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龍卷】 第一百二十六章【暗潮】
胡二夫人的手抓羊肉果然名不虛傳,龍淵和郭緒等人一個個吃得讚不絕口,胡二端起青稞酒,向在場人敬酒道:「咱們能夠在邏娑相逢也是有緣,便是為了這段同宗同祖的情意,咱們乾了這一杯!」
龍淵和郭緒兩人同時響應,龍淵此次抱著重任而來,自然不敢開懷暢飲,郭緒出於商人的本能,對人接物也是不即不離,並沒有喝太多酒,晚宴半個時辰之後便已經結束。
胡二泡了一壺龍淵剛剛送給他的龍井,郭緒接過茶盞品了一口,低聲讚道:「好茶!不過這茶的產地並非江南!」
龍淵內心微微一動,這龍井茶的確並非江南所產,而是謝庸在回龍溝生活之時,在居處附近種下的茶樹,謝庸也是在回龍溝才開始潛心鑽研茶道,不過進境卻是極快。
郭緒道:「我平日裡常喝龍井,尤喜明前茶,這茶葉品味起來,的確是當年的新茶,香濃適宜,回甘持久,出品淡雅,再品甘醇,三品雋永。」
胡二呵呵笑道:「我雖然喝得出它是龍井,可是卻無法向郭大爺這般說出這麼多的道理來。」
郭緒微笑道:「龍井不差,新茶也不差,可是想那明前龍井現在才剛剛採摘,便是從江南晝夜不停的轉運到這裡,只怕也來不及,以我觀此茶的顏色,品其味道,這茶葉應當採摘了四十天左右,水土不同,種出的茶葉也自然不同,你們看,這茶葉外開條索扁平、直伸,宛如少女之秀眉;色澤銀毫披露如綠玉;毫中隱翠。綠裡透毫,平伏勻整;內質香高持久。沁脾留齒;滋味鮮爽、醇、雅;湯色清澈明亮,葉底翠嫩柔軟。從外形看,像極了九頂雪眉,可是味道卻兼具了九頂雪眉和龍井茶的特質,無味之味,實為至味,若是我沒有猜錯,這龍井茶的茶樹乃是和九頂雪眉混雜在一起栽種,所以品相之上相互影響了許多。單純的就龍井而言,其味道之中的香馥稍顯濃厚。」
郭緒的這一番點評,讓龍淵在內地所有人深深折服,此人對於茶道的見解的確非同凡響。
龍淵微笑道:「郭老闆真是讓我佩服!」
郭緒微笑道:「我想了想,整個巴蜀一帶適合栽種九頂雪眉的地方只有西荒。而龍井茶若是能存活的地方更是少之又少……」說到這裡他故意中斷了一下,啜了一口清茶,讚道:「當真是別有一番滋味!」
龍淵已然意識到郭緒一定隱約猜到了他的來歷,心中警示暗生,此人如此精明,若是站在敵人的立場之上,豈不是一個巨大的危險嗎?
郭緒從龍淵平靜宛如古井不波地臉上看不出他任何的心理波動。心中暗暗稱奇。這位姓王的少年如此年輕,竟然有如此鎮定的心態。實在是當世少見。
妙嬋也已經敏銳的察覺到龍淵和郭緒之間平靜地交談之中實則暗潮湧動,她對龍淵充滿了信心,石娃子和耶律峰兩人卻沒有妙嬋這樣的心境,他們已經做好了準備,如果郭緒當真猜到了龍淵的身份,必要時可以出手將他除去。
龍淵卻哈哈大笑起來:「郭老闆對於茶道的理解的確可以用精深二字來形容,不過你仍然忽略了一件事。」
「哦?」郭緒雙眉輕揚。
龍淵喝了一口茶水。緩緩將茶盞放下道:「茶葉和水都很重要。這水乃是融化的雪水,所以才會如此甘醇清冽。若是用山泉水,其中的滋味一定會全然不同。」
郭緒笑道:「地確,茶葉和水二者缺一不可,只有相互配合方才泡得出一壺好茶!」他指向屋外道:「王公子想知道,泡茶地雪水來自何處嗎?」
龍淵饒有興趣的點了點頭。
郭緒舉步走出屋外,龍淵隨後跟了過去。
耶律峰和石娃子正要跟出去,卻被妙嬋攔住去路,輕聲道:「沒你們地事,都在屋裡老老實實坐著!」沿著石階來到雪山客棧的上方,此時已經入夜,風力變得猛烈了許多,雪山客棧門前挑起的旗幟在夜風中獵獵作響。
郭緒在屋頂卻步,目光望向遠方喀丹寺的方向:「現在的邏娑絕不是一個做生意的好地方,自從吐蕃在擁藍關兵敗,邏娑時局動盪,到處都是一片劍拔弩張的景象。」 他轉身看了看龍淵道:「正因為我是一個商人,所以我一眼就可以看出你們絕非商人,作為同宗,我奉勸你一句,盡早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龍淵淡然一笑,向前走了一步,和郭緒並肩站立在風中,望著遠方地喀丹寺道:「現在吐蕃最有權勢地人是誰?」
郭緒道:「洛巴活佛!對於吐蕃百姓來說,他的話便是上天地命令,他的威信凌駕於汗王之上。」
龍淵道:「洛巴活佛既然擁有這樣的權勢,為何喀丹寺被吐蕃兵馬團團圍困?」
郭緒歎了口氣道:「看來你不但是不想離開,反而還想留在這裡鬧事!」
龍淵笑道:「郭老闆看人的功力當真不淺啊!」
郭緒道:「他們對外宣稱是保護活佛……」
「他們?」
郭緒點了點頭:「活佛從不過問政事,可汗代代自從國後去世之後,疏於國事,吐蕃權勢最盛的人應當是當今國後沒盧氏的娘家祿東贊家族,丹巴宰相便是沒盧氏的哥哥,當今小王子多吉的親舅
龍淵道:「丹巴敢於對活佛動手,難道他不害怕觸犯眾怒嗎?」其實他心中當然明白丹巴如此囂張的理由。代代的死極有可能是丹巴一手造成,他正在利用這件事在吐蕃掀起一場空前地變亂。
郭緒歎了口氣道:「我雖然是一個商人,可是也在無時無刻不在關心周邊的政局,自從傳來吐蕃兵敗的消息,這邏娑城便突然變了一個模樣,我看這次祿東贊家族控制活佛真正的目的乃是顛覆代代家族的政權。」他雙目凝視龍淵道:「王公子,若是我沒有猜錯,你此次前來邏娑絕非是為了商而是為了政。吐蕃人自己的事情,作為外人還是少去理會吧。」
龍淵低聲道:「郭老闆可否安排我拜見活佛?」
郭緒微微一怔,他雖然對龍淵的動機早已產生了懷疑,可是始終沒有想到龍淵會如此大膽,在這種時候面見活佛。等於公然和祿東贊家族作對,這件事若是傳出去,只怕他們根本無法離開邏娑,郭緒道:「我和洛巴活佛雖然相識,可是現在喀丹寺已經成為外人禁地,除了寺內僧侶之外,其他人絕沒有可能入內。我地確是愛莫能助!」
龍淵道:「假如丹巴叛亂。郭老闆以為成功的可能性有幾何?」
郭緒並不明白為何一個漢人竟然對吐蕃的內部政權表現出如此的興趣,仍然回答道:「七成!」
龍淵倒吸了一口冷氣。郭緒顯然並不知道代代已經死去的事情,儘管這樣都說出七成勝算,若是丹巴以代代之死發難,他地勝算的成功性豈不是更大?
郭緒低聲道:「今日我已經說了許多不該說的話,王公子若是聽我一句勸,明日我一定親自將你送出邏娑城,若是不肯聽。權當我們從未見過。」他轉身想要離去。卻聽龍淵又道:「我還有一句話想問問郭老闆,吐蕃和巴蜀開戰之時。你究竟希望何方獲勝?」
郭緒轉過身來,目光之中跳躍著兩團激動的火光,他低聲道:「在我心中從未希望吐蕃戰勝過,就如我雖然生活在邏娑,可是心中卻只當自己是漢人,一個大康的子民!」
龍淵內心劇震,他從未聽到別人如此動情的表達過對故土的深情,他低聲道:「郭大哥,就衝你這一句話,我可以當你是我一生一世地朋友。」
郭緒雙目一亮,龍淵地年紀雖然比他小上許多,可是當龍淵說出這番話的時候,他竟然感到一種莫名地激動,在龍淵面前讓他甚至忘記了年齡的界限,忘記了以往的世故,他不知為什麼,平生以來,還是第一次擁有這種奇怪的感覺。
龍淵低聲道:「代代死了!」
郭緒充滿驚詫道:「什麼?」
龍淵道:「我此次前來邏娑的途中遇到了吐蕃大臣扎西浦發,他臨死之前告訴了我這個秘密,我之所以想要面見活佛,是想將扎西浦發的那番話告訴活佛。」
郭緒滿面憂色道:「這件事只怕大大的不妙,祿東贊家族必然將代代之死推到漢人地身上,拉占身為主帥難逃其責,這該如何是好?」他萬萬沒有想到局勢竟然發展到如此惡劣地地步,一時間也想不到該如何做才好。
龍淵道:「扎西浦發臨死之前曾經說過,代代有意將王位傳給卓瑪公主。」
郭緒歎了口氣道:「代代的舅父乃是天竺烈日王,他將王位傳給卓瑪是想獲得烈日王地支持,維護代代家族的利益。」說完,他又搖了搖頭道:「不過,依我看烈日王未必肯出這一份力!」龍淵對烈日王並不瞭解,低聲道:「什麼原因?」
郭緒道:「其實烈日王和代代都是一樣的好色荒淫,只不過烈日王更為殘暴,現在天竺國內也是怨聲載道,自顧尚且不暇,哪裡還有精力去兼顧這邊的事情……不過……」
「不過什麼?」
郭緒又道:「照我看代代真正想將王位傳給的人還是多吉,只不過他擔心多吉年紀幼小,若是登上王位,必然受到祿東贊家族的把持,所以才想起讓卓瑪公主先繼承王位,日後在傳位給多吉的主意,可是烈日王這個人很難相信……」
龍淵並不擔心日後吐蕃政權落在何人之手,他真正擔心的乃是這場政治風暴不要波及到自己的領地,他低聲道:「郭大哥,若是這場戰爭再度掀起,只怕損傷會難以想像。」
郭緒咬了咬下唇道:「代代已經死了,祿東贊家族正是出於這個原因,方才將喀丹寺嚴密控制了起來,洛巴活佛現在也是自身難保。」
龍淵道:「他是唯一可能改變吐蕃局勢的人!」
郭緒皺了皺眉頭:「我雖然沒有辦法讓你和活佛相見,可是我可以安排你和卓瑪公主相見!」
聽到郭緒這樣說,龍淵的眼前等於出現了一盞明燈,他點了點頭道:「一切拜託郭兄了!」
邏娑平昭寺乃是一個特殊的所在,這裡有位來自中原的高僧慧覺,已經在平昭寺修行了三十多年,寺內共有十多名僧眾,也全都是漢人,當地吐蕃人雖然信奉佛法,可是在他們的心目中平昭寺和喀丹寺的地位根本無法同日而,門前冷落,香火清冷,看來這外來的和尚好唸經這句話也不是每個地方都適用。
然而在平昭寺不多的信徒之中卓瑪就是一個,平日裡她偶爾會來平昭寺燒香拜佛,請慧覺解惑答疑。
這幾日邏娑城多數時間都籠罩在陰雲之中,龍淵在郭緒的預先安排之下,來到平昭寺內,在大殿的佛像後等著,今日卓瑪公主會前來平昭寺進香。
據郭緒所言,這樣是唯一可以和卓瑪公主單獨相對的機會。
在佛像後等待了整整一個時辰後,終於聽到外面的車馬之聲,平昭寺的規模很小,在邏娑城內遍佈的廟宇之中顯得頗為寒酸,連飛簷的金漆也多處剝落,龍淵從外面突然變得急促的風鈴聲推測到風力又大了許多,難道預示著今日和卓瑪的會面不會平靜?
吐蕃公主卓瑪在四名美女武士的護衛下走入平昭寺,其實陪同她前來的還有二十名武士,全都被她留在了平昭寺外,自從吐蕃兵敗之後,聰敏的她便已經覺察到吐蕃政壇之中正在醞釀著一場風暴,她的出行,她的一切舉動都開始受到嚴密的監視,連這二十名武士之中也多半都是祿東贊家族的親信。卓瑪其實最想去的地方是喀丹寺,在這種時候她更需要活佛洛巴的指引,然而祿東贊家族已經將喀丹寺完全控制了起來,即便她身為公主也不能隨意接近。
從龍淵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院落中的情形,卓瑪身穿一身華麗的五彩宮裝。長髮在頭頂挽成彎月的形狀,掛滿珍貴的天珠、綠松石,因為她臉上蒙著面紗的緣故,看不清她的容貌,雖然穿著繁瑣厚重的宮裝,仍然掩飾不住她窈窕地身姿,她身材頎長,高出身旁侍女半寸左右。暴露在面紗外面的肌膚卻是極其白皙細膩,不同於吐蕃女子常見的黧黑之色,秀眉彎彎細長,一雙美眸在黯淡的天空下呈現出深邃的藍色,鼻樑比起漢族女子高上一些。輪廓挺直,大概是因為她本身有天竺血統地緣故。
卓瑪公主進入廟門之後,一步一拜顯得異常虔誠,身旁侍女也隨著她不停跪拜。
龍淵心中暗忖,不知郭緒是否已經將自己和她在這裡會面的消息告知給她,看卓瑪的樣子,分明是為了求佛而來。好像心無旁騖。
耐心等了許久。方才看到卓瑪來到大殿之前,她用吐蕃語向身邊侍女道:「我要單獨為父汗祈福。你們在外面候著!」幾名侍女全都退出一段距離,然後恭恭敬敬跪在那裡。
卓瑪走入大殿之中,雙手合什跪拜在蒲團之上。
龍淵雖然聽到她說話,可是苦於不懂她說些什麼,只能在佛像後老老實實候著,此次前來和卓瑪相見雖然有郭緒從中安排,可是畢竟冒著相當的風險。如果走露了風聲。他們這些人在邏娑的處境只怕會變得凶險無比。
卓瑪向佛祖跪拜禱告之後,終於開口小聲道:「你可以現身了!」她說的是漢話。雖然帶有一絲異域情調,可是龍淵能夠聽得明明白白,他整了整衣袍從佛像後走出,整個人仍然躲在陰影之中,大殿內的光線很弱,卓瑪看不清他地面貌。
她緩緩站起身,向身後望了望,四名侍女全都規規矩矩垂頭跪在那裡,根本看不清大殿內地情景,她慢慢向龍淵走去,身上配環叮咚作響,龍淵下意識的透過窗格向外望去,確信無人偷聽,再回頭時,卓瑪已經走到距離他不到三尺地距離,鼻息間聞到一股清新淡雅的香氣,馬上分辨出這香氣來自卓瑪的身上。
幾束天光從窗格之中透入,投射在龍淵和卓瑪之間,彷彿為他們表明了分界線。
龍淵低聲道:「在下受人所托,特地前來面見公主!」
卓瑪一雙湛藍色的美眸充滿警惕的看著龍淵:「吐蕃與漢人剛剛交戰完畢,我們之間有什麼好談?」
龍淵拿出扎西浦發臨死之前交給他的黃金獅頭令牌,卓瑪目光一凜,從龍淵手中拿過令牌,輕聲道:「你從何人手中得到的?」
「扎西浦發!」
卓瑪點了點頭:「他不是在軍中嗎?為何這面令牌會落在你地手中。」聲音之中已經流露出幾分驚恐,這令牌是可汗賜給朝中重臣地信物,令在人在,令亡人亡,扎西浦發的令牌落在此人地手中,十有八九證明扎西浦發已經不在人世了。
龍淵道:「我遇到扎西浦發之時,他正在被人追殺,可惜我畢竟晚到了一步,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死去。」
「何人殺他?」
龍淵道:「我不知道,公主,我之所以冒險前來,不單單是為了忠人之事,更是不忍心看到吐蕃和漢人之間戰事剛歇兵刀又起。」
卓瑪敏銳的覺察到龍淵的這句話中大有深意,輕輕咬了咬下唇道:「你想說什麼便直截了當的說出來。龍淵點了點頭道:「我從扎西浦發口中得知,可汗已經死了!」
「什麼?」卓瑪驚聲道,一雙美眸瞪得滾圓,晶瑩的淚光在眼眶之中打轉,其實這些天來她已經隱約猜到一定發生了重要的事情,可是她始終不敢想像這最壞的情況。
龍淵低聲道:「元帥拉占為了避免過早的引起國內震盪,所以封鎖了這一消息。他讓扎西浦發先行返回邏娑,其目的是為了將大汗的死訊告訴你和活佛洛巴,讓活佛出面幫助你穩定吐蕃政局。」
龍淵從未見到過像卓瑪這般鎮定地少女,她雖然流淚可是並沒有亂了半分的方寸,情緒在瞬間已經恢復了初始的冷靜和鎮定:「父汗臨終遺言是什麼?」
龍淵一切如實道:「據扎西浦發所說,可汗讓你暫攝王權,等到你兄弟成人之後方可將權位交給他,以免吐蕃出現內亂。」
卓瑪點了點頭。轉過嬌軀,在黑暗之中抹去淚痕,她回過頭來,目光盯住龍淵的雙目:「你究竟是誰?為何會對我吐蕃的內政如此熱心?」
龍淵淡然道:「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保證,你父汗之死和漢人沒有任何的關係,等到你父汗的靈柩回到邏娑,必然會有人在他地死因上大做文章,最有可能將一切的罪責推到漢人的身上,到時候形勢將變得不可收拾。」
卓瑪冷冷道:「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話?」
「你信不信我並不重要,你父汗的死是事實。如果你不是傻子。便會知道當務之急並非是尋找殺害他地真兇,而是穩固吐蕃的政局。穩定你家族的統治,不要被別有用心之人利用。」
「我怎樣做,你不必過問!」卓瑪的語氣中透露出足夠的倔強。
龍淵歎了一口氣道:「雖然我和你並不是朋友,可是我也不希望看到你和你的兄弟被奸人所害,有句話我想奉勸你……」
「不必!該怎樣做我自己知道!」卓瑪轉身向大殿門外走去。
龍淵想不到她竟然會拒絕的如此乾脆,不由得呆立在那裡。
卓瑪走到大殿門前,從她地美眸之中已經看不到丁點地淚光。她向那四名侍女道:「去將慧覺大師請來。我有事要請教他!」
卓瑪去而復返又出乎於龍淵的意料之外,他望著卓瑪地雙眼。低聲道:「公主現在想聽我說了嗎卓瑪道:「無論怎樣,你都算的上一個有勇氣的漢子,郭緒、慧覺他們都不是普通人,他們願意幫助你,便能夠看出你一定有過人之處,說吧!我聽著!」
龍淵道:「我說的這些話全都是一家之言,你可聽也可不聽,我雖然是一個外人,可是也能夠感覺到現在邏娑緊張的局勢,從祿東贊家族將喀丹寺控制住,足可以看出他們對活佛洛巴充滿了顧忌,只有控制活佛,才能夠控制吐蕃的政局。從這件事上來看,他們已經搶佔了先機,我可以斷定祿東贊家族已經知道了可汗之死。」
卓瑪緩緩點了點頭,龍淵的這句話等於在暗示她,殺害父汗地真兇就是祿東贊家族,正是因為如此,他們才能不慌不忙地佈置這一切。
「對吐蕃人而言,可汗離世,由小王子多吉繼位乃是天經地義,可是這樣一來,王權就會實際上落入祿東贊家族之手,你父汗一定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會做出讓你攝政的決定。」
卓瑪低聲道:「父汗卻沒有想到,現在祿東贊家族地勢力發展到了何等的地步。」
龍淵道:「這場仗雖然艱難,可是未必沒有勝算。」
卓瑪美眸一亮,眼前的男子流露出超人的自信和霸氣,這是她在他人身上從未感受過的,假如同樣的話換成別人來說,她一定會嗤之以鼻,而龍淵說出來卻顯得充滿了信服力。
龍淵道:「我算過,拉占率領大軍返回邏娑還有六天的時間,這六天之中無論是拉占還是祿東贊家族都不會主動將可汗的死訊透露出來。」
卓瑪點了點頭道:「那又如何?」
龍淵道:「丹巴他們一定以為你還一無所知,而你已經知道了真相,這便是先機!」
卓瑪道:「可是這吐蕃王室上上下下,真正願意幫助我的可能只有拉占和活佛,現在活佛被他們控制起來,而拉占元帥並不在邏娑。」
龍淵道:「就算他在邏娑,祿東贊家族也一定想好了對付他的辦法,如果是我,便會治他個護主不利,溝通外敵的重罪!」
卓瑪暗自心驚,如果拉占被治罪,那麼吐蕃之中更沒有人可以幫助自己了。
龍淵道:「先下手為強,你雖然無法接近活佛,可是你仍然有很多的機會。」
卓瑪顫聲道:「什麼機會?」
龍淵意味深長道:「你不要忘了,祿東贊家族他們的最終目的是什麼!」
「是為了奪權!」
「想要讓人信服的奪權,就要控制多吉,讓多吉成為他們的傀儡,只要切斷了他們的途徑,就等於抓住了他們的命脈!」
卓瑪頓時明白了龍淵的意思:「你是說我從弟弟的身上著手?」
龍淵淡然笑道:「是你自己說的,可不要推到我的身上!」
卓瑪搖了搖頭道:「我絕不會用這樣卑鄙的手段對付我的弟弟。」
龍淵道:「你這樣做並非是為了傷害他,而是為了保護他,以目前的局勢,想要和祿東贊家族對抗,多吉是你唯一的機會。」
卓瑪久久凝視龍淵,雖然是第一次見面,她卻已經感覺到龍淵的高深莫測,緩緩點了點頭道:「我該走了!」
門外響起蒼老的佛號之聲,原來是慧覺到了,卓瑪和慧覺擦肩而過,竟然看都不向他看上一眼。
卓瑪離去之後,慧覺來到大殿之中,蒼老深邃的目光注視著龍淵。
龍淵恭敬合什道:「大師好!」
慧覺淡然道:「何謂好何謂不好?」
龍淵微笑道:「對大師來說,天下蒼生說好便是好,否則便是不好!」
慧覺溝壑縱橫的臉上居然露出了一絲笑意:「施主果然與眾不同!」他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請到後院說話!」
龍淵跟隨慧覺來到後院禪房。
郭緒早已在禪房中等候,桌上還放著一盤沒有下完的棋,龍淵不禁笑道:「看來是我打擾兩位的雅興了。」
郭緒笑道:「應當是卓瑪公主打擾了才對!」
慧覺邀請龍淵在蒲團之上盤膝坐下,手握佛珠道:「施主從中原行數千里路來到邏娑,當真是用心良苦。」
龍淵微笑道:「別人行千里路來此乃是為了參佛,我行千里路來到這裡是為了解救芸芸眾生。」
郭緒哈哈大笑道:「相比而言,公子的境界更高一些,功德更大一些!」
慧覺面無表情道:「好一句解救芸芸眾生,從施主這句話我便可以猜到,施主定然貴為王侯。」
龍淵道:「大師此言差矣,芸芸眾生在我佛面前皆曰平等,何來貴賤之分?」一句話竟然將慧覺問住。
慧覺點頭不已道:「施主字字珠璣。禪機暗藏,老衲佩服佩服!」
龍淵也不禁暗暗佩服慧覺的眼光,從剛才的那句話,他已經聽出慧覺一定猜到了他的身份。
郭緒道:「天色不早了,王公子,咱們不要耽擱大師坐禪了。」
龍淵趁機起身告辭。慧覺親自將他送出門口,顯見對龍淵推崇之至。
兩人從後門離開了平昭寺,卻見外面又刮起了大風,細小的冰屑隨著乾燥的寒風迎面扑打在他們的面孔之上,龍淵下意識的圈,還是沒有找到兩人地影子。
回到雪峰客棧,卻見胡二慌慌張張迎了上來,驚聲道:「不好了,袁老闆被抓走了!」
龍淵也是一怔,此時看到妙嬋從客棧內走了出來,看到她安然無恙。心中稍稍一緩,可是想起袁秋堂之事不由得憤怒起來,她怎麼一個人逃了回來,居然將袁秋堂丟下。
石娃子和耶律峰對妙嬋都素無好感,石娃子大聲道:「我袁大哥呢?」
妙嬋並沒有理會他,向龍淵招了招手道:「你進來我對你說!」
龍淵帶著滿懷的疑惑跟她進入房內。大聲道:「究竟怎麼回事?袁秋堂因何被抓?」
妙嬋看到龍淵的神情,當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怒道:「你衝我發什麼火啊?他被抓跟我又有何關係?」
龍淵勃然大怒道:「是你叫他一起出去,現在你好端端的回來,而他被人抓去,居然還說跟你沒有關係?」
妙嬋道:「他被抓是因為遇到了一個昔日的仇人!」
龍淵微微一怔,錯愕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妙嬋道:「我和袁秋堂出去,目的是看看有沒有機會潛入喀丹寺,可是誰成想剛剛出去不久便遇到了一隊吐蕃兵馬。本來也沒有什麼,我們躲在道路兩旁,想不到那統軍的將領之中竟然有一個漢人!」「漢人?」
妙嬋點了點頭道:「那漢人名叫趙東善,原本也是擁藍關的一名將領,投奔了吐蕃人,也合該袁秋堂倒霉,我們藏在人群之中,這麼多人,那趙東善一眼就將他認了出來。」
龍淵怒道:「這趙東善著實可惡!」
妙嬋道:「袁秋堂看到苗頭不對,便和我分開逃走。可是終究還是被他們抓住了。」
龍淵濃眉緊鎖,來回走了兩步:「袁秋堂被抓走了多久?」
「不到半個時辰!」
龍淵暗忖,這件事如果單單是因為趙東善和袁秋堂地私仇還倒罷了,最怕就是這些吐蕃人對袁秋堂用刑,若是袁秋堂受刑不過,將他們一併供出。這件事的麻煩就大了,他當機立斷低聲道:「我們馬上離開這裡!」
胡二聽說之後。帶領他們前往郭緒地府邸,目前在邏娑城內,他們能夠信任的也只有這寥寥幾人而已。
郭緒聽聞袁秋堂被抓的消息也是大吃一驚,他將龍淵等人安頓停當之後,馬上出門打探消息,龍方。」
龍淵轉過身去,卻見妙嬋美眸之中已經滿是晶瑩的淚光,他低聲道:「妙嬋,我從未怪過你,我也相信,你也不想袁秋堂出事,事情既然已經發生,我們便要接受現實,盡一切努力化解這場危機,保證秋堂的平安!」
妙嬋含淚點了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