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卓雍錯的清晨宛如處子般清新美好,一早起來的妙嬋獨自站在湖畔,凝望著湖水中的剪影黯然神傷,和龍淵相處越久,她就越感到難以承擔他的那份深情,淚水沿著她無暇的俏臉緩緩滑下,晨風吹動,輕輕滴落在平靜無波的湖面,兩圈漣漪在湖面之上無聲擴散開來,正如她此刻心中蔓延的憂傷。
梅朵就站在妙嬋身后不遠處,她從妙嬋孑孓的身影敏銳的察覺到了什么,可是卻不敢驚動她,正准備離開的時候,妙嬋轉過身來,拭去腮邊的淚痕,露出溫婉的笑容:“你來了!”
梅朵點了點頭,向妙嬋走去:“姐姐起得好早!”
妙嬋幽然嘆了一口氣道:“這几日,我總是害怕睡過去后,便永遠不會醒來。”
梅朵能夠體諒到她心中的感受,輕聲道:“姐姐不必過于擔心,聖僧慈悲為懷,悲憫世人,一定會出手相救。”
妙嬋道:“也許人只有到臨死之時,方才能夠看清這世上最重要的是什么?”她握住梅朵的纖手道:“妹子,將來若是你遇到了自己喜歡,而他又喜歡你的那個,一定要好好待他,千萬不要錯過機會,抱憾終生。”
梅朵俏臉一紅,小聲道:“姐姐胡說些什么!”
妙嬋輕聲道:“現在我方才知道,能夠做一個真真正正的小女人,一生一世守在心愛的男人身邊該是何等的幸福。”
梅朵輕輕晃了晃妙嬋的手臂:“等到姐姐清除了寒毒,一切恢復如常之后,便可以守在他的身邊,一生一世做他的小女人了!”
妙嬋露出一絲笑容,可是梅朵卻清晰的看到藏在她笑容后無盡地憂傷……
從邏娑前往珠峰,一路之上風光雖美。可是龍淵卻無心游覽,經過日喀則以后,妙嬋的傷情變得越發嚴重,整個人終日陷入昏迷狀態之中,龍淵表面上雖然依舊談笑風生,可是心情卻是極其沉重。每個人都從龍淵深沉的眼神之中感悟到了這一點。
“繼續前進!”龍淵大聲道。
此時已經臨近午夜。所有武士都已經疲憊不堪,石娃子和耶律峰對望了一眼,兩人都知道應當是歇息的時候,可是沒有人敢向龍淵提出。
梅朵咬了咬櫻唇,策馬向龍淵走去,攔住龍淵的去路道:“我們已經進入珠峰區域,從離開日喀則之后。大家都在不眠不休的趕路,有七名兄弟已經有了嚴重地高原反應,必須要休息調整一下。”
龍淵轉身看了看后方地隊伍,唇角抿起,以不容反駁的語氣道:“繼續趕路!”
梅朵一把抓住他的馬缰,怒道:“你有沒有搞錯?前方就是雪線,在這里必須休整。測試文字水印8。讓大家拖著疲憊之軀冒險登山,等于讓他們去送死!”
龍淵冷冰冰道:“我沒讓你來,你若是想走,大可以返回邏娑!”
梅朵被龍淵不近人情的態度氣得柳眉倒豎。她怒道:“我之所以過來是為了妙嬋姐姐,若是因為你,我才不會來呢!你想走,你自己走吧!”
石娃子慌忙過來打圓場道:“三叔,大姐也是為了……為了大家好……我看……”他因為高原反應,也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龍淵看著石娃子發紫的嘴唇,心中忽然感到一陣歉疚。他點了點頭道:“石娃子。我看咱們兵分兩路,你和一部分體力透支的兄弟留下來宿營。我和耶律峰繼續帶著妙嬋前進,咱們在大悲寺會合怎樣?”
石娃子想要反對,卻聽龍淵道:“就這么定了!”
隨行的武士之中有七人發生了極其嚴重地高原反應,龍淵讓他們和石娃子在原地歇息,又留下四名健壯的武士負責保護他們,以防有野獸襲擊。他自己和耶律峰帶領剩下的武士,驅趕著牛車繼續向雪山上行進。
梅朵冷眼看著龍淵他們的舉動,仿佛一切事情都跟她無關。
可是當龍淵帶著隊伍繼續前進的時候,她又追趕了上去,尾隨在隊伍的最后。
前行一個時辰之后,已經來到雪線之上,道路變得險峻而濕滑,坐騎和牛車已經無法繼續前行,龍淵從馬上翻身躍下,大聲道:“兄弟們在這兒步行上山,撐不住的弟兄可以原地等候,等到后面地隊伍過來再一起上去。”
所有武士同聲道:“主公放心,我們撐得住!”
龍淵重重點了點頭,胸中一陣激蕩,他來到牛車內抱起扔在昏迷的妙嬋,耶律峰和另外一名武士准備好了擔架,龍淵將妙嬋小心的放在擔架之上,輕輕撫摸了一下她蒼白的俏臉,內心忽然感到一陣難言地酸楚,假如妙嬋這次當真不再醒來,他無法想象自己能否承受這樣深重的打擊。
龍淵拍了拍准備抬起擔架武士的肩頭,輕聲道:“我來!”
那武士搖了搖頭道:“主公!我還走得動!”
耶律峰笑道:“主人,你要肩挑天下,這些輕巧的活兒還是交給我們來做吧!”
龍淵露出感動的笑容,轉過身,正遇到梅朵冰冷幽怨的眼神,他此時方才想起自己剛才對待梅朵的態度,不禁歉然道:“剛才真是對不住!”梅朵沒有說話,俏臉轉向一邊,不知為何,她芳心中竟然一陣酸楚,連眼圈兒都紅了。
龍淵道:“我因為牽挂著妙嬋地事情,所以性子燥了一些,急了一些。你宰相肚里能撐船,千萬別跟我這個小人物一般見識!”
梅朵聽到這里忍不住嗤!地一聲笑了起來,輕聲啐道:“你才肚子里撐船哩!”她雖然會說漢話,可是對這句話地含義并不是全懂。
龍淵笑道:“你笑了便代表原諒我了,等妙嬋的病好了以后,我好好向你道歉。你想怎么都行。就算對我拳打腳踢我也認了!”
梅朵皺了皺鼻翼,小女兒家地忸怩神態可愛至極。
兩人并肩走在雪嶺之上,龍淵低聲道:“從這兒到大悲寺還有多遠的路途?”
梅朵輕聲道:“如果中途沒有風雪,我們應當在明日天黑之前抵達大悲寺。”腳下一滑險些跌倒,幸虧龍淵及時出手握住她的手臂,梅朵失去平衡扑入龍淵地懷抱之中,她還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感受到男子的氣息。一顆芳心怦怦直跳,俏臉熱得几乎就要燃燒起來,幸好龍淵并沒有留意到她的變化。
山勢開始變得越發險峻起來,后半夜的時候開始刮起了大風,從雪峰之上吹下的冰屑和雪粒隨風席卷而下,迎面扑打在他們地臉上,火辣辣好不疼痛。風雪在夜空中織起一張漫無邊際地迷網,他們的視野開始變得模糊一片。每走一步都變得異常艱難,腳下的積雪也已經齊膝深。
梅朵讓所有人彼此用繩索相連,以免在風雪中走散。
冷風從他們皮袍的領口袖口無情的鑽入其中。僅存的那點余溫轉瞬之間就已經被吹得干干淨淨,肌膚感到刀割一般疼痛。
武士們輪番更換,抬著已經昏迷的妙嬋繼續向上方前進,隨著高度地攀升,他們彼此更換的頻率也越來越勤,証明體力正在飛速的下降著。
龍淵每隔一段時間就要過去試探一下妙嬋的鼻息,她的氣息雖然微弱。可是仍然穩定。
在風雪中艱難行進了兩個時辰之后。遠方的天際終于開始放亮,一望無垠的雪嶺被籠罩上一層溫暖地橘色。可是那只是視野上的溫暖,風非但沒有停歇,反而變得越來越大,梅朵費了好大的力氣才來到龍淵的身邊,用力指向東南方地地方,她的體力也處于極度透支的狀態,連說話的力氣几乎都沒有了,事實上就是她現在能夠說出話來,龍淵也未必能夠聽清,耳邊全都是呼嘯的風聲,宛如怪獸在曠野中不斷嘶吼咆哮。
龍淵從梅朵的手勢中明白,她示意,東南方不遠的地方可以找到一個避風處稍作歇息。龍淵用力點了點頭,在這樣地情況下,顯然無法繼續行進,必須等風雪過后再說。
龍淵鼓起精神大吼道:“兄弟們,再有几步就能到避風地地方了,咱們……好好歇歇……”他的話被大風吹得斷斷續續,手下武士多數沒有聽懂,可是從他手指地方向也明白了其中的含義,一個個竭力在風雪中行進著。
前方的雪層開始便薄,風似乎也小了一些,太陽已經升入了空中,照耀著雪峰,照耀著行走在雪峰上的他們,一道道七彩的霞光在前方雪峰之上閃現,眾人舉目望去,卻見那發光的地方原來是一片冰柱群,陽光投射到冰柱群之上,冰柱的棱角折射陽光,產生了如此瑰麗多姿的景象。
想到就要可以休息,武士們一個個仿佛又充滿了力量,一名武士似乎想要鼓舞自己的士氣,發出一聲大吼,他這邊一帶頭,其余几名武士也跟著大叫起來,試圖通過這種方式驅走體內的疲憊。
梅朵卻是俏臉變色,驚聲道:“千萬不可……”她自小生活在高原雪嶺,深知在空寂的雪山之中千萬不可以大聲喊叫,稍有不慎就會引起嚴重的雪崩。
眾人不解的望向梅朵,梅朵靜靜站在那里,她緊緊咬住下唇,美眸忽然瞪得滾圓,耳邊隱隱聽到轟隆隆的聲響。龍淵從她突然改變的神情頓時意識到了危險的來臨,他抬頭望去,卻見雪峰之上,一道奔騰咆哮的銀色長龍正在向下狂奔而來,雪崩!手下武士的忘情吶喊竟然引起了雪崩。
“快逃!”梅朵連聲音都變了。
一根粗大的冰棱柱被雪流沖斷,宛如離弦的利箭一般射向他們,將在前方抬著擔架的那名武士從胸口洞穿,武士慘叫一聲,雙手一松,身體被冰柱帶著向山下飛去,因為所有人都是用繩索連在一起,兩名和他最近的武士也被他帶入空中,耶律峰聲嘶力竭道:“斬斷繩索!”,武士們几乎同時反應了過來,用佩刀斬斷連在一起的繩索,驚慌之中無人顧及到擔架上的妙嬋,失去控制的擔架沿著雪坡向下滑去。
龍淵大吼一聲:“妙嬋!”他縱身向擔架扑去,單手抓住擔架,被擔架向下強勁的沖力拉扯的在雪地上高速滑行。
縱然面對十倍百倍于自己的敵人而毫不動容的武士,在這場突如其來的天災面前,一個個膽顫心驚,他們漫無目的的向四周逃去。
即使在這種時候,耶律峰仍然沒有忘記自己的責任,他拼命向龍淵追去,因為他看出,擔架滑向的方向正是懸崖,他要在龍淵沖下懸崖之前,將他抱住。
和耶律峰一樣沖向龍淵的還有梅朵,因為她距離龍淵較近,起步還在耶律峰之前。
滾滾雪流距離他們已經不到二十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