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軍事]惡明 作者︰特別白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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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b373 2008-9-1 09:00:3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28 490160
rockyy 發表於 2008-11-2 12:07
第四百零八章 不屑 銀街

  自然是酒足飯飽,也就沒有什麼心思在這裡聽隔壁的讀八道了,幾名護衛護著江峰走到了樓下。

  一名護衛直接打開了褡褳取出現銀過去結帳的時候,卻帶出了一塊鐵牌子,上面簡簡單單的刻著個『三』字,櫃檯上的掌櫃是個四十多萬的中年人,滿臉的和氣模樣。看到這塊牌子之後,臉上的笑容迅速的加深了幾分,扭頭問身邊的知客說道:

  「三江商行的貴客,為什麼不領到後面的院子去,卻去了雅間,那裡吵鬧的很,豈不是怠慢了這幾位。」

  那名知客聽到掌櫃的這句話卻也是一愣,還頗為失禮的朝前湊湊打量了那個牌子一下,隨即就是苦笑著解釋說道:

  「掌櫃的,這您可冤枉我了,客官們根本就沒有把這個牌子拿出來,我也不知道啊,後面的院子還空著兩個呢!」

  江峰和護衛們倒也是一愣,護衛也不願意多說什麼話,掏出銀錢來就是把帳結掉了,掌櫃和知客滿口的賠罪,而且還堅持著要給打個八折,算是店家的態度,江峰自然不會是在乎這點銀子,也不願意繼續多說,直接就是把銀子丟在了櫃上,帶著護衛轉身出門,這裡的服務確實比當日還要提高許多。

  他們一出門,那邊就有小廝把馬匹什麼的牽了過來,在門口等候著,這一點還是讓江峰頗為的讚歎,自己當年可沒有這般細緻的想法,一行人齊齊的上馬,護衛們各個都是熊虎之士,胯下駿馬,一群人儘管是穿著平民的服裝打扮,可顧盼之間自然有一種氣勢在其中,不過後面卻有人冷言冷語說道:

  「招搖過市,這些卑賤之人卻如此的豪奢,綱紀敗壞,綱紀敗壞!」

  聲音卻是方才在酒樓雅間時候聽過,應該是那些讀書人之中的一個,江峰本來都不把這些人放在眼裡,可是手下幾名年輕氣盛的卻是勃然大怒,看了過去,在惠風樓的台階上面站著十六七個人,看穿著打扮,六七個讀書人和十個左右的下人,江峰的護衛眼睛瞪過去,這些人也是毫不示弱的看了回來。

  江峰淡淡的看過去,台階上的一干人等滿臉都是挑釁的模樣,那裡有什麼人讀書人的做派和風度,江峰的眼神中多年的殺伐生涯養成的氣勢流露,看著江峰這些人穿著平民服裝,而且還是外地來人,要趁著酒勁招惹是非的讀書人頓時是心中微微的顫慄,這種殺戮場上養成的氣勢那裡是這些紈褲讀書人能受的了。

  當然,能夠來到惠風樓這樣的地方飲宴的讀書人也不是尋常人家的子弟,一般都是某地的官宦子弟。

  江峰一提馬,朝著來路就是走了開來,這麼一走必然是要經過台階,本來看到江峰的眼神就心裡發虛的幾個人,發現馬匹赫然是朝著自己的方向衝了過來,不知道為什麼心裡面竟然是害怕了,站在最當中那個人竟然是喊了出聲:

  「我爹可是開封府的知府……」

  馬匹從他身邊一掠而過,幾個人嚇的紛紛後退,還有兩個躲避不迭直接的跌坐在台階上面,醜態百出,江峰僅僅是掉轉馬頭,離開這條街道罷了,自始自終都沒有想到對這些讀書人做什麼,他也不屑去做什麼,可是這些人嚇成了這樣。

  江峰的護衛看到這些人居然是如此的醜態百出,都是哈哈大笑,跟著自家的主人快馬奔出,心中的怒氣一掃而光。

  在大明的中期開始,所謂的讀書人已經是成為了地主士紳的另外一種代稱,這也算是正常,耕地的農戶只有全家勞作還未必保證溫飽,怎麼捨得拿出一個完全的勞力完全脫產,至於科舉仕途,更是很少有所謂的貧寒士子高中的奇跡,越是官宦人家越是豪門世家,在官場上的人脈越充分,在科舉中的優勢也就是越巨大。

  幾十年的新陳代謝下來,官場科舉之中所在的人基本上都是地主士紳和官宦世家的子弟,而商人又因為身份的原因不能參加科舉,站在那個階級之中,自然或者不自然的都要為自己所在的階層講話和辯護。

  這些地主出身的士子讀書人們對於現在逐漸火熱起來的商業是非常的反感和仇視,因為畢竟在大明工商之中得利還是少數的官僚和大部分的勳貴。

  即便是偶爾有幾個真知灼見的英傑之輩,也是被浩若煙海的庸才淹沒,在街道上縱馬奔馳的江峰還在想,今日遇見的這些滿口仁義道

  事卻猥瑣不堪的讀書人也許僅僅是京師這個地方的特

  其他地方也許還有所謂的傑出人才,會被自己找到,不過,天下間大多是這樣的角色,這點上江峰卻是失算了,說到底他還是受到了沒有穿越時候,所看的那些傳奇小說的影響,以為尋訪人才是個輕而易舉的事情。

  他卻沒有想到,像是劉順那樣的讀書人實在是鳳毛麟角,要知道全天下進入翰林院的,也就是不超過二十個人,這已經是讀書人的最頂端,何況劉順是貧寒起家,功利和賭博的心思極重的特例。

  南城的變化雖然是不小,可主體的幹道還是那個模樣,江峰縱馬奔馳倒也是不會迷路,早有熟悉京師地形的人在前面引領著,拐過幾個街口,就到了這次落腳的地方。這條街道江峰可不算是陌生。

  當日把鐵盒子裡面金銀兌換出去的那個錢莊就是在這條街道上,當時南城的這條街道已經是大商行和錢莊的集中之地,如今更是非同小可,整條街道兩邊都是一水的青磚黑瓦,街上鋪著麻石條,顯得肅穆非常。

  街上的門戶並不多,只有二十幾家的模樣,各個都顯得端正氣派,在門口站著的小廝和夥計也和尋常的鬧市街區不一樣,並不大聲吆喝著招攬客人,都是面帶笑容,溫和有禮的應對,自有一種氣度所在。

  江峰控制馬匹慢走,一邊看著這條街的模樣,心中想到,這和現代的銀行一條街真是相似,差的也就是建築的模樣了。

  街上的錢莊還真有江峰熟悉的,當日江峰的銀錢周轉都是通過南京魏國公徐家的大通票號進行,就是在華州的這些年,海上貿易不管是和江南江北的商人,還是倭商,西洋商人,都是在大通票號裡面走帳。

  而且這麼長時間的交道打下來,都覺得越來越方便,越來越離不開,還是蘇觀月率先覺得這樣下去不行,蘇觀月畢竟是得到了他那個在戶部做侍郎的父親親傳,對這等財賦收支的事情極為的敏感,她跟江峰建議說道,如果說這樣持續下去,就等於華州的財政都操持在大通錢莊的手上,那可就是辛辛苦苦卻為了別人做嫁衣裳。

  這麼一說,別人或許還感覺不出來什麼,不過江峰心中卻隱隱約約的覺得說的有理,這才是有蘇觀月和趙秀才籌建了華州錢莊,現在的海上貿易,華州錢莊和大通票號大概是四六分開的業務。

  其實這種感覺並不是杞人憂天,江峰或許沒有記住,不過在現代的時候,或多或少的都是聽過銀行操控一切企業的說法,當然這可是一百年之後在歐洲才有雛形的事情。

  大通票號的邊上可就是三江商行了,江家軍屬下的產業,華州還是關外,都有各種各樣的產業,他們面向不是海上,而是大明。

  畢竟現在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市場可就是大明自己,關外的各種特產在京師商團的時代,已經是風行大江南北,關外的莊園利潤的重要一塊就是在這個上面,江峰的惠風莊園也是在關內有自己的代理人『三江商行』

  不過這家商行的存在不光是買賣貨物,還有其他的目的,比如華州都督府的司馬從事在京師的身份大多是三江商行的夥計或者是掌櫃之類的。所以行事一向是低調,這些人只是知道這是遼陽富戶合股開設的商舖,卻也不知道別的什麼,正因為行事低調,在行事招搖,富貴渲赫的京師商團覆滅的時候,三江商行卻安然的存在了下來,檢地之後,關內關外幾乎是斷絕,可對於關外特產的需求可依舊不小。

  三江商行藉著這個機會慢慢的發展了起來,不聲不響的已經是壟斷了關內關外的貨物交流,已經是京師數得上的大商號了。

  大商號自然是在十二樓都有招待客人長期包下的院子,所以惠風樓的掌櫃看到這個牌子之後會責問手下的迎賓,惠風樓上下一直對爭取到三江商行這樣的大主顧很是看重,他們自然是不知道三江商行的主人和惠風樓到底有什麼淵源。

  為什麼叫三江?在關外圍繞墾殖莊園的三條江水,松花江,塔爾河,遼河,現在已經是重要的水上商路……
rockyy 發表於 2008-11-2 12:08
第四百零九章 商場如戰場

  三江商行的總號是在遼陽,不過人員最多,佔用資金最,卻是在京師,這裡商行的掌櫃和師爺都是華州人,而且還是都督府的嫡系出身,自然是知道江峰要來這裡的事情,在護衛過來打過招呼之後,早就是吩咐夥計們把上下打掃乾淨,恭迎貴客。

  當然江峰的身份也不可能明著就和夥計們說,說這是海外的華州都督,都督,大明沒有都督一百多年了,還有這華州又是那裡,那就是自己把腦袋朝著刀子上面送。

  對外卻是說,江峰乃是三江商行的東家之一,遼東邊鎮在從前都是流放犯人和犯人逃竄去那裡的苦寒地方,結果關外莊園的開發很是富起來一批人,既然是把從前那些壟斷中介貿易的女真人,打跑的打跑,變成奴隸的變成奴隸。遼鎮的有些殷實之戶,就自己做上了這些買賣,得天獨厚的條件讓他們自然而然的發財。

  當然,從前的軍官,地主,這些手裡本來有資本的人,發財就發的更大,大大小小的商行遍佈遼鎮和北直隸,山東。

  江峰的身份掩護就是遼陽某世家的家主,三江商行的大股東,現在京師和遼鎮的交通雖然是方便,不過要是查證也得來回兩月的功夫,便捷的方法也不是沒有,三百的快馬也是有的。

  不過為了一商人過去查證顯然頗為的不值,再說了,三江商行在京師分號的大小管事的人都是恭恭敬敬,那還有什麼假嗎!

  江峰一行人到了門前,在台階兩側齊齊的站著兩排人,商行京師分號的掌櫃不是江家軍老兵出身,不過也是軍屬舊人,姓黃,喚作黃立平。四十多歲的年紀,腿腳卻是有些不靈便,當日在天津的時候,進不了匠戶營繼承家業,家中只有現在做了隊長的弟弟和還在匠戶營賣命的老爹。

  黃立平的心思比較活絡,在天津匠戶營的時候,也是出去自己做些小買賣餬口,他的弟弟被招募到了登州當兵,登州當時的招兵都是連家眷一起帶過來,黃立平也是跟著過來,他雖然身體有殘疾,可是登州那些人卻沒有什麼歧視或者瞧不起的意思,因為當時江峰實在是太缺人手了。

  即便是所謂的殘疾之人也要人盡其才,不過這樣的重視對於一個從小就受人歧視,而且覺得拖累家人的殘疾人實在是等於天降橫福,黃立平自然是對江峰和登州感恩戴德,忠心耿耿。

  也許他真是有做生意的天份,靠著自己當年在天津衛所做小買賣的經驗,竟然也是一步步的爬了上來,在趙秀才的手下很是受到器重,到了遷居華州,在關外也開始置辦基業的時候,劉十二和趙秀才商議在關內開設商行,一來是貨物可以交流買賣,二來是也方便司馬從事和親兵營安插人手的身份掩護。

  黃立平就被指派到了這個商行擔任掌櫃,要知道三江商行的京師分號,在實際上就等於是這個商行的總號,手下的一千多名夥計掌櫃帳房都是歸於黃立平統轄,說起來,他的弟弟現在是一名隊長,管著四百人,他的父親是個工匠頭目,管著十幾個人,誰也不會想到,黃立平居然是最出色的一個。

  江峰上下看看自家的商行,同樣是青磚黑瓦褐色的大門,顯得莊重氣派,比起周圍的幾家來也並不遜色。

  他那裡翻身下馬,黃立平儘管腿腳不利索,還是朝前快走了幾步,雙膝跪了下去,顫聲開口說道:

  「京師分號掌櫃黃立平,參見東家!」

  這禮行的鄭重,卻把周圍幾家店舖的人可都是嚇了一跳,心想這江峰到底是什麼人,居然會讓黃掌櫃這般的大禮參見,要知道在南城這條街上,被外人稱作『銀街』,號稱是『天下財富匯聚之地』,就算是尋常的官員見到這些店舖的主事人也得客客氣氣,誰想到居然是跪下去了。

  不要說是街上的其他人,就連三江商行的這些人也都是在那裡發愣,自家的黃掌櫃也是一言九鼎的角色,什麼時候看到他對別人有這樣的恭敬。

  這些夥計裡面,絕大部分都並不知道江峰的身份,心想即便是東家前來,也不至於用這麼大的禮節迎接,都是在那裡頗為的驚訝,江峰的身手比起黃立平可矯健太多了,黃立平雙膝還沒有來得及著地,江峰伸出手就給他托住了,這個黃立平江峰只是見過幾次而已。

  他知道蘇觀月和趙秀才對這個看著非常忠厚的人評價

  知道三江商行現在也是華州一個財源,今日看到對方立平臉上的恭敬感激之情不是偽裝的神色,這也讓他對這個人的評價又是高了一層。

  江峰作為上位者已經是許多年,下屬的感激惶恐甚至是崇拜迷信,他都已經是能用很平常的心態來面對了,不過看到黃立平這種發自真心的感激,還是感覺到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上並不是光製造殺伐和血腥,還是給不少人帶來了好處。

  「街道上人多眼雜,你不必這麼隆重。」

  江峰微笑著低聲說道,黃立平動了一下卻還是被江峰穩穩的托在那裡,也知道確實是有些失態,連忙的小聲解釋說道:

  「東家不要擔心,掌櫃的迎接家主,我這禮節也不為過……」

  對方是一片赤誠之心,江峰自然也不好說些什麼,只是點點頭,店舖裡面的夥計們早就是把江峰和他護衛的馬匹和裝備安頓好了,這才是一同走了進去。

  大明的商行和現代的貿易公司,還是有許多的不同,江峰以往又是一直在軍隊和民政之中操持,對這個不算是瞭解,進到了三江商行裡面,看到了許多新鮮的東西,倒也是頗有興味。

  實際上還是有有心人注意到了在門口的這一幕,比如說斜對面的大通錢莊,錢莊的二掌櫃站在門臉的陰影之中,看著對面發生的事情。貨棧商行買賣的是貨物,貨物進出給他們帶來利潤,錢莊票號進出的卻都是銀錢票據,利息和手續這才是他們的利潤所在。

  大通錢莊因為是大明最穩固也是最大的勳貴魏國公徐家的後台,在工商業勃然興起的時候,憑藉著他的信譽和多年積攢的資本,也是跟著滾雪球一般的膨脹了起來,錢莊既然是做大,就希望全天下的店舖商行在自家存銀取銀,說起來,江南的很多錢莊都已經是被大通錢莊吞了下去。

  南直隸和浙江福建的官府衙門銀錢往來現在都有部分是通過大通錢莊,已經是有這樣的俗語流傳,所謂『南京守備不如大通掌櫃』,什麼『大通東家怒,四海風潮湧』之類的,就是說明大通錢莊的威勢所在。

  何況這種威勢還不光是財富,同樣還有巨大的權勢在身後做後盾,南京六部和鎮守太監都是在大通錢莊裡面有一份常例錢的。

  不過這麼渲赫的生意買賣,過了淮河可就不是那麼好用了,一來是京師商團破滅之後,他們經營的產業迅速的轉移到了新貴的手中,雖然是繳納稅賦,不過生意根本不會受到什麼太大的影響,二來是山西的商人們此時已經是有了後世的雛形,他們經營的錢莊票號,那可是多年的信譽。

  最大的原因就是華州錢莊的存在,大通的掌櫃和夥計們往往是很奇怪,北方的很多商舖商行看著規模應該是需要錢莊提供銀錢的周轉,這些實體要是用那些晉商的不奇怪,可是還有些卻用的是不知道那裡來的銀子,這就不知道是那裡來的了,大通錢莊估計,如果把這一塊拿下來,想必自家的買賣會興旺許多。

  一直是費盡力氣的打聽,最近才是有了些眉目,很多店舖商行的借貸,都是通過三江商行來進行。

  那時候沒有什麼經營範圍之類的嚴格規定,你只要是有錢自然是可以做這些借貸放債的生意,當然大通京師錢莊的人,並不知道,三江商行也有華州錢莊分支的效用。

  又做貿易,又做錢莊,三江商行最近已經是漸漸的開始搶大通京師錢莊的買賣了,大通錢莊的這些人都是十分的不滿,想要通過官面上的手段下絆子,不過三江商行和京師高官勳貴也有這樣那樣的關係,輕易的觸動不得,所以只能是一直尋找對手的破綻和短處。

  大通錢莊的二掌櫃也是閱人無數的精明人,他看到江峰一行人下馬之後,身上的氣勢威嚴,確實應當是腰纏萬金的富貴之人才有的表現,不過他總是覺得有些不對,可是心裡面卻說不來為什麼。

  天色已經是漸漸的黑了下去,這條街上的店舖都是進行大宗的生意,所以關門很早,三江商行的幾名夥計把門前的幾個大燈籠點亮,在錢莊二掌櫃的注視中,緩緩的關上了大門……
rockyy 發表於 2008-11-2 12:09
第四百一十章 隱患

  雖說江峰來到大明,按照他的想法是尋找人才和看看大個龐然大物到底有什麼破綻,可黃立平這裡來說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了,自家的主人來這裡巡視,那就是要看看生意到底做的如何。

  第一天的接風宴席都是知道江峰遠來,雙方都是說些瑣事,第二日江峰在店舖裡面閒逛的時候,黃立平則是跟在身後,把三江商行的情況解釋給江峰知道。

  黃立平其實是過於小心了,他說的這些江峰如果想要知道的話,蘇觀月那裡有頗為詳細的統計數字,不過也不好駁斥下屬,這畢竟是說明黃立平忠於職守,但耳邊有個人在那裡喋喋不休,閒逛的樂趣總是小了許多。

  江峰的行程也是很有規律,在每個地方他會停留一段時間,到華州的書信到他的手中為止,劉十二,羅義和趙秀才還有其他負責各個地方的人會定期把華州,夷州,和關外的各種東西彙集起來,寫成文書派專人快馬遞送過來。

  好讓江峰第一時間掌握自己轄地的最新情況,同時他把自己的下一站告訴送信的人,下次就是在新的目的地等待消息,這樣避免雙方的聯繫失去,也可以對一些事情作出最快最及時的反應。

  對於三江商行這種還兼具錢莊職能的店舖,最核心的地方就是金庫了,這裡必然是重重的把守,江峰溜躂到金庫的時候,卻看見這裡有十幾個人在那裡警惕的看守。

  這些金庫護衛的頭領見到是商行的『東家『前來,連忙恭敬的過來問好,江峰觀察這些護衛,身上穿著輕甲,掛著刀劍,還有幾個人身上有火器的裝備,江峰突然想起當初穿越的時候,在錢莊看到了那幾個拿著火槍的護衛。

  那兩個人拿著的手銃說起來可是比江家軍的制式裝備火繩槍要先進許多,轉輪發火的燧發槍,嚴格意義上來說,轉輪摩擦燧石起火,點燃火藥發射的槍械,代表著槍械的將來的發展方向。

  先進是先進,不過還有一個實用性的問題,雖然是火繩槍在雨天不能打響,可是在天氣合適的時候,火繩槍可以發射十輪子彈,而不出現什麼故障,可這樣的轉輪發火的火銃,很有可能因為火藥濺射到轉輪上失去效用。

  戰場上可是不能容忍這樣的故障,江峰花重金打造的十幾把擊錘擊打燧石發火射擊的燧發槍才是真正合適的槍械,不過造價卻是太高了,目前根本無法普及。

  「我要看看他們的火槍。」

  江峰跟黃立平吩咐說道,那邊的金庫守衛的首領聽到這個話,知趣把腰間的火銃拿了下來,江峰身邊的侍衛迅速攔在前面,把火銃拿過來,然後轉交給江峰,槍口衝著自己,槍柄衝著主人,這是最基本的防護知識了。

  本以為他們用的還是當日的那種鋼輪轉動發火的槍械,不過江峰看見之後的臉色就變了,因為在他手上的火銃,雖然是樣式和當年的差別不大,可是轉動的鋼輪卻已經是變成了擊錘。

  燧發槍的秘密就在華州工坊嚴格保密之中,此時西方雖然已經是有這樣的裝備,可即便是和西班牙,葡萄牙交戰的時候,可是這些西方軍隊使用的依舊是火繩槍,那眼前的這把火銃是怎麼來的。

  邊上的黃立平還不知道江峰的臉色為什麼變化,不過江峰的貼身侍衛卻是跟著江峰一起看過在三十三衛那裡的燧發槍試射的,一看之下也是頗為的驚訝。

  難道是秘密外洩出來了,這是江峰想到的第一個可能,不過隨即又是否定,因為這把手銃擊錘那裡除機括之外,還有牛筋的結構,這顯然是為了增大擊錘擊打燧石的力量,看到這裡,江峰心裡面暗自的送了一口氣,他聽三十三衛中的密器坊工匠說過,若不是有尼德蘭冶金工匠協助,這些工匠也做不出適合激發擊錘敲擊的金屬材料。

  看來這個火銃的製造人也是達不到那種冶金的要求,劉十二下轄的司馬從事們,對於大明軍隊的兵器裝備變化是最為關注的一個信息,江家軍對於明軍的優勢,有很大的部分是構建在武器的先進之上,所以必須保持這樣的優勢才能自保或者發展,在司馬從事的情報裡面,大明現在依舊是相信弓箭勝過相信火器,這麼推斷的話,擊錘的這樣的技術還僅僅是在民間的流傳。

  江峰看看其他幾個拿著火銃的護衛,發現他們或者是那種舶來的火繩槍,或者是轉

  的短銃,只有這個金庫守衛頭領的拿著這種火槍,當道:

  「你這火器是那裡來的?」

  黃立平在邊上聽到這個話倒是一愣,心想自己介紹了一個早晨的商行情況,自家的這位大人都是沒有什麼興趣,怎麼此時對這把火銃感興趣了起來,黃立平也是個細緻的人,金庫守衛的火器置辦他也是經手過,一看火銃,頓時是想起來了,馬上開始解釋說道:

  「東家,這是南城牌坊街的一個機關匠人做的,咱們店舖在外面有些西洋的機巧玩意進來,各個府裡面的人都是喜歡的很,這匠人就是專門修理這些機巧玩意的,據說他是一個佛朗機教士傳的手藝,咱們商行和這匠人打交道的多,平時都是需要籠絡,那日修好了東西之後,我看他做了四五支火銃,就做主買了下來。」

  江峰點點頭,這四五支火銃看來是沒有什麼人問津,黃立平買下來也是當作一個人情送出去了,不過這等東西,要是被有心人發現之後,大規模的應用,對自己可是一個莫大的威脅,又是問道:

  「其餘的幾支放在那裡?可落在外人的手中!」

  「那裡會有外人用他,買來之後都是放在了庫房之中,原本咱們那邊的人說,護院護衛一定要有火銃,接過來置辦來了之後才發現,咱們這麼大的場面,又是在天子腳下,那裡會有不開眼的蟊賊進來。」

  邊上的金庫守衛的首領陪笑著插嘴說道:

  「東家,咱們這幾把火器都是從來沒有打過的,不怕您笑話,我拿這把火銃就是圖個輕便而已。」

  這些話江峰就沒有聽進去了,直接對著黃立平下命令說道:

  「把這種火器都收起來交給我的隨從,告訴我那個匠人住在什麼地方,我登門拜訪!」

  「東家……,好,小的這就去安排。」

  本來黃立平還想說江峰想要見這個匠人何必這麼隆重的登門拜訪,不過看到江峰如此的堅決,立刻話到嘴邊又是收回去了。

  江峰心裡面竟然是有些焦急,現在大明官民雖然是知道了工商業比起耕地漁獵來是個更有利潤的行業,可還是把技術革新和發明看作是『奇技淫巧』,可是自從昨日進入京師以來,所見所聞,都是翻天覆地的變化,誰知道會有什麼自己沒有看見的變化,如果燧發槍的技術大明大範圍的得到應用,那華州危險了。

  他手下的護衛和三江商行的一干人等效率很高,江峰這裡發下話去,立刻就是做好出行的準備。

  在侍從的護衛之下,江峰騎馬朝著南城的方向縱馬馳去,他那裡出門,大通錢莊門臉那裡還有幾個人在那裡看著。

  其中就有昨天的二掌櫃,他的身後還有幾個錢莊裡面的頭面人物,從早晨起來,這些人就是守在那裡,不知道還以為他們幾位掌櫃,帳房這次親自迎接什麼重要的客人,二掌櫃看著縱馬遠去的江峰,開口說道:

  「總是覺得有些不對,可是又說不出什麼所以然來。」

  站在他身後的是一名身材頗為高大,面相威猛的老人,開口說話卻是揚州的口音,非常的柔和,倒是有些不協調:

  「二掌櫃是不是覺得,這樣的身份氣度不是商行的掌櫃能有的吧?」

  那二掌櫃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雙手一拍,很恭敬的回答:

  「商公說的是,咱也是覺得不對勁,就是不知道那裡不對,這作派和身邊人的樣子,和我們這些行商做買賣的差太多了。」

  被稱呼為「商公」的那個人呵呵的笑了起來,得意的捋捋鬍須,笑著說道:

  「我跟著公爺在軍營裡面吃了十六年的兵糧,那裡看不出來,這個架勢,只有舞刀能槍的才有,而且必然是統兵的大將!」

  說完這句話,他略微一沉吟,轉身問另外一個瘦削的中年人說道:

  「你可是聽對面的夥計說,他們東家是在遼陽過來的?」

  中年人點點頭,商公冷哼一聲,直接就是吩咐道:

  「找人把這個商行東家的模樣描下來,去遼鎮查查,看是誰家的將官無旨擅自進京,辦他個重罪!」
rockyy 發表於 2008-11-2 12:10
第四百一十一章 見微知著

  三江商行自有對京師南城門路熟悉的夥計,江峰一行人夥計的身後,很快就是到了要尋找的地方。

  到了這裡倒是嚇了一跳,邊上赫然是有個尖頂上面有十字架的教堂,帶路的夥計還以為在遼陽過來的總號東家對於這個非常的驚訝,連忙開口解釋說道:

  「這些洋和尚都是從南邊過來的,在官府拿到了傳教的憑證,就在這裡修建洋廟,不過也沒有什麼人信,不過倒是成了洋貨的集散之地,咱們商行也是時常來這裡提貨進貨的。」

  江峰聽到這個之後,微微一笑,他原本就是覺得這樣的教堂在大明肯定是沒有什麼生存的可能,中國百姓千百年來,都是敬神不信神,有廟有神像的就是進去拜拜,真正的虔誠和真心實意倒是沒有。

  這些教堂都是都遙遠的歐洲過來的傳教士建成,他們本就不是什麼富裕的角色,而且也不能和日本還有南洋的那些同伴一樣,憑藉著自己國家的實力在當地做人上人,大明帝國在當時的世界上都是巨無霸一般的存在,而且還是禁海。就算是歐洲人在海上有這樣那樣的實力,依舊是無法影響大明的內地。

  不過西洋人一貫是心思活泛,民間和官方對於宗教的態度就是敬而遠之,所以對於寺廟教堂之類的建築,向來是管的很鬆,偏偏在海上貿易興盛起來之後,對於西方的一些機械玩意和某些特別的新奇製品還有一定的需求,教士們為了自己的生存索性是把教堂當作海商們的倉庫。

  現在車馬行和漕運也是發達,那邊在港口上把貨物交付給車馬行或者船行,帶到京城裡面售賣,倒也有不少的錢財到手,對於這個,帶路的夥計評價倒是頗為的有趣:

  「東家您是不知道,這洋和尚假的可是太多了,小的在京師五年,看到了不下十個洋和尚因為販賣洋貨發財還俗去了。」

  江峰身邊的衛士聽到這個,都是禁不住哄然大笑,江峰笑著說道:

  「西洋人唯利是圖,這倒也是尋常,只是我們的華州的尼德蘭人背負血海深仇,這才是需要找一個精神的寄托,不過這一年多來,不是也有開商舖,買船下水的嗎?你們可見到這些人去教堂了嗎?」

  帶路的商行夥計顯然也是得到了自家掌櫃的吩咐,說是這個來自遼鎮的東家初次來到京城,一路上要多加講解,帶路是次要的,帶著東家玩的高興才是主要的,當然選來帶路的夥計也是聰明伶俐的角色,這一路上都是作為導遊,看到江峰這些人看著教堂談笑,他也是笑嘻嘻的跟在一旁,並不催促。

  他們在這裡動靜弄的不小,教堂裡面的教士卻被驚動了,連忙的出來觀看,卻看到一干人等在馬上對著教堂指點,這教士來到中國也有些年頭,自然是懂得察言觀色的,看人也有幾分準頭。

  一看江峰一行人就知道這些人非富即貴,他們雖然是做些小買賣,不過教堂裡面時常三五個教徒,這也是太冷清了,無時無刻不是想著能不能多拉些人來入教,看著江峰這些人對教堂頗有興趣的模樣,頓時是動了拉攏的心思,再說,就算是拉不進來,有這麼幾個富貴的朋友對他的傳教也是大有好處。

  連忙走到跟前躬身致敬說道:

  「幾位員外,您們對傳播上帝榮光的場所感興趣,說明我們乃是有緣之人,請進來喝杯香茶嗎?」

  這話可是地道的京師官話,嚴格的說起來比江峰一干人等略帶山東口音的官話可是正宗許多,江峰在馬上點點頭,開口說道:

  「感謝你的好意,我們只是想要打聽一個人,有位叫吳光的匠人住在這附近嗎?」

  教士雖然是有些失望,不過還是恭敬的回答說道:

  「吳光?他就在西邊第三棟房屋住著‧‧‧‧‧‧」

  剛說完這句話,猛覺得對面丟過來一個東西,他下意識的伸手接住,仔細一看卻是小銀錠,這個時節,美洲和日本的大量貴重金屬流入,銀子已經不如當年那樣的值錢,不過這也是厚禮了。

  這名教士抬頭剛要說什麼,卻看到一干人已經是調轉馬頭遠去,那名帶路的夥計在驢子上面笑著說道:

  「還楞什麼啊,這是我們東家賞賜的。」

  帶路的夥計心裡面自然是高興,東家如此的大方,難道自己的好處還能少了,心裡面美滋滋的趕著驢子追了過去,江峰在前

  悠的遛著,好像是在想什麼事情,突然間開口說道:

  「從前我哪裡,人們可都是以會說洋話為榮,就算是不會的,也要蹦出幾個詞來,顯得自己與眾不同!可你看現在不管是華州還是大明的教士,都忙不迭的學習官話,這真是…‧‧‧」

  邊上的親衛聽到之後一愣,心想大人你從小就是在京師長大,大明什麼時候流行洋文了,再說在華州的尼德蘭人,雖然是有人說西班牙語有人說佛萊芒語,但是現在他們自己都是在拚命的學習漢語,尼德蘭人彼此之間都是不說歐洲的語言而是用漢民的官話代替,漢民們壓根不會有什麼學習洋文的覺悟。

  江峰在那裡也是感覺到邊上的護衛們的驚訝,他也是啞然失笑,人到了三十多歲,漸漸的也開始回憶起來沒有穿越的那些事情,他還記得在職業學校學習廚藝的時候,一個做菜很差的學生因為會些英文,卻有比他們高許多的收入,想到這裡,江峰自己搖搖頭,開口說道:

  「無妨,我也是想起來當年聽海商說的一些有趣的奇聞軼事,你們幾個小子見識也是少了,你們還不知道有故意捲起舌頭說官話的呢!」

  他身邊的護衛們都以為江峰心情好所以開的玩笑,那裡會有人當真,都是在那裡嘻嘻哈哈的一笑了之,說話間已經是到了那個匠人吳光的家門前,一干人翻身下馬,江峰想起來什麼低聲對著身邊的書記說道:

  「等到華州的信使過來,帶我的口信回去,尼德蘭人的教堂也是要盯著的,不能在眼皮下面放著看不到的地方,還有,讓劉司馬和陳沖一起去籌備那個道教的傳教。」

  書記急忙的記下來,三江商行派來帶路的夥計已經是過去拍門了,不多時,在門裡面出來了一個白淨又有些瘦弱的年輕人,疑惑的看著外面的人馬,那個夥計顯然是打過交道,開口笑著說道:

  「吳光,我們東家想要見見你。」

  看著吳光還是有些懵懂的樣子,那個夥計湊到跟前來低聲的說道:

  「我們東家也是了不得的人物,你小子還不快朝著裡面讓!」

  這吳光才是有些反應過來,連忙的把眾人朝著院子裡面請,三江商行的黃立平他是見過的,那就已經是氣勢非凡了,這還是更上面的東家,那還了得。

  不過身後的衛士們卻小聲的在江峰耳邊說道:

  「老爺,這個人那裡有什麼匠人的模樣,分明是文弱的書生。」

  這些侍衛都是江峰最嫡系的那些人或者是那些人的子弟,出身與天津衛所匠戶家庭的佔到了大部分,他們所見到的工匠都是面目黝黑,佈滿皺紋,手指粗大的中老年漢子,這也是正常,官家的匠戶營都是把工匠們當作奴隸使喚,哪裡會有什麼好的待遇,當然這就已經是給他們一個固定的印象了,所以看到這等白淨文弱的匠人,就覺得根本不是幹工匠的,而是書生。

  聽到這些話,江峰搖手止住了手下人的低聲議論,他心裡面可是自有判斷,這種類型的工匠他在沒有穿越的時代,可是見過不少,不過那時候有個比較特殊的稱呼,一般都是叫做技師或者技術員。

  這名叫做吳光的工匠顯然是對於接待這麼多的客人有些手足無措,還是三江商行帶路的那個夥計主動來幫忙端茶安頓,屋子倒是頗為的寬敝,而且吃穿用度什麼的也算是很不錯,想來是修理這些機巧玩意的收入不錯。

  屋子雖然是寬敞,可是雜亂無章,裡面到處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玩意和工具,江峰和兩名護衛來到裡面,其餘的人都是被留在了外面,江峰四下打量著周圍的擺設,來到這個時代,很少看見這麼多機械類的東西。

  吳光搓著手還不知道說些什麼是好,江峰把那個帶路的夥計打發出外面,從衛士手中接過那把在擊錘上有牛筋的燧發短銃,開門見山的說道:

  「這可是你做的嗎?還能做出來嗎?」

  看到江峰手中的火銃,吳光開口笑了笑說道:

  「當然是我做出來了,我現在已經是不做這種樣式的火銃了。」

  「哦?」

  「我做了些改進……‧」
rockyy 發表於 2008-11-2 12:10
第四百一十二章 這就是人才啊

  天氣雖然是寒冷,不過江峰一行人趕過來的時候,也是時分,此時陽光正好,被江峰趕到了院子那裡的護衛和那個夥計天南地北的聊了起來。

  那夥計是京師的土著,人情地頭都是十分的熟悉,對這個吳光也是頗為的瞭解,看到外面的這些江峰的親衛都是對吳光的工匠身份頗為的懷疑,他就在那裡說起了典故,這些護衛們都是圍了過去,權作打發時間。

  原來這吳光的父親是負責給大內督造器具的一名小官員,也沒有什麼品級,不過這等督造器具的活計,出了監工之外,還有些採買材料的好處,家中的生活倒也是安逸。他一直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好好讀書,在科舉仕途上有所成就,也算是光宗耀祖。

  不過孩子的愛好很少是以父母的想法為準的,吳光從小在工匠作坊裡面長大,耳濡目染的。他十分的喜歡擺弄這些機關玩意,而且還自己琢磨著動手打造,倒是把他老子氣的夠嗆,吳光私塾的時候就是不好好唸書,整天的泡在鎖匠的店舖裡面,那邊看是大內督造某官的孩子,也得好好伺候著。

  等到這吳光十五歲的時候,出了認得一些字,可以看書之外,取得功名那是想都不要想了。倒是學了一手打造鎖具和機關的好手藝,甚至是有些比較難辦的東西,那些店舖還要來請教吳光。

  技藝雖然是高了,可這畢竟是低賤行業,吳光他父親管了一輩子的匠戶,卻沒有想到自己的兒子也是成了個工匠,又氣又病,在吳光十七歲那年就去世了,吳光早年喪母,家裡有沒有什麼親戚。

  把他父親留下的那些家底花光之後,確實是找不到什麼安身立命的法子,索性也是顧不上什麼體面的問題了,自己開了一家工匠鋪子,專門給人做些零活。吳光的手藝高超,加上此時海外已經有這種東西傳入。

  修理這類事物,即便是那些擺弄機關機械的鎖匠也是玩不轉,反倒是吳光因為年輕而且喜歡新奇的東西,和傳教士們打交道打的比較多,反倒是成了這行業裡面出色的人才,日子也是愈發的好過起來。

  京師裡面的幾大商行,都是去找他修理這些西洋來的機械,慢慢的賺了些銀子家底,這吳光卻也是一個怪人,賺到了銀錢之後,不是想著去僱傭人手成家發財,反倒是把自己關在家中,整天的擺弄機械,機關,只有相熟的人和店舖的生意他才接下來。

  這樣的人在這個時代,而且還是在這個時代的大明,確實可以被說成是一名怪人,或者是乖戾之類的形容,這個詞在後世也是有個說法,叫做專心在技術鑽研之中,無心俗事。

  他們也知道正主正在屋內和江峰商談,所以在那裡小聲的議論,不時的笑幾聲,顯然是把這個當作趣聞了。

  正在這時候,就聽見屋內『碰』的一聲大響,外面的護衛頓時站了起來,兩人架起了短銃,剩下的人拿著刀劍就要朝著屋子裡面衝進去,心裡面都是暗自的後悔,心想若是江峰出了什麼事情,自己的罪過可就大了。

  還沒有行動的時候,卻看到和江峰一起進屋的兩名侍衛,把門窗打開,在那裡輕聲咳嗽,一股硝煙的味道飄了出來,看到江峰手中舉著一把式樣新奇的火銃,在那裡笑的很開心連聲的說道:

  「不錯,不錯!「

  外面的人這才是送了一口氣,侍衛們在通風之後,又是把門窗關上,在屋子裡面,那邊的吳光在擺弄著三十三衛的密器坊打造的燧發槍,當然裡面的彈藥都已經是被取了下來,江峰手中的那個燧發槍的樣子,和江峰腦海裡面的回憶不斷的重合起來,那些已經是很模糊的記憶和片段逐漸的清晰了起來。

  應該在幾十年後出現的燧發槍,就應該是這個樣子,江峰方才在屋中禁不住朝著一個鐵片打了一槍,十步之內的穿透力還要超過自己手中的火鐃,只是槍藥的質量不如自家的顆粒火藥。

  江峰不斷的扳開擊錘然後勾動扳機擊打在燧石上面,看著上面的火花迸射,覺得自己始終還是有些小瞧了古人,自己那些所謂提前的概念,這時候已經是有人做出來,可見才智高超的人不管什麼時候都是有的。

  吳光射擊的燧發槍在擊錘那裡有一個鐵砧,鐵砧上鑲嵌著燧石,上面有個小小的遮蔽,這樣讓發火的效率更加的提高。

  「你這樣的能工巧匠正是我商行所

  可願意來跟我做!」

  什麼是人才,這就是人才啊,這一個人比起當日那些談什麼『禮樂崩壞』的士子和讀書人強到千萬倍,吳光的學問才是真正有用,江峰依稀有些感覺到沒有穿越時候讀到的『某某科學家趕得上五個師』的橋段。

  江峰出了軍隊和財政,最關心的一個地方就是華州的工匠製造,也給了他們很高的地位,必須承認尼德蘭的工匠和天津匠戶營的工匠也確實是搞出了些新的東西,不過主要的成就都是在船上。

  匠戶營的那些老工匠可以對火繩槍和火炮作出些小小的改進,不過這都是有個樣本在前面,並沒有什麼推陳出新的地方,那個炮架和炮車,卻還是尼德蘭的工匠把西班牙陸軍火炮的樣式拿過來的。

  幾次的改進都是江峰把自己回憶的只鱗片抓告訴工匠們,然後作出的改進。

  進到這個屋子來以後,江峰就看到吳光的這個起居室和工匠作坊合體的空間之中,還有頗為精細的圖紙,江峰的第一印象就是此人是華州工匠的最高技師的人選,華州的工匠體系目前來說,需要這麼一個統屬的人,而不是跟十幾個工匠的大頭目都是跟著江峰負責,江家軍各個系統已經是越來越龐大,江峰只能是統屬,面面俱到則是越來越不可能的任務了。

  江峰這邊發出了邀請,那個吳光還在把玩那個火銃,聽到江峰問話,他抬起頭來,開口說的完全是另外一回事情:

  「請問先生,你這火銃的擊錘和繃簧是什麼材料做的?」

  「這個也是我們商號的機密,若是先生願意來我們商號,自然就無所謂什麼機密了。」

  吳光聽到這個話一愣,又是拿起火銃看了幾眼,頗為惋惜的說道:

  「我還以為天下間就我一個人想到了如此的火銃激發,想不到,想不到,我這繃簧使用銅鎖的銅片,不知道你們使用的是什麼……」

  頓了一下又是接著說道:

  「您的好意我心領了,我這個人受不了約束,只是願意自己擺弄一些玩意,怕是給貴號賺不到什麼銀錢!」

  江峰把手中的火銃放下,站起來走到桌子邊上,看著上面的圖紙,圖紙上面各種各樣的機關都是有,大到水磨和風車的改進,小到箱子上暗鎖冷箭,都是有描繪。不過真正引起江峰興趣的是放在下面的一張圖紙,看這個樣子應該是許多的管子被整齊的堆放在箱中,後面還有引線和火把。

  看著圖紙上面的說明,這是用許多的火繩槍管裝填彈藥之後,被固定在箱架上面,在戰場上依次的點燃引線,彈藥就會依次的發射。這個時代,為了追求火力的密度和強度,都是要求火繩槍手齊射。

  這個圖紙上面的東西若是造了出來,分明就是一個土法的連射機槍,若是幾百發鉛丸這麼集中的攢射出去,這該是多大的威力。

  後面的吳光湊了過來,看到這張圖紙,在那裡開口解釋說道:

  「隔壁教堂那洋人曾經是說過這種武器,說是在他們那裡被叫做管風琴什麼的,我是想這和咱們大明火器裡面的『一窩蜂』(火箭放置在箱子裡面,點火後激射而出)差不多,就畫了圖紙,不過這東西太耗費材料了也不知道什麼能用上。」

  江峰沉吟了一會,在那裡開口說道:

  「吳先生,你若到了我那裡,你想到什麼,你就可以做什麼,不管是錢是物都可以給予方便!」

  聽到這句話之後,吳光顯然有些被嚇住了,但是任誰也不會相信會有這等好事直接上門,想想之後,還是拒絕了。江峰的兩名護衛臉色都是沉了下來,心想江峰已經是姿態做到這樣的程度,你還是這樣的不識相。

  江峰嘿嘿一笑,掏出銀子把那把新造的火銃買了下來,說了句打攪,帶著護衛走出了門,十幾名護衛看著自家大人出來,連忙的跟上。一走出院子,後面的護衛有些不忿的詢問道:

  「大人,咱們就這麼走?那人也太不知道好歹了……」

  聽到這句話,江峰嘿嘿一笑,冷聲的說道:

  「晚上你們過來把他給我綁走,記得這院子的東西一樣也不要剩下!」
rockyy 發表於 2008-11-2 12:11
第四百一十三章 聖道教

  華州的各個民衛之中出現了一名仙風道骨的道人,每大街小巷,宣講道教的經義,且治病為善。

  和那些靠著符咒儀式抓鬼的道士不同,這位道人身邊跟著幾位道僮,為人問診治病,解決疑難,代寫家信之類的活動,華州十鎮之中,生活雖然是過的不錯,溫飽已經不是問題,不過當日遷徙之中,大多是務農為生的農戶,醫生和其他各種職業的人非常的缺乏,特別是醫生這種對於專業的知識有很高要求的人。

  雖然說,劉順也有意識的引入了一些藥鋪和醫館,畢竟是杯水車薪,所以這個道人特別的受到歡迎。幾乎是每到一地就會有大批的民眾信仰這名『沖方道士』所宣傳的道教,剛開始的時候還是被成為道士,走過三個民衛之後,已經是變成了『沖方真人』。

  太守府的衙役和民衛的民官們第一時間就是發現了這個沖方真人的活動,自古為亂大多是接著宗教鬼神的煽動作亂,在華州這樣的專制地方更是嚴防死守,沖方道人所傳的『聖教』也不是大家聽聞過的什麼道派。

  劉順可以說是博覽群書,對於道教的經典也是頗有涉獵,他從手下衙役和官吏交上來的那些記錄上面看,這個沖方道人所傳授的教義,和全真,龍虎這些正在大明風行的道派還是有些差異。

  教義之中純講老莊,說起來,當年道家沒有和方術合流的時候,應該就是這個樣子,其中卻有些微妙的差異,老子的小國寡民,莊子的相濡以沫,都是比較消極和沉浸的思想,不過沖方道人卻是專說『逍遙游』。

  說的是這一段:「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靈者,以五百歲為春,五百歲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而彭祖乃今以久特聞,眾人匹之,不亦悲乎!」

  這段本來是說人生苦短,什麼事情都是無所謂的,可這沖方道人的演繹解釋是,正因為人的生命這麼短,才要在這短時間中最大的放射出個人的光和熱,所以不枉來這個世界上走一次。

  還沒有聽說過那個道門的教義是如此的讓人奮發向上,這就是標準的邪教,而且沖方道人的教義,還有什麼彼此幫扶,攜手共濟之類的說法。接著給人治病,解決疑難的善意舉動,真是大德民心。

  警惕的華州太守劉順給華州都督府寫了行文,江峰現在不在,羅義和劉十二還有楊大是三人合議,不過出乎意料的是,劉順的要求稽查鎮壓的行文沒有什麼回音,劉十二的回信是都督府自有處置。

  說是自有處置,可是沒有什麼別的動作,反倒是任由沖方道人在那裡傳教,劉順也是有些明白了,這可能是有官方的暗地默許才會有這樣情況。

  身在異地,華州和夷州的居民都是需要有些精神上面的寄托,可是從前嚴禁其他宗教傳播的時候,作為華州和夷州唯一允許傳播的宗教,基督教傳播十分之廣,特別是工匠和軍人們皈依的更多。

  尼德蘭人們傳播的基督教畢竟是西洋的教派,和漢民們還是有許多水土不服的地方,這次所謂的『聖教』出現之後,一時間人人信奉,甚至許多原來信奉基督教的也是紛紛的改信。

  更加有意思的是,一向是講究要融入漢民的尼德蘭人們,特別是一些年輕人,也對這個『聖教』感興趣。

  一時間沖方真人簡直成神了一般,當然,他的名聲更多的是來自治病救人的慈善之舉,然後江峰預留在都督府的信箋被劉十二送到了華州太守府,當日江峰的考慮是如果陳沖的民間傳教的效果不理想,那麼就會用官方的力量來宣傳,如果是現在的這種情況,那就會用官方的力量來推波助瀾。

  在陳衝開始傳教的兩個月之後,華州太守劉順親迎十五里,迎接沖方真人,算是官方對聖教的承認。

  沖方真人和他的高級追隨者們住進了由官府修建的華州大道觀,並且在各地修建道觀,大道觀裡面常年的傳授經義,培養教徒。不過有意思是的,傳授教義的課程時間遠遠少於傳授醫學的課程時間。

  不管是在仁川附近的大道觀還是各個鎮的道觀裡面,主要的任務都是當作醫館,治病救人。

  信仰聖教的信徒只需要定時

  ,就可以受到不錯的治療,那些不信的就要繳納相對金,實際上,所謂的奉獻實際上就是打過七折之後的診金,當然,如果有人熟悉那些突然冒出來的道人,就會發現,這些道士從前往往是在大明某個藥鋪或者是醫館裡面的掌櫃或者是醫生。

  在華州信仰基督教也不會得到免稅或者是法律庇護之類的特權,當然所謂的聖教也做不到這一點,本來威斯康靠著自己的努力已經是把教徒的數量發展到了三四萬人,被聖教這麼一衝擊,信徒迅速的減少。

  原因就是在華州這個缺醫少藥的環境之中,相對便宜的治療實在是太寶貴了。

  作為安德麗亞的哥哥,也算是江家軍系統的皇親國戚,對於聖教的突然出現也隱隱的知道些理由,他雖然是無奈,可也沒有什麼別的手段使用出來,只好是在基督教會中大力的開展農業知識和文化知識的教育。

  從前各個民衛的農官還有和尼德蘭人打交道比較多的通譯們,都是有些文化或者是農業知識豐富的人,現在在教堂之中專門開闢出課堂傳授這樣的知識,當然,這些都是只有教徒才有的福利。

  也有些人想要學習尼德蘭人的各種工匠手藝,或者是農業知識,或者是航海之類的等等,都是加入基督教。

  劉十二手下的司馬從事們不斷的把這樣的消息反饋統計給都督府,有些現象委實是讓人忍俊不堪,比如說很多人為了得到優惠的醫療服務,但是這些人也是想要學習手藝和知識,索性是聖道教和基督教都是加入。這就是所謂的見廟就拜,見神磕頭。

  儘管聖道教的醫療也是頗為的粗糙,只能是治療一些簡單的傷勢和疾病,同樣的,基督教真正的能工巧匠也都是在大工坊之中勞作,傳授的知識也比較的粗淺,不過雙方為了爭奪教徒,都是提高自己教授的水平。

  這樣的制衡顯然不是江峰事先預料到的,但是這樣的制衡卻肯定是江峰樂建起成的。

  江峰的邀請被吳光拒絕了,不過不管是江峰還是吳光都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吳光到了晚上就點燃了幾根蠟燭在那裡描繪自己的圖紙,這也是他每晚要做的工作,晚上的照明用蠟燭,這可是一種頗為奢侈的行為,吳光也是靠著自己的手藝賺到了銀錢之後,才有這個閒錢。

  正在專心致志的描繪的時候,吳光突然聽到在院子裡面有幾聲響動,他皺皺眉頭,心想難道是野貓或者是什麼別的跳進院子來了嗎?吳光根本沒有朝別的方向想,反正是他這裡沒有什麼值得偷的東西……

  在三江商行裡面的院子之中,江峰端坐在那裡擺弄著白天買來的火鐃,在華州的尼德蘭人中,懂得製造槍炮的人很少,因為有這門手藝的匠人,生活都是非常的優裕,在歐洲各個國家的也是很吃的開,犯不上離家萬里的來到東方。

  吳光這種又是懂得製造又是懂得理論的人才實在是太難得了,這時候,守衛在門前的親衛請示了一聲,然後走了進來,開口對著江峰稟報導:

  「大人,那匠人我們已經是從家中擄掠出來了,他屋子裡面的東西也沒有剩下什麼。」

  江峰放下手中的火銃,輕笑了幾聲,開口說道:

  「好吃好喝的給我送到華州去,明天如何出城你和黃立平商議一下,這人啊,真是奇怪,好言相勸不答應,非得動手才行。」

  第二天,十幾輛大車的車隊離開了三江商行的京城分號,出城的時候,城門的護兵沒有來檢查,反倒是笑臉相送的送了出去,這樣的大商號,為難的話,怕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而且三江商行每到年節都是禮品例錢送來,何苦為難呢。

  所以護兵們沒有發現在大車裝載的貨物之中,被鏤空的箱子裡面有一個大活人,還有些貨車的箱子裡面可不是什麼布匹貨物,而是一些千奇百怪的金屬構件。

  這個驚魂未定的『貨物』到了天津衛所之後,就會被送到船上,然後神不知鬼不覺的帶到朝鮮,事實上,直到一個月後,京師才有人發現吳光的消失……
rockyy 發表於 2008-11-2 12:11
第四百一十四章 司馬侍郎

  大通錢莊在京師的地位極高,一來是魏國公徐家從太祖,在大明勳貴舊臣之中的地位,二來是大通錢莊現在的作用極為重要。

  江南是大明財賦最主要的負擔地,每年都有大批的銀錢解往京師,這押運的過程裡面有許多的弊端和不方便,不管是京師還是南京的戶部都是頭疼異常,但是這兩年卻開始通過大通錢莊調撥銀兩了。

  開始的時候,或許是偶爾為之,後來卻意識到這個的方便處,官府每年再也不用浪費大批的人力和物力,南京戶部只要是在南京大通錢莊的總號把銀子存上,那邊出具單據,京師這裡就可以按照單據支付。

  不過現在也僅僅是南京和京師之間的銀錢往來使用大通錢莊,如果分散到大明各個行省,各個市鎮的話,這可就是銀行和分行的構架了。

  大明的稅賦雖然是在檢地案之後,開始向著那些工商業徵收,並且因為這種徵收府庫充盈,但是還有一個興旺百倍的行業卻不在稅賦的徵收範圍之中,那就是海上的貿易,各個手工工場生產出來的產品被海商採購的時候,那個價錢也就是市面上的價錢,可是販運到海外之後那可是讓人瞠目結舌的價錢。

  這買賣之中巨大的差價,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稅賦負擔,全部是進入了船主和海商的口袋之中,現在這些人的負擔就是要給江峰的船隊交錢,不過這錢比起大明的稅司徵收還是要便宜太多了。

  大部分的海商並不願意把銀子存到江峰的華州錢莊裡面去,因為江峰的海上艦隊和他的海上商船隊已經是太過的強勢了,把銀子放在這樣一個勢力下面開設的錢莊,總覺得有些不保險,而且華州錢莊的歷史太短,信譽還沒有完全的建立起來。不過華州錢莊目前還只是自家的商船隊和庇護下的勢力提供借貸。

  這些海商們的銀子存在大通錢莊之中,這可是極為巨大的一筆銀子,大通錢莊之所以敢於接下江南朝著京師匯銀的業務,也是因為他自己的盤子遠遠的大於這筆匯銀。

  不知道什麼時候,京師的戶部官員已經是養成了一個習慣,就是有什麼大批的銀兩調撥,都和大通錢莊在京城的掌櫃商量一下,隱隱的,大通錢莊有成為大明國家銀行的趨勢了,可現在銀行這個概念還要很久之後才出現,沒有人意識到這裡面的意義。

  三江商行和大通錢莊所在的街上,人們對戶部官員的來訪已經是見怪不怪了,江峰在商行裡面休息了一天之後,準備去西城,走出門口的時候,就看到在街口拐進了一頂官轎,前呼後擁,熟門熟路的來到了大通錢莊的門前。

  大通錢莊的掌櫃一干人等,都是在門前恭候,跟在官轎邊上的隨從一打轎簾,從裡面下來一名老者,身上穿著的卻是一身富貴員外服,看到他走出轎子,錢莊的人齊齊的躬身行禮,口稱:

  「恭迎司馬大人!」

  被成為司馬大人的老者矜持的點點頭,算是回禮,舉步走進了錢莊,江峰好奇的轉頭問送他出門的黃立平:

  「這個司馬大人是誰?」

  對面的聲音不小,江峰也是聽得清楚,黃立平臉上卻有憤憤的神色低聲的說道:

  「就是戶部侍郎司馬泰大人,那位字復吉,號知齋先生的戶部干城,可是給咱們或明或暗的找了不少的麻煩!」

  三江商行雖然是江峰的系統,不過在大明也是做正經的生意賺錢,他們本身就有金銀的儲備,而且和很多北地的商家都有銀錢的往來,自然是不光是做商行,而是把錢莊的業務也是開展起來。

  錢莊的業務若是開展起來,肯定是一筆不小的財源,大通錢莊現在可是賺的風生水起,三江商行卻只是能在熟悉的客戶之間做些業務。

  原來各地的錢莊票號都是需要在寶鈔提舉司還有稅課批准才能開辦,以往這些衙門都是被宦官們控制在手中,自從嘉靖皇帝清洗京師商團之後,內朝宦官大大的失勢,權力漸漸的被內閣和六部把持。

  負責天下財稅的戶部自然是把錢莊票號的核准的業務都是收了回來,從前太監得勢的時候,三江商行還沒有做錢莊票號的意向,也就沒有利用那些人脈和資源,現在想做了,就只能是和戶部打交道了。

  京師商團那些官宦勳貴雖然是倒掉了,可是三江商行在京師之中還是有這樣那樣關係,

  和戶部的交流之中,總是被人卡下來,慢慢的打聽到戶部侍郎司馬泰從中作梗。

  江峰也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就在商行的側門裡面聽著黃立平充滿怨氣的解說,江峰心想自己和戶部真是有緣,家中的女眷裡面有兩個老婆就是戶部的出身,而且蘇觀月現在的身份除了是江峰的二夫人之外,還是華州的『戶部尚書』,因為蘇觀月總攬財政大權和收支調撥。

  聽著抱怨,江峰插嘴說道:

  「給他送銀子就是了,哪有不愛財的……」

  黃立平懊喪的回答說道:

  「大人,這個司馬侍郎不收銀子。」

  「哦,還是清官。」

  「那是什麼清官,看著道貌岸然的,實際上是個老色鬼,大通錢莊每年不光是送銀子,而且還半年送兩個江南的美貌丫鬟。下屬奇怪的很,為什麼光收大通錢莊不收我們的銀子。」

  他們所議論的戶部侍郎司馬泰正在大通錢莊的內堂之中和錢莊的掌櫃相談甚歡,大通錢莊的幾位掌櫃都是恭敬的坐在下首,反倒是昨天的那個商公和司馬侍郎平起的位置,司馬侍郎慢悠悠的說道:

  「戶部朝大同調撥軍餉的活計就放在你們大通號了,軍國大事,可不要耽誤了。」

  軍餉調撥發放對於錢莊來說,可以賺取的利潤頗大,幾名掌櫃的都是喜笑顏開的施禮致謝,商公哈哈的笑了起來,端起一杯茶做個敬茶的姿勢,在那裡開口說道:

  「這次多謝知齋先生了,對了,前些日子的幾匹揚州馬,用的可如意嗎?」

  屋子裡面的掌櫃管事什麼的都是退了出去,商公說的話也是隨便了許多,司馬泰微微一笑,開口說道:

  「果然是名產,確實不凡。」

  武人出身的商公聽到這個話,頓時是哈哈大笑,那邊的司馬侍郎抿了一口茶水,悠悠然的開口說道:

  「商公,前些日子三江商號的黃掌櫃又是給我送了銀子過來,說是他們開辦錢莊的事情要我這裡通融。」

  那邊的商公先是一愣,隨即就是笑著說道:

  「這些北人想必是不知道知齋先生和咱們錢莊的關係,就在那裡妄自的行動。」

  其實朝著宣府,山西大同還有陝西三邊調撥銀兩,三江商行和山西晉商的錢莊都是更加的方便,畢竟這些票號都是地頭蛇,而且門路熟悉,也會提高不少的效率,大通錢莊在江南和南方的海上有巨大優勢,來到北方之後,買賣也就是集中在京師和保定,若不是司馬侍郎和大通錢莊有關係,這等的好買賣斷然是不會落在大通的頭上。

  商公看著司馬泰莫測高深的模樣,禁不住心裡面暗罵了一句:要不是大通京師的商號有你二成的干股,你那裡會這麼幫忙。不過突然是想起來對面的三江商行,當即是開口說道:

  「有件事情好叫知齋先生知道,對面的三江商行說是遼陽的總號東家過來,我看那東家分明是統兵的大將,已經是派人遼鎮查了,到時候非得辦個重罪,這件事情咱自會和兵部的人打招呼,不過到時候還要請知齋先生多多的幫忙!」

  「他們的東家?遼陽來的嗎?」

  一直是穩穩坐在那裡的司馬侍郎卻突然開口問了兩個問題,商公也不放在心上,在那裡點點頭,回道:

  「他們的夥計裡面也有咱們的人手,雖然是打雜的,可也知道些消息。」

  戶部侍郎司馬泰的臉色微微有些變化,然後又是把這個話頭茬了過去,雙方寒暄幾句閒話,又把調撥軍餉的事情分派了一下,司馬侍郎謝絕了對方的挽留,急匆匆的就打道回府……

  在關外的塔爾河西堡,也就是江家軍在草原上的駐紮地,在城堡的瞭望木樓上的哨兵正在朝著下面大喊:

  「有一隊騎兵朝著這裡過來了,大概,大概有一百騎……」

  噹噹噹的銅鑼敲響,堡壘裡面的江家軍士兵和護衛騎士都是緊急的行動了起來,不過負責戍守西堡的將官有些奇怪,這堡壘裡面的軍兵有二千五百人,附近的劃分草場放牧的蒙古部落還可以迅速動員三千騎兵,這一百騎來幹什麼,送死嗎?
rockyy 發表於 2008-11-2 12:12
第四百一十五章 風到處吹

  江家軍的正規士兵還在那裡列隊的時候,四五百人的護已經是上馬準備完畢,這些人的勇悍在江家軍之中也是赫赫有名,列陣作戰他們不是正規軍的對手,可是野地浪戰混戰的時候,他們的驍勇就算是窮瘋了拚命的蒙古馬匪也是膽戰心驚。

  距離西堡最近的牧場騎馬趕到堡壘這裡也要兩個時辰,最遠還有要二十天以上的,不過堡壘裡面的將官並不擔心,西堡雖然是簡陋,可是純粹的土石建築,而且背後掐住水路關卡。

  草原上這些已經是被打散了的蒙古人根本打不下來,有槍有炮,這些連投石機都已經是造不起來的蒙古人,拿什麼攻城。

  而且草原上一馬平川,哨樓極高臨下瞭望的範圍特別廣闊,一百名騎兵即便是身後有大批的埋伏或者是誘餌,也最起碼要有一個時辰的路程或者是更遠的地方才能躲過哨兵的觀察。

  堡壘裡面各個士兵都是堅守崗位,裝填彈藥,四百人在空地上集合完畢,堡壘的大門緩緩大開,火繩槍和長矛手的組合方隊列陣而出。為首的隊長手執指揮刀走到隊伍一側,他用時也佩戴一把短火銃。

  沒有想到的是,一出門就看到先前急衝而出的護衛隊員又都撤了回來,臉上從方纔的興奮表情變得有些無精打采,帶兵的隊長有些錯愕,還沒有開口詢問,一名先回來的護衛隊員在馬上說道:

  「不是來打仗的,我們距離他們還有二里地呢,這些韃子就跪在那裡,還在身上覆蓋了白布,這是他們投降的意思,還是你們這些當官的過去看看吧!」

  聽到這個話,帶隊的隊長也是不敢擅自決定,連忙停住隊伍原地戒備,自己急忙的回道堡壘之中報信,西堡的軍官是張亮下面的三個副手之一,也是當年鐵丁出來的嫡系老人,什麼事情算是能夠做主的人,聽到這個,連忙的縱馬出去查看。護衛隊員們雖然是沒有什麼紀律的先回來了不部分。

  不過護衛隊的兩名隊長領著一百名手下還是在不遠處守著,防止出現什麼異動,等看到西堡的指揮到來之後,才上前說明了情況。

  跪在不遠處的這些蒙古人成份很駁雜,既有韃靼部的也有瓦刺部的,還有朵顏三衛的流民,這次來的一百多人穿著打扮都不是尋常的牧民模樣,看起來都是各部落的貴人,他們在護衛隊員剛剛衝出堡壘的時候,就跪在了那裡,用白布覆蓋在身上,護衛隊員的隊長詢問之後,他們說這次來到,只是要見能夠管事的人說話。

  西堡指揮到了跟前,看著他身上和周圍士兵有所不同的服侍和所在的位置,那些跪在那裡的蒙古貴族們知道,這個人就是他們目前能見到的說話最有力的人了。

  這些蒙古人所說的話倒是讓這個西堡的指揮嚇了一跳,所來的蒙古貴族裡面居然有兩個萬戶那顏,這可是說明這些蒙古人的身份地位了,當年的瓦刺和韃靼最興盛的時候,也不過才有六個萬戶那顏。

  事實上跪在那裡乞降的兩名萬戶就是這些人的首領,他們代表著流竄到庫侖北面的兩萬名牧民,這些蒙古人來自各個部落,不過流落的原因倒是差不多,都是被大明或者是江峰的武裝部隊打散,不能在原有的居住地上放牧,只能是朝著更北面的地方遷居。

  那時候的西伯利亞並不是蠻荒之地,那裡還有當年蒙古最輝煌時代的殘餘,失必兒汗國,也就是歐洲人所說的西伯利亞汗國,這個汗國由三萬多蒙古和被蒙古同化的本地部族組成,算上附庸的小部落,也有六七萬的人口,動員起來將近萬人的部隊,失必兒汗國的可汗古楚汗也願意接納這兩萬多名的同胞。

  庫侖的北方廣大無比,儘管是苦寒之地,提供這些人的生活卻已經是足夠了。

  失必爾汗國的領土雖然是遠離南方那些突然凶悍無比的漢民們,不過也有他自己的問題,在失必爾汗國的西部和此時的俄羅斯斯特羅加諾夫家族的領地相連,俄羅斯人或者是此時的叫法——羅剎人對土地有一種骨子裡面的慾望,但是在歷史上,對於西伯利亞的擴張還要在五十年後開始。

  只是,歷史已經是改變了,在江峰被人打了那一悶棍開始,一切都有所不同,小小的蝴蝶扇動了翅膀,微微的風已經是吹到了歐洲。

  上貿易因為江峰的絕對強權出現之後,變得極為的興整個的世界都是傳誦著東方的繁華和富有,西班牙王國已經是派出了他的艦隊,那支在馬六甲就已經是全軍覆沒的艦隊。

  葡萄牙和法國已經是派遣他們的商隊來到東方貿易,這種富庶的名聲同樣的傳揚到了當時還是三流國家的沙皇俄國,連出海口都沒有的俄國僅僅是在從西歐傳回來的消息之中想像著東方的繁華。

  俄羅斯也有他自己的辦法,他知道自己只要順著當年蒙古人西征的路線反著走過去,就會到達那個傳說中的黃金之國,沙皇下給斯特羅加諾夫家族(以後還是說羅加諾夫家族)的命令比原本歷史上提前了,要求他們朝著東方擴張,羅加諾夫家族對於這種又可以討好沙皇,又可以給自己的家族擴張領地的注意極為的擁護,立刻是組織了哥薩克的隊伍進行東進的行動。

  此時的哥薩克騎兵勇悍並不次於承平已久,逐漸蛻化成牧民的失必爾汗國騎兵,而且他們還火器化了,一系列的摩擦下來,失必爾汗國吃虧不少,好在是人多勢眾才頂住了攻勢。

  汗國雖小,政治鬥爭卻也是有的,古楚汗知道從南邊過來的這兩萬多人並不是真心實意的服從他的統治,他索性是把這些流竄過來的牧民都是編練在第一線的隊伍之中,面對哥薩克的侵襲。

  那兩個萬戶那顏知道這樣下去,自己帶來的兩萬多人不是被古楚汗完全的吃掉,或者是男丁們全部消耗在那些有如野獸一般的哥薩克騎兵屠刀下面,他們還想保持自己的權位和權勢,也想繼續富貴。

  現在的大明長城之外的草原上面,瓦刺部的班迪汗還在西面芶延殘喘,手下也就是幾千名部眾,在甘肅一帶的幾個部落更是拿不上檯面來,從來都是陝西三鎮撈軍功的首級倉庫,只有在東邊靠近關外的地方,聽到那些偶爾過來貿易的牧民們講,現在雖然是劃分了草場,一切都要聽從江家軍的管理。

  可是日子過的卻一下子好了許多,很多小部落的頭人們從前的日子也就是每天能吃飽,此時居然也有些綾羅綢緞的衣服穿,也可以喝上美酒,而且不用參加可汗召集的各種軍事行動。

  兩名萬戶和其餘的頭面人物私下裡面商議,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與其是這樣被人在草原上打的東逃西竄,還不如就老老實實的歸降,過幾天安穩的富貴日子,大明是去不得的,不過關外卻是好去處,能看的出來,關外的江家軍要的是他們的民眾,要他們的草原,目前這樣的情況,草原早就是被人奪去了,手下也就是二萬多牧民,還能做些是什麼,等到這些牧民被消耗在失必爾汗國,那可就是光桿了。

  索性是聚集了還能控制在手中的一萬八千多名牧民重新南下,準備投奔江峰,他們也是有了經驗,到了依附江峰的牧場邊緣,就老老實實的安頓下來,按照草原上面投降的規矩,老老實實的縱馬來到這個西堡。

  最外圍的草場看到這麼多的蒙古人在外面,護衛隊員和扈從們都是全副戒備,不敢離開牧場的圍子,消息也沒有傳遞的過來,這一百多人又都是蒙古人之中的大人物,沿途的牧區都是給予方便,結果就這麼比報信的人還要快的速度來到了西堡這裡。

  西堡指揮冷著臉聽完了這些,那邊早就是預備好了請降的文書交待了過來,西堡指揮心裡面已經是把沿途的莊園和護衛隊員們罵了祖宗十八代,心想你們這些王八羔子連個警訊都傳不過來。

  這虧是來投降的,要是來攻打的,豈不是把這裡直接就是賣了,但是他也知道這是大事,不要說自己一個指揮,可能就是張亮,鐵蛋,劉十三也不能作主,連忙找到在堡壘裡面的文書把這一切都是記錄下來,然後快馬加急送到張亮的手中。

  此時,正是嘉靖十八年十一月的事情,塔爾河谷的積雪阻礙了消息傳遞的速度,張亮把東堡的部隊都是派到了西堡去安頓這鎮守,然後把這個消息快馬傳向京師,請江峰決斷。

  嘉靖十八年馬上就要結束了……
rockyy 發表於 2008-11-2 12:13
第四百一十六章 侍郎的心思

  兵部的尚書侍郎們無疑是目前大明帝國官僚階層的最頂靖皇帝還沒有發動清洗的時候,宦官和勳貴們把持這一切。

  明朝的宦官實際上是類似於今天的秘書處,在大明的政局之中有極為重要的地位,屬於皇帝的輔助者,朱棣和他身後的皇帝不斷的提高宦官的權利,實際上也是為了平衡外朝六部內閣的權力。

  朱元璋不願意武人權重,重視儒生文人,到了朱棣的時候,因為他自己就是武裝奪權,生怕別人也是有樣學樣,所以繼續加大文臣之權。

  這樣的不斷加強,文臣已經是可以操持天下之事,為了避免這一點,宦官的地位也是越來越重要,嘉靖皇帝在清洗的時候未必不知道這一點,可是當時外面的情況給他造成了一種假像,那就是他若不動手,自己就是危在旦夕。

  偏偏動手之後,才發現事情如此的簡單容易,那些所謂控制朝政杜塞言路,陰謀篡權的勳貴,太監,武將們被輕而易舉的掃蕩一空,因為清洗牽涉的人太多,所以一時間在宮內司禮監還有其他監司衙門竟然是找不到替補的人選,但是國家大事還是要運轉下去,外朝的文臣們理所當然的填補了這些職缺,把這些已經落在太監手中一百多年的權利收到外朝手中,權放出去容易,收回來可就難了。

  嘉靖皇帝有這樣一種感覺,他現在事事都知道,不過事事無他也可,內閣六部自己就可以獨自完成,很多時候,皇帝僅僅是簽署和批准的工具罷了。天下間沸沸揚揚的都是說當今皇帝如何的聖明,此時乃是舜之世,大明興盛遠遠的超過漢唐,當然,輿論都是操持在文人手中。

  皇帝重用文人,那就是堯舜之君。此時的京師武力牢牢的掌握在嘉靖手中,不過誰都是可以判斷明白,第二次清洗發生的可能幾乎沒有,京師商團的被清洗,已經是觸動了整個的統治集團。

  如果說把現在的這批當權人也都清除掉,那整個統治集團也就是毀滅掉了,整個大明就有傾覆的危險,沒有人覺得一個國家光靠著武人就可以昌盛不衰。

  後來有人在史書中評價嘉靖時候的大臣們,說是「嘉靖年六部尚書之權重,直比漢之三公,天下之事,盡皆操控,君王虛置,以為聖明,或譽為君臣相得。」可也有這樣的說法「黃錦,陸炳比夏言,嚴嵩,不知誰為伊尹,誰為霍光」。

  內閣的五位大學士都是各部的尚書,他們決斷天下朝政,六部的實際掌管者就成了左右侍郎。

  戶部侍郎司馬泰就有這樣的感覺,在三年前,戶部若是有什麼行動,沒有和司禮監打好招呼那是必然不會成功的,而且就算是司禮監通過了,皇帝那裡還要作出最後的判斷,可到了今天,戶部的各種事情,只要是戶部尚書點頭就可以通行了,很多時候,他自己就可以做主。

  這三年來,原本歸於內朝手中的稅監,礦監之類的職權都是慢慢的被戶部拿了回來,大明天下最有錢的這些人各個都要把戶部當成祖宗一樣供起來,大通錢莊在幾年前的時候,仗著自己是魏國公的產業,下巴都快要翹到了天上去,每日也就是巴結司禮監和東廠的那些人。

  清洗之後,干股就乖乖的送上了門來。

  大通錢莊的生意逐漸的擴大,這干股帶來的錢財就好像是聚寶盆一樣,已經是把一個戶部侍郎幾百年賺不來的銀子賺到了家中,不過司馬泰不滿足,干股算什麼,他是經營天下財賦的官員,自然是知道現在的錢莊能夠賺到多少銀子。

  大通錢莊的背景身後,在錢莊的身上拿到了干股已經是很不錯的待遇,山西的那些錢莊都和當地的藩王還有邊鎮關係深厚,也不能去隨意得罪。

  這個時候,三江商行進入了他的視野,這個商行的生意做的風生水起,也有做的不錯的錢莊生意,三江商行在京師之中的人頭看起來很熟,而且也多有庇護的人,不過這些關係和保護傘也都是些花錢買到的關係。

  說明三江商行並沒有什麼背景,也許是趁著當年的關外墾殖的時候發家發財,在戶部動用錦衣衛調查的檔案裡面,三江商行和海上的貿易也有這樣那樣的關係,不過現在天下間只要是經營錢莊的,只要不在內陸省份,哪有不和海上有關係的,並不能說明什麼,大通錢莊在南京的總號

  州的分號,主要業務就是江南工商和海上貿易的銀錢

  既然沒有什麼背景,那可就是懸在半空中的一塊肥肉了,司馬侍郎很想上去吃一口,要是咬了下來,這可就是子孫萬代的財富了。

  不過他也不敢輕舉妄動,畢竟三江商行上下打點的好,而且總號還是在遼鎮,遼鎮軍將也是嘉靖皇帝的潛邸舊人節制,也不是好惹的角色,萬一,三江商行的背景是遼鎮的某個大佬,那可就是惹了一身的麻煩,不如要些干股到手上。

  今日在銀街的大通商號裡面聽說,三江商號的東家從遼東過來,可是那個從南京過來的商公卻覺得這個東家是武將,這情況一方面是印證了他的判斷,讓他有慶幸沒有貿然的對三江商行下手,二來是覺得這就是一個機會,邊鎮大將無旨宣召,貿然進京這可是大罪,只要是調查的明白,通過兵部的人狠狠的參他一本,來個罪產罰沒。

  大通錢莊京師分號的商公給了他一份畫影圖形,那商公是跟著魏國公的親信軍官,人很是精明,把圖影交給司馬侍郎,恐怕也是想著借他的力量來好好整治三江商行一番,到時候三江商行的生意只要是停業一段時間,大通錢莊的生意就會有個很不錯的空間發展。

  想到這裡司馬侍郎也是心裡面冷笑了一聲,到時候就看彼此的手段了,要是三江商行到了手中,你大通錢莊可就是礙眼了。

  司馬泰在自己的書房裡面,一邊整理著明日的公文,一邊在那裡想著,邊上站著幾個美貌的丫鬟都在那裡恭恭敬敬的安靜站著,不敢出聲,在朝堂上下都是知道『司馬好色』。

  正在此時,外面一個管家模樣的人走了進來,垂手稟報說道:

  「老爺,咱們的人已經是上路了,加急的傳信也遞了出去,大通的人只要是咱們趕上,他們的人肯定被扣住。」

  司馬侍郎點點頭,開口說道:

  「消息一定要先回到我手中,大通錢莊想得倒是容易!」

  管家在下面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

  「老爺,為這麼一個買賣,咱們府上下的力氣也太大了吧,又是派人過去盯著,又是派人趕在大通錢莊頭裡去打探消息,您可是將來要入閣拜相的。」

  那邊的司馬泰已經是把一個丫鬟攬在了懷中,絲毫沒有什麼外面表現的斯文莊重氣象,管家眼神不動面色如常,顯然已經是司空見慣這樣的場面了,司馬侍郎笑著說道:

  「鼠目寸光的東西,記得老爺這句話,錢莊這東西在三年後就是堪比王侯的富貴,用心些盯著!「

  堪比王侯的富貴,管家被這句話說的有些懵懂,不過還是恭敬行禮答應轉身離開了書房。

  江峰這幾日每天不是在酒樓就是茶肆,或者在各種各樣的店舖閒逛,顯而易見,要是想靠著這樣來找到什麼人才,或者是聽到什麼人才的傳聞,這個難度不次於大海撈針,吳光哪一種已經是撿到了。

  華州的軍事化體系下,耕戰,軍工,貿易都是忙碌非常,就算是過年那種喜慶的氣氛比起大明來也是差了許多,江峰的護衛們在華州的時候十分想念在大明那種熱鬧歡慶春節的狀態。

  這次來到京師的時候,正好是臨近年關,街面上已經是節慶氣氛濃厚,像樣的店舖已經是掛上了大紅的燈籠,很多地方的廟會集市都已經是開始。江峰卻也知道自己身邊這些年輕人們怕都是心思飛到了天邊上。

  來到京師這幾天,也確定是自己身邊不會有什麼危險,江峰就是在自己身邊留了五個老成些的,其餘的人都是給他們放了幾天的假期,讓他們掛上三江商行夥計的名號,好好的逛逛京師。

  他則是帶著幾個隨從就是在從前南城自己住過的地方周圍走動看看,已經不準備在京師呆太長的時間,江峰的計劃是等到華州的信使過來之後,就出發去另外一個地方。

  正走到從前居住的宅院附近街口的時候,身後的一名衛士湊到江峰耳邊低聲說道:

  「大人,身後有兩個人跟著……」
rockyy 發表於 2008-11-2 12:13
第四百一十七章 不止兩個

  江峰從前住的地方在南城也算是富人住的地方,本來房就是很不錯的結構,在大明工商大盛的時候,南城的改建和拆遷大潮之中,這些房屋都沒有怎麼動作。當然,街道也是比較狹窄。

  在這個地方江峰可是真正的地頭蛇,街道的格式本來就沒有什麼變化,當年領著人送菜試菜的時候,大街小巷的竄行,可是門清。

  聽到自己的侍衛說後面有人盯著,江峰的心裡一凜,不過他很快也就排除了錦衣衛或者官府機構了來捉拿的可能,一來是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二來是要是動手,自己在三江商行這些日子,早就動手了。

  後面跟著的是大通錢莊的兩名護衛,這些護衛都是從南京魏國公手下的家兵中調過來的,這些人戰場上長槍大劍的廝殺是一把好手,這等細緻的盯梢尾隨,可就不是他們擅長的事情了。

  正在那裡遠遠跟著的大通護衛,身上穿著欲蓋彌彰的棉衣,頭上的棉帽壓的很深,他們甚至不知道已經有順天府的衙役和五城兵馬司的細作反倒是對他們有疑心了,還在那裡遠遠的跟著。

  被他們盯梢的目標走進小巷之後,七拐八拐的突然消失不見,這兩個盯梢頓時一愣,連忙快走幾步就是跟了過去,前面的拐角處剛要轉身,卻猛然是覺得面前勁風撲面,走在前面的盯梢者下意識的抬起胳膊一擋,不過他的下意識比起對方的有備而來還是慢了半拍,被重重的一拳打在胸口上。

  挨到一拳之後,明明是打在胸口,他卻覺得渾身上下的氣血都是翻騰了起來,眼前轟的一下,立時昏厥了過去,另外一個倒是有些軍隊裡面的同僚情分,看到同伴被打倒,就要朝前搶。

  此時看到了他們盯梢的那個人一縮身已經是到了他雙臂之中,欺近到身前,雙手牢牢的抓住他的前襟,猛地朝著對面的牆上一推,大力無可抵擋,後面這名盯梢的人平平的飛了出去,重重的撞在了磚牆上面,轟隆一聲,受不起這樣的力量,也是立刻的昏了過去。

  這條巷子白日裡面極為的安靜,女眷老老實實的呆在屋子裡面,男人都是在外面賺錢養家,剛才的幾下動手完全是江峰一個人完成,後面的幾名護衛都是低聲的讚揚:

  「大人好俊的手段!」

  不過這些人心裡面也是頗為的震驚,江峰掌控海外將近十年,已經沒有什麼上陣廝殺的經歷了,就算是在塔爾河那一場驚世駭俗的戰鬥之中,也只是指揮和臨陣決斷的勇氣。當然,上位者勞心,手下的軍兵將官也都知道這個道理,不過這些後來者卻總是在那些老資格地位高的軍官那裡聽人說起到江峰有萬夫不當之勇,因為沒有親眼見過,所以心裡面不怎麼信服。

  可是看到今日江峰的這番表現,卻不得不信了,護衛江峰的這幾個人不光是軍中的把式熟悉,每個人都有不錯的技藝在身上,他們知道,就算是他們五個一起上,對付剛才那兩個盯梢的人也未必有江峰這樣的輕而易舉。

  驚歎一聲之後,護衛裡面的一個人走到兩名盯梢著的跟前,上下摸索,抬起頭來和江峰說道:

  「大人,這是大通錢莊派出來盯住我們的人了!」

  大通錢莊在三江商行安插了夥計,三江商行也不是那種規規矩矩做買賣的人家,黃立平沒有發現細作,不過在商行裡面做的那些華州密探可不是吃素的,發現了對方安排的人之後他也沒有聲張,然後找門路朝著大通錢莊卻也安排了些人,但是這人素質的高下可就是分出來了。

  大通錢莊派來的只能在三江商行裡面做個夥計,可三江的人在大通商號裡面做的,可就是個管事,可以接觸到頗多的機密。

  至於那個商公派人去遼鎮調查江峰身份的事情,早就是被司馬從事們知道,江峰在遼陽可是有滴水不漏的身份和家世證明,要是能查出來什麼可就見鬼了。

  然後還有這樣的消息傳了出來,說是大通錢莊會派人來盯著江峰的行動,讓江峰小心,只是不知道盯梢的什麼時候來盯。現在打昏了之後一看身上口袋,就立刻判斷出來到底是那裡來的了。

  這兩個人當真是外行,外面套著身棉衣棉帽,可是裡面還是穿著大通錢莊的套裝,哪有不被發現的。

  江峰在那裡晃動了一下

  些年深知武藝是自己立身之本,勤修苦練一直沒有放那幾下,要是放在十年前在京師的時候,恐怕就把這兩個人打死了,那時候的力量還是頗有鋒芒,現在則是內斂許多,八極拳的各種應用力量的竅門已經是頗為的純熟了,看著下面躺著的兩個人,江峰笑罵了一句:

  「這等貨色也拿得出來,要不是海上和大通還有不少的往來,直接剁了丟在水溝裡面,明年發臭才有人知道。」

  話說的狠辣,語氣卻頗為的輕鬆,下面的人都是跟著嘻嘻哈哈了幾句,正在這個時候,江峰卻猛然覺得巷子口那裡有人影一閃,這個時候會有什麼人?江峰頓時是警惕了起來,那裡正在收拾現場的幾個護衛都沒有發現,裡面有個司馬從事出身的江湖人略微有些察覺也是抬頭張望了一下,不過什麼沒有看到。

  把那兩個大通錢莊的探子丟在某戶人家的門前,江峰不動聲色的帶著護衛走出了巷子,經過剛才的事情,護衛們的性質顯然是高漲了起來,江峰也不說破,就是在那裡溜躂著東看看西看看。

  心裡面也是在琢磨,方纔的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莫非是看糊塗了不成,當然,光天化日的有一個人路過,也是正常之極的事情,自己有些大驚小怪了是不是。

  幾次小心的回頭,都沒有看到身後有誰是盯梢的,江峰總是覺得有些不對勁,臨近年關,大街上到處都是閒逛和置辦年貨的人,南城都是平民,更是喧嚷熱鬧,大街上人來人往,要是分辨還真是不容易。

  朝前路過了十幾家店舖,江峰猛然一回頭看著邊上個陶瓷鋪子,開口說道:

  「咱們進去看看,看有什麼新鮮的花色。「

  那名司馬從事出身的護衛卻有些明白江峰的意思了,時間雖然是短,不過還是迅速的打量了一下身邊和身後的人群,跟在江峰的後面走了進去。

  看著江峰的穿著打扮,身邊這麼多的隨從,店裡面的夥計當即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來接待,從前江南過來的南貨在京師裡面也算是精貴東西,對於尋常百姓來說,不是說買就買的,現在海路暢通,工商發達,鋪子裡面的貨物也是琳琅滿目,江峰在那裡隨手的賣了幾樣。

  信步的走了出來,朝著另外一條街就逛了過去,前幾天在街面上溜躂的時候,三江商行引路的夥計們曾經跟他詳細的解釋過,方纔那個瓷器鋪子所在的街道都是些百姓們日常家用東西的店舖所在,相鄰的這條街則是一些粗重貨物的大宗。

  比如說白家的木材商行,十幾年前花錢買帖子試菜的保定木材商人白先用,現在也是京師數得著的大商家了,在官府有如玩笑一樣的海禁之下,是興盛無比的造船行業,接著這個東風,白先用的買賣越做越大。

  當然他也沒有忘記當年靠著試菜打響的名氣。他是惠風樓最主要的一個客戶,這條街上除了木商,還有糧商和鹽商,都是不做零星買賣,在這條街上買下大片的院子作為堆場和倉庫,一條街也就是三四家商舖的架勢。

  一進這條街,可就是和剛才那個全是商舖的熱鬧地方大不相同,街上冷清的多了,這樣的買賣一般還是在臘月二十三之前,就要準備歇業了,即便是現在都不歇年關,可是幾家大店也就是留下幾個值守的夥計。

  江峰走在這條街上東看西看也不回頭,就這麼朝著前面走,看來是要穿過去的樣子,街面上稀稀落落的不到幾十個人,大多是年底清賬或者是公務的人手。

  就這麼悶悶的走著到了街口的時候,江峰卻突然的回頭,人群中或許是看不出來什麼,不過現在街道上人這麼少,江峰的猛然回頭,卻有了意外的效果,幾十步外面有一個人明顯是縮了一下。

  那名江湖人出身的護衛卻看得清楚明白,方纔這個人就是在瓷器店那邊,也是差不多的距離,不過當時卻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江峰的看了自己的這個護衛一眼,那護衛頓時作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轉過了頭。

  溜躂了一會之後,江峰抬頭看看天色,很大聲的吩咐手下說道:

  「時間還早,咱們去東城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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