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軍事]惡明 作者︰特別白 (已完結)

 關閉
dob373 2008-9-1 09:00:3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28 490135
rockyy 發表於 2008-11-8 18:36
第五百一十九章 再見 問答

  儘管是在街上有那麼多的感慨,陸炳走在皇宮的時候,漸的轉好了,因為不管是在紫禁城外值守的西兵,還是在宮內往來奔走的宦官宮女們,都是面露喜悅之色,各個的高興非常。

  外面的官兵知道此次參與大事成功,自然是少不了封賞富貴,裡面的太監宮女則是知道,這幾年的窩心生活馬上就要結束,揚眉吐氣的日子眼看就要來了。

  不過這次的功夫顯然是做到了足夠,原來那些仙風道骨的道士們,直接就是把道袍下擺撩起繫住,手中拿著刀槍在那裡值守,陸炳在半路上的時候,早有嘉靖皇帝的親信太監給他說明了這些事情。

  陸炳也知道這些道士就是在各地抽調的武人,現在局勢雖然是大獲成功,但也可以說是最危險的時候,用這些人在宮禁之內值守,也是理所當然的。

  嘉靖皇帝在武英殿邊上的內書房召見陸炳,一路上帶路的小太監就在那裡沒口子的說道,這次的萬歲真是對陸公爺青眼有加,就連周將軍和鄧將軍都在宮外值守,卻只是宣召了公爺進宮,這可是殊榮啊,將來的榮華富貴肯定是更勝往昔,看著身邊宦官的可以巴結,陸炳心裡面倒真是不知道說什麼是好了。

  內書房的陳設有些不倫不類,原本應該是放著書架的地方都是放著煉丹的爐鼎,還有各色的藥材材料,屋子裡面原本的檀香氣息,變成了有些刺鼻的味道,十幾個太監和宮女正在那裡緊張的忙碌著清理。

  看到陸炳出現在門口,站在嘉靖身後的公公連忙低聲吆喝了幾句,把那些人遣散了,公公自己動手搬了一個凳子,給陸炳送了過來。要是從前,陸炳肯定是大馬金刀的坐下了,可現在卻恭敬的說道:

  「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就在門口五體投地。姿勢做的十足,大禮參拜了下去,三拜九叩,禮節都是做足。嘉靖在那裡溫和的笑著,皇帝突然發現自己的心裡面已經是沒有太多地波瀾,不管是當年被陸炳堵塞言路之後的憤恨,還是今日啟用陸炳安定局勢的感謝,都變得非常的淡然,他現在想到的是多年不見。和朕年紀差不多的陸炳也是有白髮了。

  「坐下說話吧!」

  皇帝自然不會說什麼抱歉之類的話語,陸炳聽到皇帝說話,連忙躬身站起。開口謙遜的說道:

  「多謝萬歲賜座。」

  然後轉身和一邊的公公說道:

  「有勞公公了!」

  這才是欠著半邊身子坐下了,倒是讓心裡面惴惴地芮小三惶恐不迭,芮小三畢竟也算是檢地案的重要參與者之一,對陸炳總是有些心病,卻沒有想到當日威風凜凜的威武公如此地謙和。

  雙方就那麼面對面。都是有些尷尬,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都是頗為沉靜的笑著,陸炳這時候才是仔細的觀察坐在那裡的皇帝,兩個人畢竟是在興獻王府的時候,從小一起長大。也是有些情分在地。

  仔細的一看,發現原本是頗為講究養生之道的嘉靖皇帝,頭髮生也是隱隱的有銀絲出現,臉上修飾的雖然是齊整,可眼角額頭的細紋也掩飾不住,看起來不像是幾年沒有見,而是十幾年,幾十年。

  這幾年嘉靖從憤怒到隱忍。暗中謀劃,同時在朝堂上還要做出一副平淡地表情,到了今天敢於把自己當作賭注,到情勢未明的御馬監去控制局勢,這都是需要偌大的心力和勇氣,本就是體虛的皇帝自然是有些疲憊之像。

  看到皇帝的這個樣子,陸炳一天的感慨突然間控制不住了,離開座位「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連連的磕頭,說話的聲音裡面都是帶了些哽咽乾澀:

  「都是陸炳該死。被財帛蒙住了眼睛,讓萬歲有今天地境地。臣萬死……臣萬死啊!」

  到最後陸炳的話語都已經是不能連貫,近乎是在地上嚎啕了,嘉靖皇帝看著跪在地上磕頭的臣子,他當年最相信的武官,原本一直是溫和笑著的眼睛,也是有些濕潤,陸炳顯然是已經動了真情,要不然也不會直接自稱「陸炳」這種幾乎無禮的稱呼,而是用更加恰當的「罪臣」或者「微臣」之類的。

  一時間君臣雙方都是動了感情,對於這個年紀的男人,而且是身居高位的權勢者來說,這等動真情,都是十分地不習慣,場面又是安靜了下來,許久,嘉靖皇帝才是咳嗽了幾聲,開口說道:

  「既然是出來了,從前的

  不要計較了,咱們君臣好好做,給那些讀書人個樣子

  說完又是吩咐公公攙扶陸炳起來,並且去拿個手巾來擦拭一下,陸炳也是有些後悔自己失態,連連謝恩又是坐了回去,等到小太監拿來手巾之後,把全是淚痕地臉抹了幾把,看到這個樣子,不管是公公還是進來伺候的小太監,都是越發的以為陸炳此次復起之後的富貴比從前還要厲害。

  能和皇帝如此相對的臣子,這麼多年也是從來沒有看見過,就連皇后和貴妃,他都是淡淡的笑著,從來沒有這樣的表露感情,這些閹人的心思都比較細,可都是看見了皇帝擦拭眼角的動作。

  雙方鎮定下來之後,嘉靖皇帝只是在書房裡面留下了公公一個太監,開口對陸炳說道:

  「這些年的事情過去之後,朕才是知道,應該相信誰,你和芮小三才是朕的腹心之人啊!」

  聽到皇帝說出這番話,兩個人又是忙不迭下跪謝恩,嘉靖皇帝笑了笑,揮手叫他們起來,又在哪裡繼續的說道:

  「朕要重開東廠和錦衣衛,這幾年被外面的那些酸腐文人把住言論之路,朕好比是瞎子聾子一般,什麼也不知道,還有內閣六部三司衙門,包括奉天府和五城兵馬司的這些人,今天一個也沒有跑掉,應該是如何的處置!」

  這些幾乎就是整個大明帝國的核心了,所有高品的官員,這些年嘉靖可一直是冷眼的看著,幾乎沒有一個人站在皇帝的一邊,都是每天在所謂聖人教誨和天下大義的名分下面,為自己撈取錢財。什麼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都是被他們丟在了一邊,想起這個來,嘉靖就是恨的牙咬。

  大明這麼多年,不管是多麼威風的太監,多麼有手腕的權臣,榮辱成敗全在帝王一言一筆之間,可輪到自己,卻是這樣的窩囊,控制住御馬監的局勢之後,他已經是嚇了一身冷汗,若不是親自擺出儀仗去壓服,很有可能紫禁城就被御馬監兵營那些人封鎖,逼著自己下旨清剿了,堂堂的大明居然也要有甘露寺之變,真是忍無可忍。

  聽見皇帝問出對這些人的處置,這些年一直是呆在皇帝身邊的親信太監公公自然是受夠了窩囊氣,忍不住在那裡尖聲的說道:

  「對這些無君無父的亂臣賊子,還有什麼慈悲的,各個都該被砍了腦袋,全家發配三千里。」

  嘉靖回頭冷冷的看了有些激動的芮小三,感覺到有些失態的公公頓時是低頭躬身退了幾步,經過這一次的兵變,嘉靖皇帝真正的樹立了他的權威,檢地案還只能說是糊塗事,但是這次,可真是說明皇帝的隱忍狠辣和威權,這樣的人誰敢小視,就算是在他的身邊,所有人都是感覺到威壓所在。

  「萬歲,這些年的事情臣並不清楚,卻要問陛下幾個問題,臣斗膽了?」

  「敢問萬歲,地方督撫可有變動?」

  「你被圈禁之後,除了陝西和湖廣,其餘地方的督撫都是變換。」

  「敢問萬歲,這些督撫與朝中諸位閣老尚書是否為一黨?」

  「自然一黨,要不然豈能被這些人推上如此的高位!」

  「敢問萬歲,這些年,天下的軍餉撥放,將校的陞遷,可由陛下參與核准過嗎?」

  「內閣和兵部已經是自辦了,那裡會到宮中來。」

  「敢問萬歲,這些年司禮監可曾批紅決定國家大策嗎?」

  「這些酸丁說是閹人干政國家大禍,司禮監已經是多年不理事了。」

  話說到這裡,不管是嘉靖皇帝還是公公,兵變成功之後的那種喜悅已經是消失不見了,變幻成嚴肅和頹然。陸炳卻是神色肅然的離開椅子,跪在地上,膝行幾步,在那裡言辭急切的說道:

  「萬歲,而今天下未必是萬歲的天下,今日之事雖然大成,可不過是控制京城一地,前路有若萬丈深淵,凶險無比,稍有不慎,陛下與臣等,都要粉身碎骨,萬劫不復啊!」

  這番話說完,嘉靖皇帝終於是悚然動容,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雙手互搓卻不知道說些什麼,乾澀著聲音問道:

  「朕……」

  話到一半,卻說不下去了。
rockyy 發表於 2008-11-8 18:37
第五百二十章 京城

  幾次的兵變控制京師的局勢,嘉靖皇帝心裡面還是頗為與者的公公更是歡欣鼓舞,誰也沒有想到真實的情況會是這樣,經過陸炳幾句問話之後,才發現周圍的形勢如此的危急。

  從前有那誇張的話語,說是在劍刃上走動,形容凶險的境地,嘉靖現在就是感覺如此,原本以來是這次事情之後就是一馬平川,誰想到周圍卻是萬丈深淵。

  地方上的督撫都是內閣商議之後任命,都是現在這些被圈禁的閣老尚書們的門生故舊,衛所邊鎮他們的軍餉都是兵部勘核發出,雖說都是知道忠君為國,但是誰發給他們錢糧,顯然就更有影響力。皇帝突然感覺有些無力,這還是朱家的天下嗎?他站起來看著跪在地上的陸炳,半天什麼話也沒有說出來,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才好。

  陸炳這次也沒有五體投地,反倒是鎮定精神直視嘉靖皇帝,看著皇帝原本是意氣風發的表情慢慢的變得無力,心裡面暗歎了一口氣,在那裡開口說道:

  「萬歲,小臣這幾年不知道外事如何,見識上也未必準確,局勢既然已經是到了這個底部,著急是沒有用的,且給臣幾天時間,臣要理順一下,把錦衣衛重整起來!」

  如此的無奈,嘉靖皇帝也是沒有什麼辦法,只是開口說道:

  「事已至此,也沒有什麼可以多說了,愛卿你盡快去做,朕這裡等著你的消息。」

  陸炳在地上山呼萬歲禮拜完畢,把禮節做完之後,恭謹的退了下去,雖然整個紫禁城和京城都是陷入了黑暗之中,可是各路的軍隊還是在緊張的調動,京衛和御馬監的很多軍官在這個晚上就已經是被撤職查辦,大批西軍出身的人都是被提拔了起來,在聖旨和兵部的命令下面。沒有人敢於抵抗或者疑義。

  在周林和鄧化手中控制的部隊越來越多,從開始的劣勢逐漸變成了勢均力敵,然後就是壓倒性地優勢。

  被吊出城外的宣旨太監夜裡面不知道疲倦的連續跑了許多軍營,團營指揮的那些勳貴們對於這等的政治局勢一貫是判斷的清楚無比,看到太監深夜裡面來到軍營,很多人立刻就是知道嘉靖皇帝已經是重新控制了京城,雖說是文官把持朝政這幾年,不管是邊鎮還是京師之外的團營,剋扣軍餉。吃空額。

  這樣的行為把已經是是千瘡百孔的軍隊搞地破敗不堪,更加惡劣的是文官把持軍餉,勳貴將官剋扣軍餉。只有家丁親兵才能有很好的待遇和裝備,甚至連訓練都是一樣,在正德年間就已經是已經露出地軍隊私人化的苗頭,愈發的厲害了。從前說某地某軍都是叫做某某衛,現在卻直接是用這軍的指揮或者是統兵的將校姓名。叫做某家軍,從前江峰地部隊被稱之為江家軍,就是因為江峰對這個軍隊的完全控制,水潑不進,朝廷和官府根本無法插手,才被叫做江家軍。

  城外的勳貴們雖然是有野心。可是卻也明白,自己的這些實力,在這樣的形勢下面,只要是皇帝的一紙詔書就可以剝奪,況且他們地家眷和親族都是在城內居住,想要做什麼舉動還有許多的顧慮。而且這些勳貴們,都是接著權力的方便經商開辦工場,錢賺的好像是流水一樣。這才是大頭。丟了官位不要緊,能繼續發財才是正事。

  在太監來到之後,這些掌軍之人都沒有什麼遲疑,都向宣旨的太監表示了臣服的意願。

  在街道上有軍兵出現的時候,三江商行裡面的人就開始警惕了起來,街道上出現了兵丁,並且多日不見地錦衣衛上街安定人心,說是宵禁,閒雜人等不得出門,這更是說明出現了問題。

  任誰都是知道京師肯定是出大事情。但是卻因為宵禁無法打聽明白和傳遞消息,上下的人都是著急的好像是熱鍋上面的螞蟻。卻無計可施。

  事情最後的解決卻又是簡單的出乎意料,在錦衣衛和東廠的番子們無處可去,吃了幾年老本之後都只能是放下身份來給商舖和大戶人家擔任看家護院,這些人好歹算是專業的武人,不管是武藝還是門路上面都不是那些草莽之輩能比。

  三江商行也是收容了幾位,平日裡面都是放在銀街的分號那裡值守,今日宵禁的時候,卻也有錦衣衛地人員在那裡大聲的宣揚,說是

  已經是被皇帝重新啟用,散落在民間地各位都是快些衙門報名。

  在三江商行的這幾個,自然也都是興奮異常,三江商行都是抱著結交朋友的心思來對待這些錦衣衛,這些差點就要流落街頭的武人們對他們都是心存感激,雙方也都是相處的不錯。

  被商行聘用的這幾年,這些人都是和商行的夥計們一樣住在附近的宅院裡面,值勤一晚上之後,還是要回到這裡,雖然是經過了一晚上的勞動,可還是興奮的睡不著覺,這時候商行的掌櫃的過來,先客氣的恭喜了這幾位官復原職,問了些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這幾名錦衣衛正在興頭上,自然是言無不盡,然後客氣的表示,他們這幾家人居住的宅院作為禮物送給他們了。

  這可真是錦上添花的好事,不過那掌櫃出去了一會,然後又是轉回來說道,商行裡面有些單據因為封城,無法被送出去,可這裡又是著急,畢竟是和總號的結算可是耽誤不得的事情,三江商行這幾年的好意相待,而且就算是自己回到了錦衣衛的位置上,接好這麼一個大商家也不是什麼壞事。

  對於傳信的事情,幾個錦衣衛都是滿口的答應,這些事情他們從前也做過,出城的時候自然是沒有受到什麼阻礙,就這麼交給了三江商行城外的貨棧那裡,事情乾脆利索,也是簡單的很。

  只是那個貨棧的人看到了裝著票據的牛皮紙包封皮不顯眼的地方,貼著三根羽毛,看起來就好像是牛皮紙不好,不小心掛在上面的東西,不知道的人也不會在意這個,不過貨棧的人卻立刻是拆開信封,裡面卻是三個小的信封。

  不多時,三匹快馬從貨棧中疾馳而出,朝著天津衛,關外還有山東三個方向跑了出去,三根羽毛是華州的情報系統傳信等級最高的一種,按照嚴格的規定,這麼高等級的傳遞,一定要把信息抄錄三份,朝著華州控制的三個方向送出,這也是為了避免在路上出現遺失之類的情況。

  信箋正在路上緊張傳遞的時候,陸炳卻在錦衣衛的衙門裡面查閱各種的文檔,早就是懶散的手下們被驅使的團團轉,在京師的內閣六部各個衙門中來回的奔走,或者拿來文卷,或者是直接就把相關的低等官員請過來,讓陸炳問訊。

  陸炳就這麼泡在自己的衙門裡面,不眠不休的過了三天,一直是沒有出門,始終不停的查看文卷和詢問相關的人員。嘉靖皇帝在外面也沒有停手,一道道的旨意頒布了下去,這兩年來,兵部關於邊鎮和京師周圍十二團營的軍官任命全部被推翻,和往常一樣,以宦官和錦衣衛為主的隊伍,在各個大臣家中抄家捉拿,這幾年這些官員都是接著工商大興,他們又把持朝政的機會大肆的撈取好處,各個家中都是富的流油。一去抄拿,什麼貪污受賄的都被掀了出來。

  這種事情若是沒有人查那是太平無事,你就是貪到了天上去,也不會有什麼人理會,但是只要有人要辦你,這就是如山的鐵證,大罪可以讓你不能翻身。

  那些西黨裡面的官員,都是些中低層的小官,被上面的這些大佬們壓的不能翻身,這次的兵變,嘉靖皇帝自然是一個個的把他們提拔了起來,這些人心中有怨氣,自然是下手狠辣,偏偏證據都是抓得十足十,判成鐵案也沒有什麼問題。

  京師的消息傳開,山東,山西,河南幾個距離北直隸比較近的地方,布政使和巡撫都是紛紛的上奏折表明了自己支持的態度,薊鎮,宣化,大同和遼鎮的邊軍也都是各個的表示忠心。

  陝西和四川這種西黨的根據地自然是全力的支持皇帝這次的舉動,嘉靖前些天被陸炳說得心虛膽顫得情緒已經是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亢奮,他好像又找到了當年大權獨攬,執掌天下的感覺。

  所以當陸炳要求面聖的時候,嘉靖甚至有些不耐煩,不管怎麼說,他裝做或者是真的醉心於道術的時候,服用的那些丹藥,對於身體不會有任何的好處,卻會讓人感覺到亢奮和暴躁……
rockyy 發表於 2008-11-8 18:37
第五百二十一章 處處皆險

  這次的相見就沒有前幾天陸炳被放出來,皇帝重掌大權,雙方見面那麼感慨萬千了,君臣禮節都是做的十足,這個時候,外面的那些新近被提拔起來的西黨中下層官員們都是資歷尚淺,雖然是身在高位,可是沒有資格在皇帝面前說些什麼,在朝廷中樞唯一夠格的,而且能在皇帝面前說些什麼的,也只有威武公,錦衣衛都指揮使陸炳了。

  召見的地方還是在皇帝的書房,這時候,書房裡面的那些丹藥氣味已經是消散了許多,什麼丹藥和清修器具都是被收拾乾淨了。

  嘉靖皇帝坐在書案的後面,幾名小太監在周圍奔走伺候,在桌面上擺著厚厚的奏章和文卷,在陸炳坐下的當口,還有小宦官捧著折子朝裡面走,看著陸炳注意的神色,皇帝笑著說道:

  「芮小三此時方才有個內相的模樣了,領著一干人在司禮監批紅標注,內外相制方是太平之道,朕今日領會到了。」

  言語之中頗有掌控一切的意味,陸炳欠身說了幾句恭喜的話語,嘉靖皇帝顯然是興味頗高,又是開口說道:

  「南北這些省的督撫,總兵們還是知道輕重的,各地的折子都是說天子行事自是聖人道理,下面的人都是贊成,看來你與朕都是多心了……」

  說完自己禁不住先是笑了起來,顯然是陸炳當日和他說的那些話也是頗為的觸動,讓他很是警惕,這幾天北方各省實權人物的奏折和文書好像是雪片一樣的飛了進來,上面的言語都是謙卑之極,讓嘉靖也是放寬了心思。

  陸炳在那裡要說話,卻遲疑了一下,他也看出來皇帝此時的情緒很高。考慮接下來的如何的措辭,正在這麼想地時候,就看到幾名宮女端著瓷壺和玉杯什麼的走了進來,為首的一個人恭謹的說道:

  「萬歲爺,到吃藥的時候了。」

  嘉靖皇帝點點頭,邊上早有伺候的小太監在那裡拿出一個錦盒,打開盒子,一股異香頓時是瀰漫在書房裡面,皇帝拿出一個通紅的藥丸。放入口中,接過玉杯直接喝水送下,閉著眼睛長長的吐了一口氣。睜開眼睛的時候,整個人比起方才顯得精神了許多,說得誇張些就像是發光一樣。

  見到這樣地情景,陸炳當年從興獻王府到京師大內,一直是執掌機要軍衛。對於此類的東西可以說是見多識廣,自然知道嘉靖服下去的到底是什麼,在那裡猶豫了一下,還是立起身來開口勸道:

  「陛下,這等方士地丹藥多是鉛之物,狼虎之性。有害無益,陛下萬金之體,還要惜身啊!」

  服完丹藥的嘉靖皇帝說話的聲音都高了許多,而且顯得更有決斷,聽到陸炳的勸諫,很是有些不悅,開口說道:

  「朕在宮中的時候,若不是這些仙丹地效用。怕早就是和外面那些亂臣賊子鬧翻了,哪裡還會有今天重掌大權,你不要妄言!」

  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語氣已經是有些重了,陸炳心裡面暗自的歎了一口氣,也不準備再在這個話題上繼續說下去了,停頓了一會才開口說道:

  「陛下,臣這幾日粗略的看了兵部,戶部,刑部的文卷。各地衙門的文書,並喊來了各部地小吏堂官詢問。總算是有個大概的體悟,先前和陛下相見的時候,臣說此時形勢如同在萬丈深淵的邊緣,凶險無比,看了這些之後,卻發現真正的形勢怕是比臣說的還要危險啊!」

  這話一說出口,嘉靖皇帝明顯是有些不高興了,把手中正在觀看的折子重重的朝桌子上面一丟,邊上伺候地小宦官們都是嚇了一跳,陸炳心裡面明白,若是平日的皇帝,很少會作出這種形之於色的舉動,但是服用丹藥的就有這樣的問題,人總是控制不住情緒,很容易暴躁。

  皇帝揮揮手斥退了那些太監,吩咐他們去喊公公和周提督到書房裡面來,喝了一口茶水,肅然的說道:

  「卿家這些日子也是辛苦了,等到芮小三和周林過來,你把你得出來的想法和大家說說,現在朕的這些心腹裡面,也就是你能看清大勢了!」

  這話說出來卻不像是服藥後的樣子了,公公的司禮監就在皇帝書房地附近,周林因為要負責皇城和京師的禁衛,御馬監兵營地權力現在也都是公公和他共掌,所以也是在附近,不多時就已經是被請到了這個書房裡面。

  是在興獻王潛邸的時候,周林只是王府裡面下等的武已經是嘉靖皇帝的伴當,衛隊的首領了,芮小三也只不過是個當值的小宦官罷了,所以進來之後,兩個人參拜皇帝之後,都是站在陸炳的下首。

  現在的嘉靖皇帝雖然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不過卻知道此時能夠依賴的臣下心腹,面前這幾個人是最靠得過的,也是安排小太監給後面這兩個人看了座,君臣都是坐在那裡說話,當然,下面的三人都是坐了半邊屁股,以示皇帝面前不敢放肆。

  陸炳在心裡面稍微整理一下言論,衝著皇帝欠欠身,就開始頗為直接的說道:

  「陛下,國庫空虛,只有存銀三十萬兩,這是大險之事。」

  聽到這句話,反倒是嘉靖皇帝愣住了,怔了一會之後,開口說道:

  「朕在年初的時候,戶部尚書在朝廷上說道國庫存銀還有一百五十萬兩,加上各地的稅賦,不會這麼點銀子吧!」

  陸炳這才是開口解釋起來,原來每年不管是商人們如何的通過空子偷逃稅賦,官吏們如何的貪污,可是工商業的規模已經是從前的多少倍,這樣即便是前面那麼多的漏洞,可還是有比從前多的銀錢繳納上來。邊鎮的軍餉,官員的俸祿還有各項該花的錢都花出去之後,還是有大量的盈餘。

  這筆錢確實是讓人垂涎欲滴,不過卻也和其他人想的不一樣,正是因為錢的數目太大,所以沒有人敢於侵吞,大家都是彼此盯著,不願意另外的人拿了便宜去。但是這樣不代表就沒有撈錢的法子了,因為工商業的發達,所以對於城市的基礎設施,還有陸路水路都有了更高的要求。

  這筆錢私人自然不願意去拿,按照常理說,這也都是國家應該辦的事情,既然是商人們的需要,文官們以從前沒有的熱情忙碌起來,工部拿出了各種各樣的擴建城市整修水利,加寬改建道路的計劃,戶部也是大手大腳的批了銀子下去,這其中自然是油水無限,國家辦事個人撈取油水向來是千年不變的成例。

  而且這些道路和擴建,真正的獲益者都是官員們,比如說內閣某閣老,在江蘇家鄉村子裡面,就有像模像樣的三條官道通往周圍的府縣,交通便利了,金銀錢財自然就是滾滾而來。

  甚至還有好像是笑話的事情,禁海的大令雖然是名存實亡,可還沒有取消,可就有家鄉在海邊的朝臣,大肆的修建了海上碼頭,方便海船的停靠,為了這個,華州艦隊還特別的頒布了命令,就是說此處受艦隊的保護,不得有人在此滋事,這個說起來有些諷刺,可都是千真萬確。

  對於文官們來說,花的越多就是賺的越多,自然就是有了這個習慣,每年的稅賦解上來之後,留下俸祿和固定的開銷,剩下的錢都是盡快的劃撥下去,至於這錢有多少到了工程裡面,有多少進了自家的腰包,這就不一定了。

  聽到這裡,嘉靖皇帝早就是沒有什麼笑容了,卻突然的轉頭問公公說道:

  「這幾日的抄家共抄了多少銀子出來?」

  ‧:‧回答道:

  「回稟萬歲,差不多是三百餘萬兩的現銀!」

  邊上的陸炳和周林包括嘉靖皇帝可都是明白了,這個遲疑到底是什麼意思,太監不管如何,因為不可能有後代,所以對於金銀財帛之類的東西最為著緊,這次抄家安排他們去,皇帝也有藉著抄家犒賞宦官們的意思,這些東西都是點到為止的東西,大家心裡面有數就行。

  也不知道太監們貪墨了多少,可是這三百萬兩的數目還是把皇帝嚇了一跳,嘉靖皇帝恨恨的罵道:

  「這是六年前,天下一年的財賦稅收,這些人真是國家的蛀蟲!」

  隨即嘉靖皇帝又是自己開口寬慰說道:

  「這錢財的事情咱們慢慢做就是了,終歸是會轉過來,好在這幾年邊塞還算是太平,兵事上沒有什麼大的風波,要不然真是社稷動盪,朕也無臉去見太廟裡面的列祖列宗了!」

  說到這裡,陸炳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鼓足了勇氣說道:

  「陛下,這兵事更險啊!」

  ……
rockyy 發表於 2008-11-8 18:38
第五百二十二章 無狼有虎 可知華州

  就是被陸炳說了一些什麼錢財上面的險情,嘉靖皇帝是隱隱的不快起來,這火氣倒不是衝著陸炳發作,只是覺得隱忍在皇宮中這些人,委實是虧了太多的東西,被外面的這些亂臣賊子們把大明的家底都要折騰乾淨了,但是這些年儘管自己不管事情,朝會的時候,兵部和各個邊鎮的文書稟報他自己還是留心的,不管如何,這都是大明自家的天下,委實是馬虎不得。

  這些臣子們也不會在這個事情上有什麼隱瞞,畢竟江山穩固了他們也可以篡權發財,江山傾覆了他們一樣的國破家亡,但是邊關九鎮,除了陝西三衛偶爾還有外敵犯邊的軍情稟報之外,其餘的地方都是天下太平。

  嘉靖皇帝一直覺得這是天祐大明,在亂臣賊子把持朝政,民不聊生的情況下反而是沒有外敵入寇,沒有被人趁虛而入,可以等到自己收拾局面之後,重新整頓。面前的陸炳卻直言兵事之險甚於民生,皇帝甚至有這樣的想法,是不是陸炳要故意把情況說的這麼艱險,要博取更大的權位。

  不過這個念頭他很快也是壓了下去,陸炳幾起幾落,沒有必要大言欺人了,那邊的陸炳一直是看著皇帝的臉色變化,服藥之後的嘉靖臉上表情的變幻和眼神的移動,都是明白無誤的落在下面三個人的眼中,這就是服藥之後,情緒會被放大的癥狀,只不過服藥的人並不知道罷了,還以為提神醒腦。

  看到皇帝的表情終於是平靜了下去,陸炳覺得到了開口的時候,清清嗓子開口說道:

  「陛下,大明自太祖定鼎之時,距今已有百餘年,瓦刺韃靼始終是國家大患,這些蠻子每逢秋高馬肥之時,就要放馬南下。覬覦我華夏江山,就算是韃子最為衰敗之時,他們也要擄掠人口糧草。」

  這都是平常之極的理論,大明朝廷設立九邊軍鎮的原因就是因為這個,就算是放眼到千年之前的秦漢,漢族或者是佔據中原的其他民族,所要提防的就是來自北方地遊牧騎兵,只不過從千年之前的匈奴,鮮卑。柔然,契丹,女真一直到今天的蒙古罷了。韃虜們嘗到了中原花花江山的妙處,一直是想著打回來,就算是打不回來,也要搶掠很多的東西。

  大明打下江山之後,國土四方唯一的大敵就是蒙古人。不管是那個皇帝都是把整個帝國防務的重心放在北方,或者是準備抵抗蒙古的進攻,或者是準備滅掉草原上面的禍患,當然,在歷史上,明朝確實是沒有被蒙古損傷到什麼。他是被陝西地農民起義和東北的女真滅亡的。

  陸炳想要表達地顯然不是這個,他只是淡淡的敘述著一個事實,開口接著說道:

  「這五年來,除了陝西三鎮之外,其餘各鎮沒有和韃子打過一戰,有的邊鎮甚至幾年沒有遇到過蒙古人了。」

  沿著長城一線向北,東邊的是韃靼,中部的是瓦刺。西域一帶是亦利巴裡部,按照陸炳地說法,韃靼部和瓦刺部都已經是消失不見了,只剩下了亦利巴裡部,不過嘉靖也是知道草原上的規矩,大小的部落和勢力之間彼此的爭鬥,一方落敗,另一方就迅速的填滿前者留下的空間。

  只是聽著陸炳地說法,現在的北方草原上雖然只是剩下了亦利巴裡部,但是卻老老實實的呆在西邊。不去水草更加肥美,地形更加有利的地方。不過更讓他們吃驚的事情還是在後面。

  「草原上沒有韃子,可是陝西山西的商賈們依舊是出塞為商,而且從不間斷,這說明草原上還有一支勢力。」

  這支勢力讓韃靼和瓦刺不知所蹤,讓亦利巴裡部老老實實的呆在西邊不敢動彈,這些還不算是什麼,更加讓人心生寒意的是,居然還不知道這股勢力到底是屬於那個方面。陸炳這句話說完之後,屋子裡面地人都是說不出來話來,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嘉靖皇帝看著屋子裡面的屬下。

  周林和公公的臉上有抑制不住的震驚,陸炳神色倒還是淡然,果然這幾年的太平不過是個假像,草原上的狼沒有了,但是這狼卻是被更大的猛獸嚇跑的,而且還不知道這猛獸到底是獅子還是老虎,在什麼地方也不知道。

  皇帝剛想發作,手還沒有拍在桌子上面,卻猛地收了回來,在那裡歎了一口氣,這幾年錦衣衛和東廠的工作幾乎是完全的癱瘓,陸炳完全是靠著各個衙門地文卷和檔案判斷

  程度,已經是很不容易了,皇帝在鎮撫司衙門也是有在,他也是知道,這幾天錦衣衛地大部分力量都是在做這個事情,實在也沒有什麼可以責難的。

  不過安靜了一會之後,周林卻在那裡遲疑的開了口:

  「臣下對這草原上面的事情卻是稍微有些耳聞,據說是當年京師商團招募的那些流民,這些人都是不服王化的兇惡之徒,在關外和草原上無人敢惹,草原上的事情,也許是他們做的。」

  說到京師商團,還有在關外墾殖的時候招募流民的事情,陸炳的眼角跳了跳,什麼話也沒有說,關外的墾殖莊園可以說就是當年檢地大案的起因,說起來這個陸炳當然是不自在,嘉靖皇帝也是知道這個,在那裡點點頭對著陸炳說道:

  「卿家能否把關外這些人招攬過來,蠻荒之地畢竟不是長遠的所在,況且這等武勇之輩流落異鄉太過可惜了。」

  這句話實際上就是給陸炳寬心,不過接下來的話語意思卻也是明白,現在軍鎮是不是歸心尚且沒有明確,,所以對於不在體制之內的力量也有招攬的心思,畢竟外面的不像是裡面這麼盤根錯節,對自己忠心更加的容易一些。

  嘉靖皇帝的理解卻有些錯誤了,他以為大明周圍的地方都是蠻荒之地,只要是自己有心招攬,對方自然是熱心的投靠。他這句話一出口,陸炳有些尷尬,在那裡咳嗽了幾聲,卻不知道如何說這件事才好。

  「既然陛下這麼想,臣下可以去試試,不過這些人許久不服王化,怕是桀驁不馴,不知好歹啊!」

  京衛提督周林在邊上遲疑了半響之後,還是插言說道:

  「陛下,微臣有件事情卻是想不明白,若是關外的那些流民如此的強橫,為何邊鎮從無警訊,宣大薊遼幾個地方雖然是風紀敗壞,可這些人世代的軍戶將門,規矩還是知道的,不會隱瞞不報。」

  言下之意說的非常明白,既然是打垮了韃子,那麼為什麼不來搶掠更加富庶的中原,要說是為了大明效力,這樣的話鬼都不信,如果是真的忠心耿耿也不會跑到關外去。

  這件事情陸炳也是想不明白,只能是含糊的解釋了過去,也是頗為疑惑的說道:

  「這件事情臣也是有些糊塗,也可能是這些流民胸無大志,只是圖一時的安穩,只是等臣重整了錦衣衛和東廠之後,再去打探了。」

  事情到這個樣子,也只有這麼解決,嘉靖皇帝頗為的無奈,也沒有辦法,藥力漸漸的發散開來,嘉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一陣陣的熱力上湧,很想回到後宮去發洩一下,不過看著陸炳的樣子卻好像是還有話要說,只好是強自按捺聽下去。陸炳也是看到了皇帝有些焦躁的表情,不過這樣的軍國大事,一定要說清楚才行,耽誤不得。

  「萬歲,記得幾年前臣還為靜養的時候,東南一帶已經是許久沒有倭患的奏告了。」

  在東南沿海的倭寇從來沒有被朝廷大佬們當成什麼大事,這等沿海之地被海盜騷擾,在京師和南京的諸位大臣的眼中,從來都是衙役們就可以解決的事情,而且因為江峰的行動,倭寇的禍患根本還沒有鬧到很大的程度,就已經是被扼殺了,原本那種死亡軍民幾十萬,生靈塗炭的慘劇再也沒有發生,所以也就不會引起什麼注意。

  陸炳提起來這件事情,在場的幾個人都是露出了茫然的神色,陸炳自顧自的說了下去,看來今天他是要這麼驚世駭俗下去了。

  「朝廷禁海十五年,這海真的被禁了嗎?」

  在座的幾個人包括是嘉靖皇帝臉上都是露出了頗為尷尬的神色,禁海是嘉靖皇帝提出來的,然後下面的大臣和商人們靠著這個禁海的命令大肆的走私斂財,國家稅賦減少,原本應當進入國庫的收入流進了個人的腰包。

  很多豪商大族靠著海上的生意起家,在座的這些人裡面,嘉靖自知禁海乃是亂政,周林和芮小三都是在海貿裡面撈了不少的銀子,所以都不知道該說什麼。陸炳下一句話問的更是風馬牛不相及:

  「陛下,可知道華州嗎?」
rockyy 發表於 2008-11-8 18:40
第五百二十三章 曲線勸進

  京師裡面發生的事情,如果要送到華州都督府江峰的手需要二十天左右。在嘉靖皇帝和陸炳等臣子問答的時候,關於京師兵變的消息還在傳往華州的路上。

  華州都督府還是在正常的運轉著,只是白天的時候,江峰突然在堂上打了幾個噴嚏,邊上的妻妾都是緊張的要命,還以為自家的夫君感染了風寒。江峰笑著解釋了幾句,自顧自的到了書房裡面。

  和往常一樣,書房裡面總是有親信官員在那裡等待著他,這個人一般就是劉十二,都督府的司馬不管是原來的意義如何,對於江峰來說,卻是一個秘書長的職務,替他總攬雜務。今天在書房的人卻有四位。

  看到江峰進來,除了在木輪椅上的劉十二不方便動作,其餘三個人都是恭謹的行禮跪拜,坐在椅子上面之後,江峰揮揮手,跟在身邊的親衛自覺地站到了書房的外面。

  「羅義,這個書房裡面你倒是稀客。」

  江峰笑著對已經站起的三個人說道,羅義站在劉十二的身邊,聽到江峰的發問,連忙上前一步,又是端正的行了軍禮,羅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從匠戶營出來的孤兒了,他在鐵丁的時候,可就是表現最出色的一個人,憑藉著表現的優秀和對江峰的忠心耿耿,一步步的走到了今天位置。

  現在的羅義執掌親兵營,這親兵營並不是字面意義上的機構,儘管江峰的親衛大隊也是受到親兵營的管理,不過親兵營主要的任務卻是對江峰所統治地盤的內政,華州,夷州,關外幾個地方,雖然都有自己的衙門,也有民政的官員和衙役們負責治安,但是這些人僅僅是負責一些民事的案件,其餘的事情。比如防止敵方奸細地滲透,官員和將校們的忠心與否,宗教門派是不是有隱秘的動作,都是在親兵營的監察範圍之中。

  儘管說起來有些難聽,可這個親兵營實際上就是華州的錦衣衛,羅義是親兵營的指揮,華州太守衙門的文官和一些大明過來的商人們,在背後卻都是叫他「小都督」,一是說他和江峰的關係很近。而來也有說他權重地意思。

  華州太守劉順和樂浪府的李知府也都是勸過江峰,說是大明的廠衛亂政前車之鑒不遠,華州千萬不要重蹈覆轍。不過江峰卻始終一笑了之,文官們對這種內衛機構地敵視是骨子裡面的,不管是大明還是華州,可華州這種歷史才不過十幾年,甚至可以說沒有歷史的勢力。沒有這樣一個強力的機構,很對事情根本控制不住,他始終是對羅義信任有加,羅義雖然知道自己的權重,卻也沒有什麼逾越地想法。

  他知道自己從貧賤之人到今天的榮華富貴,這一切都是江峰賜予的。羅義也是知道感恩,況且他親兵營情報工作做的出色,隱約的知道在劉十二手下的司馬從事裡面,可能是有些人負責監視官員們。親兵營有專門監視官員地人手,羅義心裡面也是知道,自己的身邊未必沒有監視自己的人,這就是所謂的制衡,自己也不能妄自尊大。

  羅義的權勢越來越大。他為人處事就越來越恭謹,這一點倒是讓他在華州內部獲得了不少的好評。

  「都督大人,樂浪府朝鮮民原小朝廷的正四位大臣樸明申派出家丁,偽裝成販運皮貨的商人,妄圖從丹東進入遼鎮。在離開樂浪之後,就被樸明申府上地官家到樂浪府告密,衙役捉拿之後,轉給了親兵營。」

  說話之間,羅義從隨身帶著的布囊中拿出了一封信,展開後恭恭敬敬的遞給了江峰。江峰笑著伸手接過,他只是感覺到有些好笑。朝鮮總是有這樣不知道形勢的人,還是妄圖翻天。

  難道這些人不知道,江峰現在已經是可以把整個高麗國殺光也沒有什麼顧及了嗎?拿過信紙一看,上面很是不錯的書法,朝鮮國小朝廷的官員們對於大明文化精通程度遠遠超過了華州的這些漢族官吏。信上說的什麼江峰幾乎都能猜出來,無非是奸惡大盜江某率領匪眾,佔據朝鮮半島,作惡多端,然後請天朝上國派兵剿殺主持正義什麼。

  看了幾眼,江峰直接把信丟在了地上,冷笑了一聲說道:

  「無知鼠輩,還拿來給我看什麼,直接殺了首惡,全家發配北地為奴就是了。」

  親兵營對付朝鮮的官員,也不用講究什麼證據,羅義也不去管地面上的文書,也是笑著附和江峰說道:

  「都督大人說地是,這樸明申和幾名主

  經是被砍了腦袋,三族被送往北地養馬,只是小的這都督大人盡早確定名位,也好給臣下兵民們安心。」

  顯然他進來地時候,已經是和劉十二溝通過要說的話語,說到這裡的時候,羅義退後一步,劉十二被人推著上前,羅義是武人出身,相對來說是拙於言辭,遇到這種勸諫的情況都是自己先把意思闡述一下,然後叫其他口齒靈便的人去說。

  劉十二說起來就條理明晰了許多,樸明申私通明國準備對華州不利的案子,還沒有緊急到非得江峰來過問的程度,只不過這件案子傳到華州來之後,在華州城也就是漢城的那些朝鮮官員,小朝廷裡面的大小權貴們都是慌亂成了一片,其實這些朝鮮小朝廷的兩班官員們,對於華州來說,充其量不過是一群地主富商罷了,這些人根本不被人放在眼裡。

  可是對於這些生活在刀鋒下面的朝鮮官員來說,自從江家軍來到朝鮮半島後的種種,已經是把他們的膽子嚇破了,樸明申這些舉動,所有人都害怕會被牽連,搞不好現在華州軍又會大開殺戒。

  這些人在白山君李仁弓的家中藉著宴會的名義議論幾次之後,倒是決定出來了一個措施,在三天前,朝鮮王宮發出了一封信箋,信箋是以朝鮮國王的名義發出來,信上所說的內容很有意思。

  說是朝鮮李家已經不是王命所在,不願在繼續擔任國王,願意把這個位置讓給更賢明的君主,朝鮮國王和大臣們願意交出所有的權力,安心的做一個平民,這些東西也都是順應天理規律。

  很可憐的是,朝鮮國王發出的信箋甚至不能直接的交到江峰的手上,因為級別不夠,是劉十二下面一級的官吏接到的這個文書,然後轉給了都督府司馬劉十二。

  現在的朝鮮君臣處境最好的首輔白山君李仁弓,他也就僅僅是家族參與到了華州的海貿之中,錢財滾滾而來,子女紛紛的漢化,也沒有什麼人限制他們的行動自由,活著比較舒服是了。其他的人在樸人勇謀反一案之後,就是被軟禁在家中,從前豐厚俸祿也是削減了許多,日子一天天的壞下去,就好像是囚犯一般。至於朝鮮國王,那就是直接的住在白山君家裡面,也就是掛著名頭是了。

  他們也都是想明白了,與其這麼擔驚受怕的活著,倒不如是看開一些,把這些已經變得一錢不值的虛名虛位都交出去,也過幾天安心富裕的日子,反正現在的華州本就是太上皇一樣的存在。

  那封文書上面所說的可以做國王的賢明之人,在整個朝鮮,想必所有人都沒有異議,只是不說江峰的名字罷了,因為按照史書典籍上面,大凡這種王位傳遞,都是要做的表面功夫十足,什麼再三的謙讓之類的,朝鮮這些人也不想搞得太過魯莽直接。

  其實華州,夷州和關外的軍民也都是一樣的想法,這幾個地方設州設府,官衙軍隊各種的機構都是齊備,整套的體制都是個完整的國家模樣,但是最高的首領稱號卻是華州的大都督。大都督僅僅是一個高級武官的稱呼,這麼做顯得不倫不類,華州太守府和夷州牧的職位在名稱上來說也不低於華州大都督,很容易讓人混淆混亂,事實上很多第一次來到華州的漢民和商人就混淆過,還以為華州太守劉順才是華州最高統領。

  華夏是最重禮法名教的民族,名不正言不順並不是隨便說說的,江家軍的軍隊和地盤都是不斷的擴大,江峰定下名分也成了很迫切的事情。更重要的是,江峰定下了名位,下面的臣子們才可能有繼續的陞遷的空間和對將來的期望,也算是凝聚人心的重要手段。

  聽完劉十二條理分明的敘述,江峰笑著說道:

  「這件事情你們不是謀劃很久了嗎?若是你們兩個今天說不動我,明日我岳父和老趙,楊大他們就要來勸諫了是吧?」

  羅義和劉十二也知道他們這些親信心腹謀劃瞞不過江峰,他們也不想刻意的隱瞞什麼,看到江峰說破了這件事情,兩個人對視一眼,劉十二吩咐身後的人把他扶下輪椅,和羅義一起跪在了地上,開口齊聲道:

  「請都督大人早登大位,安臣下軍民之心!」
rockyy 發表於 2008-11-10 19:20
第五百二十四章 簡單直接

  房子裡面的幾個人都是跪在了那裡,羅義和劉十二事先過,覺得以江峰的性格,如果真是大家群體的勸進,反倒未必會有什麼好的效果。搞不好還會被他以為是臣下聯合起來逼宮,雖然不是真逼宮,可要是給江峰這個印象,那可就是好事變壞事了。

  還不如這樣以一件案子引出話題,由劉十二闡述清楚,先跟江峰表明下面的態度,然後再做決斷。

  畢竟他們也是第一次的勸進,經驗什麼的都是得自書本上面,按照劉順的說法,大凡這種由臣子晉君王的進階,當事人都是要謙遜再三,臣下不斷的勸諫敦促,方才接受大位的傳承,這樣顯得天命所歸,不得不受。

  所以在朝鮮的王室發出這封準備退位的信箋之後,江家軍各級官佐將校都是半公開的聯繫計劃,準備劉十二勸諫之後,如果江峰推辭不受,那就大家聯合起來上書勸進,這也是此類事情的常規,到了這個程度之後,想必就沒有什麼人說逼宮了。

  「我聽說,就連關外的張亮和鐵蛋,在漳州的楊石頭,都已經是寫了勸進的信箋,當前這麼多大事要做,卻對什麼勸進這麼上心。」

  江峰坐在上首,看著僕從們把劉十二攙回木輪椅,一邊笑著說道,羅義和劉十二心中都是微微凜然,心想果然江峰手中還有不為人知的力量,好在是江峰的語氣並不憤怒,這才是放寬了心,接下來又是吩咐下人們給羅義和劉十二擺放了座位,江峰又是開口說道:

  「這些日子,我那個老丈人過來的時候也是旁敲側擊的提起什麼名不正言不順,回到後宅,我老婆也是說什麼都督夫人的名號,聽起來卻好像是比朝鮮王妃低一等,我就琢磨是你兩個小子在背後鼓動。」

  本以為是天大的事情,羅義和劉十二過來相勸的時候設想了無數的橋段。什麼江峰面色肅然,說本都督忠於大明,只是事出無奈才流落海外,然後這兩個人哭泣著跪在地上,說什麼華州上下軍民幾百萬都是需要大人早日即大位方可安定人心,按照常規,江峰還要推辭,然後兩個人回去之後就要發動百官上書,江峰這個時候。就會接收稱號,安心的登上大位。

  卻沒有想到兩人花了這麼多的心思說出這些事情了,江峰地應對卻是這樣的尋常。甚至還開起了他們的玩笑。

  這時候,不管是一向以沉穩著稱的羅義還是智謀出眾的劉十二都是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的發揮,目前這個情況,卻看不出來江峰對待這個該都督稱號的計劃,到底是一個什麼態度。

  雖然說。江峰和手下的人都是一同從艱難時候走上來的,彼此之間沒有那麼多地忌諱和在乎的事情,不過現在江峰統領的軍民已經是接近四百萬,名為都督,實際上就是一方之主,在這種稱王稱帝地大事上面誰也不敢妄自的揣摩。否則,天威難測這句話可不是說著玩的。

  江峰從椅子上面站起來,隨手把身上的紫袍甩了下來,露出裡面穿著的貼身軟甲,他是武人出身,對於這等坐在椅子上處理政務總是有些不耐煩地感覺,現在在書房裡面都是自己的心腹,他也不需要顧忌什麼。江峰渾身晃動,骨節啪啪的作響,他擺了幾個姿勢,算是八極拳的站樁靜立的功夫,算是活動身體。

  羅義和劉十二面面相覷,心想這是不是自家大人下了逐客令的意思,今天地改號提議看來是碰了一鼻子的灰。正要開口請罪告辭的時候,那邊的江峰卻納悶的開口問道:

  「為什麼不繼續說了,我還等著呢?」

  劉十二聞言苦笑,心想到了現在還說什麼。也沒有什麼可以說的事情了,要說也只能是說幾句圓場的話語罷了。他卻沒有想到江峰接下來開口說這麼些話:

  「今天的這些,你們不說,我倒也是也想問你們地,你看本都督是稱王好呢?還是稱帝好呢?」

  還好木輪的結構非常的不錯,要不然劉十二這時候就從椅子上面滑了下來,在那裡恭謹低頭的羅義也是愕然的抬頭,毫無禮儀可言的看著江峰。

  屋子陷入了寂靜之中,江峰在那裡卻也不著急催促,在那裡朝著窗口的地方迅猛的擊出幾拳,空中竟然有隱隱的啪啪聲音傳出,這是他這些年,即便是身居高位也沒有丟下身上功夫的成就

  這些聲音也是把兩個正在發愣地人都是提醒了過來,劉十二下意識的分析判斷說道:

  「都督大人目前所佔據之地,都是海外蠻荒,雖然是富庶卻不是華夏正統所在,無天下妄稱天子,卻是不智。華州今日海疆萬里,軍民百萬,兵精糧足,虎視中原,稱王卻是實至名歸。」

  他說地這些,都是華州的文臣們商議多日的結果,要知道這些讀聖賢書的讀書人,格致求新研究科學的本事沒有,這等禮法規條,揣摩上意,政治投機的事情卻是精熟,大家既然是死心塌地的效忠華州,那都是希望自己的榮華富貴能夠更進一步,這勸進之事,就是撈錢撈權最快,最容易得好處的方法了。

  江家軍體系下面的民政,軍政都是完全的獨立於大明,而且這些年拚命的加強軍備,就算是傻子都知道江峰將來到底要幹什麼,所以大家都是準備在勸進這件事情上展現深受,唯恐落於人後,關鍵的問題是什麼時候勸,這等大事萬一把握錯了分寸,反倒是會起到很大的反效果。

  這次江峰身邊最親近的幾個人發起了勸進之事,不管是文武只要是有政治頭腦的人都是紛紛的加入了進來,聖道門的大道官陳沖也佈置了下去,此時的聖道門道官和藥師們都是在講天命,說什麼大明之命將盡,華州之命將起。就連大農官威斯康的加爾文教會,神父們每日也是在教堂裡面和尼德蘭人談什麼江公爵如果成為了親王,對於白人更大的好處之類的。

  所以,江峰也就是在那裡裝聾作啞就是了,他知道自己也該到了稱王的時候,畢竟是被人叫做王和叫做都督大人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感覺,這些年他多少也是看了些史書典籍,看到上面說道這些武人們到了稱王稱帝的時候,原本豪氣勇武的這些人突然都是別的扭扭捏捏起來,文武百官們總是要『熱心』的勸進,勸一次還不行還要多勸幾次,然後才羞答答的接受,表示什麼天命所歸,自己不願意作,可是順應天命萬民之意,不得不做。

  江峰也是琢磨自己是不是這麼來上一出,所以知道外面有些人在串聯著搞這些事情,他也懶得理會,反倒是頗為期望的等待著。不過等到羅義和劉十二來到這裡勸說的時候,江峰卻覺得有些不耐煩了。

  劉十二這個讀書人既然是說此時的地位應該稱王,那就稱王就是了,何苦搞那些麻煩的事情,所以江峰直接開口說道:

  「好,本都督那就稱王!」

  說完扭頭衝著在門外的侍衛喊道:

  「去把趙主簿請來!」

  外面響亮的應了一聲,劉十二和羅義在那裡已經是完全的沒了分寸,都是傻眼了,心想這也太乾脆利索,這就稱王了嗎?也不顧得什麼禮節,連忙讓身後的人去叫住外面那個通傳的侍衛。

  結結巴巴的開口說道:

  「都督大人,稱王之事乃是國體大舉,不能輕忽,咱們還要慎重記憶,按照書中所說行事才是穩妥,免得有什麼岔子!」

  「什麼書中所說的,你們勸,老子讓,這麼折騰三四次,我再當王,跟你們說,我江峰做這個王爺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赤手空拳到現在,所有的東西都是憑著自家的拳頭打下來的,這麼多的民,這麼多的兵,這潑天一樣的財富,都是我領著你們打下來的江山,我讓什麼,這位置除了我還有誰能坐!」

  這番話可是和劉十二所看到的和預先計劃的完全是不同的路子,他覺得江峰這等乾脆利索的稱王的舉動,委實是有些太匪夷所思,一時半會的有些轉不過這個彎子來,反倒是羅義已經是習慣了江峰這種做事不和常規直指目的的作風,看到自家的主人既然決定要登上大位,具體的形勢如何就不是他操心的問題了,所以羅義靜靜的呆在一旁,什麼話也不說了。

  此時的書房情景頗為的有趣,作為謀士的劉十二張口結舌,一向是有些沉默的江峰卻在那裡滔滔不絕的講著,這次的勸進,最後的結尾是江峰的一句話:

  「我要當王,那我就是王。」
rockyy 發表於 2008-11-10 19:20
第五百二十五章 廷議 定策 決斷

  華州這裡為著江峰把都督的稱號換成王,忙碌不休的兵變的消息還是在路上傳遞著,在紫禁城中,陸炳還是慢悠悠的給皇帝說著目前的形勢,或者用更準確的話來說是險勢。

  開始的震驚恐懼到後來的木然,嘉靖皇帝也已經是適應了這樣的述說,心情逐漸的平靜下來,開始頗為理智的來分析陸炳所說的一切。

  目前來說,陸炳通過商人們,六部的文檔,還有邊鎮的通告,還有各級官員的隻言片語這幾年的辦事經驗判斷出來,在長城之外有一支勢力,很有可能是當年的關外流民為主的墾殖莊園結合而成的。在海上還有所謂的華州,擁有大批的船隻和丁壯,比起當年的倭寇來是更大的威脅。

  他隱約的猜到關外的勢力和華州或許有這樣那樣的聯繫,不過陸炳做出的判斷,仍得不出正確的結論,在他的想法裡面,關外和朝鮮中間有山脈的阻隔,如何能有有效的聯繫,在這個時代,控制不相接的陸地是極為困難的事情,陸炳不認為在海外的一群草寇能夠有這樣的能力。

  在他陳述完畢之後,不管是嘉靖皇帝,還是一直是旁聽的周林和芮小三,都是覺得關外流民的威脅是最大的,北魏的六鎮之亂,唐朝的河北藩鎮,都是禍亂之源,而且北地自古都是民風強悍,又得到蒙古人的馬場,怕是自韃虜之後的有一個蠻族,而且這些人還懂得農耕,不是那些如浮萍一般的遊牧部族,很有些隋唐時候高句麗,宋朝的渤海國女真地的意思,隋唐的皇帝即便是冒著亡國的危險也要動兵攻伐,不是沒有道理的。

  海上的華州被認為是疥癬之疾,充其量也就是為禍東南沿海的海盜罷了,不會有什麼實質地威脅。

  自從漢民族的領土邊境推進到海邊之後,從商周時期一直到明朝的現在。或者在另外一個平行的時空中,一直到清朝的末年,中國的海岸線都沒有受到什麼威脅,當然,等到鴉片戰爭的時候,白人們用炮艦造成威脅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是晚了。正是因為這樣的安全和自古以來地經驗,讓大明中樞的決策者們,沒有人重視海上。

  「既然是關外隱藏禍患。那就立刻讓兵部拿出章程來,薊鎮和遼鎮的官兵近二十四萬兵,害怕那些關外地流民不成!」

  嘉靖皇帝聽完陸炳的話語之後。開口說出的章程,說完還沒有等到周圍的臣子們提出意見,他自己就頗為為難的止住了話頭,陸炳在這幾天地介紹中都已經是說的明白,現在各地的衛所邊鎮。軍官大都是趨勢兵丁軍戶為奴為工,甚至有把丁壯租給商人做工的,借此撈取錢財。

  這樣的訓練和士兵,自然就不要談什麼戰鬥力了,陝西三鎮和雲貴之兵雖然合用,可在西域的亦利巴裡部同樣是巨大地威脅。陝西三鎮也不會抽調出來太多的人馬,雲貴方向上暹羅和緬甸的威脅還有土司們的變亂,也是不容忽視的威脅,也是抽調不出人手,其餘的地方就不要提了,那邊的兵丁連農民也不如。

  各個邊鎮的整頓顯然是迫在眉睫地事情,但是不管是整頓訓練還是要進行戰鬥,都會牽扯到一個問題——錢。

  先前所說的那些錢財之險已經是說的明白了。國庫空虛如此,即便是抄家得來的那幾百萬銀兩,用在此時這個百廢待興的局面上,也是杯水車薪,要等到第二年的賦稅收上來,也耽誤不起。

  既然是沒錢,何談什麼練兵打仗,先發愁文武百官的俸祿和軍餉吧!皇帝的苦惱周圍幾個人都是明白,陸炳沒有再說什麼,他已經是把所有的情況大概的說了一遍。給嘉靖清楚地分析了當今的局面,剩下地。如何解決,如何應對,那就是皇帝和最近上來的司禮監和內閣六部的問題。

  而且說句實話,陸炳自己也沒有什麼解決現在這種局面的妙招,這次的內書房裡面不光是陸炳和芮小三和周林三人了,還有新任的幾名尚書,現在的內閣大學士沒有資歷足夠的人來擔任。

  皇帝簡拔的西黨官員大都很年輕,戶部,吏部,兵部是被清洗最厲害的一個機構,大部分的人都是被定罪拘押,所以戶部的尚書竟然是一名員外郎提拔起來的,吏部和兵部都是由從前致仕回家的幾個西人老臣擔任,這些大臣們都是在書房裡面,和嘉靖皇帝一起聽著陸炳的講解。

  們知道這個時候也就是他們在皇帝面前表現的機會了是絞盡腦汁的想著,希望能夠在嘉靖心裡面得到好評。

  戶部尚書畢竟是年輕,從較低的職位上面被提拔上來,心裡面的城府涵養差了些,看到大家都不出聲,他在那裡稍微琢磨了一下,就開口說道:

  「萬歲,臣下這幾日在戶部勘察歷年的文檔賬簿,還有刑部對那些亂臣的審問記錄,這些年南北的商人們賄賂那些亂臣,往往都是把自家的稅賦定的很低,正是以為這個,各地的稅司衙門都是繳納不上銀子,臣以為,正應該接陛下神威,把這稅制清理一番,想必可以讓國庫充盈。」

  吏部的尚書是老臣擔任,做事也是穩重許多,聽到同僚的建議,沉吟一下開口反對說道:

  「陛下,現如今人心初定,況且各地商人們已不是當年,各個渲赫異常,翻雲覆雨頗有權勢,這清理稅賦之策定會讓商人們人心動盪,怕會招致更大的風波!」

  別看這些人在從前都被人稱作西黨,而今都是做到了高位之上,自然而然的就分出了派系,一個人提出的意見比較激進,另外一個比較持重,在座的臣子都是紛紛的選擇自己支持的方向辯論了開來。

  嘉靖皇帝這時候倒是沒有服丹藥,不過看著書房裡面這些臣子們引經據典的爭吵,禁不住苦笑了一聲,心裡面想到,這果然百官的劣性,改不了了。

  屋子裡面的人雖然或者是低品的官員升下來,或者是久不在官場之上的老臣,但是幾千年的官場文化沉澱可是骨子裡面的東西,大家雖然是在那裡爭論,可都看著皇帝和陸炳幾個人的臉色。他們可是知道,陸炳和周林,包括公公才是此時真正的親信之臣,他們沒有發表意見的時候,自己不要把話說死。

  所以書房裡面的大臣雖然是在爭論,可是說話言辭都是很有分寸,點到極致,陸炳這幾年被關在府中,早就是磨練出來了沉穩性情,也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在那裡只是沉靜著不出聲。

  =;監總管,也是小心翼翼的習慣了,也在那裡不作聲。反倒是京衛提督周林有些忍不住了,他到京師之後,雖然是貴為京衛提督,總管京師兵馬。

  但是接下來就馬上是東黨文官們把持朝政的時候,文官們都是知道周林是皇帝的親信,又是出身陝西邊鎮的武官,和西黨的關係很近,這些人處處打壓周林,京師的武官大多是勳貴出身,對於興獻王府的武官周林也頗為的瞧不起,更是混不到一個圈圈裡面去,所以周林這麼多年,經歷這種爭論還是第一次。

  聽著文官們那邊說著頗為讓人氣悶的話語,翻來覆去的卻只是為了是不是收稅,聽得他越來越煩悶,終於是忍不住開口說道:

  「陛下,諸位大人,財賦之事咱是外行,不過卻知道一個道理,這打仗作戰的事情,凡是先動手的都要佔上風,眼下關外和塞外雖然是安靜,但誰知道對方什麼時候會有舉動,別是那邊動起手來,咱們這邊還在收稅。」

  周林一說話屋子裡面就安靜了下來,這些文臣們一邊是聽著周林說話,另一邊都是拿眼睛瞧著皇帝的神色。

  嘉靖皇帝心裡面也是為難,知道現在雖然是各地的官員都表示了歸順臣服,但是這些虛言說明不了什麼,那名老成持重的尚書說的也是在理,突然的收從前的稅賦,怕是剛剛穩定的局勢真的就這麼動盪起來。

  不過周林的一番話卻更是讓他猛醒了過來,商人們的動盪算什麼,太祖朱元璋定鼎的時候,一樣是把江南的富商們殺頭破家,歷代的皇帝都是會商人們不客氣,動盪算什麼,北方的威脅一天不清楚,這江山做的就不穩定,何況在關外塞外的這股力量,還是一支把和大明糾纏了一百多年的蒙元韃虜打的消失的勢力,怎麼能不小心。

  皇帝終於是開口,作出了判斷:

  「這稅要收,要加,要追!」

  ……
rockyy 發表於 2008-11-10 19:23
第五百二十六章 稅監

  眾臣們變幻觀點,所用的時間很快,既然皇帝都已經是的政策,方纔還為到底是收還是不收爭吵的人們論點迅速的變得一致起來,大家紛紛的開口說現在草原上的危險迫在眉睫,所以先湊齊軍費整頓士兵才是正事。

  稅在文官執政的時候,可是油水最大的差事,上下其手的機會極多,既然是定下來要去收稅,加稅,那麼誰來負責這個呢,書房裡面的幾位尚書彼此交換了一下眼神,誰都沒有說話,不過卻都是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垂涎。

  不管從前這些人如何的受到東黨官員的打壓,川陝四省的農業如何受到東邊工商的侵害,他們上台了之後,所想到的不是什麼振興家鄉,或者是讓家鄉的工商興起,扶持家鄉的農產。

  想的都是很直接的事情——撈錢,有了撈錢的機會,大家都是摩拳擦掌的準備動手,這可不是客氣的時候。而且文官把持朝政的時候,收稅的權力被戶部牢牢的把握在手中,實實在在的做到了把持天下錢糧。

  戶部尚書心裡面高興到天上去了,心想這才上任沒有幾天,天上就掉下來這麼個金山,心裡面已經是開始盤算如何的撈錢了,周圍的那些大臣們心裡面都是想著,如何在這個大肥肉上給自己撈上一份。

  在這個書房裡面,幾乎是能聽見吞嚥口水的聲音,坐在座位上的這些大臣的表情眼神,都是全部的落在了嘉靖皇帝的眼中,服用丹藥,人變得很是敏感易怒,皇帝這麼多年的隱忍,本來就是對周圍特別的敏感,更不要說這些政壇新人們的臉上表情了。

  皇帝的心裡面禁不住是厭惡非常,不過治理國家,顯然不能只是倚靠太監和武官,這些文官們的存在也是必須地。國家機器必須的有這些人才能順暢的運轉,朝廷中的官員本身就是以北三省和南方的居多,這次的清洗對像大部分都是東黨的官員,因為他們在官員隊伍裡面比例太大,現在各個衙門已經是出現了缺額的現象,大明的官場向來是人浮於事,臃腫不堪。此時居然是缺人當真是天下奇聞。

  厭惡歸厭惡,既然是還需要他們,皇帝也不會這時候當面地翻臉。嘉靖微笑著說道:

  「各位臣工都是新近赴任,手上的事情千頭萬緒,稅賦之事。朕自有安排。」

  在座的那些大臣們心裡面都是納悶,不過也不好明著問出來,只是現在地皇帝可不是幾個月前,文臣們可以藉著什麼「垂拱之君,君與士大夫共治天下」之類的話語把皇帝架起來。若是有疑問,呆在天牢裡面從前的上司和同僚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芮小三!」

  皇帝輕喝了一聲,侍立在邊上的公公連忙地朝前走了一步,嘉靖皇帝臉帶著笑意,開口說道:

  「東廠重建,正是需要用人的地方的。你選調信得過的人手,去各地糾察稅賦吧,陸炳的衙門也要抽調人手協助!」

  被皇帝點名授命,公公和陸炳都是連忙的施禮領旨,公公不是什麼有城府地人,領旨的時候,臉上已經是喜形於色,誰都能看得出來他高興的要命。太監去各地收稅這倒也不是什麼特例。

  稅監的名聲在正德年間就已經是臭不可聞。東廠派出的太監到大明富裕的府縣,監視稅賦的收取情況,這些宦官手段狠辣,刻薄非常,各地的官員和商戶都是苦不堪言,從前地司禮監秉筆大太監還是黃錦的時候,稅監的制度還是維持著,不過那時候真正可以收上來稅賦的產業基本上都和京師商團有關,所以逐漸的弱化,開始從各地召回稅監。

  到了檢地案之後。把持朝政的文官們直接就是插手各地的生意,想盡了方法偷逃稅款。這些收稅的太監們更是不招人待見了,內閣的命另一下,各地的宦官們都是灰溜溜地回到了皇宮之中。

  東廠被削弱,稅監之權被剝奪,沒有了耳目,沒有了錢財,司禮監秉筆太監的權勢一落千丈,宮內地用度也是跟著緊張了起來,芮小三有時候也是暗自想,從有司禮監以來,哪有內相羸弱到自己這個地步的,實在是丟人到家了。

  所以這次既然是要派人出去收稅,嘉靖皇帝第一個就是選擇了自己的心腹來負責,公公自然是喜悅非常,這也算是皇帝對芮小三和陸炳在這次的兵變裡面功勞的賞賜,東廠派出稅監,錦衣衛派人協助,這就是雙方都有油水可以拿了。

  的人手雖然是由宦官和內衛的武官們擔任,可這收稅需要六部尚書們共同商議了,牽頭的自然就是戶部,因為現在沒有內閣大學士了,沒有裁斷之人,六部尚書不管是不是關著財賦這一塊,卻都是需要發表意見。

  在書房的這些大臣們,眼睜睜的看著這個肥缺飛了出去,心裡面都是失望之極,卻不能明白的表示出來,各個忍受的很是辛苦。

  既然是說起額度,而且自己在這個額度其中沒有什麼好處,這些尚書侍郎們的心思又是回到了從前的軌道上來。

  從前西黨和東黨在朝中相爭的時候,雙方的分歧之一就是稅賦,西黨的川陝雲貴本身沒有什麼工商,官員們出身都是地主鄉紳,所以在朝廷上的意見是削減田賦徭役,加重商稅,他們的根據是農桑才是國家的根本,工商是小道,有害於國家。

  東黨雖然進入朝廷的時候,背景也都是地主一流,可是這些年工商大興,地租的收入已經是遠遠的及不上他們家中經營工商賺到的錢財了,他們在朝廷上所持的立場,自然是和西黨完全的相反,加重農稅田賦對他們來說,正好可以讓更多的人不去種地,來到府縣裡面做工經商。

  雙方在朝堂上的爭執不斷,在嘉靖皇帝沒有發動兵變的時候,在朝廷上西黨都是完全的處於下風,所以天下間的農稅田賦定額很高,從前地主們可以耍手段轉嫁到自家的雇農和佃戶的身上去,可是這賦稅居然是收到連他們都要花錢繳納的地步,儘管當時西黨處於劣勢,但是這些官員寧可被罷官和受到申斥,也要去反駁爭執。因為這可是他們的家鄉父老的產業,自家的賺錢手段,不去爭不行。

  此次收稅,嘉靖皇帝既然已經是說出了讓六部定下額度,那麼這些人如何安排,就很顯而易見了。

  原來被加的很高的田賦被削減了下來,但是工場和商舖的稅賦則是被定的很高,訂的高沒有關係,反正是不用自己去收,皇帝更不會知道對於工商收稅到底多少才是一個合適的額度。

  要是有什麼辛苦和為難的地方,就讓太監和錦衣衛去操心吧!反正等到錢收到國庫來的時候,六部也有可以撈錢的機會,到時候少撈點,面子上不難看就是。既然都沒有什麼意見,就把商定的額度報了上去。

  自從嘉靖皇帝重新掌握大權之後,在書房裡面定期不定期舉行小規模的聚會,六部尚書侍郎和各個大衙門的人員都是看著這個眼饞的要命,陸炳,公公和周林,或者是親信的武官或者是內宮的太監,這幾個人和嘉靖都是有這樣那樣的關係,可不是這些新進提拔起來的人能夠參與進來的。

  慢慢的,在書房商議國家大事成了朝廷的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司禮監,錦衣衛,京衛的首領都是有資格議事的,偶爾也會宣召大臣們入內商討諮詢,僅僅憑著幾個小太監在裡面也無法完成更多的文牘工作。

  在芮小三的建議下,司禮監排名第四和第五的秉筆太監開始來到書房輪值,禮部和禮部各有幾名五品的堂官主事在這裡辦理公文,這些人品級雖然是不高,卻每天接觸中樞的事務,和皇帝勳貴大臣們打交道,往往是在書房的差事完結之後,立刻就是越級的提拔。文武百官,京城勳貴都是盯著這書房裡面當值的差事,頗有當年的內朝和鼎盛時候翰林院的意思,所以後來就有這個規矩,看一個人的仕途前程。只要看他官銜前面有沒有「值書房」三個字就是。

  已經是破敗了許久的錦衣衛和東廠衙門,迅速的開始恢復起來,大家都是知道皇帝現在對於這兩個衙門十分的寵信,重回當年的威風也就是在眼前了,而且聽說朝廷又要朝著各處派出稅監,這更是變成一個油水豐厚的地方,從前從裡面跑出來那些人,現在都是擠破了腦袋要回去。

  不過這天中午的東廠衙門卻是大門禁閉,把那些鑽營的人都是擋了回去,如果你站在門邊,耳朵靈敏的話,還是能聽到公公的尖銳聲音:

  「這次的差事是咱們大內的臉面,你們都給咱家用心的做,給天下人個樣子看看……」
rockyy 發表於 2008-11-10 19:24
第五百二十七章 漳州府

  漳州城街上如果單純看民生的話,你根本看不出來這是佔領的城市,店舖都是照常的營業,拉著貨物的車馬在城內的街道上慢悠悠的行走,城中的內河上一艘艘滿載糧食的福船擁擠不堪。

  老百姓走在街上也沒有什麼惶恐不安的神色,和從前的情況沒有不同,而且很多人看起來過得比從前還好一些。

  關於被西班牙人佔領的跡象,能看出來的也就是走到城外,或者是漳州灣那裡,就能看見熱火朝天的工地,許多青壯年都是在那裡忙碌,如果邊上不是站著白人的士兵拿槍監視,你還會以為這是官府的工程。

  這種比較炎熱的地區,土方工程現對的容易一些,外城和一些要塞~‧象,一定是張口結舌,從前漳州府想要修一條漳州去長樂灣的明渠,抽調伕役丁壯,大張旗鼓的幹了一年多,渠道才挖了三里地。

  官府做事都是層層的剋扣,那些丁壯伕役們又都是丟下家裡的活計來這裡遭罪,誰也不願意出力的幹活。

  不過自從西班牙人來了之後,這城外的工程一起,誰也不願意去參加,儘管說的是明碼標價,按照土方來給錢,開始的時候,這招募的公告前面真是門可羅雀的模樣,後來看著不好,那些跟著洋人進城的廣東佬們,開始抓著那些沒有來得及跑的衙役,拿著人口戶籍的清冊,挨家挨戶的抓差。

  一時間漳州城裡面淒淒慘慘,哭聲震天,漳州城靠海這麼近,海上的勾當,這些人都是明白的,心想自家的男丁被抓走之後,搞不好就是被賣到別處去當奴隸去了。那還有回來的可能。

  好在是城內沒有什麼人煽動鬧事,這才是讓緊張萬分的楊石頭放下心來,他已經是在原來知府所在的佔領軍內城,集合好了士兵,隨時準備出去鎮壓,好在在洋人們地火銃和刀槍的威逼下面,沒有人甘於反抗。

  還是事實才最有說服力,這些人第一天在監工們的指導下,戰戰兢兢的坐了一天的活計。就連中午喊他們過去吃飯的時候,這些人都是聚在一起不敢過去,生怕被誆騙到船上賣了豬仔。

  這麼威逼恐嚇的結束了一天。在其中也少不得西班牙人們拿著棍棒皮鞭什麼的亂愁,臨到太黑的時候,那真是場面淒慘,很多在城內地勞工家屬都是想盡方法出城來和家人告別,生怕這就是永別了。

  當然結果是很出乎他們預料的。雖然是沒好氣,可不管是那些洋鬼子還是廣東的那些海盜們,居然是按照預先說定地付了工錢,然後就像是趕鴨子一樣的趕回了漳州城裡面,說一千道一萬,這些擔驚受怕的民壯伕役們看到手中的銅錢。想起中午吃的還算是填飽肚子地飯食。

  西班牙佔領軍的形像一下子就是高大了起來,這年頭官家讓人幹活,有錢拿,有飯吃,這種好事那裡找去,漳州府的衙役們在去年抓丁修水渠的時候,有幾個人因為得罪了他們,硬生生的拿鞭子抽死了。這棒子算得了什麼。

  當然。平民百姓都是疑心很重,生怕這是什麼洋鬼子的陰謀詭計,不過戰戰兢兢地過去了一個月之後,每天都能拿到工錢,每天都可以吃飽午飯和晚飯,然後回到城裡面,不就是在太陽下面幹活嘛!掙了錢,難道這點苦也吃不得了嗎?

  一個月後,洋人開設的招募勞工的地方就已經是擠滿了人,這稱呼都是從洋鬼子換成了洋人。

  誰都願意去城外的工地或者漳州灣新修的碼頭那裡去做工。這些洋人們銀錢給的十足,而且管飯。只要是聽話肯幹活,也不會遭到毆打,城裡面的商舖和工場什麼的,雖然也是正常地營業,可這些人本來就有自己的夥計,也用不著招聘更多的人手,這時候洋人們佔領之後的幾個工程可就成了最佳的選擇。

  漳州城內的市面也是因為這些工程的存在,丁壯伕役們賺來的錢,在目前漳州城對平民封鎖的情況下,當然只能是花到本城的買賣上面去,市面也是跟著繁榮了起來,有些人還納悶,這那裡是佔領軍地洋鬼子,分明是仁義之師。

  當然,說這句話的人肯定沒有見過林幟在馬六甲城如何對待周圍地土人,對於華州來說,漳州城畢竟是漢人的城池,也不能

  厲害,而且這些年大家都是明白了一個道理,若是想情做的好,只要是給出合理的報酬就可以了。

  華州不缺銀子,特別是控制了月港之後,用這些收入的零頭來支付那些工人們的報酬都是綽綽有餘。

  也是漳州城距離蒙元韃子佔據的時候太遙遠了,他們怎麼會想到,要真是所謂的西班牙佔領軍來到漳州城,讓他們幹活,那裡還會給什麼工錢,不去幹,他們作的比那些衙役還會狠,直接就是殺。

  原來知府衙門周圍都是被圍上了高牆,這些磚石就直接是從拆毀的那些宅院裡面選取的,磚石之間用的是厚厚的夯土,在這個城中之城的周圍,都有全副武裝的洋鬼子和廣東佬在那裡戍守。

  任何漳州城內的人即便是經過這附近,也會被大聲的呵斥,盡量的驅趕走。久而久之,出了佔領軍的隊伍時常開進開出之外,城內的人已經是不會經過這裡。

  楊石頭來到漳州城的這些天是他最憋氣的一段時間,他能夠露出臉的地方只能是在這個內城裡面,每次出去都是裝模作樣的罩上一整套的盔甲和袍服,每次和漳州城的漢民說什麼話的時候,還要故作高深的把通譯叫到身邊來,小聲說上幾句,然後這通譯煞有介事的把漢話翻譯成漢話說出來。

  現在的通譯可都是華州自己培養出來的人,都是自己人也沒有什麼顧忌,幾個小伙子都是忍不住笑,楊石頭也是哭笑不得,後來索性是把這通譯排給了傑森霍根那裡,自己帶著一名親兵裝做通譯,才是自在了些。

  在夷州的時候,他是執掌一方的守備,整個夷州的首領,行動自由自在,可在這個漳州城裡面,卻只能是藏著掖著的,很是悶氣。

  楊石頭十分想出城去痛痛快快的打上一場,就像是前一段時間福建本地衛所來攻打漳州的六千兵馬,可惜這些會種地多過打仗的衛所兵實在是不堪戰,讓他根本沒有過癮。

  不過楊石頭被安排到這個地方之前,可是被江峰親自下了命令,說是若沒有華州的命令,絕不可以主動的出戰尋釁,只能是守城。而且特別的說明,這件事情輕忽不得,乃是軍法大令,說白了,要違反的話可是要掉腦袋的。

  話說的這麼重,楊石頭自然是知道該如何的去應對,他在江峰的親信大將裡面一向是以腦筋靈活著稱,他也是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既然是守城那就先把這些做足,一邊是僱傭民壯修築城牆工事,一邊是在夷州調撥軍艦和人手物資過來。

  事實上,楊石頭和城中的這些軍隊即便是守不住城,從容撤退也是不難,畢竟漳州灣完全在夷州艦隊的控制之中。

  不過雖然是計劃的完善,變化卻讓所有人都是應對不及,本來以為六千明軍被打敗之後,還會有大批的兵馬攻城,可自那次的戰鬥之後,福建省竟是突然的安靜了下來,不管是福州泉州,還是廣東的兵丁,都是沒有什麼舉動,大家都是好想當作漳州城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楊石頭這裡一邊是藉著這個時間的空檔加大了對工事修建的力道,另一方便派出信使去華州說明這個情況。

  事實上,福建巡撫本來已經是準備上奏朝廷,他準備請南京兵部衙門調湖南湖北和江西的兵丁進福建,並且本地的兵馬也在集結之中,不過這個時候,京師的消息通過百里加急的公文送到了各個衙門之中。

  福建巡撫是浙江人,標準的東黨出身,他的座師就是京城裡面被列為亂臣的吏部侍郎,雖然說公文上面講得清楚,說此次的事情只是針對京官,外官不會牽扯到,可是這話官場上的人誰會相信。

  這巡撫也不自作主張了,索性是寫了奏折,一來是表明自己的態度,二來是把漳州城的事情詳細說明,等待皇帝拿主意,府城失陷,六千兵的潰敗已經是很大的責任了,若是再因為貿然的處置背罪責太不值得了。

  地方上的折子裡面,漳州府如何處置的折子,不歌功頌德的奏折這還是這段時間的第一個,也把問題擺在了嘉靖皇帝的面前……
rockyy 發表於 2008-11-10 19:25
第五百二十八章 處之以靜

  明朝的皇帝在知道大明的領土被人佔據之後,反應都是就是派兵把他們打出去,什麼議和徐徐圖之的念頭那是從來沒有的。

  特別是嘉靖皇帝聽到的僅僅是幾千洋鬼子兵丁佔領了一個小漳州城,幾乎就要立刻的下達命令,派兵收復漳州。不過他現在發佈的政令的時候,身邊都是有陸炳和公公在身邊陪著。

  小小的書房已經是開始成為這個帝國的中心,皇帝剛要下達命令的時候,陸炳在一旁拚命的使眼色,示意嘉靖不要輕舉妄動,書房裡面已經是有六部的官員在這裡當值了,看到陸炳的神色。嘉靖皇帝雖然是心裡面並不高興,可還是揮揮手斥退了在屋子裡面閒雜人等,留下了陸炳和芮小三。

  畢竟剛剛是重掌大權,要下旨意的時候,陸炳卻總是給他提這樣那樣的意見,嘉靖確實是高興不起來,看著不相干的人都是恭謹的退了出去,嘉靖皇帝有些煩躁的開口說道:

  「卿家,小小的漳州城難道還有什麼玄虛不成,朕不掌權位幾年,就被這等蠻夷小國欺負上門來,真是無言去太廟見列祖列宗。」

  這幾天的陸炳雖然是有這樣那樣的意見,讓嘉靖皇帝有些伸展不開拳腳的感覺,但是這陸炳所提出的事情卻都有他的根據,說的很有道理,所以嘉靖話語之中雖然是抱怨,卻沒有什麼太激烈的言辭。

  陸炳微微躬身,他這等權勢渲赫,在政壇上又是幾起幾落的官場老手,自然知道屢屢和皇帝頂牛會有什麼後果,不過陸炳更是知道,此次的兵變之後,自己在朝堂上的地位,實際上已經就是當年的內閣大學士了,這麼高的位置要有同樣高的責任,現如今這天下間潛流暗湧。

  各地的督撫總兵看似表明了態度支持京師皇帝。可實際上想什麼很是讓人生疑,畢竟是這些人大都是東黨安插支持的勢力,現在地京師東黨也就是那些朝廷大佬高位官員們,幾乎是被一掃而空,朝廷一邊說不會牽連外官,一邊在京師清洗清算,由不得下面的人不提防幾分。

  所以這個時候朝廷可以說是步步驚險,要小心翼翼的應對才是,一步走錯。就可能會導致滿盤皆輸,偏偏嘉靖皇帝的心機在檢地案和這次的兵變之中雖然是深沉曲折,卻比起從前來急躁了許多。做事情少了些沉穩,越是這樣,就越容易出錯。

  朝廷中樞處理的都是國家大事,若是出錯不知道會有多大的風波,而且朝廷大權重回皇帝之手的時間並不長。嘉靖皇帝的權威還要慢慢地樹立恢復,委實沒有什麼犯錯的餘地,陸炳明白,如果這次的皇帝再失勢地話,自己的下場可就不是被囚禁那麼簡單了,誅滅九族。粉身碎骨都是可能的。

  這也是陸炳看到皇帝每每聽到他提意見的時候,即便是臉上變色,可還是要繼續做這樣的舉動。雖然是知道人人都願聽周全圓滿地好話,可是還要陳述天下間各種事體的危險之處。

  關於漳州的兵事,聽到嘉靖皇帝發問,陸炳先是看了一下周圍,見到那些太監和低級文官們都是退了出去,才開口說道:

  「陛下。福建的用兵之事,只需要報到南京兵部,南京鎮守太監和守備加上兵部尚書,自己就可以拿主意出來,為什麼要福建的巡撫直接報到陛下這裡來?」

  明朝的統治體系雖然說是以京師作為中心輻射全國,可是因為這個時代地信息傳遞和其他的原因,在南京城也是保留了完整的行政班子,這個班子並不是預備隊和二線,而是實實在在的負責南方幾省的統治。

  按照規矩,南方幾省的兵丁調動。南京鎮守太監,南京的勳貴守備(魏國公徐家)。南京兵部尚書,這三方就可以不經過京師,直接完成調兵的程序,只需要在調動兵馬之後,向京師報備就是。

  外族攻佔漳州城這種大事,南京城就應該是第一時間調兵增援,奪回城市,而不是這樣地發奏折請示皇帝如何去做。

  「陛下,這福建巡撫所轄的府縣失陷,六千兵被那些洋鬼子殺的大敗,若是官場成例應該是如何去做?「

  「應當是上折子請罪,然後盡可能的糾集兵馬趁處置還沒有下來的時候,奪回失地……」

  「陛下,自從陛下重掌大權以來,京師亂臣雖然都是處置一空,但是地方上的重臣督撫為了安定人心,還沒有觸

  福建巡撫想必是知道萬歲不像讓地方上動盪,不會對置,反而會下旨安撫,所以才這麼大膽的上折子。」

  「匡當」一聲大響,嘉靖皇帝突然把桌子上的硯台砸到了地上,守在外面的侍衛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情,頓時湧進來十幾個人,邊上公公連忙的揮手打發這些人出去,等到那些人出去之後,公公親自過去收拾那些硯台地碎片,他知道嘉靖皇帝現在的情況肯定不願意讓外人看到。

  嘉靖也是聰明地人,陸炳的話說到這裡,他也就都明白了,福建巡撫所做的事情就好比是要挾一般,南北十幾省,大都是東黨的督撫,和朝堂上的內閣大臣們互通聲氣,這次朝堂上東黨被一掃而空,下面的人也是惴惴不安,福建巡撫失陷轄地,軍隊潰敗,這已經是大罪了,他不上請罪的折子,反而是求問中樞應對外敵的方略,想必是朝廷若削他的官職,他大可以把自己說成是朝廷處理東黨被牽連的外臣,其他省的督撫們肯定會跟著起來鬧,中樞有這個顧忌,就不會把他如何。

  這個折子遞到皇帝手中來,要挾的意思可是很濃,要是放到十年前,哪有地方上的官員敢於這麼和京師對抗,可是這十年間,經過京師商團和文官們的兩撥人的把持,朝廷的權威越發的沒落下去了。

  這些年的地方督撫,特別是沿海各省的那些人,手中可以控制的財源人力都是越來越大,獨立性越來越大了。

  嘉靖皇帝摔了硯台,反倒是安靜了下去,安坐在書案後面的椅子上,咬著牙冷笑道:

  「好臣子,好臣子啊,不請罪,倒是上了個請朝廷拿主意的折子,難道真以為朕的手腳伸不出京城嗎?陸炳,你去宣周林過來,安排鄧化去福建任總兵督戰!」

  現在的皇帝說話越來越不留餘地,陸炳心裡面苦笑了一聲,心想皇帝你這麼說話,我就是想不得罪人也是不成,可話必須說清楚,要不然就會有很惡劣的後果了,看著公公就要出門安排小宦官宣召,連忙上前一步開口說道:

  「陛下,派兵之事不慌,這折子上說六千兵在漳州城下被對方殺的大敗而歸,說明這佛郎機軍隊的戰鬥力頗為的不弱,鄧化是陝西的將官,去了福建怕是人生地不熟,做總兵的話,下面的人未必聽他的將令,若是暗自的牽制,那恐怕會有相反的效果,漳州城陷落本不是什麼大事,奪回來就是了,不過地方上卻都是在此時看皇帝的決斷,若是派出的將失敗了,朝廷好不容易建立的威信又是消失殆盡。」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就讓鄧化帶著北兵和西兵南下,朕派客兵,給他們做個樣子出來。」

  這邊陸炳的身體彎的更低了,不過話語依舊是在反駁,他朗聲的說道:

  「陛下,大兵調動千里,須得國庫調撥銀兩,此時的國庫哪裡還有什麼銀子,內庫的銀子還要以備急需。再說了,現在有什麼兵能調出去打嗎,不是要防備草原和西邊的蒙古韃子,就是破敗不堪戰的,如何拿的出手。」

  這番話說出來,嘉靖皇帝的憤怒都已經是被說的蕩然無存,只剩下了頹然,一股疲憊的感覺油然而生,習慣性的打開書案上的錦盒,拿出了一丸丹藥吞服了下去,陸炳注意到這些日子,皇帝越來越依賴這丹藥了,過了一會,嘉靖皇帝才僵硬的開口說了一句:

  「陸卿家,那你說應該如何做?」

  「陛下,這一仗不光是收復失地,而且還是在天下官民面前彰顯天子威風的一戰,只能勝,而且要勝的漂亮,既然那些番鬼僅僅是佔據漳州一地,這幾個月來也無後續的兵馬,那咱們也不需要著急,海邊之地乃是皮毛,只需沉下心來,練出一支強軍,到時候再戰就是了。」

  「可這福建的折子?」

  「陛下,此時也只有個無奈的法子,這一路上若是不用加急,也需要幾十天的光景,一個字拖就是了!」

  漳州城的楊石頭自然是不知道大明京師作出這樣的決斷,他每天都是去瞭望樓上看著遠處,鬱悶的自言自語道:

  「這明軍怎麼還不來呢,不是說會天天來,天天打嗎?」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dob373

LV:6 爵士

追蹤
  • 2

    主題

  • 443

    回文

  • 1

    粉絲

失戀失業錢用光,整天在家領便當,心灰意冷淚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