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三宮六院七十二妃II 作者:石章魚 (連載中)

huro 2008-9-1 11:29:4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69 543526
Auster 發表於 2009-2-19 04:11
【怒龍卷】 第一百二十三章【議和】(中)


    紮西浦發有些尷尬的笑了笑,當初前往出使的正是他。 袁秋堂道:“這場戰爭怎樣掀起,各位比我要更加清楚,時至今日死了多少人,你們一樣清楚,今日西風吹送,整個擁藍關內都可以聞到藥草的味道,想來貴軍之中,又有不少士卒病倒,難道你們真的打算讓他們一個個繼續倒下去,將魂魄留在這異國他鄉,做一個心有不甘的冤魂嗎?”

代代劇烈的咳嗽起來,所有人都沉默了下去,過了許久,代代方才停下咳嗽,拿起手絹擦去唇角的痰漬,喘了口氣道:“回去告訴你家主公,我答應撤兵。”

紮西浦發和察爾幹臉上都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拉占唇角的肌肉牽動了一下,卻終於忍住沒有說話。

袁秋堂向代代深深一鞠:“錦盒之中的藥材可以緩解大汗的病情!”

代代點了點頭道:“謝了!”

袁秋堂返回擁藍關之時,龍淵正在黑松山上觀望著吐蕃大軍的動靜,袁秋堂來到龍淵身邊,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卻見吐蕃大軍已經開始拔除營帳向正西方向撤退。

    龍淵覺察到身後的腳步聲。轉身向袁秋堂露出會心一笑:“我原本只想讓你探探他們的虛實,想不到他們真的撤了!”

袁秋堂恭敬道:“主公!我按照您的意思將解藥送給了代代。”

龍淵眯起雙目,輕聲道:“代代一定不敢輕易服下解藥.......假如我沒有猜錯,他一定還會派使臣前來。”

龍淵果然沒有猜錯,第二天清晨吐蕃的使臣就已經來到了擁藍關。 紮西浦發已經是第三次前來出使,他現學現賣,將袁秋堂的做派學了個十足,也只帶了一名車夫前來,龍淵在擁藍關城守府接見了他。

紮西浦發的臉上早已沒有昔日的倨傲之色,眉宇之中充滿了敬畏之色。恭恭敬敬向龍淵行禮道:“紮西浦發參見大王!”

龍淵笑道:“免禮,賜座!” 紮西浦發在預先準備的座椅上坐下,目光仍然不敢直視龍淵。

    龍淵道:“不知尊使此次前來所為何事?”

紮西浦發道:“大汗為了表示對此次和談的誠意,已經下令撤軍。今日就會率軍撤退到平波湖以西。”

龍淵微笑道:“甚好,只要想通了其中的環節,便會發現咱們之間的這場戰爭毫無必要。”

紮西浦發道:“實不相瞞,此次我前來,乃是為了軍中瘟疫橫行之事。”

龍淵心中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表面上卻裝出莫名其妙的樣子道:“瘟疫?”

紮西浦發點了點頭道:“可能是我軍長途跋涉來到這裏水土不服,很多士兵染上了瘟疫。而且情況越演越烈,雖然我們幾經努力,仍然沒有將之控制的跡象。”

龍淵歎了口氣道:“真是不幸!”

紮西浦發道:“大汗不幸染病,這兩日也逐漸加重了。” 龍淵心中暗笑。定然是代代疑心他們下毒,所以不敢服下他送去的解藥。

紮西浦發道:“大王,我們發現您送給大汗的禮物可以怯除病情!”代代雖然沒有服下龍淵送去的草藥,可是為了驗證草藥的作用,他們找來一名患病的士兵服下,想不到當晚那士兵就已經痊癒,代代懊悔不已,也從中推測出這場瘟疫十有八九是人為策劃。

    龍淵一定有可以克制這場瘟疫的藥物,所以才慌忙派出紮西浦發過來出使,一是為了他自己的病情考慮,還有一點,現在吐蕃陣營之中已經有近八千人染病,這樣下去。不等他們返回吐蕃,這剩下的將士只怕全都會病死在路上,紮西浦發此次前來。實則是抱著求人的姿態而來。

龍淵道:“既然如此,我可以派人趕制草藥給貴方送去,不過.......”

紮西浦發慌忙道:“若是大王願意送給我們解藥,大汗將與大王代代交好,永不背棄!”

龍淵微微一笑,平靜道:“回去告訴你的大王,明日正午我在平波湖千鳥島上靜候他的大駕!”

紮西浦發微微一怔,這才抬頭向龍淵望去。 龍淵笑道:“無論大汗來還是不來,我都會準時抵達!”

代代果然如約而至,此次隨同他前來的除了副元帥察爾幹和紮西浦發外,就是五十名隨行的武士。

龍淵一方則是出動了宗霆漢、陳化、耶律峰、袁秋堂,此外還有八名隨行武士,其中包括喬裝改扮的妙嬋,他們人數雖然少,可是無一不是以一當百的高手。 平波湖並不算大,吐蕃人為了保險起見在湖的西側還佈置了一千名士兵用來接應,龍淵在此事之上表現出相當的自信,並沒有在平波湖東側佈置一人。

    這是代代第一次見到龍淵這位年輕的對手。望著龍淵年輕而英武的輪廓,代代心中暗自折服。

龍淵微笑道:“大汗果然爽快,能夠如約前來,足見我們之間並非只能用刀槍說話!”紮西浦發小聲將龍淵的意思告訴了代代。

代代因為患病,顯得頗為虛弱,咳嗽了一聲道:“我們本是近鄰,理當以和為貴,都怪我一時糊塗誤聽小人進言,方才鑄下了這場大錯......”話未說完他又大聲咳嗽了起來。

龍淵一方則有袁秋堂給他翻譯,龍淵哈哈大笑。心中暗道這代代也算的上狡猾,明明是自己一時興起要率軍東侵。此時卻將所有的責任推給了外人,不過龍淵也不會點破。邀請代代到前方臨時搭起的帳篷內入座。

雙方既然已經打定了休兵停戰的主意,彼此間的氣氛也顯得和諧了許多,龍淵看到代代面容憔悴,知道他身受病魔困擾,關切道:“大汗的病還沒有好嗎?難道我送去的草藥你還沒吃?”

代代尷尬一笑,他當初因為疑心龍淵下毒,所以沒有服下他送來的草藥,現在心中正在後悔不迭呢。

龍淵向一旁的妙嬋道:“安先生,你醫術高明,去為大汗診治一下病情吧!”

在這種場合下妙嬋當然會給足龍淵面子,她淡淡一笑道:“是。主公!”起身向代代走去。

    代代身邊的武士如臨大敵,一個個充滿警戒的看著妙嬋。

妙嬋停下腳步,不屑道:“主公,人家好像不領情啊!”

雖然雙方已經停戰,可是彼此的戒心仍然未能去除,代代此時卻出乎意料的表現出非同尋常的胸襟和膽略,呵呵笑道:“既然坐在一起便是朋友,咳咳.......” 察爾幹使了一個眼色。守在代代身邊的武士向一旁退去。

妙嬋來到代代面前,雙目向代代看了看,她當然知道代代所患何病,返回原位向龍淵道:“啟稟主公,大汗所患的乃是水土不服之症,只需一碗湯藥便可藥到病除。”

龍淵笑道:“既然如此。儘快去準備草藥。為大汗怯除病痛。”

妙嬋道:“主公,我雖然可以現在就為大汗治病,可是畢竟有所顧忌,還是我寫下藥方,等到大汗離去之時將藥方帶走,若是他們相信便可以自行配置草藥,若是不信大可置之不理。”

    龍淵暗贊妙嬋對答得體,微笑道:“好!你且下去準備藥方吧!” 妙嬋應了一聲離開了大帳,龍淵向代代道:“大汗,今日我請你來,是有幾句肺腑之言想要對你說。”

代代道:“大王請說!”

龍淵的目光落在紮西浦發的面上,低聲道:“昨日尊使來到擁藍關的時候,曾經說,大汗乃是受了他人蠱惑方才興起東征之念,卻不知這蠱惑大汗之人究竟是誰?” 代代歎了口氣,閉上雙目想了想方才道:“今日我們既然坐在這裏,便是為了化干戈為玉帛。”

龍淵道:“大汗此言差矣,建功立業,流芳千古,未必要通過擴展疆土,東征西征而獲得,大汗此次發動十萬將士東征,讓多少家庭因此而骨肉分離,又讓多少百姓蒙受失去親人的痛苦,在這些人的心中他們怎樣看大汗?他們又會怎樣看這場戰爭?”

紮西浦發小聲將龍淵的這番話翻譯給代代,代代道:“吐蕃的百姓絕不會怪我.......”

龍淵大笑道:“我卻以為大汗錯了,一個讓百姓擁戴的王者,一個讓萬民敬仰的王者首先要懂得愛護他的子民,要讓他治下的百姓過上安定的生活,大汗此次東征美其名曰是為了光大吐蕃,卻不知無形中已經傷害了多少吐蕃百姓,若是你攻入擁藍關直取中原又將造成多少漢人百姓的悲劇,這樣的作為可以流芳千古嗎?”

代代默然不語。

    龍淵又道:“知不知道我們區區幾千人為何可以抵擋你的十萬大軍?”他停頓了一下,加重語氣道:“那是因為我們是在保衛家園,而你們是在侵略他人的國土,老天自然站在我們的一方!”

代代歎了口氣道:“我已經後悔了,當初如果不是楚王派人邀我進軍巴蜀,答應和我裏應外合,取勝之後,和我平分這片土地,我又怎會興起如此的貪念.......”

    龍淵這才瞭解到整件事的始作俑者竟然是楚王梁靖,心中對梁靖的憎恨又增添了幾分。

龍淵道:“我們漢人有桔生江南為桔,生江北則為枳的說法,一方水土一方人,吐蕃人生活在高原之上,你們是屋脊的雄鷹,那裏才是你們馳騁的天地,就算你們得到巴蜀,也肯定不會適合你的百姓生存。”

代代心頭一震,龍淵的這句話可謂是說到了他的心底,他重重點了點頭道:“若是我一早想透這個道理,這場悲劇也就不會發生。”

龍淵道:“大汗現在想透這個道理也不算晚。”

代代心中一陣黯然,這場盲目發動的戰爭造成了近兩萬人的死傷,這個教訓不可不謂之慘痛,他伸出手去,察爾幹從箭囊之中抽出一支羽箭,代代大聲道:“我有生之年絕不再侵犯巴蜀一步,若違誓言,如同此箭!”他雙手用力,將羽箭從中折斷。
Auster 發表於 2009-2-19 04:13
【怒龍卷】 第一百二十三章【議和】(下)


    “退兵!”伴隨著代代的一聲號令,吐蕃大營之中傳來震耳欲聾的歡呼,代代站在金頂大帳前,望著歡呼雀躍的將士,此時方才真正體會到龍淵那番話的真正含義。

    拉占站在代代身後,表情陰沉,對他而言此次的失利無疑是戎馬生涯中的奇恥大辱。

    妙嬋送來的藥方經巫醫驗證之後,先由士兵服用,確信的確有效,方才讓代代服下,當日代代的病情就減輕了許多,只需經過一段時間的調養,便可恢復如常,想起即將回到久違的邏娑,代代心情大好,當晚在金頂大帳宴請眾將,此次前來的吐蕃將領之中,除了少數的主戰派,多數都為這終於到來的和平歡呼不已。

    代代也破例多喝了幾杯,歷經這次的挫折,因為長時間安逸而變得閉塞的頭腦忽然變得清醒了許多,血液中的狂熱也在現實面前漸漸的降溫,代代舉杯道:“這杯酒獻給咱們英勇犧牲的將士,若不是我的緣故,他們也不會……”說到這裏,他抑制不住內心的悲傷,竟然湧出了淚光,他默默將杯中的美酒灑在地上,搖搖晃晃站起身來:“我累了!”

    眾將慌忙起身告辭,拉占走到帳門前的時候,代代出聲將他喚住,拉占回到代代面前道:“大汗找我還有什麼吩咐?”

    代代道:“咱們去外面走走!”

    拉占點了點頭,陪著代代來到大帳外,代代仰首望著漫天的繁星,黯然道:“拉占,我知道你心中不好受,其實我的心中又何嘗開心過?退兵乃是唯一的選擇,如果繼續糾纏下去,只怕我們的損失會更加慘重。”

    拉占道:“大汗,這兩日我仔細想過,退兵的確是明智的選擇。”

    代代頗為感動的點了點頭道:“你能這樣想再好不過。”

    拉占道:“大汗。有件事你必須要有所準備,這次的東征失敗,必將在國內引起軒然大波。”

    代代笑道:“我知道,有些別有用心者一定會借此機會向我發難!”

    拉占低聲道:“無論回去面對怎樣嚴峻的形勢,我都將和大汗站在一起!”

    代代輕輕拍了拍拉占地肩膀,充滿感動道:“我知道,你對我的忠誠從未改變過!”說完這句話他轉身向大帳走去。

    拉占望著代代的背影,虎目之中泛起激動的淚光。

    代代來到金頂大帳前,轉過身去。卻看到拉占仍然站在那裏,他微笑著招了招手道:“回去吧……”

    話音剛落,一道寒光在夜色之中倏然閃現,追風逐電般射向代代,等所有人反應過來的時候,代代的身軀已然跌倒在了地上。

    拉占大驚失色,嘶聲大吼道:“快來人!”當他沖到代代的身邊。卻見那支箭鏃正中代代的心口,此時吐蕃眾將剛剛離去不久,很快便聞訊趕來。

    眾人七手八腳的將代代抬入大帳之中,巫醫巴桑解開代代地皮袍,卻見那箭鏃深深射入代代的左胸之上。隨著他的呼吸不停起伏,代代面如金紙,氣若遊絲。顯見已經無法活命了,巴桑抑制不住內心的悲痛,“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拉占一把抓住巴桑的衣襟,怒吼道:“混賬東西,什麼時候了,你還在這裏哭泣!”

    巴桑一邊抹淚一邊哀聲道:“大汗……只怕……只怕……”下面的話他雖然不說,可是所有人都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時間營帳內哭聲一片。

    拉占怒道:“哭什麼?都給我滾出去!”

    代代艱難地伸出手去。示意拉占、察爾幹、紮西浦發幾名近臣來到身邊,他自知命不久也,伸手抓住拉占和紮西浦發二人的手腕,斷斷續續道:“退兵不變……返……返回……邏娑……立……立卓瑪……為……”話未說完,頭重重的向下一垂,已然一命嗚呼。

    金頂大帳內哭聲震天。巴桑確信代代已然歸天。這才小心將箭鏃從他的體內取了出來。卻見鏃尖之上呈現出烏黑之色,顯然喂有劇毒。便是這一箭沒有射中代代的要害,毒素也會奪去他地性命。

    拉占從巴桑的手中接過羽箭,翻來覆去看了看,察爾幹在一旁激動道:“我認得此箭,這是漢人的箭!”此言一出眾人皆驚。

    不少將領悲憤地吼叫起來:“漢人竟然如此背信棄義,這邊跟我們議和,那邊卻暗殺大汗!咱們豁出這條性命,跟他們拼了!”更有不少將領提出馬上將軍隊掉頭,血洗擁藍關為大汗報仇。

    一直都是和談主將的察爾幹也雙目血紅道:“此仇不報,我等妄為人臣,各位將軍,各位大人,咱們這就組織兵馬殺往擁藍關,一定要盡屠所有的漢人,為大汗報仇!”

    大帳內響起一片回應之聲。

    紮西浦發道:“各位將軍請冷靜,現在還沒有抓到兇手,豈能僅憑一支羽箭便斷定是漢人所為?”

    察爾幹怒視紮西浦發道:“你說什麼?證據確鑿,大汗被漢人害死,你竟然向著敵人說話!”,所有人都對紮西浦發怒目而視,紮西浦發充滿委屈道:“大汗遇害,我也傷心,我也難過,可是咱們首先要冷靜下來。”

    “讓我們怎麼冷靜!”大帳內形勢變得越發混亂。

    一直沒有說話的拉占緩緩將那支羽箭收起,怒喝道:“全都給我閉嘴!”代代死後他便是軍中的最高領袖,所有人聽到他說話,全都閉上了嘴巴。

    紮西浦發知道拉占向來是強硬的主戰派,大汗被殺,肯定要成為戰爭再度掀起的導火索。

    拉占環視眾人,最終目光又回到代代的屍首上,聲音低沉道:“大汗剛才說過。退兵不變,咱們自當遵從他地意思!”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拉占竟然會說出這句話,一個個都將目光投向察爾幹。

    察爾幹激動萬分道:“元帥,難道讓大汗含冤而死嗎?”

    拉占冷冷道:“大汗被害之事,任何人不得透露出去,否則殺無赦,今晚咱們便連夜返程,力求在最短的時間內返回邏娑,有任何事。也要等到回去之後再說!”他這句話說的堅決,斷無迴旋的餘地。他是軍中地最高領袖,他的話便是軍令,雖然眾將群情激昂,卻不得不服從拉占地命令。

    察爾幹憤然道:“等回到邏娑,我看誰人能夠擔當這個責任!”這句話充滿了威脅地成分。

    拉占道:“返回邏娑,一切的責任自有我來承擔。你就不必多慮了!”

    察爾乾冷冷道:“你最好記得自己地這句話!”他轉身向大帳外走去,轉眼之間大帳內的將領已經走了個乾乾淨淨,只剩下紮西浦發和拉占仍然站在那裏。

    紮西浦發擦去額頭的冷汗,他本以為拉占一定會調兵回頭,為大汗之死討還公道。卻想不到在這最為關鍵的時候,拉占表現出超人地冷靜,紮西浦發恭敬道:“大帥英明!”

    拉占歎了一口氣。

    紮西浦發道:“這件事不可能是漢人做得!”在他的潛意識之中龍淵在和談之時表現出的誠意應當可以信任。

    拉占道:“如果他們想要謀害大汗。根本就不會提出和談,更不會主動將解藥送給我們,何必搞到暗殺這麼麻煩。”

    紮西浦發頻頻點頭。

    拉占道:“無論這件事跟漢人有沒有關係,回頭去報復的念頭都萬萬不可取,如今最首要的事情,是將大汗的遺體送回故里。”

    紮西浦發不無擔心道:“元帥,返回邏娑只怕要面臨一場前所未有的暴風驟雨啊!”

    拉占雙唇僅僅抿在一起,他聲音低沉道:“咱們對大汗地保護十分嚴密。外人很難潛入金頂大帳附近,就算潛入周圍也很難下手,更何況,刺客得手之後能夠從容離去,這件事更是難上加難。”

    紮西浦發點了點頭道:“元帥,我也覺得奇怪。難道這刺客根本就來自咱們內部……”

    拉占緊咬牙關。虎目中迸射出刻骨銘心的仇恨:“若是讓我查處幕後真凶,定然將他碎屍萬段!”

    紮西浦發道:“大汗的意思讓公主繼承汗位!”

    拉占點了點頭道:“也許是讓公主暫時攝政。大汗並沒有說完。”

    紮西浦發道:“卓瑪公主雖然冰雪聰明,可是我吐蕃歷史之中從未有過女王執政的先例,只怕這件事會受到重重阻撓。”

    拉占道:“王子尚幼,而且他的娘舅一族在吐蕃素有惡名,這汗位若是現在交到他地手中,只怕這吐蕃的天空都要變了。所以吐蕃真正的危機乃是在內部,而不是在外。”

    紮西浦發憂心忡忡道:“若是所有人都認定了漢人才是殺死大汗地真凶,只怕更大的一場戰火又要燒起來了。”

    拉占歎了口氣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紮西浦發,你今晚便連夜動身,前往喀丹寺面見洛巴活佛,由他出面來穩定大局。”

    紮西浦發鄭重點了點頭。

    拉占囑託道:“你一定要記住,這件事要悄聲無息的進行,千萬不可讓其他人知道,若是讓他人搶佔了先機,只怕邏娑會陷入一片空前的混亂之中。”

    紮西浦發道:“元帥儘管放心,為了吐蕃,為了大汗,我紮西浦發便是耗盡體內的最後一滴血,也要將這件事做成。”

    比起吐蕃陣營的愁雲慘澹,擁藍關內卻是一片歡歌笑語,籠罩在將士和百姓頭頂的陰雲終於散去,龍淵下令犒賞三軍,又在城內街道之中設宴,與民同樂。

    龍淵向眾將敬酒之後,卻唯獨沒有看到趙子服,問過周圍人方才知道,趙子服一個人上了西門箭樓。

    來到箭樓之上,果然看到趙子服一個人孤零零站在那裏,遙望著西方的天空,不知在想些什麼,他地神情充滿著失落,因為想得太過出神,連龍淵來到身後都沒有覺察到。

    龍淵咳嗽了一聲,趙子服這才驚覺,看到龍淵,慌忙向他行禮:“子服不知公子前來,有失禮節,還望恕罪!”

    龍淵微笑道:“將士們百姓們都在狂歡,趙先生為何不去與軍民同樂?”

    趙子服擠出一個笑容道:“子服不勝酒力,又不善言辭,所以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龍淵笑道:“趙先生是不是還在因為咱們沒有將吐蕃人徹底擊潰而耿耿於懷呢?”

    趙子服低聲道:“不敢!”可是臉上的表情卻已經暴露了他的心事。

    祝各位兄弟姐妹元宵節快樂,日子團團圓圓和和美美!
MJK 發表於 2009-3-1 13:03
【怒龍卷】第一百二十四章【迷魂】(上)

    龍淵道:「剛剛收到消息,梁靖的水軍已經撤退了,楚裂天全軍覆沒,這場戰爭終以我們的大獲全勝而告終!」

    趙子服恭敬道:「恭喜主公!」

    龍淵拍了拍他的肩頭道:「趙先生,若是沒有你們這些得力的助手,憑我一己之力怎能守住這剛剛打下的一方天地,此次川西保衛戰,你居功至偉!」

    趙子服感動道:「子服能為主公效忠乃是子服的福分,在我心中只想早日幫主公收復這大好的河山,重新將分裂的大康統一起來,這樣我心願便已經足矣,至於什麼功勞,子服從來都沒有相過。」

    龍淵道:「趙先生是我的良師益友,龍淵年輕,日後還要靠你多多為我指引方向。」

    「主公言重了,為主公盡責乃是子服的本分,子服但有一口氣在,都將為大康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龍淵心中一陣感動,趙子服的能力有目共睹,更難得的是他對自己一片赤誠之心,雖然他性情的某些方面有些偏激乖戾,可是只要因勢利導,應該不會產生不利的影響,他忽然又想起了諸葛運春,在這場戰爭之中,巴蜀東西兩線同時作戰,諸葛運春所面臨的壓力絲毫不遜色於趙子服,諸葛運春能夠從容擊退一代名將丘朗,又將楚裂天的陣營完全瓦解,表現出的能力也是讓人歎服,己方陣營能夠擁有這樣兩位出眾的謀士,實屬蒼天眷顧,可是自古有言,一山不容二虎,若是擺不正趙子服和諸葛運春的位置,早晚會產生不利的一面。趙子服和諸葛運春同樣才能出眾,可是趙子服卻缺少了一些容人之量。相比較而言,趙子服對於名利要更為看重一些,或許因為他自身的殘疾,所以才產生了更需要別人認同,更需要別人尊敬的心理。想到這裡龍淵已經打定了主意,微笑道:「此戰之後,咱們在巴蜀已經站穩了腳跟,梁靖那廝一時三刻不會再興起攻打我們的念頭,楚裂天這個禍患也已經解決,趙先生以為咱們日後當如何去做?」

     趙子服道:「其實公子已經想到了,咱們當務之急是穩固陣腳,趁機修好和周邊的關係,只有實力增強之後,才能繼續圖謀發展。」

     龍淵讚道:「知我心者,趙子服也。趙先生,這軍師之職非你莫屬!」

     趙子服驚喜非常,自從諸葛運春投入龍淵陣營之後,趙子服產生了一種迫切的危機感,正是出於這種感覺,他才會在擁藍關戰場上做出如此努力的表現,他要證實自己的能力,他要讓所有人都看到自己比諸葛運春要強。

     龍淵正是看到了這一點。 方才向趙子服說出這句話。

     趙子服深深一鞠:「多謝主公!」欣喜之下連客氣兩句的話都忘記說了。

     龍淵微微一笑,卻見趙子服神情有些古怪,笑了笑向一旁退去,龍淵轉生回望,卻看到妙嬋似笑非笑的向自己走了過來。趙子服看到她來了,自然懂得識趣避開。龍淵笑道:「你一直都在跟著我嗎?」

     妙嬋沒好氣道:「你以為自己是誰?我為何要跟著你?」

     也除了她敢對龍淵如此頂撞。龍淵笑了笑。尋了個借口躲開道:「壞了!我忘記了給兄弟們敬酒了!」

     剛剛走出兩步,卻見面前身影一閃,卻是妙嬋攔住了他的去路:「你的那些兄弟只怕已經散了!」

     龍淵笑道:「那也要去看看,如果不是他們奮勇殺敵,這擁藍關又怎能固若金湯?」

     妙嬋白了他一眼道:「難道我沒有一丁一點的功勞嗎?」

     平心而論,妙嬋在擊退吐蕃大軍的事情上起到了關鍵的作用。如果不是她的疫豆。也不會讓吐蕃人這麼早便退兵,龍淵呵呵笑道:「咱們之間是什麼關係?說謝豈不是太過見外了?」

     妙嬋啐道:「你還真沒把自己當成外人。」

      龍淵嬉皮笑臉道:「咱們是自家人!」

     「誰和你是自家人?」

      「就算現在不是,早晚都會是!」龍淵的高明之處便在於善於揣摩別人的心理。面對不同的人會說不同的話。

      妙嬋雖然表面上生氣,芳心中卻是歡喜異常,若是龍淵當真向她說謝,她反而要怪龍淵和自己生分了,她歎了一口氣道:「明日我要走了!」

     龍淵微微一怔,心中頓生依依不捨之情,輕聲道:「去哪裡?」

     妙嬋道:「自然是去大悲寺找天竺僧人摩挲利,我所中的冰魄斷魂針至今沒有化解,天下間能夠解去寒毒的只有他了。」

     龍淵這才想起自己曾經答應過妙嬋,等待戰爭結束,便陪著她一起前往珠穆朗瑪峰大悲寺尋找摩挲利療傷,可是當時只是隨口一說,現在吐蕃剛剛退兵,巴蜀局勢未穩,讓他抽身離開還的確有些割捨不下,雖然他心底很想陪同妙嬋一起前去。妙嬋看到龍淵的神情,已經明白了他的心意,輕聲道:「你放心,當初我只是說說,不會逼你跟我同去,再說你現在有這麼多的事情要做,又怎能拋下一切陪我離去呢?」

     龍淵看到妙嬋如此善解人意,心中不禁一陣感動,歉然道:「我雖然不能陪你同去,可是我可以派幾名高手陪你一起過去,此去大悲寺路途遙遠,一路之上風霜雪雨,你一個弱女子單獨前往畢竟不方便,更何況你的傷勢仍然沒有復原,若是遇到麻煩也沒有人照應。」

     妙嬋聽到他如此說,眼圈兒不由得紅了,扭過頭去,讓冷風吹乾美眸之中的淚痕,再度轉向龍淵之時已經換上了甜甜的笑容:「我可不是什麼弱女子。你若是覺得過意不去,便陪著我好好喝上幾杯,權當為我送行,如何?」

     龍淵點了點頭。妙嬋嫣然一笑,牽著龍淵的手腕來到城牆的西北角,宛如變戲法般拿出了一個酒囊,輕聲道:「明日我便要離開這裡了,從此再不在你耳邊煩你,對你來說應當算是大喜事!」

     龍淵笑了笑,接過妙嬋手中的酒囊,仰首喝了一口,然後遞給妙嬋,妙嬋俏臉微微一熱,從龍淵灼熱的目光之中她感到的是充滿男兒氣息的灼熱和霸道,接過酒囊輕輕抿了一小口。望著妙嬋嫵媚萬千的羞態,龍淵心中不覺一蕩,妙嬋無疑是極其特別的一個女子。她不同於蘇紅袖的剛烈倔強,不同於紫蕪的順從,不同於芊若的溫柔,不同於蝶露的奔放熱情,不同於虛慧妍的蕙質蘭心,她表面上雖然嫵媚妖嬈,可是實際上卻對自己若即若離,龍淵和她相處這麼多時日,卻始終無法真正瞭解她的心思,他們兩人的關係是是友非敵,這種感覺極其微妙,連向來自信的龍淵都很難確定,妙嬋對自己究竟是有沒有情愫。妙嬋道:「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你要懂得照顧自己。千萬不要為了國事而忽略了自己.....」

     她聲音溫軟柔潤,充滿關切之情,彷彿一個即將遠離愛人的少女一般。龍淵心中也充滿了臨別的傷感,輕聲道:「妙嬋,明日我挑選幾名得力的手下陪你一起去,無論這次前往大悲寺的結果怎樣,你都要回來。」

     妙嬋溫婉笑道:「也許我找不到那位天竺高僧摩挲利,也許我留戀雪峰的美景,看破紅塵,再也不會回來......」說到這裡。她咬了咬櫻唇,兩顆宛如星辰般美麗淒迷的淚光在眼眸中閃動。

     龍淵不忍再看,從她手中接過酒囊連續灌了兩口,如果不是理智告訴他,巴蜀的局勢還沒有穩定,他肯定會陪同妙嬋一起前往珠峰。妙嬋道:「只怕我今生今世是無法將你忘記了.......」

     龍淵心中一顫,險些衝口說出要陪著妙嬋一起前去的話來。妙嬋敏銳的捕捉到龍淵雙目中霎那間迸射出的火花,可隨即他的眼神又恢復一如往常的平靜,芳心中從期待而後迅速轉為失望。

     龍淵道:「我也一樣!」他凝望妙嬋的美眸,只覺得她的眼神如此淒楚又如此哀怨,讓他幾乎不忍再看,可是一雙眼睛卻無論如何也不能從妙嬋的身上撤離開來。妙嬋眼波流轉,淒楚和哀怨已經一掃而光,美眸深邃靜靜盯住龍淵的雙目道:「你記不記得曾經答應過我什麼?」

     龍淵整個人瞬間彷彿呆住了一樣,茫然道:「我答應過你什麼?」

    「你答應過我,要和我一起前往珠峰,一起去大悲寺找摩挲利,尋求解藥!」

    「是!我答應過你,要和你一起前往珠峰,一起去大悲寺找摩挲利尋求解藥!」龍淵機械的重複著,不知是不是烈酒的緣故,此時他的頭腦中變得一片混沌。

    妙嬋咬了咬櫻唇,目光仍然沒有離開他的雙目,輕聲道:「我要你兌現自己的承諾,跟我一起前往大悲寺!」

     龍淵毫不考慮的點了點頭道:「我跟你一起前往大悲寺!」

     「咱們現在就走!」 「嗯!現在就走!」 龍淵竟然跟著妙嬋向城牆下走去。

     兩人來到城牆下,妙嬋早已準備好了馬匹,她翻身上馬,龍淵也隨著她上了另外一匹駿馬。今晚負責守城的乃是石娃子和陳化,看到龍淵和妙嬋兩人縱馬過來,兩人笑著迎了上去,石娃子道:「三叔,這麼晚了要道哪裡去啊?」

    妙嬋搶先答道:「我們去平波湖轉轉!」 龍淵機械的隨同她回答道:「我們去平波湖轉轉!」

    石娃子還想再問,卻被陳化在腦殼上敲了一記:「主公的事情輪得到你來過問嗎?」

    石娃子吐了吐舌頭,妙嬋嫣然一笑和龍淵並頭出了西城城門。

    石娃子道:「我跟上去看看!」

    陳化忍不住罵道:「你這個毛孩子太不懂事,人家肯定是去花前月下,卿卿我我,你跟著幹嘛?大煞風景嗎?」

    石娃子笑了起來:「我是怕出了什麼事情!」

     陳化笑道:「出個屁的事情,現在吐蕃人已經撤了,平波湖周圍還有咱們的一千名士兵駐紮,你要是跟上去,主公怪罪下來,我可不幫你!」

     石娃子想了想陳化說得的確很有道理,當下也打消了跟上去的念頭。
MJK 發表於 2009-3-1 13:04
第一百二十四章【迷魂】(中)

    龍淵徹夜未歸,此時石娃子和陳化才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當他們向秦暉、趙子服等人稟報這件事之後,所有人都是大驚失色。狄驚雷氣得一把抓住石娃子的衣襟,怒吼道:「龜兒子,你既然知道主公出去,為什麼不跟上去看看?」

    石娃子後悔不跌道:「我還以為主公是跟妙嬋姑娘出去花前月下談情說愛,害怕打擾了他!」

    「放屁!」狄驚雷掄起拳頭便要打他,卻被秦暉一把抓住手腕:「狄兄,有什麼話先冷靜下來再說!」

    狄驚雷怒罵道:「娘的!那妙嬋是什麼人?妖女一個,跟刀無艷一樣全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主公豈會看上這種妖女!」

    他一時氣急,不知怎麼又聯繫到了刀無艷身上。

    趙子服聽的直皺眉頭。

    陳化充滿內疚道:「這件事不怨石娃子,都是我不好,自作聰明,害怕打擾了主公的好事,所以才沒讓石娃子追出去!」

    耶律峰轉身向外走去,趙子服慌忙攔住他的去路道:「你幹什麼去?」

    耶律峰道:「我去找主公,如果不是我貪酒誤事,主公也不會出事!」

    趙子服歎了口氣道:「大家先不要著急,我看,那妙嬋未必會對主公怎樣,咱們先四處看看,也許他們並未走遠,也許能夠找到一些蛛絲馬跡,現在事情還沒弄明白,一個個都鬧得慌慌張張,對事情毫無幫助。」

    秦暉點了點頭道:「對!咱們去主公的大帳內看看!」

    石娃子道:「我去搜妙嬋的營帳!」

    趙子服道:「大家記住,這件事沒有弄清楚之前,千萬不要聲張,萬一傳出去,必將引起軍中震動。」

    此時所有人方才真正冷靜下來。齊齊點頭道:「軍師放心,我們一定不會聲張。」

    他們果然在龍淵的營帳內找到了一封信,拆開一看卻見上面寫著:「我陪妙嬋前往珠峰大悲寺去了!」

    趙子服翻來覆去看了看,從筆跡來看十有八九就是龍淵所寫。

    狄驚雷道:「不可能,我三弟豈是那種不分輕重之人。眼前巴蜀局勢未定,他怎會為了一個女人便將這個亂攤子拋下?」

    趙子服道:「無論怎樣,主公是的的確確的不見了,咱們寧信其有,不信其無!」

    他想了想道:「耶律峰,你馬上去找袁秋堂,他擅長吐蕃語,對吐蕃的風土人情也頗為瞭解,另外挑選二十名一流身手的武士,扮成商隊,馬上前往珠峰大悲寺尋找主公!」

    耶律峰拱手道:「是!」 狄驚雷大聲道:「我也去!」

    趙子服面色一沉:「狄將軍,你去了也於事無補,還是留在這裡幫助主公穩定大局!」

    秦暉拍了拍狄驚雷的肩頭道:「狄兄,軍師做出這番安排必有道理。」

    狄驚雷歎了一口氣,石娃子主動請纓道:「軍師,讓我去吧。這件事都是因為我的過失而起。自當由我去將公子找回來。」

    趙子服想了想終於點頭。石娃子又來到狄驚雷面前告辭。狄驚雷看著石娃子,想起剛才對他發怒。也覺著有些過火,心頭憐意頓生,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頭道:「把主公找回來!」

    石娃子含淚點了點頭道:「乾爹放心,我便是踏遍吐蕃的每一個角落,也要將主公平平安安的找回來。」

     狄驚雷重重點了點頭,一陣難捨的感覺湧上心頭,他低聲道:「龜兒子,好樣的!」

    時值春夏之交,正是青藏高原最美麗的時候,天高雲淡,草原之上草茂馬肥,綠草絨絨,大地好像鋪上了一層浩瀚無邊的綠色絨毯,金色的蒲公英,藍色的馬蓮,粉紅色的百合點綴在這一望無際的綠色之上,宛如蒼穹之中燦爛的群星。午後輕柔的微風帶著花兒醉人的香氣迎面撲來。龍淵宛如夢醒般睜開了雙目,他吃驚的望著眼前的一切,周圍的景色如此美麗,如此清晰,對他卻又如此的陌生,西邊的天際,幾名牧民正在驅趕著馬群迎著日頭奔去,他用力眨了眨眼睛,幾乎無法相信眼前看到的事實。 「我是在哪裡?」

    耳邊傳來銀鈴般的笑聲,已經恢復了昔日容顏的妙嬋策馬來到龍淵的身邊,嫵媚的宛如春日水波般溫柔的目光落在龍淵的面孔上,高原的陽光已經將龍淵的皮膚曬成了古銅色,他的目光恢復了昔日的清亮和犀利,對妙嬋來說,這樣的目光才配得上龍淵。

    妙嬋嬌滴滴道:「這裡是吐蕃境內,你正在陪我前往珠峰大悲寺啊!」

    龍淵腦海之中瞬間想起了戰勝後在擁藍關城牆之上發生的一幕,他用力搖了搖頭,腦海中山東的是妙嬋妖嬈而嫵媚的眼神,內心頓時明白,一定是妙嬋對自己動了手腳,否則他怎會糊里糊塗的跟到了吐蕃,心中又是憤怒又是無奈,妖女畢竟是妖女,在他對妙嬋心生好感,放鬆警惕之時終於落入了她的圈套。

    妙嬋翻身躍下馬背:「咱們今晚便在這裡宿營了!」

    她顯得天真爛漫,彷彿發生的一切都跟她無關。龍淵跟著跳了下去,一把抓住妙嬋的皓腕,大聲道:「你究竟對我做了什麼?」

    妙嬋甜絲絲一笑:「討厭啦!你抓痛人家了!」

    龍淵根本不吃她嬌滴滴的那一套,怒道:「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

    妙嬋道:「看著我的眼睛,我便告訴你!」 龍淵抬起頭,乍一接觸道她的眼神,便感覺有一股說不出的吸引力隔空傳來,他心知不妙,慌忙將頭扭到一邊。

    妙嬋咯咯笑道:「堂堂一個大康天子居然不敢面對我這個弱女子的眼睛!」

    龍淵怒道:「你是弱女子,天下便沒有女人了!」

    「呸!就知道你會罵我!」妙嬋得意洋洋道:「我這麼喜歡你又怎會害你?你這麼說,可真讓我傷心!」

    「少廢話!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

     妙嬋道:「這裡是吐蕃境內,再走一日便可以抵達西海!」

     「什麼?」龍淵差點沒把眼睛瞪出來。

      妙嬋嬌聲嗔道:「我既沒捆著你,也沒有用刀架著你的脖子,是你自己願意跟過來的,算起來咱們西出擁藍關走到這裡,已經走了十日路程。這十日之中,我可沒有聽你說過要回去!」

     龍淵額頭之上滿是冷汗,他猛然摔開妙嬋的手腕,一言不發的向坐騎走去,翻身跨上馬背。

     妙嬋默默看著龍淵,她並沒有出言阻止。而是輕聲道:「從這裡一直向東。連續奔行十個日夜就可以抵達擁藍關,也許中途你就可以遇到前來尋找你的手下,馬鞍左邊的包裹是盤纏,右邊是乾糧,應該夠你回去使用!」

     龍淵揚起馬鞍就要向馬背抽去,卻聽到後面發出「鏘」的一聲。他轉過頭看,卻看到妙嬋手中刀光一閃,竟然向她自己的頸部割去。龍淵心中大駭。他揚起皮鞭卷在妙嬋的刀身之上,全力向懷中拉扯,雖然如此,刀刃仍然擦破了妙嬋的粉頸,殷紅色的鮮血沿著她的冰肌雪膚流下。龍淵此時滿腔的憤怒早已拋到了九霄雲外,他翻身下馬衝向妙嬋的身前,抱住她向地上仰倒的嬌軀,悲吼道:「你為何要這樣做?」

    他原本以為妙嬋只是故意詐他,可是當他奪刀之時方才知道妙嬋這一刀根本沒留任何餘地。妙嬋臉色慘白,美眸淒然望著龍淵道:「反正我早晚都要死去,與其在珠峰之上孤零零一個人死去,還不如死在你的懷中......」

     話未說完,人已經昏厥過去。龍淵心中酸楚不已,雖然他不相信妙嬋的這番話是出自真心。可是他仍然不捨得就此將他拋下,當下為妙嬋止住傷口鮮血,包紮好,然後在草原上支起營帳,拴好馬匹,抱著妙嬋回到營帳之中。

     妙嬋醒來之時卻發現龍淵已經不在身邊,她本想呼喚龍淵的名字,卻突然留意道外面似有火光,悄然坐起身來,摸了摸頸部,已經包紮好了,唇角不由得露出一絲會心的笑容。她悄悄挑開帳簾,卻見龍淵背身坐在篝火前,一動不動的看著熊熊燃燒的篝火,不知在想些什麼。妙嬋挑開帳簾走了出去,來到龍淵的身後,輕輕咳嗽了一聲,龍淵這才如夢初醒呼了口氣,卻並沒有回頭,隨手折斷了一根乾柴,扔入火堆之中,低聲道:「你流了許多血,為何不回去休息?」

     妙嬋來到龍淵身邊坐下,龍淵悄然向一旁挪開,拉開和她之間的距離。妙嬋咬了咬櫻唇,小聲道:「我不想睡,其實我這十個夜晚之中沒有一夜好好睡過。」

     龍淵的表情仍然僵硬,又折斷了一根枯枝。

    妙嬋道:「因為我害怕睡過去之後,便永遠不會醒來,我害怕從此再也見不到你.......」芳心中忽然感動說不出的酸楚,俏臉伏在雙膝之上,無聲啜泣起來。

    龍淵看著她宛如如風中花朵般不斷抖動的香肩,心中也是一陣惻然,本想開口安慰她兩句,可是想起她竟然利用卑鄙手段將自己從擁藍關騙到了這裡,心腸不由得又硬了下來。妙嬋哭了一陣,悄悄擦去眼淚,猶然蕩漾著淚光的美眸凝望著跳動的火苗,小聲道:「當初你答應要陪我前往大悲寺的時候,我好開心,可是我也知道你的心中懷有天下事,永遠不可能將我這個小女子的事情放在心中,可是私下裡我卻真的希望有你陪我同行,我本想悄聲無息的從你身邊走開,可是我又想到,若是我得不到解藥,若是我死在了珠峰,豈不是永永遠遠再也不能見到你了?所以我才在你的身上施以迷魂大法,讓你跟著我過來。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能夠多看你一日,我便快活一日,開心一日,咱們一路走來,你已經陪了我十個日夜,讓我感覺道,這世上畢竟還有人惦記我,
MJK 發表於 2009-3-1 13:05
第一百二十四章【迷魂】(下)

    龍淵猛然將妙嬋的嬌軀用力擁入懷中,彷彿要將她整個人融化在自己的懷抱之中,妙嬋多日以來積壓在內心中的憂傷和委屈終於可以得到釋放,哇!的一聲大哭起來,任何女子都有軟弱的一面,即便是妙嬋也不會例外。

    草原上的天氣瞬息萬變,剛才還是晴空萬里,轉瞬之間就已經變得烏雲密佈,兩人回到營帳之中,妙嬋體內的寒毒卻又開始發作,龍淵讓她在皮褥中躺下,然後就毛毯為她蓋在身上,然後又展開臂膀擁住她的嬌軀,感覺道妙嬋不斷顫抖的身子,龍淵內心中不禁一陣擔心。妙嬋雖然冷得牙不住打顫,可是芳心中卻是極其安慰,有龍淵在她身旁,只感覺道這世上再沒有什麼事情好怕的。外面響起辟里啪啦的聲響,龍淵將帳門掀開一條細縫,卻見天空中已然下起了冰雹,他們的坐騎捲曲著擁擠在一起,顯得十分驚恐,龍淵慌忙取了棉毯,去外面將兩匹坐騎蓋好,然後又用黑布護住它們的眼睛,提防坐騎受驚,當他做完這一切,冰雹也已經越下越大,一個個變得湯圓般大小,砸在身上好不疼痛,剛才放牧的牧民早已不知去向,諾大的天地之中只剩下他們這孤零零的一座營帳。

     回到妙嬋身邊,妙嬋慌忙抓住龍淵的手臂道:「我只當你已經走了!」

     龍淵笑道:「到處都在下冰雹,難道你想我被砸一個頭破血流方才甘心嗎?」他當然知道妙嬋此時的心理,輕聲道:「我剛剛已經打定了主意,要跟你一起前往珠峰大悲寺去找摩挲利高僧。」

     妙嬋心中欣喜到了極點,嘴上卻道:「可是.......可是你在巴蜀有那麼多的事情,如何能夠放得下?」

     龍淵道:「我們離開也有十多天了,設法找人送信回去,只要讓諸葛先生和趙子服他們知道我平安無事就好!」

     妙嬋聽到他甘心為了自己暫時放開巴蜀如此重要的事情,心中感動到了極點,主動偎入他的懷中。龍淵看到她嬌羞嫵媚的樣子,不禁心中一動,挑起她圓潤柔美的下顎,俯身向妙嬋的櫻唇吻去,妙嬋俏臉一熱,兩人的嘴唇剛剛湊到了一起,忽然聽到外面隱約傳來喊叫之聲,彼此對望了一眼,都看到對方錯愕驚奇的目光。

     「我出去看看!」龍淵低聲道。妙嬋點了點頭,從一旁拿起皮帽給龍淵帶上,又將龍淵的那柄波斯彎刀遞給了他,柔聲道:「小心一些!」

    龍淵點點頭,整理好衣服,掀開帳簾走了出去,卻見遠方正有十多個黑點高速向他們的營帳衝來。龍淵微微一怔,仔細望去,最前方的一名騎手和後方數人拉開有一段距離,應當是在逃命,那後方的追並不斷向他射箭。龍淵判斷出他們必然要經過自己的營帳,心中暗叫不妙,正準備回去叫上妙嬋迴避之時,那逃命的男子已經閃電般衝到了十丈開外,龍淵看得真切,那男子竟然像極了吐蕃使臣扎西浦發。還沒等龍淵想明白究竟怎麼回事,已經有先後兩支羽箭射在扎西浦發的後背之上,又有數支羽箭射到他的坐騎之上,但聽到扎西浦發發出一聲慘叫,一人一馬同時撲到在地上。

     那後方的十多名騎手迅速圍攏上來。

      扎西浦發拚命向龍淵爬來。為首的那名吐蕃騎士,彎弓搭箭,瞄準了扎西浦發的頸部,全力一箭射去,這一箭若是射中,定然會將扎西浦發的咽喉貫穿,在此千鈞一髮的時候,一柄彎刀隔空揮舞了過去,刀身正碰撞在箭桿之上,羽箭失去了準頭,歪歪斜斜飛入草叢之中。 那群吐蕃騎士都是一怔,隨即憤怒的目光同時投向龍淵。

     龍淵大踏步走了過去,將扎西浦發護在身後。十一名吐蕃騎士圍成一個半圓的形狀,為首那名騎士雙目宛如鷹一般銳利,死死盯住龍淵,聲音陰冷道:「滾開!」

     他說的竟然是漢話,龍淵這才留意到,這十一人都是漢人的長相,只不過穿著吐蕃人的服飾而已。

     龍淵寸步不讓冷冷道:「這麼多人打人家一個,是不是有點太不公平?」

     為首那名騎士點了點頭:「多管閒事!好!想要公平是吧?那就打你!」

     他的話音剛一落下,身後已經有兩名騎士高速向龍淵衝去,兩人發動的速度奇快,轉瞬之間已經來到龍淵的面前,分別挺起一桿長槍向龍淵的心口刺去。

     龍淵看他們一上來就是殺招,顯然不是什麼善類,手中波斯彎刀自然而然的揮出,他自從學會斬月七式以來今次才算得上真真正正的對敵交手,但見一片光霧宛如水銀般撕裂了蒼茫的天幕,波斯彎刀鋒利的刀刃先是斬斷了兩名騎士手中的長槍,然後刀尖的那一點寒芒化成一條細線切開了兩人的喉嚨,伴隨著一條被刀影揮抹的血線,兩具無頭屍首先後栽倒在覆滿冰雹的草地之上。

     龍淵出手之狠辣顯然將這群騎士震住,那為首騎士意識到遇到了麻煩,大聲道:「兄弟們一起上!」

     剩下的八名騎士和他一起同時向龍淵圍攏上去。

     龍淵早已意識到他們必將圍攻自己的局面,不等他們的包圍圈合攏,已經率先向那名頭領衝了上去,反手震開他劈來的一刀,然後一刀砍在對手坐騎的左前腿之上,波斯彎刀果然鋒利異常。竟然將坐騎的整條前腿齊齊切下,那頭領一個翻滾逃到一邊,八件不同式樣的武器同時向龍淵攻去。龍淵手臂孤形揮起,刀刃過處。對手刀刃齊齊斷落,龍淵能夠在開始便鎖定勝局,不但是因為他學會了斬月七式,更因為仰仗這波斯彎刀的兵刃之利。

     不過對方畢竟人多,他們意識到龍淵手中刀乃是削鐵如泥的寶刀之後,便刻意和龍淵保持一定的距離,盡量避免刀刃和他直接接觸。那名頭領狼狽不堪的從地上爬起來,抽出腰間佩劍向仍然倒在地上已經昏迷過去的扎西浦發衝去,他們的首要目標是殺死扎西浦發。龍淵怒吼一聲,刀影過去,將一名騎士劈翻在地,他試圖衝出包圍圈,阻止那名頭領殺死扎西浦發,可是剩下七名騎士仍然頑強的將龍淵困在中心。那統領咬牙切齒的向扎西浦發一劍揮去。營帳之中忽然射出一支弩箭,正中那名頭領的手臂,他痛得慘叫了一聲,手中佩劍噹的一聲落在地上。

     營帳內傳來妙嬋冷冷的聲音:「再敢妄動,下一箭就要了你的狗命!」

     此時圍攻龍淵的那群騎士之中又有兩人被斬落,那首領看到勢頭不妙,只能下令撤退,帶領手下倉皇向遠方逃去。

     龍淵也不追趕,上前攙起扎西浦發,將他帶回營帳之中。妙嬋還沒有完全從寒毒的折磨中恢復過來,剛才的舉動又耗盡了她不少的力氣,正靠在營帳之中喘息不已,看到龍淵帶回來的竟然是扎西浦發,也是吃了一驚。

    龍淵檢查了射在扎西浦發後背的箭簇,卻見簇尖深入他的心肺,只怕難以活命了,心中一陣感歎,卻不知扎西浦發為何會獨自來到了這裡?扎西浦發經過這一番折騰,此時醒轉了過來,睜開雙目,當他看清眼前人竟是龍淵之時,也顯得震驚無比,從他胸口劇烈的起伏,龍淵覺察到他的激動,輕聲道:「 你暫時安全了,有什麼話,歇歇再說!」

    扎西浦發搖了搖頭,用力抓住龍淵的手腕,他自知時間已經不多,對他而言,龍淵是唯一可以托付之人,他嘶聲道:「大汗死了......」

    龍淵內心巨震,這件事來的實在是太過突然,難道這十日之中竟然發生了這麼多驚人的巨變,他脫口道:「你說什麼?」

    扎西浦發道:「去邏娑喀丹寺找洛巴活佛,讓他幫助卓瑪公主穩定大局.......拉占.......拉占元帥會......會幫助..... 你.......」他喘息良久方才又道:「大汗定然死於......陰謀.......很多人......想......想將此事推到....... 你.......你們身上........」

    龍淵搖了搖頭道:「我沒有做過,和平得來不易,我為何要去破壞?」

    扎西浦發重重點了點頭道:「我信你......元......元帥........也信你.......可是.......」話未說完,他頭已經歪倒一邊,龍淵探了探他的鼻息,已經毫無聲息,顯然已經死去。

    妙嬋歎了一口氣,卻見龍淵英俊的面孔之上籠罩上一層陰沉之色,這突然發生的劇變已經讓龍淵的內心籠上一層深重的陰霾,假如這件事處理不當,剛剛熄滅的戰火又將更為猛烈的燃燒起來,龍淵放開扎西浦發的手,從他書中噹啷一聲掉出一塊鑲嵌著寶石的黃金獅頭牌,妙嬋從地上拾起,小聲道:「看來這牌子應當是某種信物。」

    龍淵點了點頭道:「十有八九是吐蕃人的內部出現了問題,有人謀害了可汗代代,試圖將這件事推到我的身上。」

    妙嬋道:「你剛剛和吐蕃發生了戰爭,將代代的死因推到你的身上最合適不過,吐蕃人若是知道大汗被你殺死一定會相信,而且一定會再度興兵東進復仇!」

    龍淵濃眉深鎖,他顯然不想這件事發生。妙嬋伸出柔荑輕輕覆蓋在龍淵的手背之上,輕聲道:「去邏娑吧,這件事關係道兩國百姓的疾苦,若是處理不當,被小人利用,事態將變得不可收拾。」

     龍淵道:「可是你......」

     妙嬋溫婉笑道:「那位老前輩不是說了,我應當有半年的性命,算起來最少還有四個多月呢,咱們去邏娑也耽誤不了多少時間,如果當真需要花去太多的時間,我也可以獨自前往珠峰,更何況咱們前往珠峰,邏娑本來就是必經之路。」

     龍淵終於點了點頭,做出決定之後,他的思緒迅速回到眼前的狀況中來,低聲分析道:「那些人雖然被我殺了幾個,可是仍然有多人逃跑,我想他們一定不會就此罷休,說不定很快就會召集援軍去而復返。」

     妙嬋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道:「我也是這麼想,咱們一定要盡快收拾,離開這裡。」
MJK 發表於 2009-3-1 13:05
第一百二十五章【冰雨】(上)

    龍淵和妙嬋匆匆收拾好營帳之後,策馬一路向南行去,考慮道那些殺手極有可能繼續追趕而來,而邏娑位於他們的正西,所以他們才先向南行,然後再折返西行,以免被他們追到。

    吐蕃地廣人稀,市鎮村落,多集中在邏娑附近。高原之上到處都是荒原和沙漠地帶,往往數百里不見人家,此時已經是暮春時節,吐蕃高原不少地方還是積雪覆蓋,龍淵和暮春策馬奔馳,那冰雹雖然顆粒小了許多,可是更見密集,他們兩個身穿皮袍,頭戴皮帽,防護的十分密實,饒是如此,週身肌膚仍然被砸得麻酥酥的疼痛。縱馬狂奔了大半夜,龍淵勒住馬韁轉身望去,並沒有追兵趕來,低聲道:「應當將那幫混賬東西甩開了!」

    妙嬋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

    龍淵看到她神情萎靡,俏臉蒼白,心中一陣憐惜,輕聲道:「趕了這半天路,你也累了,咱們歇一歇!」

   「嗯......」

    兩人在前方土丘後尋找了一塊避風擋雨的凹陷,將營帳重新支起,此時冰雹已經變成了凍雨,天氣變得越發寒冷。

    龍淵好不容易才在周圍找到一顆枯樹,用波斯刀將枯樹砍了,拖到帳篷旁邊,費了好半天功夫方才將篝火引燃。

    妙嬋歇了一會兒,取出乾糧準備早飯,龍淵看到她出來,慌忙道:「你留在帳內休息,這些事情我來做就是!」

    妙嬋溫婉一笑:「這些瑣碎的小事,我自問還能勝任,若是任何事都要依靠你,我豈不是成了一個廢物!」

    龍淵笑道:「你怎會是廢物,看你的樣子一定是個好生養的主兒。」

    妙嬋佯怒的瞪了龍淵一眼,她對龍淵的性情再瞭解不過,若是接著他的話說下去,這小子一定死狂性大發,變本加厲的騷擾自己也有可能。

    龍淵搜集了一些冰雹,裝入銅壺放在篝火上化開,妙嬋準備好了早餐,兩人吃著麵餅,喝著清水,彼此相望,都露出甜甜的笑容,雖然路程清苦。可是因為彼此心中的那份情愫,一切都變得多姿多彩起來。

    凍雨並沒有任何停息的跡象,黎明的天空顯得陰鬱而沉重,吃完早飯,兩人來到帳內睡去。龍淵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正午,天色看起來和黎明時分沒有任何的區別,他首先繞到土丘之上向遠方看了看,確信無人追殺,這才放下心來,那邊妙嬋也已經梳理好,向龍淵笑道:「你起來的真早!」

    龍淵故意打了一個哈欠道:「我壓根就沒睡過,一想起跟你這位大美人兒共處一間帳篷內,我便心猿意馬。腦子裡儘是盤算著些壞主意。」

    妙嬋啐道:「討打!」

    芳心中卻是喜滋滋好不受用,她來到龍淵身邊也學學著他向遠方看了看,輕聲道:「這凍雨沒完沒了的下。他們哪有那麼容易追上來。」

    龍淵道:「小心一些總是對的!」

    妙嬋歎了口氣道:「你小小年紀,終日心裡總是埋著那麼多陰險狡詐,爭來斗去的事情,從我認識你開始,就沒有見到你放下所有戒心的時候。」

    龍淵笑道:「至少現在我可以將戒心放下.......」

    話音未落,他雙眉皺在一起:「遠處好像有人!」

    妙嬋也在同時發現了狀況,天邊果然有一條黑色的細線正飛速向他們的位置靠近,她很快就辨認出,那條黑線由近百名騎兵組成,不禁失聲道:「這些傢伙還真是麻煩!」

    龍淵抓起妙嬋的手腕向土丘下跑去,兩人迅速將行裝收起,翻身上馬,縱馬向西方狂奔而去。

    後方近百名騎士已經發現了他們的蹤影,為首一人,身穿黑色貂裘,頭頂光禿禿沒有一根毛髮,臉上紋著一個奇怪的火焰圖案,他陰冷的目光投向遠方的龍淵和妙嬋二人,大聲喝道:「兄弟們,追上去,絕不可以讓他們逃掉!」

    眾人爆發出呼喝嚎叫,分成兩支隊伍,從左右兩側向前方包抄而去。

    龍淵和妙嬋兩人的坐騎雖然神駿,可是缺少在這冰冷濕滑的高原上奔跑的經驗,而且已經經歷了十多天的長途跋涉,體力之上大打折扣,眼看後方的追兵已經越來越近。

    龍淵看出他們不可能逃出對方的追殺,從腰間抽出波斯彎刀,調轉馬頭,怒喝一聲向那名禿頭漢子衝去,他認定此人是這群騎士的首領。想以寡敵眾,以少勝多,就必須先殺掉這帶頭之人。

    妙嬋看到龍淵轉身衝了上去,也調轉馬頭,準備好弩箭,她雖然落在龍淵身後,可是攻擊卻是後發先至,手中一連串的弩箭已經射了出去。

    那禿頭漢子冷哼一聲,手中長刀揮出一團光霧,將射向自己的弩箭磕開,位於他左側的那名男子卻沒有那麼幸運,被弩箭射中額頭,高速行進的簇尖深深釘入他的額頭內,飛行的速度仍不停歇,從他的腦後貫穿而出,鮮血和著雪白的腦漿迸射而出,那男子一聲不吭的從馬背上栽倒在地上,緊隨其後的馬匹躲避不及,踏在他的屍身之上,哀鳴一聲摔倒在地。

    龍淵已經衝到那名禿頭漢子面前,側身躲過他劈來的一刀,揮刀向那禿頭漢子攔腰砍去,身後一人提醒道:「大哥,小心他的寶刀!」 正是昨晚率隊追殺扎西浦發的那個。

    雙馬交錯,那禿頭漢子應變奇快,手中長刀一個狐旋,繞向龍淵的腦後,龍淵低頭躲過這一刀,只覺一陣冷颼颼的涼風貼著頭皮掠過。周圍六名騎士蜂擁而上,將龍淵圍在中心,龍淵揮刀劈去,將正面和自己相對的馬賊一刀劈落於馬下,此時旁邊兩條套馬索向龍淵的頭頂套來。

    龍淵雖然學會了斬月七式,可是畢竟火候尚淺,更何況斬月七式適合單打獨鬥。對於這種在馬上群起而攻之的混亂局面,並沒有多大的用處。

    龍淵躲過兩條套馬索,此時三桿長槍同時刺入坐騎的體內,駿馬發出一聲淒厲的哀鳴,轟然歪倒在地上。

    龍淵反應機敏一個翻滾躲開刺向自己的長槍,手中波斯彎刀橫向揮出,將敵人陣營中兩匹駿馬的前蹄斬斷,鮮血和泥濘漫天飛舞。

     不等龍淵站穩身形,十多名騎士又圍攏上來。妙嬋看到龍淵身處險境,芳心中緊張之極,連續射出多支弩箭,有六名敵人喪失在她的弩箭之下。

     那禿頭首領冷冷看著妙嬋,雙腿用力一夾馬腹,整個人宛如一支黑色的利劍般向妙嬋射去。

     妙嬋射出的一連串弩箭全都被他用長刀磕開,眼看他已經衝到妙嬋面前,妙嬋右手捻成蘭花狀,一顆閃亮的彈丸向那禿頭漢子射去。他又是一刀磕開,想不到那銀色彈丸與長刀相撞,發出波地一聲輕響,粉紅色的煙霧以刀身為中心蔓延擴展開來。

    那禿頭漢子慌忙用袖口蒙住口鼻。妙嬋焉能放過這個良機,舉起連弩又是一排弩箭射去,其中一支弩箭正射在那漢子的大腿之上。

    禿頭漢子痛得大吼一聲,轉身向後方跑去,十多名手下慌忙上前接應。

    龍淵雖然從馬上落到了地上,可是比起剛才刀法更加純熟,畢竟他還是習慣在地面上相鬥,仰仗他的兵刃之利,又成功將五名騎士斬落於面前。看準時機從眾人閃開的缺口之中衝了出去,和妙嬋彙集到一處。如果在平時,妙嬋定然不會將這幫殺手放在眼裡,可是自從她中了冰魄斷魂針,逐漸加深的寒毒已經將她的體質折磨的無比虛弱,剛才的一番爭鬥已經讓她嬌噓喘喘,香汗淋漓。

    龍淵揮刀護在妙嬋的馬前,轉瞬之間那幫騎士又已經將他們團團圍住,那禿頭漢子咬牙忍痛將腿上的弩箭拔了出來,帶出一塊血淋淋的腿肉,他咬牙切齒道:「兄弟們,給我殺了那個賤人~」

    妙嬋大聲道:「且慢!」

    她美目流轉望定那名禿頭漢子道:「你當真忍心殺了我嗎?」

    那禿頭漢子看著妙嬋嫵媚動人的俏臉,一雙眼睛瞪得滾圓,腦海之中登時變得一片空白,嘴巴張開老大,好半天方才呆呆道:「美人兒,我怎忍心殺你呢!」

    看到眼前情景,龍淵頓時明白妙嬋一定是對那漢子用了迷魂大法,想來自己也是在不知不覺中著了妙嬋的道兒,當時的情景只怕也是這幅模樣,心中一陣慚愧。

    禿頭漢子右側的手下看出情形不對,低聲道:「大哥,你怎麼了?」

    那禿頭漢子仍然目不轉睛的望著妙嬋。

    妙嬋甜甜一笑道:「你話說的好聽,可總是證明給我看!」

    那禿頭漢子顯然激動不已,龍淵隔著很遠都可以聽到他變得粗重的喘息聲,那漢子大聲道:「你讓我怎樣證明?」

     妙嬋用手指向他身後側的手下道:「他欺負我。你幫我把他殺了!」 那禿頭漢子轉身看了看,竟真地舉起長刀向手下劈下,眾人同聲驚呼,

    妙嬋唇角流露出得意的笑容。眼看一場血腥就要來臨,卻想不到那禿頭漢子就快砍中手下頭皮之時,硬生生將長刀停住,迷惘的目光突然恢復清明,冷冷轉向妙嬋道:「好陰險的女人,你想讓我殺死自己的兄弟嗎?」

     妙嬋心中一怔,想不到自己的功力損耗了這種地步,連區區一個殺手都控制不了。她暗叫不妙,目光落在遠方,卻見天際邊又有幾十名騎士向他們的位置衝來,妙嬋不由得暗暗叫苦,難道她和龍淵的性命要斷送在這幫無名鼠輩的手上嗎?雖然身處險境,臉上卻仍然帶著從容淡定的笑容,輕聲道:「快逃吧,我們的援軍到了!」

     那禿頭漢子剛才已經見識到了妙嬋的狡詐,以為這次她又在撒謊,冷笑道:「誰都救不了你們!」

     龍淵的目光凜然掃過眾人,這幫騎士接觸到他充滿殺氣的目光,心頭都是一驚,卻聽龍淵冷冷道:「你們全都是漢人,卻幫著吐蕃人胡作非為,他日若是讓我查到你們的真正身份,我會將你們全部滅族!」

     禿頭漢子唇角的肌肉猛然抽搐了一下,他大吼道:「殺!」 與此同時身後傳來駿馬的嘶鳴聲,二十多名黑衣騎士宛如天邊的一片黑雲一般向他們所在的位置席捲而來,為首一人正是從擁藍關一路尋找龍淵而來的石娃子,他高聲叫道:「三叔,是你嗎?」
MJK 發表於 2009-3-1 13:06
第一百二十五章【冰雨】(中)

    龍淵也已經認出他們,不禁大喜過望,高聲道:「石娃子!」

    石娃子和耶律峰看到龍淵被困,率領二十名武士閃電般衝入敵群,這二十人無一不是精挑細選的好手,擁有著極強的實戰經驗,他們加入戰團之後,戰局立時改觀,對手雖然人多,可是其中真正的好手也不過十多人,轉瞬之間已經有十多人被斬落於馬下。

    龍淵精神大振,直奔那名禿頭漢子而去,禿頭漢子看到形勢不妙,也抱定了擒賊先擒王的心思,只要他能夠將龍淵拿下,要挾其他人自然不成為問題。他縱馬前衝,揮動長刀居高臨下向龍淵頭頂劈去,龍淵此時的心境和剛才已經大大不同,手中波斯彎刀徑直迎向對方的長刀。

    禿頭漢子已經知道龍淵的彎刀乃是削鐵如泥的寶刃,心中存著幾分警惕,不敢與他直接相交,雙刀即將接觸到一起的時候,手腕一轉,改成刀身平貼在波斯彎刀之上,然後藉著駿馬前衝的勢頭,全力向下一壓。

    龍淵在對手發力的剎那,身體以左腳為軸心,一個巧妙的旋轉,躲開對方前衝之勢的同時,也拉近了彼此間的距離,波斯彎刀改變方向,深深刺入駿馬腹中,鮮血宛如湧泉般伴隨著拔出的彎刀噴射而出。

    駿馬發出一聲哀鳴,曲膝跪了下去。

    龍淵反手一刀削向禿頭漢子那顆光禿禿的頭顱。

    禿頭漢子狼狽不堪的在地上打了兩個滾兒,堪堪躲過龍淵地致命一刀,那邊妙嬋揚起弩箭射出一排箭鏃。他這次可沒有那麼好命,腿上被射中兩箭,還沒有來得及爬起,龍淵手中冰冷的刀鋒已經緊貼在他的頸部。

    此時石娃子和耶律峰、袁秋堂率領二十名武士已經殺掉了半數的賊寇,剩下的人看到他們如此英勇善戰,更看到自己的首領被擒,一個個哪裡還有繼續戰鬥下去的勇氣,慌忙做鳥獸散。

    龍淵用刀背輕輕在那禿頭漢子臉上拍了拍,冷冷道:「誰派你來的?」

    那禿頭漢子怒視龍淵道:「老子既然落在你手裡,要殺便殺。哪有那麼多的廢話!」

    龍淵點了點頭,轉身向耶律峰道:「耶律峰,想個法子讓他開口交代!」

    耶律峰一言不發的走了過去,一腳將那禿頭漢子踹倒在地,龍淵向妙嬋道:「咱們還是迴避一下!」

    兩人轉過身去向石娃子走去,身後傳來那禿頭漢子地慘呼之聲,不知耶律峰用怎樣的手段對待他,那禿頭漢子的叫聲變得越來越淒厲,妙嬋忍不住用手將雙耳掩上。****

    龍淵卻是神情不變,笑瞇瞇向石娃子和袁秋堂道:「石娃子、秋堂。幸虧你們及時趕到,否則今日要落入這幫烏合之眾的手裡。」

    袁秋堂恭敬行禮,石娃子笑道:「三叔貴人自有老天爺相助,凡事一定可以逢凶化吉。」他的目光落在妙嬋身上。心中仍然對妙嬋帶走龍淵之事耿耿於懷,不禁冷冷哼了一聲。

    妙嬋不禁莞爾,知道石娃子心中對她有氣,一臉無辜道:「你莫要怪我,這次可是他心甘情願跟著我前來的。」

    石娃子小聲嘀咕道:「一定是你用手段迷惑了我的三叔。」

    妙嬋道:「你這個三叔如此精明。只怕天下間能夠迷惑他的人還沒有出現哩!」

    龍淵微笑看著兩人鬥嘴,這時候身後已經沒有聲息,轉身望去,卻見那禿頭漢子倒在血泊之中,一動不動,顯然已經氣絕身亡了。

    耶律峰大步來到龍淵身前,恭敬道:「主人,他臨死前交代了,是吐蕃察爾城土司洛桑花錢雇的他們。」

    袁秋堂低聲道:「洛桑在察爾城的權勢很大。聽說手下擁有一支近千人地衛隊!」

    龍淵雙目中掠過一絲不安的光芒,看來吐蕃的內部已經開始動作了,從代代死亡到扎西浦發被殺,這一連串的事件預示著吐蕃一場前所未有地政治危機正在來臨,而不幸的是,這一切的事件都將真兇指向到了自己的身上。如果不能將這場危機化解。吐蕃人復仇的大軍用不了太久就會重新前來。

    妙嬋小聲道:「察爾城就在前方不到一百里處!」

    石娃子道:「三叔,咱們回去吧。\\\\不要讓我爹他們擔心了!」

    龍淵搖了搖頭道:「現在還不能離開!」

    「為什麼?」石娃子充滿錯愕地問道,耳邊傳來妙嬋的一聲輕笑,石娃子頓時將龍淵不願離去歸咎到她的身上,恨恨瞪了妙嬋一眼。

    妙嬋一臉無辜道:「我可沒有逼他!」

    龍淵這才將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告訴石娃子、袁秋堂和耶律峰,三人聽完之後都感覺到事態嚴重,經過短暫商議,決定由一名武士先返回擁藍關將龍淵的消息告訴他們,以免他人擔心,其他人跟隨龍淵一起前往邏娑。

    石娃子這些人來的時候便扮作商隊,以免招人耳目,雖然如此這麼一支二十多人的隊伍,仍然會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他們將隊伍分成三批,彼此間拉開一定的距離,在第二天正午地時候抵達了察爾城。

    原本龍淵並沒有打算在察爾城停留,可是那禿頭漢子臨死前提及了這裡土司洛桑的名字,讓龍淵臨時做出在察爾城逗留的決定。他打算拜訪土司,從他口中查出真相。

    察爾城內只有兩間客棧,他們分別在兩間客棧入住,石娃子和袁秋堂安頓之後便出去打探消息,半個時辰後返回,來到龍淵房內入座後,袁秋堂道:「洛桑是察爾城最有權勢地傢伙,此人和吐蕃宰相丹巴乃是叔伯兄弟,那丹巴又是王子多吉的親舅舅,他也算得上皇親國戚。」

    龍淵笑道:「小小的一個土司便有千餘人地兵馬衛隊。卻不知宰相丹巴又會有怎樣地排場!」

    石娃子道:「我估摸著這次刺殺扎西浦發真正的幕後兇手乃是宰相丹巴。」

    龍淵點了點頭道:「很有道理,按照扎西浦發所說代代臨終之前是想將王位傳給女兒卓瑪,殺死扎西浦發真正地用意是搶佔先機,讓小王子繼承王位。」

    袁秋堂道:「我查過,小王子多吉和卓瑪是同父異母的姐弟!」

    龍淵道:「這就對了,小王子年紀尚幼,肯定無力掌控朝政,一旦由他來繼承王位,等於吐蕃的權力實際上落在了宰相丹巴的手裡,等於代代家族王權旁落。」龍淵當年就是因為幼年執政。而被蕭逆寒掌控政權,成為傀儡,所以他對這種事情最為深惡痛絕。

    石娃子道:「三叔,你打算怎樣做?」

    龍淵道:「一定要阻止這件事地發生。扎西浦發臨死之前讓我去邏娑喀丹寺尋找洛巴活佛,也許他有辦法阻止這件事情的發生。」

    石娃子道:「這個土司洛桑咱們還要不要會上一會?」

    龍淵搖了搖頭道:「既然搞清了他跟王室的關係,找他也沒有什麼意義,若是引起他的警覺反而不好。」

    袁秋堂道:「現在一切都只是猜測,不過這件事看來極其嚴重。涉及到吐蕃王位的繼承,而且關乎於內部的權力鬥爭,主公若是介入其中,只怕會遇到意想不到的危險。」他的顧慮不無道理,畢竟這裡是吐蕃人的地盤,而且這件事是吐蕃人的家事,他們作為吐蕃地敵國插手這件事肯定會危險重重。龍淵是他們的主公,更是大康未來復興的唯一希望,因此而冒險是不是值得。

    石娃子道:「三叔。我看這件事還是迴避為好,若是當真讓吐蕃人發現了咱們,這件事只怕會大大的不妙。」

    龍淵微笑道:「你害怕嗎?」

    石娃子挺胸道:「我怎會害怕,只是擔心三叔地安危!」

    龍淵道:「我也不怕,這件事表面上看是吐蕃人的內部事情,事實上卻關乎於咱們的利益。假如吐蕃人當真將代代的死因算到咱們的頭上。到時候引起地麻煩只怕會不可收拾。咱們好不容易才有了暫時的和平局面,無論任何方面都無力承受一場更大的戰爭。」

    石娃子和袁秋堂同時點了點頭。

    龍淵又道:「我們雖然在吐蕃的地盤上。可是並不會遭遇到太多的危險,因為敵人在明,而我們在暗,只要我們注意隱藏自己的行蹤,不要輕易暴露身份,應當不會被他們發覺。」

    袁秋堂道:「主公,這邏娑一定要去,不過咱們要事先聲明,一定要及時抽身離開!」

    龍淵點了點頭道:「只要將這件事告訴洛巴活佛,我們便離開邏娑。」

    「好!」石娃子大聲道。

    夜深人靜,察爾小城已經進入寂靜之中,龍淵沿著石階來到房頂,卻見妙嬋正站在房頂,靜靜欣賞著察爾小城的夜色。

    龍淵微笑道:「一個人躲在這裡想什麼呢?」

    妙嬋轉身莞爾一笑:「想你!」

    龍淵呵呵笑道:「我可不信!」

    妙嬋抓住龍淵的手臂道:「看著我的眼睛,從我地眼睛裡你可以找到自己的影子!」

    龍淵心有餘悸道:「是不是又想對我施展你的迷魂大法?」

    妙嬋格格笑道:「你怕我?」

    龍淵搖了搖頭道:「我從不害怕自己喜歡的女人!」目光坦然向妙嬋明澈的美眸中望去,果然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輕聲道:「有件事我始終想不明白,為什麼你對那禿頭漢子施展迷魂大法地時候沒有任何作用,而我卻偏偏著了你地道兒。」

    妙嬋笑盈盈道:「那是因為我在施展迷魂大法的時候心中總是想著你地樣子,對別人無論如何都不能施展出來。」

    龍淵道:「難道你的迷魂大法僅僅對我一個人有用。」

    「看來是這樣!」

    龍淵叫苦不迭道:「那我豈不是很慘!」

    妙嬋道:「我已經決定今生今世,只對你一個人使用這迷魂大法。」

    龍淵抬起手來,輕輕托起妙嬋曲線柔美的下頜,深情凝望她的美眸道:「若是你對別人施展,我肯定會吃醋!」

    妙嬋甜甜一笑,當真是傾國傾城,輕輕偎入龍淵的懷中:「我會牢牢記住你這句話!」

    龍淵垂下頭去,捉住妙嬋宛如鮮花般美麗嬌嫩的櫻唇,沉醉的親吻下去,一彎新月無聲無息的出現在西方天空之上,溫柔的光芒宛如銀紗般籠罩在這座西陲小城,籠罩在這對沉溺在深情的愛侶身上……
MJK 發表於 2009-3-1 13:07
第一百二十五章【冰雨】(下)

    翌日清晨,龍淵一行人仍然分作三批離開了察爾城,石娃子和耶律峰分別率領七名武士行進於首尾,龍淵則和妙嬋、袁秋堂率領其他的武士行進在中間,他們在察爾城內購買了一些馬匹,換上了藏人的服飾。

    妙嬋宛如小鳥依人一般策馬奔馳在龍淵的身邊,不時發出歡快的笑聲,龍淵也被她歡樂的情緒感染,露出陽光般燦爛的笑容。

    隨著深入高原,有幾名武士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缺氧狀況,好在妙嬋懂得應對的方法,利用高原上生長的一種紫色小花的湯汁,緩解了他們的症狀。

    他們出了察爾城不久,便遇到一支三百人的隊伍,袁秋堂從隊伍的旗幟上看出,這支隊伍應當屬於土司洛桑,他策馬來到龍淵身邊,小聲將自己的發現告訴了龍淵。

    龍淵皺了皺眉頭,凝視不遠處的隊伍,低聲道:「難道洛桑也要前往邏娑?」

    袁秋堂點了點頭道:「很有可能,洛桑在這個時候前往邏娑,一定是為了汗位繼承的事情,看來代代被殺的事情十有八九已經洩漏了出去。」

    龍淵道:「現在拉占的大軍撤退到了哪裡?」

    袁秋堂道:「咱們已經趕在了他們前頭,照現在的進程來看,吐蕃大軍抵達邏娑應當落後咱們七日左右。」

    龍淵低聲道:「七日,這麼久的時間吐蕃的政局走向足可以完全改變,拉占應對這場危機地方法還是欠於妥當。」

    妙嬋輕聲道:「他封鎖代代的死訊。讓扎西浦發先行前往邏娑將此事告知活佛,這一系列的做法看來並沒有什麼錯處。」

    龍淵道:「只是他低估了對手的狠辣,我敢斷定,拉占回到邏娑之日,便是丹巴出手對付他的時候。」

    妙嬋笑道:「看你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當真將吐蕃的事情當成了自己的家事。」

    龍淵道:「沒辦法,受人所托忠人之事,我現在最擔心的就是這位活佛洛巴究竟有沒有逆轉乾坤的能量。」

    袁秋堂道:「活佛對吐蕃人地意義,還在可汗之上,如果洛巴活佛當真願意為卓瑪公主出頭。^^^^這場危機極有可能會輕易化解。」

    龍淵點了點頭:「希望如你所說,對了,馬上傳令出去,和洛桑的隊伍拉開距離,避免不必要的衝突。」

    「是!」

    他們刻意躲開了洛桑的隊伍,一路之上倒也順順利利,四日之後,邏娑城已然在望。

    邏娑乃是吐蕃第一大城,也是吐蕃的政治經濟中心的所在地,除了袁秋堂曾經造訪過當地以外。其他人都是第一次前來,對眼前的一切感到空前的新奇。

    袁秋堂帶領眾人來到八廓街入住,這裡是邏娑的商業中心,來自四方的商人彙集於此。其中自然有不少來自於中原地漢族商人,他們在當地從事絲綢、茶葉、瓷器的買賣,也有來自天竺、波斯的商人販賣各自故土的特產。

    龍淵他們選擇位於八廓街南側地雪山客棧入住,客棧也是一位漢人所開,這老闆名為胡二。在當地做生意已經有十五年的時間,娶得乃是一位當地的藏族女子,膝下三男兩女倒也其樂融融,看到這麼多本族人同時入住,胡二也表現的無比熱情,將龍淵一行人請入客棧,安頓好了之後,又按照當地的規矩給龍淵獻上哈達。

    胡二陪著龍淵和袁秋堂在客廳中入座,他地妻子奉上酥油茶。龍淵喝了一口,微笑讚道:「好茶!」

    胡二樂呵呵道:「算不得什麼好茶,比起咱們中原的碧螺春、龍井,還是差了許多的韻味!」

    龍淵向袁秋堂使了一個眼色,袁秋堂將準備好的兩盒上好龍井送給胡二。這茶葉在中原雖然常見,可是邏娑可是貴比黃金。胡二受到這麼貴重的禮物不由得激動起來。推卻道:「我是主人,你們是客人。怎能接受你們那麼貴重的禮物。」

    龍淵哈哈笑道:「胡老闆言重了,我們此次前來邏娑就是為了做茶葉生意,茶葉自然不缺,而且咱們一見如故,又都是來自大康的鄉親,在這異鄉他邦,更如同親兄弟一般,這段時日還要你多多照顧哩!」

    胡二看到龍淵說得如此誠懇,便不再拒絕,他收起茶葉道:「王老闆!有句話我須得提醒你們,這邏娑的生意很不好做,茶葉、絲綢、瓷器這些來自中原的貨物,大都被一位商人掌控,此人乃是吐蕃人和漢人地混血,名叫郭緒,在邏娑當地很有實力。\\

    袁秋堂點了點頭道:「我也聽說過此人,他時常往返於吐蕃和巴蜀之間做生意。」

    龍淵淡然一笑,他這次前來的主要目的並不是為了做什麼生意,所以自然不會存在和郭緒衝突的問題。他平靜道:「有機會我倒是想認識認識!」

    胡二道:「若是王老闆當真有這個心思,我倒是可以為你引薦。」

    龍淵想不到無心說出的一句話又讓胡二當真,不覺啞然失笑,點了點頭道:「這兩日我要好好遊覽一下邏娑的風光,順便去喀丹寺轉轉,和郭老闆見面地事情過兩日再說。胡二微笑點頭,他話鋒一轉,提及前些日子吐蕃東進之事:「最近吐蕃揮軍十萬入侵西川。聽說這一仗打得十分慘烈,不時有吐蕃兵敗地消息傳來,你們在這個時候前來邏娑,一路之上想必會遇到不少的凶險吧?」

    龍淵搖了搖頭道:「也沒有什麼凶險,戰事已經結束,用不了幾天吐蕃大軍就會撤回邏娑,我聽說雙方已經達成了和談,至少有一段時間不會在打仗了。」

    胡二鬆了口氣道:「這樣最好不過,前些日子,我終日在忐忑不安中渡過。生意也清淡了許多,不但但是我,這八廓街地漢族商人也都是人人自危……」他壓低聲音道:「若是吐蕃人當真打贏了,我們在吐蕃人的面前更加沒有地位,敗了反而更好。」

    龍淵和袁秋堂同時笑了起來。

    龍淵道:「胡老闆有多少年沒有回去了?」

    胡二歎了口氣道:「十五年了,我是大康濟州府人,十五年前跟隨我叔叔前來販賣瓷器,想不到中途遇到了馬賊,不但貨品被搶了個乾乾淨淨,連我叔叔也被人殺了。一位好心的牧民救了我----就是我的岳父,後來我便娶了現在的老婆,來到邏娑做起了小本生意,七年前開了這間客棧。承蒙鄉親照顧,生意倒也說得過去,前幾年本想回去看看,可是又聽說大康垮了,連小皇帝也不知去向。偌大的一個中原變得四分五裂,所以便打消了回去的念頭。」談到這裡,胡二不禁唏噓。

    龍淵也是心頭一陣黯然,遠在邏娑的大康子民尚且如此,身在中原的百姓更不知受到這場國難的波及如何嚴重。

    耳邊忽然傳來一陣銀鈴般地歡笑聲,龍淵抬頭望去,卻見胡二的兩個女兒正陪著妙嬋從後院中走了出來,妙嬋滿頭的青絲編成了幾十根細小的髮辮,明眸皓齒。眉目如畫,當真美得讓人心曳神搖。

    龍淵深情凝望妙嬋,直到妙嬋含羞將俏臉兒垂下。

    胡二的老婆嘰裡咕嚕的說出一番話,胡二笑道:「王老闆,她是在誇您的夫人宛如雪峰上的神女一樣美麗啊!」

    龍淵微笑道:「她本來便是神女!」起身道:「秋堂,咱們出去轉轉!」

    龍淵和妙嬋、袁秋堂出了客棧。看到石娃子和耶律峰已經在外面等著。龍淵緩步走了過去。

    石娃子慌忙迎了上來,低聲道:「三叔。喀丹寺的外面有不少的吐蕃士兵駐紮,看來他們應當已經收到了風聲。」

    龍淵皺了皺眉頭:「有沒有什麼消息?」

    石娃子道:「剛想走進,便有吐蕃士兵過來驅趕,除了僧侶以外,根本沒有人能夠走進寺廟地範圍內。」

    事情比起龍淵預先的估計還要嚴重,他向前走了兩步,此時遠處一隊吐蕃騎兵排著整齊的隊列從前方街道經過,龍淵幾人慌忙閃避到一旁。

    那為首的吐蕃將領經過龍淵身邊之時,卻突然勒住馬韁,目光盯住龍淵大聲說了句什麼。

    龍淵不懂得吐蕃話,正在迷惑之時,卻聽到一個清朗地聲音響起,從八廓街的西側街道之中,一名身披黑色貂裘的男子緩步走了過來,他身材高大,生著一張典型的漢人面孔,不過頜下髭鬚卻是虯結彎曲,雙目深邃,目光冷靜,那名吐蕃將領顯然和他相熟,拱了拱手率領騎兵一陣風般從龍淵面前經過。

    那身穿黑色貂裘的漢子來到龍淵面前,抱拳行禮道:「在下郭緒,不知這位兄弟如何稱呼?」

    龍淵想不到才從胡二口中聽到郭緒其人,出門便碰到了他,微笑道:「在下王遠鎮,剛到邏娑,剛才之事,多謝郭兄相助!」

    郭緒淡然一笑道:「這兩日邏娑城內風聲緊得很,沒有什麼事情最好不要出來轉,若是被他們抓去,只怕沒有那麼容易脫身。」

    龍淵微笑道:「我只是前來做生意,他們抓我作甚?」

    郭緒道:「王兄弟此言差矣,經商之道首觀政局,現在吐蕃新近兵敗,朝野上下對漢人充滿仇視,你在這個時候前來經商只怕並不明智。」他地目光向妙嬋、袁秋堂、耶律峰、石娃子逐一掃過,唇角又泛起一絲笑容道:「我從商二十年,形形色色的商人我幾乎都打過交道,可是你們幾位卻不像商人。」

    龍淵微笑道:「何以見得?」

    郭緒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幾位的眼中缺乏的恰恰是這個利字,都說我們商人的身上有股銅臭氣,可是這銅臭氣和市儈氣恰恰是我們最為獨特的氣質。」

    妙嬋聽到他自吹自擂不禁格格笑了起來。

    郭緒也看得不由得一呆,低聲道:「姑娘這樣公然走在邏娑的大街之上也實在太過招搖了一點。」

    此時胡二走出客棧,笑道:「郭老闆,您來了!」

    郭緒微笑道:「這兩日沒生意可做,在家裡就快悶出病來了,忽然想起了胡二嫂做得手抓羊肉,不知不覺便走到這裡來了。」

    胡二上前替郭緒引薦道:「這位便是剛剛在我客棧入住的王公子!」

    郭緒看了看龍淵,淡然笑道:「剛才已經見過了!」

    胡二邀請道:「眼看就該吃完飯了,我讓賤內準備手抓羊肉,咱們今晚好好喝上一場。」

    郭緒笑道:「如此甚好!」

    龍淵也是微微一笑,心中對郭緒此人產生了強烈的好奇。
MJK 發表於 2009-3-1 13:09
【怒龍卷】 第一百二十六章【暗潮】

    胡二夫人的手抓羊肉果然名不虛傳,龍淵和郭緒等人一個個吃得讚不絕口,胡二端起青稞酒,向在場人敬酒道:「咱們能夠在邏娑相逢也是有緣,便是為了這段同宗同祖的情意,咱們乾了這一杯!」

    龍淵和郭緒兩人同時響應,龍淵此次抱著重任而來,自然不敢開懷暢飲,郭緒出於商人的本能,對人接物也是不即不離,並沒有喝太多酒,晚宴半個時辰之後便已經結束。

    胡二泡了一壺龍淵剛剛送給他的龍井,郭緒接過茶盞品了一口,低聲讚道:「好茶!不過這茶的產地並非江南!」

    龍淵內心微微一動,這龍井茶的確並非江南所產,而是謝庸在回龍溝生活之時,在居處附近種下的茶樹,謝庸也是在回龍溝才開始潛心鑽研茶道,不過進境卻是極快。

    郭緒道:「我平日裡常喝龍井,尤喜明前茶,這茶葉品味起來,的確是當年的新茶,香濃適宜,回甘持久,出品淡雅,再品甘醇,三品雋永。」

    胡二呵呵笑道:「我雖然喝得出它是龍井,可是卻無法向郭大爺這般說出這麼多的道理來。」

    郭緒微笑道:「龍井不差,新茶也不差,可是想那明前龍井現在才剛剛採摘,便是從江南晝夜不停的轉運到這裡,只怕也來不及,以我觀此茶的顏色,品其味道,這茶葉應當採摘了四十天左右,水土不同,種出的茶葉也自然不同,你們看,這茶葉外開條索扁平、直伸,宛如少女之秀眉;色澤銀毫披露如綠玉;毫中隱翠。綠裡透毫,平伏勻整;內質香高持久。沁脾留齒;滋味鮮爽、醇、雅;湯色清澈明亮,葉底翠嫩柔軟。從外形看,像極了九頂雪眉,可是味道卻兼具了九頂雪眉和龍井茶的特質,無味之味,實為至味,若是我沒有猜錯,這龍井茶的茶樹乃是和九頂雪眉混雜在一起栽種,所以品相之上相互影響了許多。單純的就龍井而言,其味道之中的香馥稍顯濃厚。」

    郭緒的這一番點評,讓龍淵在內地所有人深深折服,此人對於茶道的見解的確非同凡響。

    龍淵微笑道:「郭老闆真是讓我佩服!」

    郭緒微笑道:「我想了想,整個巴蜀一帶適合栽種九頂雪眉的地方只有西荒。而龍井茶若是能存活的地方更是少之又少……」說到這裡他故意中斷了一下,啜了一口清茶,讚道:「當真是別有一番滋味!」

    龍淵已然意識到郭緒一定隱約猜到了他的來歷,心中警示暗生,此人如此精明,若是站在敵人的立場之上,豈不是一個巨大的危險嗎?

    郭緒從龍淵平靜宛如古井不波地臉上看不出他任何的心理波動。心中暗暗稱奇。這位姓王的少年如此年輕,竟然有如此鎮定的心態。實在是當世少見。

    妙嬋也已經敏銳的察覺到龍淵和郭緒之間平靜地交談之中實則暗潮湧動,她對龍淵充滿了信心,石娃子和耶律峰兩人卻沒有妙嬋這樣的心境,他們已經做好了準備,如果郭緒當真猜到了龍淵的身份,必要時可以出手將他除去。

    龍淵卻哈哈大笑起來:「郭老闆對於茶道的理解的確可以用精深二字來形容,不過你仍然忽略了一件事。」

    「哦?」郭緒雙眉輕揚。

    龍淵喝了一口茶水。緩緩將茶盞放下道:「茶葉和水都很重要。這水乃是融化的雪水,所以才會如此甘醇清冽。若是用山泉水,其中的滋味一定會全然不同。」

    郭緒笑道:「地確,茶葉和水二者缺一不可,只有相互配合方才泡得出一壺好茶!」他指向屋外道:「王公子想知道,泡茶地雪水來自何處嗎?」

    龍淵饒有興趣的點了點頭。

    郭緒舉步走出屋外,龍淵隨後跟了過去。

    耶律峰和石娃子正要跟出去,卻被妙嬋攔住去路,輕聲道:「沒你們地事,都在屋裡老老實實坐著!」沿著石階來到雪山客棧的上方,此時已經入夜,風力變得猛烈了許多,雪山客棧門前挑起的旗幟在夜風中獵獵作響。

    郭緒在屋頂卻步,目光望向遠方喀丹寺的方向:「現在的邏娑絕不是一個做生意的好地方,自從吐蕃在擁藍關兵敗,邏娑時局動盪,到處都是一片劍拔弩張的景象。」 他轉身看了看龍淵道:「正因為我是一個商人,所以我一眼就可以看出你們絕非商人,作為同宗,我奉勸你一句,盡早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龍淵淡然一笑,向前走了一步,和郭緒並肩站立在風中,望著遠方地喀丹寺道:「現在吐蕃最有權勢地人是誰?」

    郭緒道:「洛巴活佛!對於吐蕃百姓來說,他的話便是上天地命令,他的威信凌駕於汗王之上。」

    龍淵道:「洛巴活佛既然擁有這樣的權勢,為何喀丹寺被吐蕃兵馬團團圍困?」

    郭緒歎了口氣道:「看來你不但是不想離開,反而還想留在這裡鬧事!」

    龍淵笑道:「郭老闆看人的功力當真不淺啊!」

    郭緒道:「他們對外宣稱是保護活佛……」

    「他們?」

    郭緒點了點頭:「活佛從不過問政事,可汗代代自從國後去世之後,疏於國事,吐蕃權勢最盛的人應當是當今國後沒盧氏的娘家祿東贊家族,丹巴宰相便是沒盧氏的哥哥,當今小王子多吉的親舅

    龍淵道:「丹巴敢於對活佛動手,難道他不害怕觸犯眾怒嗎?」其實他心中當然明白丹巴如此囂張的理由。代代的死極有可能是丹巴一手造成,他正在利用這件事在吐蕃掀起一場空前地變亂。

    郭緒歎了口氣道:「我雖然是一個商人,可是也在無時無刻不在關心周邊的政局,自從傳來吐蕃兵敗的消息,這邏娑城便突然變了一個模樣,我看這次祿東贊家族控制活佛真正的目的乃是顛覆代代家族的政權。」他雙目凝視龍淵道:「王公子,若是我沒有猜錯,你此次前來邏娑絕非是為了商而是為了政。吐蕃人自己的事情,作為外人還是少去理會吧。」

    龍淵低聲道:「郭老闆可否安排我拜見活佛?」

    郭緒微微一怔,他雖然對龍淵的動機早已產生了懷疑,可是始終沒有想到龍淵會如此大膽,在這種時候面見活佛。等於公然和祿東贊家族作對,這件事若是傳出去,只怕他們根本無法離開邏娑,郭緒道:「我和洛巴活佛雖然相識,可是現在喀丹寺已經成為外人禁地,除了寺內僧侶之外,其他人絕沒有可能入內。我地確是愛莫能助!」

    龍淵道:「假如丹巴叛亂。郭老闆以為成功的可能性有幾何?」

    郭緒並不明白為何一個漢人竟然對吐蕃的內部政權表現出如此的興趣,仍然回答道:「七成!」

    龍淵倒吸了一口冷氣。郭緒顯然並不知道代代已經死去的事情,儘管這樣都說出七成勝算,若是丹巴以代代之死發難,他地勝算的成功性豈不是更大?

    郭緒低聲道:「今日我已經說了許多不該說的話,王公子若是聽我一句勸,明日我一定親自將你送出邏娑城,若是不肯聽。權當我們從未見過。」他轉身想要離去。卻聽龍淵又道:「我還有一句話想問問郭老闆,吐蕃和巴蜀開戰之時。你究竟希望何方獲勝?」

    郭緒轉過身來,目光之中跳躍著兩團激動的火光,他低聲道:「在我心中從未希望吐蕃戰勝過,就如我雖然生活在邏娑,可是心中卻只當自己是漢人,一個大康的子民!」

    龍淵內心劇震,他從未聽到別人如此動情的表達過對故土的深情,他低聲道:「郭大哥,就衝你這一句話,我可以當你是我一生一世地朋友。」

    郭緒雙目一亮,龍淵地年紀雖然比他小上許多,可是當龍淵說出這番話的時候,他竟然感到一種莫名地激動,在龍淵面前讓他甚至忘記了年齡的界限,忘記了以往的世故,他不知為什麼,平生以來,還是第一次擁有這種奇怪的感覺。

    龍淵低聲道:「代代死了!」

    郭緒充滿驚詫道:「什麼?」

    龍淵道:「我此次前來邏娑的途中遇到了吐蕃大臣扎西浦發,他臨死之前告訴了我這個秘密,我之所以想要面見活佛,是想將扎西浦發的那番話告訴活佛。」

    郭緒滿面憂色道:「這件事只怕大大的不妙,祿東贊家族必然將代代之死推到漢人地身上,拉占身為主帥難逃其責,這該如何是好?」他萬萬沒有想到局勢竟然發展到如此惡劣地地步,一時間也想不到該如何做才好。

    龍淵道:「扎西浦發臨死之前曾經說過,代代有意將王位傳給卓瑪公主。」

    郭緒歎了口氣道:「代代的舅父乃是天竺烈日王,他將王位傳給卓瑪是想獲得烈日王地支持,維護代代家族的利益。」說完,他又搖了搖頭道:「不過,依我看烈日王未必肯出這一份力!」龍淵對烈日王並不瞭解,低聲道:「什麼原因?」

    郭緒道:「其實烈日王和代代都是一樣的好色荒淫,只不過烈日王更為殘暴,現在天竺國內也是怨聲載道,自顧尚且不暇,哪裡還有精力去兼顧這邊的事情……不過……」

    「不過什麼?」

    郭緒又道:「照我看代代真正想將王位傳給的人還是多吉,只不過他擔心多吉年紀幼小,若是登上王位,必然受到祿東贊家族的把持,所以才想起讓卓瑪公主先繼承王位,日後在傳位給多吉的主意,可是烈日王這個人很難相信……」

    龍淵並不擔心日後吐蕃政權落在何人之手,他真正擔心的乃是這場政治風暴不要波及到自己的領地,他低聲道:「郭大哥,若是這場戰爭再度掀起,只怕損傷會難以想像。」

    郭緒咬了咬下唇道:「代代已經死了,祿東贊家族正是出於這個原因,方才將喀丹寺嚴密控制了起來,洛巴活佛現在也是自身難保。」

    龍淵道:「他是唯一可能改變吐蕃局勢的人!」

    郭緒皺了皺眉頭:「我雖然沒有辦法讓你和活佛相見,可是我可以安排你和卓瑪公主相見!」

    聽到郭緒這樣說,龍淵的眼前等於出現了一盞明燈,他點了點頭道:「一切拜託郭兄了!」


    邏娑平昭寺乃是一個特殊的所在,這裡有位來自中原的高僧慧覺,已經在平昭寺修行了三十多年,寺內共有十多名僧眾,也全都是漢人,當地吐蕃人雖然信奉佛法,可是在他們的心目中平昭寺和喀丹寺的地位根本無法同日而,門前冷落,香火清冷,看來這外來的和尚好唸經這句話也不是每個地方都適用。

    然而在平昭寺不多的信徒之中卓瑪就是一個,平日裡她偶爾會來平昭寺燒香拜佛,請慧覺解惑答疑。

    這幾日邏娑城多數時間都籠罩在陰雲之中,龍淵在郭緒的預先安排之下,來到平昭寺內,在大殿的佛像後等著,今日卓瑪公主會前來平昭寺進香。

    據郭緒所言,這樣是唯一可以和卓瑪公主單獨相對的機會。

    在佛像後等待了整整一個時辰後,終於聽到外面的車馬之聲,平昭寺的規模很小,在邏娑城內遍佈的廟宇之中顯得頗為寒酸,連飛簷的金漆也多處剝落,龍淵從外面突然變得急促的風鈴聲推測到風力又大了許多,難道預示著今日和卓瑪的會面不會平靜?

    吐蕃公主卓瑪在四名美女武士的護衛下走入平昭寺,其實陪同她前來的還有二十名武士,全都被她留在了平昭寺外,自從吐蕃兵敗之後,聰敏的她便已經覺察到吐蕃政壇之中正在醞釀著一場風暴,她的出行,她的一切舉動都開始受到嚴密的監視,連這二十名武士之中也多半都是祿東贊家族的親信。卓瑪其實最想去的地方是喀丹寺,在這種時候她更需要活佛洛巴的指引,然而祿東贊家族已經將喀丹寺完全控制了起來,即便她身為公主也不能隨意接近。

    從龍淵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院落中的情形,卓瑪身穿一身華麗的五彩宮裝。長髮在頭頂挽成彎月的形狀,掛滿珍貴的天珠、綠松石,因為她臉上蒙著面紗的緣故,看不清她的容貌,雖然穿著繁瑣厚重的宮裝,仍然掩飾不住她窈窕地身姿,她身材頎長,高出身旁侍女半寸左右。暴露在面紗外面的肌膚卻是極其白皙細膩,不同於吐蕃女子常見的黧黑之色,秀眉彎彎細長,一雙美眸在黯淡的天空下呈現出深邃的藍色,鼻樑比起漢族女子高上一些。輪廓挺直,大概是因為她本身有天竺血統地緣故。

    卓瑪公主進入廟門之後,一步一拜顯得異常虔誠,身旁侍女也隨著她不停跪拜。

    龍淵心中暗忖,不知郭緒是否已經將自己和她在這裡會面的消息告知給她,看卓瑪的樣子,分明是為了求佛而來。好像心無旁騖。

    耐心等了許久。方才看到卓瑪來到大殿之前,她用吐蕃語向身邊侍女道:「我要單獨為父汗祈福。你們在外面候著!」幾名侍女全都退出一段距離,然後恭恭敬敬跪在那裡。

    卓瑪走入大殿之中,雙手合什跪拜在蒲團之上。

    龍淵雖然聽到她說話,可是苦於不懂她說些什麼,只能在佛像後老老實實候著,此次前來和卓瑪相見雖然有郭緒從中安排,可是畢竟冒著相當的風險。如果走露了風聲。他們這些人在邏娑的處境只怕會變得凶險無比。

    卓瑪向佛祖跪拜禱告之後,終於開口小聲道:「你可以現身了!」她說的是漢話。雖然帶有一絲異域情調,可是龍淵能夠聽得明明白白,他整了整衣袍從佛像後走出,整個人仍然躲在陰影之中,大殿內的光線很弱,卓瑪看不清他地面貌。

    她緩緩站起身,向身後望了望,四名侍女全都規規矩矩垂頭跪在那裡,根本看不清大殿內地情景,她慢慢向龍淵走去,身上配環叮咚作響,龍淵下意識的透過窗格向外望去,確信無人偷聽,再回頭時,卓瑪已經走到距離他不到三尺地距離,鼻息間聞到一股清新淡雅的香氣,馬上分辨出這香氣來自卓瑪的身上。

    幾束天光從窗格之中透入,投射在龍淵和卓瑪之間,彷彿為他們表明了分界線。

    龍淵低聲道:「在下受人所托,特地前來面見公主!」

    卓瑪一雙湛藍色的美眸充滿警惕的看著龍淵:「吐蕃與漢人剛剛交戰完畢,我們之間有什麼好談?」

    龍淵拿出扎西浦發臨死之前交給他的黃金獅頭令牌,卓瑪目光一凜,從龍淵手中拿過令牌,輕聲道:「你從何人手中得到的?」

    「扎西浦發!」

    卓瑪點了點頭:「他不是在軍中嗎?為何這面令牌會落在你地手中。」聲音之中已經流露出幾分驚恐,這令牌是可汗賜給朝中重臣地信物,令在人在,令亡人亡,扎西浦發的令牌落在此人地手中,十有八九證明扎西浦發已經不在人世了。

    龍淵道:「我遇到扎西浦發之時,他正在被人追殺,可惜我畢竟晚到了一步,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死去。」

    「何人殺他?」

    龍淵道:「我不知道,公主,我之所以冒險前來,不單單是為了忠人之事,更是不忍心看到吐蕃和漢人之間戰事剛歇兵刀又起。」

    卓瑪敏銳的覺察到龍淵的這句話中大有深意,輕輕咬了咬下唇道:「你想說什麼便直截了當的說出來。龍淵點了點頭道:「我從扎西浦發口中得知,可汗已經死了!」

    「什麼?」卓瑪驚聲道,一雙美眸瞪得滾圓,晶瑩的淚光在眼眶之中打轉,其實這些天來她已經隱約猜到一定發生了重要的事情,可是她始終不敢想像這最壞的情況。

    龍淵低聲道:「元帥拉占為了避免過早的引起國內震盪,所以封鎖了這一消息。他讓扎西浦發先行返回邏娑,其目的是為了將大汗的死訊告訴你和活佛洛巴,讓活佛出面幫助你穩定吐蕃政局。」

    龍淵從未見到過像卓瑪這般鎮定地少女,她雖然流淚可是並沒有亂了半分的方寸,情緒在瞬間已經恢復了初始的冷靜和鎮定:「父汗臨終遺言是什麼?」

    龍淵一切如實道:「據扎西浦發所說,可汗讓你暫攝王權,等到你兄弟成人之後方可將權位交給他,以免吐蕃出現內亂。」

    卓瑪點了點頭。轉過嬌軀,在黑暗之中抹去淚痕,她回過頭來,目光盯住龍淵的雙目:「你究竟是誰?為何會對我吐蕃的內政如此熱心?」

    龍淵淡然道:「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保證,你父汗之死和漢人沒有任何的關係,等到你父汗的靈柩回到邏娑,必然會有人在他地死因上大做文章,最有可能將一切的罪責推到漢人的身上,到時候形勢將變得不可收拾。」

    卓瑪冷冷道:「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話?」

    「你信不信我並不重要,你父汗的死是事實。如果你不是傻子。便會知道當務之急並非是尋找殺害他地真兇,而是穩固吐蕃的政局。穩定你家族的統治,不要被別有用心之人利用。」

    「我怎樣做,你不必過問!」卓瑪的語氣中透露出足夠的倔強。

    龍淵歎了一口氣道:「雖然我和你並不是朋友,可是我也不希望看到你和你的兄弟被奸人所害,有句話我想奉勸你……」

    「不必!該怎樣做我自己知道!」卓瑪轉身向大殿門外走去。

    龍淵想不到她竟然會拒絕的如此乾脆,不由得呆立在那裡。

    卓瑪走到大殿門前,從她地美眸之中已經看不到丁點地淚光。她向那四名侍女道:「去將慧覺大師請來。我有事要請教他!」

    卓瑪去而復返又出乎於龍淵的意料之外,他望著卓瑪地雙眼。低聲道:「公主現在想聽我說了嗎卓瑪道:「無論怎樣,你都算的上一個有勇氣的漢子,郭緒、慧覺他們都不是普通人,他們願意幫助你,便能夠看出你一定有過人之處,說吧!我聽著!」

    龍淵道:「我說的這些話全都是一家之言,你可聽也可不聽,我雖然是一個外人,可是也能夠感覺到現在邏娑緊張的局勢,從祿東贊家族將喀丹寺控制住,足可以看出他們對活佛洛巴充滿了顧忌,只有控制活佛,才能夠控制吐蕃的政局。從這件事上來看,他們已經搶佔了先機,我可以斷定祿東贊家族已經知道了可汗之死。」

    卓瑪緩緩點了點頭,龍淵的這句話等於在暗示她,殺害父汗地真兇就是祿東贊家族,正是因為如此,他們才能不慌不忙地佈置這一切。

    「對吐蕃人而言,可汗離世,由小王子多吉繼位乃是天經地義,可是這樣一來,王權就會實際上落入祿東贊家族之手,你父汗一定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會做出讓你攝政的決定。」

    卓瑪低聲道:「父汗卻沒有想到,現在祿東贊家族地勢力發展到了何等的地步。」

    龍淵道:「這場仗雖然艱難,可是未必沒有勝算。」

    卓瑪美眸一亮,眼前的男子流露出超人的自信和霸氣,這是她在他人身上從未感受過的,假如同樣的話換成別人來說,她一定會嗤之以鼻,而龍淵說出來卻顯得充滿了信服力。

    龍淵道:「我算過,拉占率領大軍返回邏娑還有六天的時間,這六天之中無論是拉占還是祿東贊家族都不會主動將可汗的死訊透露出來。」

    卓瑪點了點頭道:「那又如何?」

    龍淵道:「丹巴他們一定以為你還一無所知,而你已經知道了真相,這便是先機!」

    卓瑪道:「可是這吐蕃王室上上下下,真正願意幫助我的可能只有拉占和活佛,現在活佛被他們控制起來,而拉占元帥並不在邏娑。」

    龍淵道:「就算他在邏娑,祿東贊家族也一定想好了對付他的辦法,如果是我,便會治他個護主不利,溝通外敵的重罪!」

    卓瑪暗自心驚,如果拉占被治罪,那麼吐蕃之中更沒有人可以幫助自己了。

    龍淵道:「先下手為強,你雖然無法接近活佛,可是你仍然有很多的機會。」

    卓瑪顫聲道:「什麼機會?」

    龍淵意味深長道:「你不要忘了,祿東贊家族他們的最終目的是什麼!」

    「是為了奪權!」

    「想要讓人信服的奪權,就要控制多吉,讓多吉成為他們的傀儡,只要切斷了他們的途徑,就等於抓住了他們的命脈!」

    卓瑪頓時明白了龍淵的意思:「你是說我從弟弟的身上著手?」

    龍淵淡然笑道:「是你自己說的,可不要推到我的身上!」

    卓瑪搖了搖頭道:「我絕不會用這樣卑鄙的手段對付我的弟弟。」

    龍淵道:「你這樣做並非是為了傷害他,而是為了保護他,以目前的局勢,想要和祿東贊家族對抗,多吉是你唯一的機會。」

    卓瑪久久凝視龍淵,雖然是第一次見面,她卻已經感覺到龍淵的高深莫測,緩緩點了點頭道:「我該走了!」

    門外響起蒼老的佛號之聲,原來是慧覺到了,卓瑪和慧覺擦肩而過,竟然看都不向他看上一眼。

    卓瑪離去之後,慧覺來到大殿之中,蒼老深邃的目光注視著龍淵。

    龍淵恭敬合什道:「大師好!」

    慧覺淡然道:「何謂好何謂不好?」

    龍淵微笑道:「對大師來說,天下蒼生說好便是好,否則便是不好!」

    慧覺溝壑縱橫的臉上居然露出了一絲笑意:「施主果然與眾不同!」他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請到後院說話!」

    龍淵跟隨慧覺來到後院禪房。

    郭緒早已在禪房中等候,桌上還放著一盤沒有下完的棋,龍淵不禁笑道:「看來是我打擾兩位的雅興了。」

    郭緒笑道:「應當是卓瑪公主打擾了才對!」

    慧覺邀請龍淵在蒲團之上盤膝坐下,手握佛珠道:「施主從中原行數千里路來到邏娑,當真是用心良苦。」

    龍淵微笑道:「別人行千里路來此乃是為了參佛,我行千里路來到這裡是為了解救芸芸眾生。」

    郭緒哈哈大笑道:「相比而言,公子的境界更高一些,功德更大一些!」

    慧覺面無表情道:「好一句解救芸芸眾生,從施主這句話我便可以猜到,施主定然貴為王侯。」

    龍淵道:「大師此言差矣,芸芸眾生在我佛面前皆曰平等,何來貴賤之分?」一句話竟然將慧覺問住。

    慧覺點頭不已道:「施主字字珠璣。禪機暗藏,老衲佩服佩服!」

    龍淵也不禁暗暗佩服慧覺的眼光,從剛才的那句話,他已經聽出慧覺一定猜到了他的身份。

    郭緒道:「天色不早了,王公子,咱們不要耽擱大師坐禪了。」

    龍淵趁機起身告辭。慧覺親自將他送出門口,顯見對龍淵推崇之至。

    兩人從後門離開了平昭寺,卻見外面又刮起了大風,細小的冰屑隨著乾燥的寒風迎面扑打在他們的面孔之上,龍淵下意識的圈,還是沒有找到兩人地影子。

    回到雪峰客棧,卻見胡二慌慌張張迎了上來,驚聲道:「不好了,袁老闆被抓走了!」

    龍淵也是一怔,此時看到妙嬋從客棧內走了出來,看到她安然無恙。心中稍稍一緩,可是想起袁秋堂之事不由得憤怒起來,她怎麼一個人逃了回來,居然將袁秋堂丟下。

    石娃子和耶律峰對妙嬋都素無好感,石娃子大聲道:「我袁大哥呢?」

    妙嬋並沒有理會他,向龍淵招了招手道:「你進來我對你說!」

    龍淵帶著滿懷的疑惑跟她進入房內。大聲道:「究竟怎麼回事?袁秋堂因何被抓?」

    妙嬋看到龍淵的神情,當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怒道:「你衝我發什麼火啊?他被抓跟我又有何關係?」

    龍淵勃然大怒道:「是你叫他一起出去,現在你好端端的回來,而他被人抓去,居然還說跟你沒有關係?」

    妙嬋道:「他被抓是因為遇到了一個昔日的仇人!」

    龍淵微微一怔,錯愕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妙嬋道:「我和袁秋堂出去,目的是看看有沒有機會潛入喀丹寺,可是誰成想剛剛出去不久便遇到了一隊吐蕃兵馬。本來也沒有什麼,我們躲在道路兩旁,想不到那統軍的將領之中竟然有一個漢人!」「漢人?」

    妙嬋點了點頭道:「那漢人名叫趙東善,原本也是擁藍關的一名將領,投奔了吐蕃人,也合該袁秋堂倒霉,我們藏在人群之中,這麼多人,那趙東善一眼就將他認了出來。」

    龍淵怒道:「這趙東善著實可惡!」

    妙嬋道:「袁秋堂看到苗頭不對,便和我分開逃走。可是終究還是被他們抓住了。」

    龍淵濃眉緊鎖,來回走了兩步:「袁秋堂被抓走了多久?」

    「不到半個時辰!」

    龍淵暗忖,這件事如果單單是因為趙東善和袁秋堂地私仇還倒罷了,最怕就是這些吐蕃人對袁秋堂用刑,若是袁秋堂受刑不過,將他們一併供出。這件事的麻煩就大了,他當機立斷低聲道:「我們馬上離開這裡!」

    胡二聽說之後。帶領他們前往郭緒地府邸,目前在邏娑城內,他們能夠信任的也只有這寥寥幾人而已。

    郭緒聽聞袁秋堂被抓的消息也是大吃一驚,他將龍淵等人安頓停當之後,馬上出門打探消息,龍方。」

    龍淵轉過身去,卻見妙嬋美眸之中已經滿是晶瑩的淚光,他低聲道:「妙嬋,我從未怪過你,我也相信,你也不想袁秋堂出事,事情既然已經發生,我們便要接受現實,盡一切努力化解這場危機,保證秋堂的平安!」

    妙嬋含淚點了點頭。
MJK 發表於 2009-3-1 13:10
【怒龍卷】 第一百二十七章【勾心】(上)

經歷了一個夜晚的忐忑,翌日清晨這場風波終於隨著風勢的停歇而告一段落。

    郭緒滿面喜色的告訴我:「公主想要見你。」

    這件事並沒有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卓瑪不會甘心家族的王權從此旁落,她沒有任何理由拒絕我的幫助。

    我低聲道:「何時?何地?」

    郭緒道:「今日未時慧覺大師前往王宮講佛,我可以安排你隨他一起過去。」

    我點了點頭道:「聽起來好像有些冒險。」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忍不住向郭緒看了一眼,隨著和他接觸的加深,我越發感覺到他的成熟和穩健。商人有很多種,而我恰恰幸運的遇到了一個目光深遠,對政治有非凡嗅覺的商人,這類商人少之又少,能夠記起的好像有陶朱公和呂不韋,希望郭緒擁有他們一眼的眼光和能力。

    聽聞我要隻身進入吐蕃王宮的消息,所有人都是一驚,耶律峰率先道:「我跟著主人一起過去。」在他的信念中,保護我是他的職責所在,更是他活下去的動力和勇氣,讓我冒險無疑是他最不能接受的事實。

    石娃子低聲道:「太危險了。」

    我微笑道:「她不會害我,至少在眼前的形勢下,她會選擇和我站在一邊。」

    妙嬋道:「女人地心思並不像你想像中那樣簡單。」

    石娃子和耶律峰同時向妙嬋看了一眼。也許這句話正是他們想說的。

    我輕聲道:「在權力面前無論是女人還是男人其實都一樣。」雖然我和卓瑪僅僅只接觸了一面,可是仍然能夠覺察到卓瑪對權力的重視,真是因為她看重家族地利益。所以我才可以放心大膽的跟她合作,而不怕被她出賣。在政治鬥爭之中,我的嗅覺出奇的敏銳,也許我生來就是遊走於權力矛盾爭鬥中的天才,爭鬥越是危險越能激起我的鬥志和興趣。

    慧覺大師和我之間從未談論過任何關於吐蕃政局的事情,可是我們彼此間卻已經達成了默契,無需多問多說。對將要做地事情已經盡在不言中。我不知道郭緒和他之間究竟是怎樣認識,但是我能夠推斷出,郭緒和慧覺之間肯定達到了肝膽相照地地步,我可以信任郭緒,就能夠相信慧覺。

    為了穩妥起見,我裝扮成陪伴在慧覺身邊的僧人,身穿灰色僧衣,頭髮盤起藏入僧帽之中。

    我跟隨慧覺上了牛車。一頭毛色雪白的犛牛載著我們兩人緩緩向吐蕃王宮而去,慧覺進入車內便雙目緊閉。彷彿入定一般。我學著他的樣子也盤膝坐在那裡。

    那犛牛走得平穩,車廂外覆蓋著毛皮,裡面十分溫暖,沒多久就讓我有些昏昏欲睡,就在此時,耳邊響起慧覺的聲音:「吐蕃王宮又叫西卡拉宮,是冰山上的王冠的意思。距今已經有二百三十二年的歷史。當初設計這座宮殿地三位匠人,一名來自波斯。一名來自天竺,還有一名來自大康,所以宮殿的風格融合三家所長。」

    我聽得津津有味,掀開車簾向外望去,卻見犛牛車已經走過一條白色玉石雕砌地長橋,那長橋外形如同中原常見的拱橋,護欄之上雕刻著各色的佛像,與中原常用的石獅不同。長橋之下,一條清澈見底的河流緩緩流過,我一眼就看出這條河應當是人工開鑿而成。

    慧覺道:「這條河流名為恆河,與天竺恆河有著相通的名字,橋樑名為通天橋,是天竺工匠和大康工匠共同設計完成,恆河兩岸鋪滿來自波斯的白沙,河流將西卡拉宮環抱在其中。」

    我微笑點頭,卻見恆河兩岸果然鋪滿了細膩地白沙,再往外栽植著兩行說不出名字地樹木,枝頭已經吐出綠意。

    走過通天橋,西卡拉宮巍峨的宮牆已經近在眼前,宮門地入口處一支盔甲森嚴的吐蕃衛隊站在那裡。

    慧覺向我點了點頭,示意下車的時候到了。

    我率先走下馬車,掀開車簾恭恭敬敬扶著慧覺走了下去,慧覺在我的攙扶下,手握念珠緩步向那群衛兵走去。

    為首一人乃是西卡拉宮副統領扎伊,他此前已經不止一次見過慧覺,也知道慧覺受邀前來宮內講佛之事,先是恭恭敬敬祥慧覺合什行禮,足見吐蕃人對僧人的尊敬。

    慧覺還禮道:「阿彌陀佛!」伸手將通行令牌遞了過去。

    扎伊看了看令牌,然後道:「慧覺大師,這兩日宮內出了一些事情,王后交代,就算有通行令牌,一樣也要例行檢查。」

    慧覺微笑點頭道:「好吧!」然後轉身用漢話重複了一遍。

    扎伊揮了揮手,兩名衛兵走過來,將我們上上下下仔細搜索了一遍,我這次入宮並非是為了行刺,根本沒有攜帶任何的武器,慧覺除了佛珠和佛經之外更無長物,我們兩人順利通過了檢查。

    走入宮門,卓瑪公主派來的兩名負責迎接我們的侍女迎了上來,兩人恭敬道:「公主在凝雪宮恭候高僧大駕!」她們說得雖然好聽可是我卻連半個字也聽不懂,好在有慧覺在我身邊,等她們說完便向我小聲解釋。

    跟著兩名侍女沿著宮牆旁地御道向正北走去。吐蕃王宮的規制和我中原並沒有太多不同,連宮牆上的角樓也學了一個十足,只不過角樓建築並非像我們漢人用木結構為主。缺少了靈動地飛簷,而是一種主體用石頭砌成的蘑菇頭形狀。

    御道也不是平直的結構,而是節節升高,越是接近王宮的內部,其高度便越高,我們走進這西卡拉宮,宛如爬山一般。進入二重宮門之後。腳下的地面已經鋪滿了精美鬆軟的波斯羊毛地毯,抬頭望去,上方是裝飾精美的穹頂,穹頂之上還繪製著五彩繽紛地壁畫。每經過一道迴廊,就要穿過一道用珍珠織成地珠簾,迴廊面向庭院的一側掛滿鎏金風鈴,微風輕動,傳來一陣陣悅耳的鈴聲。

    我們要去的地方乃是後宮。沿著東側御道走了許久,方才繞過前方的三座主殿。前方豁然開朗,眼前竟然又出現了一道彩虹般橫亙於水面的玉石橋樑,行走橋樑之上,方才發現右側乃是吐蕃王宮的御花園,雖然春寒料峭,可是花園之中卻已經是百花吐艷。王宮內部的水系流淌於花園之中,從我們腳下地彩虹橋流向下方。因為水流落差頗大。激起一片濛濛煙雨,行走在橋面之上。宛如走入雲端,恍惚中如同進入仙境。

    走過彩虹橋就進入了後宮,卓瑪公主所在的凝雪宮位於東側地第三座宮室。

    吐蕃建造宮室的材料大都是各色的巨石,凝雪宮由純然一色的白色巨石堆砌而成,牆壁之上刻有形態各異的浮雕,宮牆四邊栽種著五彩繽紛的小花,才晨風中瑟瑟發抖,沁人肺腑的香氣隨著清晨地涼風送入我們地鼻息之中。

    一道頗具中原風貌的木製拱橋出現在我們地前方,從這裡走過去便是凝雪宮的大門,我留意到這橋樑無論構造還是彩繪,無一不是我們中原的風貌,心中暗忖,這道橋樑一定是大康匠人所修,卓瑪公主選擇在這裡居住,是不是因為她對大康的文化頗有偏好?

    走入凝雪宮的大門,讓我更為驚奇的是,這座建築的內部竟然全都是按照中原的風格所建,廊柱穹頂,朱漆彩繪,乃是每一件器物,在我看來全都如此的熟悉如此的親切。

    一名侍女正在齊人高的八寶蓮花熏香爐前專心致志的添置著熏香,裊裊升騰的薄煙,讓凝雪宮平添了幾分神秘。我和慧覺在前廳止步,引領我們前來的那兩名侍女輕輕說了句什麼,其中一人走入前方珠簾之後,沒過多久便看到卓瑪從珠簾後婷婷裊裊走了出來。

    卓瑪這次並沒有像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穿著繁瑣浮華的宮裝,而是簡簡單單穿了一身藍色藏裙,足下蹬著一雙棕色皮靴,細小黑亮的髮辮垂在刀削般的美肩之上,臉上仍然帶著面紗,宛如海水般湛藍的美眸向我投射過來。我平靜和她對視著,來此之前我已經經過易容,她未必能夠將我認出來。

    凝雪宮內如此寂靜,靜得我們可以清晰的聽到彼此的呼吸,彷彿整個宮室之中只有我和卓瑪存在一般,其他的人全都成了陪襯。

    卓瑪審視我良久,方才向慧覺行禮,輕聲道:「姆瑪,你帶慧覺大師去偏殿喝茶!」

    幾名侍女引著慧覺離去,偌大的宮室之中只剩下我和卓瑪兩人。

    「我認得你的眼睛!」卓瑪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笑了起來,露出一口整齊而潔白的牙齒:「以公主的智慧,很少有人能夠瞞過你。」

    卓瑪指了指前方的白色地毯,我隨同她一起走了過去,除去僧鞋,盤膝坐了下去,剛才在香爐前燃香的侍女走過來,在我們面的長几之上放下精心調製的酥油茶,然後恭恭敬敬又退了出去。

    卓瑪做了一個邀請的動作。

    我毫不客氣的端起酥油茶,茶具是來自中原的上好鈞瓷,用這樣的茶具來盛放酥油茶,或許只有宮廷中才可以看得到。從上面的花紋和圖案來看,卻是地地道道的吐蕃風格,想不到大康的文化流傳如此之廣,我突發奇想,卻不知這些瓷器是不是郭緒販賣過來的。我輕啟茶盞,一股濃濃的奶香味道順著我的肺腑融化開來,我不禁讚道:「好香!」然後輕輕抿了一口,畢竟是在公主面前,起碼的禮儀還是要注重的。

    卓瑪輕聲道:「酥油茶不是這樣喝的!」她抬起手來,掀起面紗,遮住半邊俏臉,將茶盞內的酥油茶一飲而盡,然後微笑將空空如也的茶盞放下。

    我學著她的樣子將酥油茶一口喝乾,笑道:「酥油茶不是這樣喝的,可是公主所用的茶具卻也是大大的不對,像這樣飲茶,須得旁邊放著一個大壺才夠。」

    卓瑪凝望我,意味深長道:「你今日前來並非是為了飲茶!」

    我點了點頭道:「公主找我究竟所為何事?」

    卓瑪親自拿起茶壺為我將面前的茶盞滿上,輕聲道:「你既然想方設法找到我,肯定已經想好了主意,我想聽聽你究竟有什麼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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