了。「

  話既然是說成這樣,自然是沒有必要繼續下去,邊上的船也不多話,直接就是閃開了道路,在船上的飯菜算是很有特色,河鮮更是出眾。行船的時候,就有會釣魚的直接在水中撈出魚來。

  此時的運河,和後世全是油污垃圾的髒水溝自然是不一樣的,撈起的魚來,也算是純天然無污染的食品,雖然正是春夏之交,不是魚類肥美的季節,可也算是難得的好材料了,江峰也感到有些手癢。

  自己動手收拾起來,這樣的鮮魚,講究的是突出魚本來的味道,如果濃油重醬的下調味烹飪,反倒是不美。

  船家把魚收拾利索之後,江峰自己動手做了起來,船上的人這麼多,單純的蒸魚或者是做菜顯然是不夠分的,索性是把魚骨魚鱗完全的剔除掉,然後把魚肉改刀成細絲,冷水後下魚肉絲,在下料的時候,就是直接把生薑切成細末,和魚絲一同下去。

  船

  具,顯然不能太大,那種小的火甕更是方便,吩咐人,只要是一沸騰就立刻抽出柴草,水一平靜在加入燃料,始終是讓湯水保持在開和不開之間,湯水也不減少。

  到了太陽偏西的時候,已經是煮了兩三個時辰,但是沒有添加水,魚湯卻是僅僅是減小了一點點,這時候,拿著木勺在湯裡面轉悠一圈,已經是看不見魚肉絲了,完全的融化在湯水裡面。

  僅僅是剩下了快要成泥的薑末,魚的精華完全的融化,這時候才是灑進去少許的鹽和胡椒,不過這樣的湯水對於上百人來說也是太少了,江峰還有絕招,船上自己帶著給養和糧食,上好的銀絲掛面用別的鍋灶弄熟,每個人都是分到了一碗麵,面上澆上一勺魚湯,滴上幾滴香醋,把僅剩的腥氣去掉,這面本來也就是爽滑勁道,沒有什麼滋味。

  鮮美的魚湯澆上,頓時就有點石成金的效果出現,那麵條都是變得好吃無比,三艘船的人都是吃的眉開眼笑,差點把自己的舌頭也是嚥了進去。

  這些人在華州的時候,或多或少都是聽說過自家的大人做飯的手藝高超無比的傳聞,可是目前江峰的身份,那裡還有人吃到他的手藝,都只是當做一個奇聞來聽,誰也沒有想到今天卻有這個福氣吃到了,當真是名不虛傳,那邊的船老大也是讚歎不已,在那裡說道:

  「咱家行船幾十年,這河裡面的魚也是吃了這麼多年,這麼好吃的做法卻是頭一次見到,真是神奇。」

  白天的時候,船上熱熱鬧鬧,不時的有別的船過來招呼是不是晚上結伴停泊,都是被一一的拒絕,可是太陽剛剛落山,河面上的船隻就一下子的變得稀少起來了,只有路過一些河港的時候,才能看到大批的船隻。

  河面上驟然就是冷清了,江峰的隨從們在白天的睡眠中都是養足了精神,這時候紛紛的坐在船艙裡面,或者是閒聊,或者是擦拭兵器。不過,整個的河面上,無比的安靜,江峰的船隻也是如此。

  唐萱是在這樣的安靜之中醒了過來,白天的發汗之後,那些不適的感覺也就是消失無蹤了,不過白天睡的已經是很多了,這時候躺在床上,感受著船隻的輕輕搖晃,壓根睡不著。

  今晚倒是安靜,清冷的月光透過窗戶照了進來,顯得幽靜異常,運河上面沒有什麼波浪,只有座船划破水面的時候發出的水聲,唐萱很想出去看看,大凡這種有一定文化造詣的人都是頗為的講究境界情調。

  當然,這個所謂境界情調在江峰還沒有穿越的時候,一般都是被叫做『小資』。

  唐萱也不知道現在到底是什麼時候,不過看這個情況,應該是其他的人都已經是睡下了,女孩輕手輕腳的走出了船艙,站在了船板之上,仰頭望著天上的明月,在船頭船尾都是有船工在那裡操縱,他們自然是不會打擾客人。

  船頭燈籠的燈光映照著唐萱的面孔,本就是絕色佳人,月下燈前,更是清麗無儔。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唐萱聽到腳下的水面有響動,一隻手猛然是從船邊伸過來扣住了船舷,藉著一個腦袋跟著冒了出來,在那裡嘿嘿的盯著唐萱,口中低聲的笑道:

  「真是大美人啊,抓回去玩幾次也能賣個大錢!」

  這人長得瘦削,可是言語之中那種凶狠獸性的氣息十足,被驚嚇的唐萱嚇的連驚叫都叫不出來了,水中冒出的那人,單臂用力,整個身體都從船舷的邊上探了出來,身後就朝著唐萱抓去。

  眼看被被抓住,在唐萱身側突然勁風響動,一根粗大的竹竿從船上的廂房中直刺了出去,那個人的獰笑掛在了嘴邊,被硬生生的刺了一個通透,撲通一聲掉進了水中。這時候,其他的船舷處紛紛有人跳了上來,廂房裡面的士兵早有準備,衝出來就開始居高臨下的格殺。

  唐萱這才是尖叫了起來,水中不少人都是冒了出來,其中一個人衝到了唐萱的跟前,剛要有所舉動,女孩已經是嚇的呆了,動彈不得,猛覺得被人一拉,江峰已經是站在她前面,手中的大刀劈了下去,那匪徒立刻就變成了兩截。

  鮮血濺到了唐萱的臉上,突然間,女孩覺得自己並不害怕了,看著江峰的背影,只覺得無比的安心和安全。
rockyy 發表於 2008-11-3 19:20
第四百四十二章 獵殺的樂趣

  在這個時代,對於女人的稱呼往往是加上一個『弱』字是『弱女子』或者是『弱質女流』,原因就是此時的女人們並沒有什麼獨立的能力和基礎,再出色的女孩子都需要依附男人存在。

  特別是唐萱這樣的女孩子,更是先天性的有一種不安全的感覺,從小雖然是按照官家小姐的培養方式培養,可是冰雪聰明如她們這個樣子的,自然是對自己是貨物的事實很是清楚。

  所以她們迫切的需要找一個穩固的倚靠,一般來說,這樣的女孩子都會在二十多歲的時候,找到一個豪商為自己贖身,這算是找到自己的下半生了,可以說,這個時候才談得上安全了。

  唐萱在被林玉堂贖身的時候,還是頗為的驚喜,這等北七省的大鹽商,不管是錢財還是人品都算是很出色的,可是知道自己將要被送給鹽運使左槓守的時候,她失望之極,可也知道自己無法改變這樣的命運。當林玉堂讓她打探江峰的情況,並且作出了種種許諾之後,已經是完全認命的女孩心思又是活絡了起來。

  可是世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消息沒有打聽出來,林玉堂這等巨商在一夜之間,府第化為白地,全府人口都是死於非命。

  這樣的情況下,跟著江峰也是唯一的選擇,可是即便是她自己主動提出來是跟隨江峰,心裡面依舊是沒有底,唐萱始終是覺得,江峰可能是江洋大盜,或者是膽大包天的不法之徒,這樣的人豈能長久。

  到時候自己又要流落到江湖上,自古紅顏多薄命,並不是閒來無事的感傷,而是一種真實的情況,這樣美麗的女孩子流落民間,下場肯定是頗為的悲慘。

  就這麼忐忑著一路行來,卻在這樣危險的時候,唐萱腦中如電閃雷鳴般明白了過來,面前當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就是最適合自己的男人,儘管江峰不懂什麼琴棋書畫,不是什麼溫文爾雅的讀書人。

  但是這樣的男人卻肯為女人流血,可以保護自己不受到侵害,唐萱突然間知道,自己的接下來的人生,一定是在這個男人的庇護下面,被他遮風擋雨,舒舒服服的生活著。

  江峰自然是不知道身後的女孩子會有這麼多的想法,他現在的血液都是沸騰了,身居高位之後,很少有這麼面對面的廝殺,江峰只是感覺到無比的痛快,不需要考慮什麼計謀和大勢,只是揮刀劈砍和防守。

  船上的廂屋兩邊的船板其實並不寬敞,江峰衝出來之後,完全的堵住了過道,那邊已經是爬上來兩個人,看著同伴被竹竿刺死在船舷上,頓時是大喊著衝了過來,可是船舷狹窄,只能是一前一後。

  這邊的攻擊也是簡單,江峰手中拿著就是厚背的朴刀,直上直下的劈砍了下來,當先的那個匪徒,看到對方招式如此的簡單,心中想著自己只要舉刀格擋,然後抽出腰間的匕首刺過去就是了。

  這麼狹窄的空間,水匪的格鬥都是用短兵器廝殺,近距離之內的方法很多,江峰這種大開大合的劈砍就很不適合了。

  正當面的水匪舉起手中的方刀朝著江峰的兵器上面一迎,另一隻手已經是朝著懷中摸了過去,身體微微的彎曲了起來,就要想著前面衝過去,可是舉起格擋的方刀和江峰劈過來的朴刀一接觸,頓時覺得不對,因為對方刀上的力量太大了,想要閃躲已經是完全來不及了,就聽到『卡嚓』一聲,就好像是從來沒有格擋過一樣,帶著猛烈的勁風直接就是砍了下來,重重的劈在那個人的脖子上。

  那個人準備前衝的身體頓時是硬生生的被釘在了那裡,因為朴刀已經是從他的脖子直劈到了胸膛處,後面的那個人腳步還沒有來得及停下,卻猛然覺得一股溫熱的液體噴到自己臉上來。

  腥氣撲鼻,是血,那個人腦海迅速的反應過來,稍微的愣怔了一下,就看到前面的同伴身體朝著自己就衝撞過來,胸腹間一陣劇痛,不由自主的張開了嘴,想要掙扎。

  江峰一刀劈中,雙臂運足了勁力,向著前面就是推了過去,他勤修武功,雙臂的力量極大,推動屍體,屍體衝撞的速度竟然是比後面的匪徒更快,刀鋒隔著屍體刺中了後面的人,感受到刺中,

  厚背的朴刀一翻轉,直接就是向著上面撩去,一刀四段,前後兩個人居然被他一刀分成了四段。

  站在江峰身後的唐萱被這一

  動作帶的心動神馳,一時間竟然是忘記了害怕,甚至後有人爬上來了。

  卻看到前面江峰抽出刀轉過身來,動作並沒有停住,直接就是把那把大刀朝著這邊投擲了過來,那麼沉重的一把刀,在江峰的手中就好像是一根投矛,帶著呼嘯的勁風直直的飛了過來。

  唐萱此時終於意識到自己是在戰場上,可是被大刀的勁風壓迫,居然是叫不出聲音來,接著就聽到自己的身後『噗哧』一聲,身後有人發出了驚心動魄的慘叫,仰天就是倒下去。江峰朝前走幾步,一把就把唐萱抱了起來,笑著說道:

  「外面這麼亂,女孩子出來幹什麼,老老實實的帶著去!」

  女孩在慌亂之中被江峰抱起,感受到江峰身上溫暖的男子氣息,頓時所有的驚慌都是消失無蹤,完全在那裡平靜了下來。可是隨即就尖叫起來,接著月光,看到江峰身後的船舷又有一個人探出了腦袋,她大喊道:

  「老爺,你的身後有人。」

  「你的叫聲真響…‧‧」

  江峰調笑一句,眉頭微微皺起來,顯然是女孩子的尖叫頗為的刺耳,不過腳下卻絲毫不停,一個虎擺尾重重的踹到了船板上面,他早就是聽到了身後的響動,早就是判斷好了方向,所謂虎擺尾就是倒鉤腳。

  方纔的幾下子搏鬥,都已經是把江峰渾身都是活動開來,這一腳的力氣更是用的足夠,堅硬的船板,被這一下頓時踢打的粉碎,爬上來那個人,正在用手扳住船舷,準備接著單臂的力量把自己甩上來,另一隻手拿著短兵器要刺殺。

  沒有想到,胸膛處的船板猛然是碎裂開來,帶著薄鋼片的靴底重重的踢在他身上,這力量大的驚人,船板的碎裂絲毫沒有減弱衝擊,「誇喳」一聲響,水匪的胸膛完全的凹陷了進去。

  頓時一口鮮血夾雜著內臟碎塊噴了出來,毫無反應的掉進了河裡面。動作沒有停頓,連殺三人,這等威猛的氣勢震懾全場,竟然沒有人敢繼續接近這艘船,江峰的手臂一展就把唐萱送進了廂房之中。

  離開的時候順手捏了一把唐萱的臉頰,開口笑著說道:

  「呆在房中不要動彈,很快就沒事了,不用害怕,都是小蟊賊。」

  他的本倒是沒有什麼輕薄的意圖,只是想要這個美麗的小女孩不要因為方才見到的廝殺有什麼心理陰影,唐萱卻不怕面前這個身上血跡斑斑的凶悍男人,反倒是溫婉的笑了一下,乖巧的點點頭,輕聲的『嗯』了一聲。

  就算是江峰再遲鈍,也看出來了唐萱對自己的態度已經是從敬畏和疏遠,變得有些接近和親暱了,在那裡禁不住一愣,有些摸不到頭腦,只是衝著女孩點點頭,然後轉身拉上了門。

  水匪們自以為自己是突然襲擊,卻沒有想到對方是早有準備,就好像是獵人獵殺獵物那樣,那些上船來的很快就被全部解決掉了,剩下的人都是在水中不敢冒頭,這個水域,船隻行駛的極慢,水匪們跟上船並不費事,雙方的距離也不容易被拉開,藏在水中卻也是個隱患。

  不過江峰的護衛和馮永所帶領的鹽鏟子卻經驗豐富,一聲令下,每艘船兩翼都是竹竿吊下了大的牛油蠟燭燈籠,貼近水面之後,雖然是夜間,卻也是可以看清楚大概的東西,這就足夠了。

  丈八的粗大竹竿上面套著利刃,江峰的手下站在船邊,朝著那些可疑的地面狠狠的刺了下去,在水面的掩蓋之下,根本不會有什麼慘叫發出,卻有一團團的血污飄了上來,躲藏在下面的水鬼躲無可躲,只能是浮出水面,可江峰的手下顯然不想給他們求饒的機會,長竹竿在水面來回攢刺,一個不留。

  突然間,在岸上有人大喊道:

  「船上是那裡的朋友,下手這麼狠辣,難道就覺得他日山水不會相逢嗎?放了我們兄弟一……」

  聽著岸上的大聲喊叫,一名護衛遞給江峰弓箭,然後自己把弓箭張開在箭頭上麵點燃了火,朝著聲音發出的方向射了過去,燃燒的箭劃過,瞬間的光芒閃過,岸上的人頓時顯現出來。

  江峰張滿的弓弦鬆開,利箭嗖的一聲急射而出,岸上慘叫一聲,再也沒有聲息……
rockyy 發表於 2008-11-3 19:21
第四百四十三章 河上所見

  獵殺並沒有用太長的時間,也就是半個時辰左右,在江死了岸上那個大罵的傻子頭領之後,依稀聽見有些人急匆匆逃跑的聲音。

  然後整個河面完全的安靜下來了,三艘船的士兵們收起了燈籠和竹槍,過了這一段的河道,前面就變的順暢不少,船老大就要把帆升起來,加速前進了。揚帆前進的船隻,除非對方也快船追趕,像是方纔那樣潛入水中上船則是不可能了。

  方才在船上廝殺的士兵們收拾完畢之後,紛紛的回到船艙中睡覺,在船艙中又是走出了二三十名護衛和士兵,原來,方纔的戰鬥中,江峰的手下壓根沒有全部的出動,而是輪換著進行戰鬥,至於江峰為什麼親臨第一線廝殺,為了過癮的可能性很大。

  本來想進房中看看唐萱到底是什麼精神狀態,江峰一進去,卻發現唐萱已經是趴在床上睡著了,顯然是今晚遇到的事情給她的驚嚇太大,疲憊異常。

  江峰看著女孩臉上掛著安心的笑意,禁不住搖搖頭,開口自言自語的說道:

  「真是不知道這女孩腦子在想些什麼?」

  走出廂房帶上了門,江峰俯身在方才被打爛的那個船板缺口那裡,在河水裡面撈了幾把,隨便的洗了一下臉,自己也是走進了房中。

  水匪們在前面幾年的吞併火並之後,那些有船有人的大多是被十三家商會約束住了,剩下這些流寇們則基本上都是窮的底掉的亡命徒,連艘像樣的船隻也是沒有,只能是依靠著在船隻行駛緩慢的河道上,潛水爬船。

  在船上三天,江峰已經是遭遇了四撥這樣的流寇,在路上看是天下太平,可是在官府的力量薄弱和到達不到的地方,盜匪的熾烈比起從前江峰的從前的印象來,卻厲害了太多太多。

  這說明什麼,官府的管轄力量依舊是足以維持秩序,但是不受控制的力量也是在逐漸的加強,從前這些散落在那裡的小匪幫們,哪有這樣的戰力。

  第二天清晨,按照船老大的說法,還要再走一段時間才能到了有民戶和港口的地方,也就是說,河面上依舊是和夜間一樣的清淨,結伴同行的船隻,還要在兩三個時辰之內才能看到。

  這樣的情況,卻是居心叵測的人乘著清晨防範鬆懈的機會,上船為禍的好時候,所以早早起來的江峰和那些輪換的護衛們,早就是在船上四下的巡查巡視了。

  行走了一個時辰之後,在對面卻有一艘大船迎面駛來,這艘船比起江峰所稱作的三艘船加在一起都要大不少,在這裡可疑稱得上是巨船了,江峰大略一估計,覺得不管是衝撞還是雙方的接戰。

  怕是自己的船都不會賺到什麼便宜,連忙衝著手下人吩咐了一聲,那些護衛們都是行動了起來,在這等河船中,都有壓艙的物件,倒不是運河上面有多大的風浪,而是為了船隻行駛的穩定。

  一半都是石頭,不過江峰這一行人,也有些東西是放在壓艙的那裡,不多時,很多在船上廂屋裡面的人都已經是把火繩槍裝填完畢,隨時等待著號令行動。

  船老大按照河道上的規矩,把自己的三艘船都是停在一邊,讓大船先過,江峰也是站在船邊那裡,瞇著眼睛看過來的大船,竟然是樓船的模樣,不過在運河這樣的水道上,樓船的戰力確實是最大。

  即便是隔著很遠,也能看到樓船上面的風帆群在那裡不斷的調整變化,顯然是要放緩速度的樣子。

  站在船頭的船老大也是有些緊張,突然間暗罵一聲,用手拍拍自己的腦門,匆匆忙忙的跑到了船艙裡面,江峰一愣,禁不住手握緊了刀柄,心想這船老大難道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不過很快的,船老大已經是從船艙裡面跑了出來,手中拿著一面旗子,上面繡著大河同行四個字,同時衝著另外兩艘船上的船工扯著嗓子喊道:

  「不要在哪裡傻呼呼的站著,快些把這個旗子打出來,要不一會被拍桿直接就砸沉了!」

  這番話說完,那兩艘船上船工也都是如法炮製的把旗子掛了起來,就在這個過程中,那邊的樓船緩緩的靠近了過來,離得近了,逆光的江峰看到對方的船頭飄著一面大旗,旗子上面繡著一隻。

  這樣的船隻,江峰老實說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艘樓船的兩側好像是蟲子的節肢那樣,有六個長桿子被繩子

  在長桿的末端,拴著大石。顯然這就是船老大所說I桿』了。

  這個東西的威力可想而知,雙船交錯,這大桿子帶著巨石砸下來,什麼船隻也是吃不住勁,小船直接就會被拍個粉碎。

  接下來看到的東西更是讓江峰倒吸了一口冷氣,在船頭和兩側居然有小炮架在那裡,不過口徑看起來還沒有佛朗機那種一磅炮的口徑大,顯然是類似虎蹲炮之類的粗火槍,威力一般,可就算是這個樣子,這也是太過於驚人了。

  大船上面的人有的拿著三眼銃,有的拿著弓箭,冷冷的看著江峰的船隻,一個穿著近身水靠的漢子走過來大聲的問道:

  「從哪裡來,去哪裡的?」

  就站在江峰身邊的船老大連忙上前一部,在那裡笑著會話道:

  「是三江商行的船,好漢們看我們的旗子,這可是商會作保的船隻。」

  對面船上的人顯然都是看到了江峰這三艘船上,在桅桿上面掛著的旗子,那些拿著刀槍的人們,臉色都是鬆弛了不少,那名漢子點點頭,不過隨即又是問道:

  「這時節,水面上亂糟糟的,你們怎麼這麼早就出來?」

  看到掛起來的旗幟之後,那個漢子還要盤問,這顯然是江峰這三艘船,出現的時間太讓人懷疑了,照理說,晚上不行船,天黑的時候,都是停泊在某個港口,船隻又都是差不多的樣子,不會出現誰比誰快許多的局面。

  整個河道上,基本上是或者許多船隻,或者是一艘船也看不到的情況,所以,江峰他們乘坐的這艘船,確實是太顯眼了。

  船老大倒是心裡面坦蕩,開口朗聲的回覆道:

  「咱們這位東家有急事要南下,自己帶著護衛和壯丁,實話跟您說,路上也是打退了幾股水匪呢!」

  說話的時候,用手一指江峰,那名大漢的目光轉了過來,江峰微微一笑,在那裡抱拳示意,在樓船上的那名大漢大概的掃了幾眼,江峰的氣度打扮確實是像個在外行商的商人,而且各艘船上的護衛們都是拿著兵器坦坦蕩蕩的,倒是看不出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何況這個三江商行的名頭他也是聽說過的,加上在船頭飄揚著的那三面旗幟,可是船行發下來的,等於是做了個擔保。

  略微一沉吟,那名大漢朗聲的說道:

  「那就是耽誤各位的行程了,提醒一句,再往南走三十里,已經是沒有什麼匪患,我漕幫保你船隻通行無憂,不論是白天黑夜,兄弟還要上去剿匪,打攪了!」

  說完這番話之後,那大漢點點頭,船上的帆群都是升了起來,船速慢慢的加快,離開了這段河道。船老大在那裡連連的說了幾句討巧的話語,滿臉笑容的恭送,等到那大船完全走開之後,才是吆喝著手下的水手開船。

  江峰卻有些納悶,船老大倒是主動的過來解釋了:

  「江老爺,這大河現在都是由這漕幫保著呢,凡是在這河上行船的都是要跟著漕幫交錢買個方便,說是學海上的規矩,這漕幫說自己是河上的義士結伙為幫,其實誰都是知道,他們不過是十三商會養的看門狗,這年頭,有錢才是最大!」

  這海上的規矩,再明顯不過的就是說江峰自己訂的規矩,凡是海商行船,就要跟華州,夷州,現在還要加上馬六甲城的艦隊繳納費用,感情這運河上也有這樣的規矩了,江峰禁不住暗笑了一聲。

  和那些散匪不同,這樣的船隻,有火器,看樓船上面的士兵也都是剽悍之士,相信照著大明水師也不會差多少,而且搞不好還就是大明水師的民營項目,按著個漕幫的名頭罷了。

  如此的武裝被民間的商人們掌握在手中,想必不會僅僅就是這一艘樓船,而且十三家商會在民間可是合法而且和官府交結密切的組織,在江南居然有這樣的合法的不受朝廷控制的,而且是力量如此大的武裝組織。

  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大明統治基礎上面的一絲裂縫。

  那邊的船老大已經是把一切都準備停當,船隻緩緩的駛進了河道的中央,加快了速度,江峰衝著樓船消失的方向,嘴角掛上了一絲冷笑……
rockyy 發表於 2008-11-3 19:22
第四百四十四章 貪慾無窮

  嘉靖皇帝在正常發展的歷史上,活了五十九歲,這個年來說也算是長壽了,他從荊楚的興獻王府出來的時候,身體很是敏感纖弱,據說連刺激性的氣味都受不了,這也是他信奉清靜無為的道教的原因。也許是道教的某些養生的方法真正的起了作用,嘉靖皇帝的身體在氣候遠不如荊楚的京師,反倒是逐漸的好了起來。

  有筆記說到,嘉靖在四十歲,還是滿頭烏髮,好比二十歲的年輕人,說起來好像是大驚小怪,可是在十六世紀來說,四十歲滿頭白髮的可是常見的現象。

  不過在這個時空中,嘉靖皇帝已經是有了許多的白髮,這一年是嘉靖十九年,他才三十四歲。現在的他可是有許多的好名聲,比如勤政之君,比如聖明之君,已經是正常運轉了上百年的內外朝制度。

  司禮監和內閣互相制衡的制度,在他發動了檢地清洗之後,完全的崩潰了。現在很多需要太監來辦理的事情,都是需要他親力親為,必須很客觀的說,所謂的宦官亂政,並不是明朝的普遍現象。

  因為有明近三百年,我們所知道的大奸大惡也不過就是那麼幾人罷了,其餘的監,司,局各個衙門的太監都只不過是和六部官員們一樣,都只不過是這個帝國機器運轉的零件而已,而且那些太監之所以從粗通文字,那是因為在內書房跟著內閣大學士們學習的,如果他們為奸為惡,教導的人應該是有多大的責任。

  本性是喜歡玩樂的嘉靖皇帝,在經過黃錦和陸炳以及京師商團的蒙蔽之後,他覺得如果總是那麼相信外臣,自己在深宮之中,不聞天下事,早晚還是要重蹈檢地案之間的那種局面。

  可是親政的後果是疲憊異常,天下間的事情紛繁無比,內閣六部三司近萬官員尚且是管得亂七八糟,何況一個皇帝。

  結果就是越來越力不從心,內閣的大學士們總是和藹親切的說,下面的小事就交給大臣們來處理,真正的軍國事當然不會隱瞞皇上,一定是欽定為準。大事小事的標準怎麼界定當然是這些文官們決定了。

  嘉靖皇帝心裡面已經是有些後悔了,想要重新控制錦衣衛和東廠,用來制約已經是近乎無法制約的文官集團。

  卻沒有想到的是,內閣和六部對此大為的支持,絲毫沒有什麼阻礙的意見,重新整頓之後,用起來才發現,這兩個從前皇帝的爪牙已經是失去了從前的威力,變成了徹頭徹尾的綿羊。

  原因很簡單,錦衣衛和東廠所有的收入來源都是被文官剝離到了六部之中,大家不要以為靠著敲詐勒索就可以維持一個龐大的武裝情報機構的運轉,必須要有收入,從前東廠和錦衣衛有部分的稅收和專賣的權力,這才是有那樣的威力和規模。這一點,想必是華州的劉十二還有羅義理解的最為深刻,司馬從事對外,親兵營對內,兩個機構人數加起來人數不過兩千,可是花費的數字近乎是半個夷州艦隊的開銷,錦衣衛和東廠這樣效率更低攤子更大的機構花費可想而知。

  內閣大學士們對於錦衣衛指揮使和東廠提督的態度很簡單,要是想要威風,立刻掐住你的預算,沒錢花,看你還能怎麼做。

  再說,在這兩年左右的時間之中,廠衛的人手煙消雲散,大部分流散四方,此時重建,手握權力的文臣們朝著裡面安插了無數自己的親信,這樣的機構怎麼會親近皇帝,這不是爪牙,而是別人的耳目。

  在嘉靖身邊的太監和軍官,也不是從前的人了,從前的黃錦好歹也是有決斷的角色,現在的芮小三,本就是低階的宦官出身,除了聽嘉靖的話辦事之外,再也沒有什麼其他的長處了,檢地案掉的那些腦袋,早就是把他震懾住了,儘管他是現在宦官品級最高的,可是不敢多說一句話,多做一件事,生怕惹禍上身。

  周林更是如此,他坐在京衛提督這個位置上,已經是心滿意足,不會再去要求什麼,而且本就是個忠心的武人,沒有那麼多權勢機關的心機,拱衛皇帝的安全那是足夠的稱職,但是指望在別的什麼方面用上,那是不成了。

  說起來,嘉靖皇帝也是有這樣的感覺,從前黃錦和陸炳把持權柄,京師商團操控言論的時候,自己雖然是信息不通暢,可是通過一些渠道,終歸是能知道到底出現了什麼事情,現

  真正的聾子和瞎子。

  決斷什麼事情,根本形成不了自己的判斷,因為他看到的就是文官們想讓他看到的,他聽到的也是文官們的言論,儘管這些都是稱頌他作為什麼聖賢,聖明,卓越,千古難逢,堯舜之類的誇讚詞語。

  這樣的局面,也是自己做成的,嘉靖也只能是捏著鼻子認了。

  不過在嘉靖十九年的春天,又是遇到了新的問題,府庫充盈的局面已經是持續了兩年,在這一年終於是出現了缺口。

  雖然說是前些年的規矩,說是即便是勳貴和有功名的人,和他們相關的產業也不能免除稅收,可稅收的權力被拿到六部那裡之後,上下其手的手段就是多了起來,大批的商舖和手工工場都是通過給當權者好處的方法,來逃脫稅費,甚至在江南還有這樣的情況出現,那就是把自己的產業掛到匠戶營裡面取。

  要知道官辦的產業當然是沒有什麼稅收的說法了,民間有譏刺這個的說到,從前匠戶連奴婢都是差了幾分,而今富貴之人卻是爭先恐後的為匠戶。

  稅費的逐年減少,大明的財政花費可是從來沒有少過,每年的災荒該發生多少還是發生多少,軍費依舊是那麼高,這些畢竟是所謂的大明根本,稅費收入落入了自己的腰包之中,自然是不要提什麼收稅了。

  可是內閣大學士和六部官員們同樣是不願意開海禁,如果開了海禁,那麼走私的暴利,也會有不少轉移到國庫中去,這樣的情況同樣是許多人不願意,特別是南京六部和江南出身的官員反對的愈發強烈。

  朝中的派系又有一變,陝西,四川,雲貴,湖廣的官員堅決要求查禁那種偽托官府或者其他名義來偷逃稅款的商人,還有那些包庇商人們的權貴們大臣們,另一派是則是南北直隸和江南各省的官員,他們則是堅持天下吏治清明,根本沒有那麼多的昏暗事情,而且聖人都說過商人不可信,先前的那種府庫充盈的現象不過是暫時的,國家的倚靠,還應該是農稅徭役。

  這也就是所謂的士農工商排序的真義,現在的局面就是如此,如果是收取工商稅,南北直隸,江南各省,閩粵很多商人們都是受到了損害,如果是用增發農稅徭役的方法補缺口,那麼主要是倚靠農民的偏遠各省自然不願意。

  雙方爭論不休,不過說起來好像是一個笑話,偏遠窮苦省份的那些官員卻被稱為「濁流」,而那些收受賄賂,大肆貪污的官員們則被稱為「清流」,而且天下間的輿論一邊倒的都在清流一邊。

  濁流的官員們則是被斥責為不識大體,不顧國家安危的自私自利之輩,如果不是時人有筆記記錄,而且許多資料留存的話,恐怕正史也會如此的寫了。

  至於為什麼天下的輿論如此的一邊倒,很簡單,有句俗話就是『江北武將,江南宰相,鳳陽只能埋皇上』,天下文臣南方人居多,書院和詩會,文社之類的組織也大都是南人為主,讀書人很少有貧寒出身。

  這些讀書人家中的產業都是在進來蓬勃而興的工商業之中,撈到了許多的好處,日子過的好了許多,在沒有什麼財政概念的讀書人心中,自己少繳一分錢,家裡就多賺一分,也不會對國家有什麼損壞。

  他們這些人掌握著輿論,誰少收他們的稅,他們自然就是傾向那一方,自然是撰文支持,並且從書裡面找出各種各樣的聖人言論表示支持,這就是所謂的天下士子,這就是所謂的國家棟樑。

  可是自家發財了,話說的天花亂墜,國庫的缺口該少的還是少,大臣們解決這件事情的手段很簡單,找皇帝商量。在內庫裡面,還是有存銀的,大臣們不願意自己吃虧,總是要在皇帝的腰包裡面摳出些銀子來。

  大學士們和六部的官員口鼻關心,看著皇帝坐在當中愁眉苦臉的樣子,沒有人說什麼,嘉靖也是想不出來什麼方法,讓他掏內帑的銀子,他也不願意,這個時候,也許是看不下去這種局面。

  戶部侍郎司馬泰猶豫著開口說道:

  「九邊已無戰事,可百萬軍民耗費巨大,不如考慮裁減吧!」
rockyy 發表於 2008-11-3 19:23
第四百四十五章 動議 機詐 防範

  裁撤九邊的兵馬,這可真是膽大包天的建議,在場的官人都是瞪大了眼睛看著司馬泰。

  戶部侍郎司馬泰神色不動,氣定神閒的說道:

  「陛下不要覺得下臣妄言,而今的北面已經是沒有韃子活動了,臣在京師曾聽得出行塞外的行商言道,而今出外千里,數月未必遇見一個蠻人,敢問陛下,這兩年間,可曾有邊關的警訊嗎?可曾有韃子的使節嗎?」

  這倒是個真實的情況,因為江峰手下的護衛隊員每隔幾個月就會在草原上展開清剿,為塔爾河西堡附近的牧場和農田增加丁口和牛羊,本就是在兩次大戰中被打的喪失元氣的蒙古人根本抵抗不住。

  很多人都是朝著更西面的而去,也有些人去了北面投奔失必爾汗國,還有些人不斷的投奔到江峰的麾下,被打散了部落的編製,分散到各個護衛隊員的統領之下,其實單憑一千多護衛隊員和兩千名團練的戰力,對散居的各個部落,不至於有這麼嚴重的殺傷,可是許多歸順江峰的蒙古人,這些人或者是為了更好的生活,或者是為了融進江峰的體系之中,作戰勇猛當先。

  偏偏這些人又是熟悉草原,他們昔日的同族就算是要躲也沒有地方躲藏了。

  九邊除了陝西對著西面的衛所之外,其餘的邊鎮都是輕鬆了起來,他們現在往往是縱馬百里,也看不到什麼敵人,大批的軍戶軍民都是被商人們僱傭去種地或者是去手工工場裡面做工。

  要說是邊關安靜無事,也應該是兵部的官員們來說,不過邊將們卻和戶部侍郎司馬泰結怨頗深,這等軍餉的發放,都是兵部提出數目,戶部那裡核准之後,調撥銀兩進行發放,當然了,大筆銀兩的調撥經手人總是有這樣那樣的好處可以拿,戶部和兵部各級的文官自然是油水無限。

  不過戶部侍郎司馬泰已經是吃的嘴滑了,胃口越來越大,也不知道他那裡來的消息,關外的韃靼部和瓦刺部煙消雲散之後,九邊的邊將們開始把軍戶出租給那些商人們做工,或者是圈在大農場裡面種地。

  也就是說,這些邊鎮的軍官們除了剋扣的軍餉之外,還有從手下軍戶那裡盤剝的銀子可以拿到,負責軍餉發放的戶部侍郎司馬泰,就派人和邊將們商量,要求在每天發放的軍餉裡面多剋扣出幾分。

  那時候正是周林帶兵進京,協助嘉靖皇帝清洗京師商團的時候,邊將們各個的覺得皇帝今後就要借重武人,正是趾高氣揚的狀態,而且事關銀錢,這對於這些做官只是為了發財的人來說,那可比什麼都重要。

  結果戶部侍郎司馬泰的要求不僅是被回絕了,反倒是要到京師告上一狀,當然這其中的許多人也不願意把這件事情鬧翻,戶部侍郎司馬泰到最後和邊鎮的軍將們鬧得很不愉快,雙方不歡而散。

  結果兩年過去了,武人們原來想的那種被大用的局面壓根就沒有出現,反倒是文官們一步步的走到了權力的巔峰,其實歷朝歷代的皇帝都是一個想法,寧可文官貪鄙,也不願意武官有權。

  要知道文官貪鄙最多是民不聊生,武官有權可就是要換天下的事情了,這兩年戶部對於九邊那時候和自己作對的邊將們,自然是做了許多的小動作,也算是出了一口氣,那些邊將們也是給司馬泰找了不少的麻煩。

  不過到了現在,新時代有了新問題,各地的商戶托庇權臣用以逃避商稅,本來這都是文官們的特權。

  可是在九邊的各處,邊鎮的武將往往是把這個特權拿到了自己的手中,軍隊之中也有匠戶營,也有各種的官辦工場,自然是手續方便,這些銀子賺到了他們的手中,落在文臣手中的錢自然就是少了許多。

  錢的問題往往到最後都是鬧的不可開交,誰也不願意少賺一分,若說是從前,司馬泰提出裁撤九邊的建議,恐怕皇帝沒有出聲,他的同僚們就要先蹦出來,要求誅此國賊了,北面的蒙古人打進來可是要亡國的。

  這幾年的情況就有所不同了,大家都知道韃靼和瓦刺在草原上已經是煙消雲散,蒙古部落就好像是突然間消失了一樣。

  所謂兔死狗烹,外面的威脅沒有了,這邊鎮的邊將的必要性可就是差了許多,偏偏這些軍官們都是粗人,不是找些彌補的方法,反倒是在那裡誇耀邊境太平,蠻族無蹤。

  大明自從太祖立國的時候開始,這九邊軍費就

  的最大支出,但是國家的存亡所在不容有失,現在這,誰也不會手軟。只是,這麼貿然的提出來,不管是誰也要擔著幾份干係,這司馬泰也是官場的老油子了,怎麼還會犯這樣的錯誤。

  戶部侍郎司馬泰也是老奸巨滑,他接下來的話,又是把話風兜了回來:

  「遼鎮鎮守北地,陝西三鎮防禦西域,這都是要緊的處所,不能觸碰,其餘各鎮,現在駐紮當地,空費朝廷糧餉,應予裁撤。」

  這話說的精彩,陝西三鎮現在都是嘉靖皇帝的嫡系人馬,要是裁撤了那裡,恐怕皇帝真是要不顧情面,遼鎮則是所有大佬們心照不宣的事情,江峰的華州漸漸的成了氣候,可是卻也和他們利益相關。

  不能管卻也不能不管,遼鎮的兵馬素來是天下強兵,放在那裡正好是防範抵禦,也算是做了提前的打算。

  其餘大同,薊鎮,宣化等鎮,距離北直隸的精華之地近在咫尺,他們這幾家正是包庇商戶農戶偷逃稅款最多的地方,也是跟文官們爭利最多的地方,這幾個邊鎮主要應對的就是蒙古部落侵襲。

  現在那些威脅沒有了,正好是裁撤掉就是,在座的人聽完戶部侍郎司馬泰的建議之後,只是稍微的考慮,就發現這個提議對自己是有百利無一害。當即是紛紛的表態,話語之中雖然是沒有明確的支持,可是拐彎抹角的意思都是贊同的意思。

  那邊焦慮的嘉靖皇帝聽到這個之後,剛要發怒,就聽到臣屬們的各色意見,這些意見都是贊同。

  嘉靖皇帝現在在這些臣子的眼中,是頗有天子氣的,遇事極為的沉穩,根本看不出他的喜怒哀樂,即便是方才要發怒的時候,臉上還是那種沉靜的表情,坐在最上首的夏言和嚴嵩都是偷眼瞧著嘉靖的表情,不過看不出來什麼反應。

  皇帝在那裡僅僅是稍微低頭了一下,邊上侍立的公公可是貼身伺候許久,知道嘉靖的一些小習慣,皇帝低頭往往是為了掩飾眼神的波動,現在的皇帝一舉一動都是極為的小心,就算是內宮的太監和宮女們也不摸不到什麼規律。

  ‧=來,他可是親眼看到的,某個貼身的伺候的太監,因為從飲食中發現了皇帝愛吃什麼菜,第二天特意的囑咐小宦官們把這道菜移到皇帝的面前,結果被嘉靖發現,當時還給予了褒獎,不過隨後幾天就是找了個理由處死。

  「茲事體大,九邊駐防乃是朝廷的祖宗規矩,朕也不能隨意的改動,既然各位愛卿都是對裁撤表示贊同,那就行文天下,交天下人去討論吧!」

  那些文臣們事已至此了,當然沒有什麼反對的道理,而且更深一層去想,九邊的軍人是這個國家地位最高的軍人之一,而且在政治上也有一定的發言權,如果把這些人剝離出去的話,唯一還有差不多影響力的,也就是勳貴們了,可是這些勳貴在目前的舉國皆商的體制下面,和文官們幾乎是穿著一條褲子的。

  刊發天下人議論,說白了也就是天下的文人,這輿論還是把持在文官的手中,結果依舊是贊同。

  明朝的文官們代步的工具裡面並不像是清朝那樣,全部是坐轎,也有許多人是乘馬,文人身上還是有些武風。不過內閣大學士這些人,這麼多年熬上來,就算是有騎馬的本事也沒有騎馬的身體了。

  在內書房的小朝議過後,二十幾名官員各自的乘馬坐轎回宮,一一的散去,夏言和嚴嵩算是文臣百官的首領,他們兩個人以往都是最先走,不過這一次卻留在了後面,兩頂轎子停在廂房那邊。

  轎夫和長隨們都是遠遠在一邊,夏言和嚴嵩都是若無其事的坐在了轎子上,反正薄薄的轎簾也不會影響雙方,聲音壓得很低,而且也不像是交談,只是你一句我一句:

  「當今聖上英明神武,還記得檢地案,不動聲色的調兵進京,真是帝王心機!」

  「裁撤九邊,定然會惹得那些武人怨望,要是被有心人利用,豈不是禍事。」

  「我有一妻弟,乃是出塞行商的商人,近日就要出行……」
rockyy 發表於 2008-11-3 19:24
第四百四十六章 他和她看到的

  和那個樓船擦肩而過之後,果然接下來的路程都是無天下太平的模樣,按理說,水上的盜賊基地肯定不光是在船上,畢竟是大湖大泊都是有大實力盤踞的,這些散匪不可能在其中藏身。

  所以這些匪徒隱藏的地方必然是在河岸兩邊的陸地上,一艘樓船的巡視顯然不會把這些陸上的隱蔽處處理乾淨。這些匪徒往往就是沿岸村子裡面的村民或者是守法良民,顯然,這些人也是被清除掉了。

  這說明,江南十三商會的力量顯然不光是在水上,控制住了漕幫這麼簡單,他還有和山東鹽會差不多的形勢,也許是控制著綠林道上的江湖好漢。

  通訊和交通很不發達的古代,中樞在北方京師的王朝政府,對於控制江南,實際上頗為的吃力,為了天下一統,明朝所採用的方式,就是在南京設立了南京六部和各類的衙門,用來管理江南的幾省。

  不過,江南各省還是有隱約的離心傾向,因為這裡畢竟是天下最富的所在,天下的賦稅有許多出自江南,就算是農民的田賦和徭役也是遠遠的高於其他的地方,他們要是想過的好一些,必然是要抗稅抗賦,或者是偷逃稅賦,其實在經濟活動上對於京師已經是頗有牴觸了。

  自然,江南十三商會這樣的組織,他的性質和骨子裡面,和官府絕對不是一條線上的,在明初立國的時候,朱元璋曾經是對江南的富豪做過針對性的打擊,不過經濟活動往往不是個人的意願能夠掌控或者控制的,江南的商人們很快的就是恢復了元氣,並且發展到了更大的規模。

  在現在的天下重商的階段,迅速膨脹的不光是江峰的華州,還有江南商人們的財富和勢力。

  江南,其實僅僅是南直隸和浙江的北部,準確的說,南京也不算是在江南,所以船隻到了揚州的時候,算是進入了江南了。

  揚州的河港上面,真是熱鬧非凡,甚至出現了所謂的『交通擁堵』的現象,船隻若是在碼頭那裡停泊,除了要排隊之外,若是要停泊的話,要付很高昂的費用,要是捨不得,也有辦法,自有偏僻的地方給你停泊,到時候上下船很不方便,那可就是你的事情了。

  揚州的鹽商錢來的容易,就越發喜歡在這等情況上較勁,揚州所謂的正當門的泊位,已經是租金漲到了十兩銀子一天,而且還是有價無市,你要是有錢人,不在這裡有個泊位,那就是出門都不好意思見人。

  江峰的三艘船,雖然船內裝飾的也算是舒適,不過一路上的打鬥,這船身委實說不上什麼體面,過來引領的人都不願意理會,好在是銀子最管用,遞過去些好處,不屑立刻是變成了笑臉。

  領進了泊位,管事的護衛請示了之後,還是付了一天的泊位費用,這裡畢竟是太過顯眼,而且萬一有什麼問題,這裡也是最先被封鎖的地方。

  隔著廂房裡面的簾子看著岸上的車水馬龍,唐萱心裡面無限的感慨,女孩子十五歲的時候,正是花季的年齡,那裡知道什麼愁苦的滋味,唐萱從小成長的環境不同,自然也是比起同齡人來成熟了許多。

  不由得暗自想,如果自己沒有遇到江峰,她自己現在會是一個什麼樣子,或許是在那個鹽運使左槓守的府中受到折磨,或者是被林玉堂當作貨物送來送去,那種想要自由,想要見到自己家人的熱切一去,腦子也是清醒了起來,唐萱想的明白,自己的賣身契什麼的都在對方的手中。

  一個弱女子,對方口頭上面的承諾能有什麼作用,就算是辦完了之後,對方想要反悔也是簡單,還不是被人像是貨物一樣的送來送去,唐萱對自己的相貌很有自信,她知道國色天香用來形容自己並不誇張,可是出身樂戶,這就是最大的問題,賤籍不管是誰都是瞧不起的。

  平素裡面,唐萱遇到的那些人,表面上對她一片仰慕的模樣,可是暗地裡的鄙夷和不屑她還是分辨的出來。遇到的這個江惠風,卻有些不一樣,能看的出來,他也是很喜歡自己的美貌或者是也有慾望,只是是那種很自然的喜歡,並沒有當作什麼風月中人哪一般,只是很純粹的喜歡和慾望。

  看著岸上,唐萱想起來和自己一起的那些女孩子們,自己遇見了江峰,是運氣好還是運氣不好

  江峰正在整理自己的身上的衣服和裝備,他所在的廂房簾子已經是被船老大挑了起來,正好是看著揚州湖港的繁華景象,現在距離中午的時間還早,可是這等熱鬧,卻好像是很多地方的午間一樣。

  而且能聽到絲竹的聲音悠悠的傳揚了過來,瘦西湖的畫舫本就是天下著名的銷金窟,此時居然就有人在飲酒作樂了。

  這個時代,已經不是江峰剛剛穿越過來時候的那個大明了,這等商業繁榮,追求享樂的熱鬧氣氛,和他沒有穿越的時候,全民皆商的那個社會,越來越相似,越來越接近現世的氣息。

  但是江峰看到的不光是這一些,他還看到了在碼頭上面,神情嚴肅,穿著青色的號衣,挎著短兵器或者是木棍,在那裡來回的巡視。

  這些人顯然不是兵丁,因為巡城的兵丁在船上就能看到,有三兩個人拿著長槍在角落裡面談天說地。

  那些穿著青色號衣的漢子們,服裝上和樓船上的那些人打扮極為的相似,顯然都是這也是漕幫或者是十三商會的人馬,很久沒有來大明,商人們的力量居然是達到了這樣的程度嗎?

  居然已經是參與到了民間的治安維持上面,可見商會們到底是做到了一個什麼樣的程度。

  江峰一行人下船,當地三江商行和華州錢莊揚州分號的人早就是在那裡等候了,自然是有江峰的護衛提早下船,去做了安排,這裡還是有馬車和馬匹,馬車是因為這裡有女眷,為了遮蔽代步提供的。

  當然,華州的錢莊不會在這裡說自己是華州錢莊,卻只是說是三江票號,在江南和京師不同,很多的店舖和票號都不需要官府的批文,只要是有商會的公認就可以了,商人們或多或少的對三江票號有所的瞭解,知道在這個票號身後是怎麼樣的龐然大物,所以都是起碼在明面上保持客氣。

  在京師的大通商號對三江商行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剷除以後快,不過在揚州和蘇杭等地,大通錢莊和三江票號的合作關係卻是頗為的密切,因為海商們的銀兩,往往都要是在三江票號存入,然後到了大陸後,在轉到大通錢莊或者是其他的地方,同樣的,出海交易,還是三江票號的票據更是有信用。

  之所以在京師三江商行和大通錢莊勢不兩立,彼此敵視,在江南卻可以和平的共處,這是因為京師的財富盤子畢竟是是江南小了很多,京師是你吃了就沒有我吃的,但是在江南有足夠的錢財供大家花用,辛苦賺錢還賺不完呢,何苦去打打殺殺。

  在這裡主事和管事們,反倒是不知道江峰自己的身份,因為這裡也是華州主簿趙秀才還有內府總管蘇觀月的重要財源,三江商行和三江票號的揚州分號,都是真正經驗豐富的掌櫃和帳房夥計們在經營。

  那些司馬從事們反倒是擔任一些無關緊要的職位,對外都是看某某權貴和親近客戶的關係塞進來的人手,拿錢養著閒人是了。

  這些人就是知道江惠風是遼鎮總號的東家,來到揚州遊玩,這也是有錢人的常見生態,所謂的「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揚州聲色犬馬的享受可以稱得上是天下第一,自家的老闆過來玩樂也是常態。

  這些人果然是進退有據,顯然是商場上面的老行家,對於第一次見面的江峰,絲毫沒有作出什麼好奇的神色,只是溫和的恭敬有禮,那邊唐萱下船,一干人等都是目不斜視,早就等在那裡的婆子過去攙扶著上了車。

  江峰也是拿足了大老闆的派頭,矜持的打了招呼,說幾句勉勵的話語,藉著就是前往為他設置的接風洗塵的宴席。女人坐車,男人騎馬,江峰在馬上,在周圍人的簇擁下面朝著那邊走去,走了一段,有一名管事湊了過來,笑著說道:

  「東家一路上辛苦,明日再遊玩也是不遲,這裡有松江分號送來的信箋,說是一定要交到您的手中。」

  到了酒樓,找個個孤身一人的機會,江峰撕開了信封,牛皮紙是雙層的,在信封的內層上面用硬筆寫著鄧閩最近可能的去向和去處,並且很肯定的說,十三商會的人肯定是沒有找到他。
rockyy 發表於 2008-11-3 19:24
第四百四十七章 破綻 裂痕 盯梢

  京師,江峰已經是感受到了這個時代的變化,不過來後,他看到了更多的新東西,江峰的問題在三江商行和票號揚州分號的那些人看來,都屬於一個鄉下人進城之後提出的問題——看著什麼都新鮮。

  這些事務繁忙的掌櫃管事們,對於江峰的那些問題感覺到有些厭煩,可是卻不能不回答,到了最後索性是安排了個聰明伶俐的夥計來擔任解答。

  當然,種種看似無意的安排下面,一個司馬從事的外圍探子被安排到了江峰的身邊,這樣雙方都是方便了許多。江峰最感興趣的十三商會的武裝力量,倒是的得到了進一步的解答。

  按照這名夥計的解釋,從前十三商會的這些護衛只是在商舖和押送貨物銀錢的時候才會出現,不過最近因為運河北面的亂成一團,揚州城也是漸漸的有些不安分起來,幾次在街面上都出現了混混鬧事的情況。

  夜晚也有些殺人越貨的案子,在三江商行的情報裡面知道,這些事情都是些揚州本地的城狐社鼠,本地的小幫會的勾當。從來是有些不安的傳聞,總是有不少地痞無賴想要撈些油水,到了嚴重的時候,再躲避一下風頭。

  歷朝歷代都是如此,這些混混們心想太平了許久,也該是吃點浮食的時候了,沒有想到的是十三商會,不願意任何人打攪他們安靜的發財,先是通過官府發了宵禁的命令,結果官府的命令和往日一樣,還是遭到了一樣的蔑視,那些人反倒是利用平民百姓在宵禁的時候不敢出門的情況,興高采烈的做些傷天害理的勾當。

  就在五天前,官府在商會的授意下,撤除了宵禁的命令,各個小幫派和無賴們都是歡欣鼓舞,心想官府拿他們沒有辦法了。

  結果,在衙役敲鑼在全城通報宵禁取消之後,天色將黑的時候,商會控制的鏢局,漕幫,護衛拿著刀槍上街。他們是地頭蛇,十三商會在民間更是有著無孔不入的關係,對他們的行蹤處所瞭解的一清二楚,每一處作孽作亂的小幫會,無賴的家中,都是在天黑的時候被人拿著刀槍闖入。

  有引路的人在那裡指認了目標,毫不客氣的棍棒交加打成了殘廢,然後就有衙役上門,以聚眾鬥毆,為禍鄉里的罪名,丟到大牢裡面去,也有要抵抗的,這些抵抗的人根本無法抵擋好似正規軍的訓練過的武人們。

  格殺起來毫不留情,偏偏是殺完之後,在這些人家中還出現了各種「商會報失的贓物」,人贓並獲,殺人也算是見義勇為了。

  這一晚過後,第二天揚州城肅然,沒有人敢於無視商會的命令,繼續為非作歹,而且他們知道了那些所謂的贓物都是商會在行動之前的那天晚上,才被提交到官府備案,更是人人顫慄。

  不過一晚的肅清,總是會有反覆,有些人為了報復,或者是那些枉死的人的家屬親戚出來鬧事也是時常的發生,所以十三商會開始把人派上街巡視,以免出現什麼不可收拾的事情。

  江峰聽完這些之後,把人打發出去之後,自己在屋子裡面沉思了良久,江峰想要來到大明觀察這個龐然大物的破綻。

  一路上走過來,他覺得自己已經是清楚的看到了,大明帝國的階級排序,士農工商四等,說白了還是一個讀書人統治的,以農業經濟為基礎的帝國。他們的核心是以地主和士紳為基礎的文人和武人。

  國家的經濟收入來自於農民的田賦,還有鹽鐵等等國家專賣的利潤,但是在這個大航海已經是開端的時代,江峰控制了海洋,穩定了海洋上的秩序,擁有龐大的產能的帝國朝著外面輸出商品,賺來大量的利潤,帶動了國內工商業的蓬勃發展,相應的,靠著商貿工場生產發家的商人們,和在工場勞動,在商舖打工的夥計們,這些人都是工商業者這個新興集團的利益相關的維護者。

  這個集團和傳統的耕讀集團有著很深的矛盾,儘管這兩個集團也有著互相的轉化,地主們拿著錢去開辦手工工場和商舖,商人們賺來了錢去買地做地主員外,此類互相轉化的,本來是一種和睦的,緩慢的轉化,甚至兩個集團可以是勾結起來,彼此的有所助力,但是因為大航海時代確確實實的影響到了大明。

  工商業的發展是迅猛無比的,倭國,南洋,印度,甚至是美洲和歐洲都是對大明的商品有著巨大的需求,只要是你生產就不會發愁銷路,而且因為禁海這種政策的存在,

  除了交給江峰的保護費,其他再也沒有什麼苛捐雜稅

  每一個商人都是想要擴大自己的生產,想要給自己的工場增加人手,但是屢次的饑荒,還有商品化的農莊的出現,已經是讓民間的勞力有些緊張,南洋的莊園,關外的墾殖,還有夷州的移民,都是在不斷的吸收大明的人口。

  現在來說,工商業每增加一個人,其實就是挖走了種地的一個勞力,矛盾已經是開始產生了,有人抨擊工商業這樣的興盛,是動搖國家的根基,早晚會有奢靡的禍亂,支持工商的人則是撰文反擊,說是地主們拘民與村寨之中,隱蔽戶口田地,光是隱瞞這裡的收入就是拖欠了國家不知道多少。

  這種互相攻擊的苗頭已經是漸漸的顯現,只要等著裂口不斷的擴大,或者是用些小手段,讓矛盾爆發。

  江峰呆在房中獨自悶了許久,到了晚飯的時分才走了出來,在外面的護衛和侍從們看到自家的主人出來,才算是鬆了一口氣,不過卻是看到江峰的臉上的表情特別的輕鬆,這些人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想通了一件事情的江峰,輕鬆無比,他當然不可能是把自己方纔的那些想法說給下屬們,這都是要回到華州去和中樞的幾個人物討論,然後拿出具體的方案和行動,此時倒是心情大好。

  看到邊上眼巴巴望著他的唐萱,禁不住開口笑著說道:

  「你先在這裡休息一天,明天我就安排人給你找一下你的父母親人!」

  唐萱聽到這句話之後,神色倒是沒有出現江峰所希望的驚喜,臉上的表情很是複雜到也說不出喜怒哀樂,只是淡淡的躬身低頭致謝說道:

  「多謝老爺了。」

  女孩並不是不想見到自己的父母,不過當時卻沒有當時的那樣急切了,有時候自己想到這個事情,如果父母在世,那種把自己買入青樓的狠心父母,見面又有什麼意義,真是頗為的兩難。

  在揚州城中,十三商會僱傭的武人們在到處的巡視,不過他們所看的僅僅是那些流里流氣,或者是看著頗為可疑的人物,尋常的平民百姓他們是不管的,所以在江峰居住的客棧外面,有幾個夥計打扮的正蹲在牆邊吃著晚飯,倒也沒有什麼人理會。

  那幾個人在那裡小聲的議論者,聲音壓的很低,別人也跟聽不清楚:

  「這就是那個晝夜行船的豪客居住的地方。「

  「已經查清楚了嗎?」

  「他從船上到下船,咱們都有人盯著的。」

  一個一直沉默的人在那裡咬牙切齒的說道:

  「咱們本來想在河上賺些外快,誰想到居然是在這三艘船上折損了這麼多的兄弟,當家的已經是下了死令,務必要解決掉這個二桿子。」

  在揚州城的另外一個角落裡面,青磚黑瓦的院落,寬闊氣派。天色這麼黑,院中房屋都是燈火通明,一看這架勢倒真是富貴之家的模樣,可是在屋子裡面的幾個人行為打扮卻和富貴一點關係沒有。

  每個人身上都是青色的長袍,看起來倒是和那些巡城的青色號衣的武人頗為的相似,幾個人在那裡陰沉著臉,坐在最上首的人是一個神情剽悍的漢子,左右看了幾眼,在那裡低聲說道:

  「撫恤的銀子都已經是發下去了,咱們堂口的虧空也是太大,蘇州那邊五月就要有人來查帳,這怎麼補。」

  邊上的一個胖胖的男人在那裡接口說道:

  「今天咱去揚州城中幾個相熟的鋪子轉了轉,都說是新春進貨結帳,銀子周轉不開,還問咱們從前的銀子什麼時候還上。」

  最先說話的那個漢子猛地站了起來,在桌子上重重的拍了一下,放在那裡的瓷碗居然是被一掌拍的粉碎,可這漢子的手掌卻是一點血跡也沒有看到,站起來焦躁的走了幾步,恨恨的說道:

  「該死的畜生,居然殺了咱們這麼多兄弟,不管是蘇州那邊,還是這邊的商會,我們都是沒法交待!」

  這時候,在外面,急匆匆的跑進來一個商舖夥計打扮的人,進來也沒有施禮直接就趴在站起來的漢子耳邊耳語幾句,那漢子神情變幻,末了咬牙開口說道:

  「查到了,動手洗了他全家,拿他的銀子補上虧空,拿他的腦袋給兄弟們上供!」
rockyy 發表於 2008-11-3 19:25
第四百四十八章 尋人

  揚州的三江商行的分號,這些真正主事的掌櫃和管事知道江峰的身邊會有這麼多刀光劍影,他們本身就是些專職做生意的商人,所以在江峰居住的地方,除了他自己的護衛和當地的司馬從事們,其他的保護並沒有給安排。

  防範的鬆懈自然是讓其他的人毫無忌憚的在那裡窺伺,在他居住的宅院周圍,莫名其妙的多了許多小商販和路過這裡,在這裡休息的閒散人員。

  這些人盯梢的本事很是純熟,也沒有用多少的時間,這個宅院裡面有多少人也就打聽的清楚了。

  江峰來到了揚州城之後,心情卻是不自覺的放鬆了下來,因為下一站就是蘇杭,在大明的旅程也就是要結束了,在大明身在敵國,總是要小心提防,總是得不到放鬆,眼看著就要離開這種境地,慢慢的也就是鬆懈了。

  不光是江峰,就連他的侍衛們也是如此,除了輪班在院子裡面輪番巡視之外,其他人也都是閒逛和休息為主。

  第一天的接風宴之後,三江商行在揚州商號的掌櫃和管事們很有專業素質的各忙各自,江峰就是安排了幾個伶俐的夥計,領著在揚州城裡面的轉悠。這期間也是有些人過來拜訪,這些人都是華州在江南的系統人員。

  江南是大明經濟中心,也是海上貿易的最繁華的一個地區,華州在這裡安插的人手也是最多,畢竟是利益相關的地方。華州在這裡也有不少的利潤是出自這個地區,自然是盯的嚴實。

  來到這裡的護衛們跟江峰的匯報也都是很簡單,華州的商號在江南各省的生意收支,那些管事和掌櫃們是不是忠心耿耿的做帳,因為此處經濟的成份也是很重,所以這些監視的人多少有些賬務帳房的底子。

  因為林玉堂那邊的事情,各處華州的商行和商號都是加大了對這個的監視,所以此次的介紹也是關於這個方向的事情很多。

  如果在華州,或者是在登州,江峰的府邸周圍出現了什麼不對的情況,護衛們肯定是會第一時間發現,可是在揚州,面對的又是地頭蛇,儘管外面不停的有人窺伺和監視,但是沒有人發現什麼不對的地方。

  一個人住在城鎮之中,要是想要生活,就需要買糧買菜,和周圍的人發生各種各樣的聯繫,真正的有心人可以通過這些東西,判斷出來這個宅院到底有多少的人口,甚至是更多的信息。

  江峰對於能不能找到鄧閩並不是報太大的希望,自己知道消息,從江北匆匆的趕來,那裡會有那麼好的運氣,他也是準備在揚州修養一段時間之後,在杭州走馬觀花一番,然後在台州乘船離開大明。

  他覺得自己已經是找到了大明這個龐然大物的破綻和傷痕,只需要激化這個就足夠了,江峰的心情也是放鬆了下來,所以那天給唐萱承諾的,替這個女孩尋找她的父母,也就是護衛們在忙碌的事情了。

  線索倒也是不複雜,首先要去瘦西湖的那些畫舫和岸上的青樓找到當年賣出唐萱的那個老鴇,要知道唐萱這個檔次的女孩子,能賣出這個貨色的人,也不是尋常的妓寨青樓,倒也是不難找。

  江峰的命令吩咐了下來,這些護衛和侍從,還有三江商行和三江商號相應的人手都是被派了出去。

  揚州因為自古是繁華之地,所以幾百年間在那些豪商畸形的要求下,有了一整套培養名妓的體系,有個聽起來頗為奇怪的名字就是『揚州瘦馬』,那些專門幹這個的老鴇們,在貧苦人家甚至是教坊司的抄沒官家女兒裡面挑選,選出來資質不錯的女孩之後,就好像是培養大小姐一樣,更加準確的說,甚至是大小姐也很少有這樣的培養方式,總得來說是琴棋書畫,儀態做派,甚至還有廚房閨房,各種伺候男人的技藝,都是要學個十足十,先前在那些地方買來的小女孩,五個裡面,甚至是五十個裡面能培養出來一個成才的已經算是不錯,前期的高投入,自然就有後面的高收入。

  只要是揚名了,那些富商大賈,真是一擲千金也不可惜,唐萱這樣更是萬里挑一,培養她的院子,想必不是默默無聞的地方。

  這些平素就是情報出身的護衛和探子們,拿到了這個線索,自然是容易了許多,只要是那些銀子,

  裡面尋個話頭,自然是有人把什麼事情都給你解說的

  事情真是出乎意料的順利,上午派出去的人手,在第二天中午,江峰的護衛就有人告訴了信息,說是已經是找到了那個老鴇。

  尋找人是一件事情,但是去打聽唐萱父母又是另外一件了,回報之後,就有人專門的收拾利索,前去商談。這些事情也都沒有躲避唐萱,唐萱看著這麼多人為自己忙前忙後的,心裡面也不說出是個什麼樣子的感覺,按理說,這是件高興的事情,可是女孩的心裡面總是高興不起來,也許是好不容易的有一個穩定的歸宿,如果找到自己雙親,是不是會被送回去呢?同時,心裡面也是想著,見見自己從來沒有見過的父母,到底是什麼樣子,這倒也是人之常情。

  女孩這裡的心情矛盾,卻沒有想到晚上出去辦事的護衛回來稟報的消息卻不是這樣,那護衛有些慚愧,顯然是為辦事不順利感覺到彆扭,低著頭跟江峰稟報說道:

  「老爺,院子倒是找到了,是揚州瘦西湖邊上的竹居,說是原來管著唐姑娘的那個阿姨搬到那裡去住了,小的過去一問,對方說是院子裡面的規矩,大凡是問姑娘,特別是出師的姑娘的來歷父母,必須得要姑娘自己過去問,要不然她不會說。」

  這等老鴇雖然是做得皮肉勾當,不過倒也是講究包裝,這等瘦馬養在手中,稱呼老鴇都是叫阿姨,被客人買走,都是叫做『出師』,說來這也有些道理,畢竟是姑娘的琴棋書畫都是從她這裡學來的。

  唐萱聽到這個規矩之後,倒是愣在了那裡,因為從前沒有聽說這個規矩,可是她這樣的女孩子都是被養在深閨之中,根本沒有和其他的地方有什麼接觸,到底有沒有這個規矩,她也是說不清楚。

  江峰看著女孩為難的模樣,禁不住呵呵一笑,在那裡開口說道:

  「既然要親自去,明天去就是了,你現在是我的人,怕個老太太幹什麼!」

  聽著江峰頗為肯定的話語,唐萱深深的施了一禮,不過心裡面卻還是在納悶,為什麼在自己前面那些姐妹,都沒有這個規矩。

  算起來,江峰他們一行人已經是在安置的宅院裡面休息了三天,旅途之中的疲勞已經是恢復的差不多了,也該是出門逛逛,正好是藉著這個機會,在揚州城溜躂溜躂,記得前一次來的時候,還被京師某家錢莊僱傭的殺手劫殺,雖然是給自己添了不少的財富,可那也是沒有什麼時間看這揚州的景色。

  現在江峰的十幾個護衛,還有馮永帶著的人,完全不敢怠慢,雖然這也就是陪著女孩出去春遊的意思,可還是十幾個護衛按照京師的樣子,裝扮成隨從和僕人跟在後面,唐萱坐在馬車上,其他人都是乘馬,一同朝著所謂『竹居』而去。

  揚州城中好像是不管什麼時候,都是那麼多的人,江峰這一行人車馬代步,沒有一個人步行,一看就不是尋常的富戶,也算是招惹了不少的眼球。

  有錢都要追求風雅,在瘦西湖的某一側,畫舫和漁船都是不許靠近的,就是為了保持這裡的安靜,此處的宅院彼此之間都是拉開了距離,而且每一個院落都是面積頗大,儘管外面是高牆聳立,可知情的人都是知道這些院子裡面都是各有洞天,佈置裝飾的都極為的精美,可以稱得上是藝術的園林。

  當然,住在這裡的人,都是大富大貴的,也有另外一種,就是發了歪財暴富的,比如說賣出唐萱的那個老鴇。

  這竹居的院子看起來並不大,在靠近湖邊的一個角落裡面,小小的院落周圍種著許多的竹子,倒也算是切合這個名字,青石鋪成的小徑彎彎曲曲的從竹林中拐了出來,隔著竹林看若隱若現的院落,別有一番風味。

  江峰坐在馬上,笑著說道:

  「看不出來,這人倒是懂得享受,這地方就算是我都有動心住下的意思了。」

  走在前面的護衛已經是下馬,急匆匆的跑到了竹居的院子門前,聽到在繡林那邊的叩門聲響了幾下,那名護衛回頭喊道:

  「東家,好像是沒有什麼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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