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 韋帥望系列 作者:晴川 (連載中)

taiwan3235 2008-9-14 14:09:5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80 29016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5 19:32
韋帥望的江湖 卷三 少年韋帥望之眾望所歸
第19章

  一路風塵僕僕,冷家兩位大人物終於回到冷家。

  帶著一幫孩子見過冷家的太上皇,冷秋看著兩個美女,一個俊男,倒也心情不錯,冷蘭是他親侄女,自然高看兩眼,問一聲:「冷蘭?」

  冷蘭來時,她母親已經吩咐過,凡事聽韓掌門的,但是離冷掌門遠一點。所以,韓青示意她上前施禮,冷蘭只得再次上前跪拜:「晚輩冷蘭,見過冷掌門。」

  冷秋笑了:「冷掌門——好。」有意思的孩子,人家出了五服的還巴巴地過來叫爺爺叔叔大爺的,她倒是直接,冷掌門。

  有骨氣的丫頭,有意思。

  韓青韋行對視一眼,媽的,冷掌門!同時感覺,要保住冷蘭的小命,還真有難度。

  冷秋笑道:「我已經不是掌門人了。」

  冷蘭沉默一會兒:「冷——」韓青咳一聲:「師父,他們遠道而來,孩子們也累了,讓他們先歇息去吧。」冷汗快下來了,冷蘭小朋友要是把她的話說完,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冷前掌門四個字,讓她說出來那四個字,估計冷秋就要發飆了。

  冷蘭心裡切一聲,我才不會叫你大爺伯父之類的,讓你冷笑說:「我同你父親已經斷絕關係了。」哼哼!

  冷秋揮揮手,小朋友們鬆口氣,都告辭而去。

  冷秋微笑:「有骨氣的小孩兒,是不是?」

  韓青笑答一聲:「是。」心想,上一個有骨氣的小孩兒,好像是讓你給活活捏死了。

  冷秋沉默一會兒:「冷掌門——雖然我是很想說,我同她啥關係也沒有的。」笑了,居然被丫頭片子給搶先了。怪閃人的。

  韋行心裡想,她是你女兒,可不是跟你一樣有骨氣嘛。看看韓青,你聽到沒有,師父對她可是超不爽啊。

  韓青回他一個「廢話」的眼神,那還用說嘛,冷前掌門的江湖地位已確立多年,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人敢拿下巴對著他的臉,今兒冷蘭小朋友的下巴就抬到有那麼高。

  半晌,冷秋笑:「長得還不錯,漂亮小丫頭難免傲一點,原諒她一次吧。」

  韓青與韋行再一次對視,喔,師父對自己兄弟和自己初戀女友,倒也還有舊情,那韋帥望那一箭就更……

  冷秋笑問:「你們兩個,眉來眼去的,商量完了沒有?誰坦白交待?」

  兩人幾乎同時,韓青道:「我弟子韋帥望……」韋行道:「韋帥望……」

  兩人一起頓住,互相看看,意思都是:這個,是我的責任,我說吧,韓青點下頭,意思是我來。韋行猶豫一下,好吧,你說明文寫得清楚點。

  冷秋道:「唔,對,韋帥望沒來,韓青的主意吧?」

  韓青陪笑:「帥望闖了點禍。」

  冷秋問:「他有過哪天不闖禍嗎?」

  韓青再次陪笑,冷秋笑道:「你的意思是說,這次闖的禍比較大,或者,比較特別,或者——同我有關?」乖乖,這小子不用每次都騎到我頭上來吧?

  韓青道:「他在山下同蘭兒遇到,發生了點誤會,兩個孩子打起來了,都受了點傷。」

  冷秋很感興趣:「怎麼回事?」一副侍候好戲上場的表情。

  韓青把經過講一遍,倒不用修飾,反正無論是色迷迷還是心狠手辣,在冷秋那兒,都不算缺點,只是特色罷了。冷秋聽著津津有味,笑道:「這樣看來,那小丫頭倒是傲得挺有理的,不過帥望年紀還小,韋行,回去還得多揍他幾頓,不幹正事,天天玩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連個小丫頭都打不過,太給你丟人了。」

  韋行唔一聲,那是肯定的,我不把他揍成天下第一,我不姓韋。

  韓青責備地瞪他們兩個一眼,這就是你們兩位在這件事裡得出的結論?真有正義感!

  冷秋沉默一會兒:「冬晨那孩子倒不錯?」

  韓青答一聲:「功夫人品都不錯,年紀還小。」

  冷秋再次沉默,許久,問道:「納蘭既然送他去冷颯那兒,想必是不想他——」不想他在冷家山上吧?良久:「這兩個孩子在一起——」

  不悅,冷蘭就罷了,他親侄女,雖然對他一臉不憤(不順眼啊不順眼!),那個冬晨是什麼身份,他容他不死就是了,冷蘭本就不是理想選擇,再加上個冬晨,那是想也別想。

  韓青見他不自在,再看韋行一眼,緩緩道:「婉兒不願冷蘭留在冷家。」

  冷秋這才點點頭,笑道看看韓青:「把韋帥望留在山下是什麼意思?」你還是疑我,可是?你小子又欠揍了?

  韓青沉默一會兒:「雖然只是小孩子打仗,可是,傷到師叔的女兒,外一影響比武——」

  冷秋哼一聲:「你師叔?你另投名師了?」怒,什麼?是怕傷到冷蘭?嗯,怕傷到冷蘭我不高興,我有什麼不高興?

  這麼一想,立刻更生氣了,冷蘭是那麼重要的人物嗎?她為什麼那麼重要?你憑什麼覺得她那麼重要?

  冷秋那一張臉,慢慢陰沉下來。

  媽的,你什麼意思?我讓你殺了他們,你放他們走,我同他們斷絕關係,你倒同他們有來有往,你還覺得我有義務把他們女兒當親人?

  半晌笑道:「大人物啊,韋行,你也覺得應該把帥望留在山下?」

  韋行愣了愣,有啥不對?

  呃,對了,他還不知道冷蘭是他女兒,如果只是師叔的女兒,當然沒啥了不起的,可是——我們還不能說,這個這個!

  冷秋笑微微地:「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你覺得別人家孩子比自己家孩子重,你怎麼想的?你不是應該去把她爹教訓一頓,讓他知道你們家韋帥望是不能碰的嗎?」

  韋行張口結舌:「我我我,我沒有——,她,這個!」韋行漲紅臉:我有那麼做過嗎?我什麼時候幹過那種事?

  冷秋回過頭再看一眼韓青:「真是這個原因?」

  韓青半晌:「無論如何,血緣是斷不了的!」

  冷秋的臉上一閃而過的怒容象泡沫一樣,好像從未出現過,可是他的笑容有一種涼涼的感覺,他微笑,和藹親切地:「你不說,我倒是忘了這件事,原來血緣是斷不掉的,像韋帥望,像冷冬晨,我差點忘了他們的血緣了。」

  韓青一頭冷汗,這這這,這個邏輯關係簡直太——

  冷秋微笑:「再告訴我一遍這件事吧,我得記牢一點!」

  韓青啞口無言,冷秋笑了,雖然今天很不爽,可是,能讓韓青啞口無言也算是少有的快事了,他溫和地說一聲:「滾吧!」就把韓青放過了。

  韋行替冷蘭療傷,一直鐵青著臉,冷蘭也回報以鐵青色的臉,不過,她心裡也明白,誰是自己人。像這樣一副鐵青臉,被氣個半死,還不得不伸手相幫的,百分百是自己人。只不過冷蘭小朋友從沒低過頭,對誰也沒低過頭,以前沒有過,以後也不打算有。

  她對韓青的態度,已經是空前的好了,如果不是她母親一再囑咐,像這種上來就直面相斥的陌生人,她絕對是翻臉。

  當然如果不是兩家關係近,韓青也不至出言責備,那樣子訓斥一個晚輩,被人頂撞了就大失面子,以他的身份,又不能對個晚輩小女孩兒動手,冷蘭的過錯又不是死罪。江湖上行差踏錯,直接付代價好了,誰肯出言提醒,你會在不知道的時候,發現自己吃了虧,被排擠了,最糟糕的,當然是發現自己死了。

  如果冷蘭不是有家勢的話,最後結果當然是在山上與奇怪的人發生衝突,然後走到奇怪的地方,遇見奇怪的放錯的機關,成為山上冤死的鬼魂。

  不過冷蘭也很聰明,雖然覺得很沒面子,一臉不快,倒底還是聽韓青的安排,也忍著沒對韋行說:「我不吃嗟來之食。」

  第二天,韋行下山,一大早,已到納蘭處,納蘭正哄著帥望吃東西,昨天晚上吃了太多的韋帥望,一聽到韋行的聲音,立刻胃口缺失。

  納蘭摸摸帥望頭,輕聲:「你這孩子,你被你韓叔叔寵壞了,知道嗎?」

  又憐惜他,揉揉他頭髮:「打起精神來,外面什麼人都有,你必須能應付每個人!」

  韋行在桌子另一邊,隱隱覺得納蘭不住喃喃勸慰,好似同自己有關。韋帥望勉強振作,可是倒底沉默下來。

  不論如何,我就是喜歡睡懶覺耍賴,大聲說笑,胡說八道,我不想變成另外一個樣子。

  納蘭笑道:「等你武功天下第一時,就愛怎麼樣怎麼樣了。」

  帥望沒精打彩地,過去抱住納蘭:「我走了,讓師父早點叫我回來。」

  納蘭輕輕按住小傢伙的後背,讓他同自己貼得更近,輕聲:「放心,一定,時間很快會過去。」

  苦笑,這麼悲涼。

  冬晨走時,只是低著頭,站在她面前,怕她責備,不敢開口,到她說:「走吧!」那孩子才抬頭看一眼,沒有眼淚,卻滿是不捨,她只是微笑,其實,她也希望能這樣擁抱著,安慰他。

  納蘭慢慢微笑,輕聲:「韋帥望,男孩子不興露出這麼個表情,你給我笑著走。」

  韋帥望把嘴角彎上去,可是,不知為什麼,納蘭覺得那雙紗布底下的眼睛,一定還是充滿悲涼的。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5 19:33
韋帥望的江湖 卷三 少年韋帥望之眾望所歸
第20章 笨蛋

  冷家山上一派熱鬧,韋府卻很清靜,是的,韋帥望沉默著。

  他父親對他的要求比原來大大提高,高到韋帥望需要經過一個新的適應期才能有力氣重親開始淘氣。

  晚上倒在床上,韋帥望朦朧地想:「我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了,再這樣下去,大腦沒有使用的機會,我會慢慢變成傻子吧?」來不及深想,來不及感傷,來不及考慮解決辦法,韋帥望已經「咕咚」一聲跌進無盡的黑暗中,昏睡過去,像死亡一樣香甜的睡眠。

  第二天夜裡,韋帥望想到:「這種情況真的不能再繼續下去了,我已經感覺到我的智力在下降了。」再往下想就超出他體力的極限了,黑暗抱住韋帥望,搖啊搖,睡吧睡吧,親愛的寶貝,讓黑暗安撫你疲憊的肉體與靈魂。

  早上起來時,韋帥望呆呆地想:「我昨天夜裡想到什麼重要的事來著?」韋行的腳步聲已從窗外傳來,韋帥望跳起來,穿衣服,喝口粥,撲出去,他爹已經不耐煩:「讓我等你?!」

  帥望看看天色,意思是,老大,是你早到了啊!

  韋行怒吼:「黎明即起!」

  韋帥望哭喪著臉,我是摸黑穿的衣服啊!

  韋行怒罵:「打起點精神來!」

  帥望努力地站得筆直,可是一張臉還是沮喪地。

  遙想遠方的熱鬧,韋帥望實在是無法打起精神來。

  在遠方。

  冷家山上的桃花再一次盛開,桃花開處,一身雪白的冷蘭,傲立繽紛花雨中,正輕輕轉動手腕,證明自己的左手仍然存在。漫天漫地的花,一小片一小片,成千上萬地開起來,再成千上萬地隨風飄逝,大自然就這樣奢靡地浪費著生命。

  冷蘭的眼睛,望著不遠處校場上,粉色的白逸兒與淡青色的冬晨,衣袂翻飛,劍光閃爍。

  大太陽底下,長劍劃出圓弧時,一道彩虹會憑空出現。

  所有人都很享受,感覺中的華山論劍就該如此,絕世脫俗的美女,英俊瀟灑的少年,美人如玉劍如虹。

  冷蘭微微詫異,在她感覺中,不管是弱質纖纖還是妖異狐媚的女孩兒,都同高強的功夫扯不上關係,難道嬌滴滴與與媚態是一天練成的?術業有專攻,整天鑽研那個,在功夫上就不會上心。這個白逸兒,難道天生異稟?

  雖然兩人過招時,白逸兒擋的那一下很是迅捷,但是因為韋帥望踢過來的那一腳更加狠辣,冷蘭也沒太把逸兒放在心上,沒想到,真的比試起來,這個小狐狸精還真棘手。冬晨小她三歲,功夫比她自然有差距,可是以同齡人來說,冷冬晨的功夫絕對是佼佼者,在白逸兒劍下,竟然佔不到上風。

  白逸兒的劍速度快,應對靈動,姿勢到位,這至少證明,這個美少女下過苦功夫,人聰明,又受過明師指點。

  聰明,能看出來;下過苦功夫,雖然她不像,那也罷了,可是明師——

  冷蘭皺眉,白逸兒?哪來的?沒聽過有武功高強的白家啊!師承哪裡?

  這個女子的功夫好不詭異,明明是冷家劍法,可是用法招式上總有些地方不太對,要說她的招術不是正宗,不,她的一招一式,絕對正宗,看了一會兒,冷蘭終於知道哪裡不對了,這女子的招式是百分百同她一樣正宗的招術,卻用了冷家另一派的心法。冷蘭微微皺眉,這不是犯忌的嗎?

  校場下,已經一片交頭接耳聲。

  韓青也緩緩站起來,他知道逸兒的功夫有異,可是想不到施展起來,這樣明顯,回頭看冷秋,只見冷秋似笑非笑望著他,那個戲謔表情,那個開心勁。

  冷惡把一個小女孩兒教成這個樣子,然後把她一扔,放手不管,簡直是——

  就像撒旦把他愛慕的世間女子打上惡魔印記,然後扔在人世間不管一樣,大家都知道那後果。

  會被人當成女巫撲殺。

  韓青四望,一定會有人站出來質問,目光過處,有人目光閃爍,有人面帶譏誚,這都不要緊,可是有人在低頭思考,有人臉上露出準備開口說話的表情。

  韓青再次回頭,看冷秋,冷秋伸手做個請的手勢,意思是你解決,你隨便。

  韓青沉默一會兒,緩緩坐下。

  那是一個決定息事寧人的姿態,在等韓青態度的人,自會放棄討論。

  韓青示意冷顏上前,冷顏過來:「掌門。」

  韓青問:「咱們向武林發的通告,文字版本的,你手上有嗎?」

  冷顏想了想:「有,我現在回去取,如果掌門著急,我還記得內容。」

  韓青問:「每一個字?」

  冷顏道:「是。」

  韓青道:「寫來給我。」

  冷顏片刻把寫好的東西送到韓青面前,韓青看一遍,點點頭。

  別人也還罷了,冷慕無法沉默,六個人進級前五,黑龍對桑成,冷卻對冷蘭,白逸兒對冬晨,按以往的慣例,前六名應該由冷家幾個德高望眾人士決定名次,以強對弱,免得強強相對,讓弱者僥倖,按冷卻的功夫,應該是對著一個弱一點的選手才對,冷卻的功夫,應該是前三之列,就算是與那個精靈美女有一爭,可絕對不會排到第五六去,絕對不應該對著幾乎是奪魁呼聲最高的冷蘭,可是今年,因著另一支勢微,韓掌門竟然說為了公平起見,抓鬮決定每場的對手,冷卻抓到冷蘭,冷慕幾乎當場吐血。別說沒有勝的把握,就算是僥倖勝了,剛剛同那樣強勢的對手對決過,哪有體力應付第二天的比武?

  如果白逸兒被取消資格,至少冷卻的前三比較有保障,桑成與冬晨對冷卻都構不成威脅。

  前三名幾乎可以保證會在冷家未來的管理層獲得發言權——前題當然是活著。

  冷慕看看韓青的表情,知道韓青不想提,他認為韓青不想提,是因為韓青的弟子明明是六個人裡最弱的一個,白逸兒取消資格,桑成進前五,冬晨又與韓青有關係,正在與白逸兒對陣,不管是輸是贏,他提出取消白逸兒的比賽資格,傳出去,好說不好聽,畢竟韓青是一個很愛惜羽毛的人。

  冷慕左右看看,有沒有別的人提出這件事?

  大家都在議論,事發突然,一時還無人開口。

  冷秋輕咳一聲,韓青看他,他看一眼冷慕。

  韓青起身,要過去說話,冷秋按住他,微笑:「賣人情嘛,就賣個明白。」眨眨眼睛,我也明白,你覺得這個小白逸兒功夫不錯,嗯,很好,我也覺得她不錯,如果能收下,我們就收下她,收不下,等她一下山,我們就讓她出意外。所以,我們最好讓她欠我們一個大大的人情,別暗中把這場風波平息掉,再說,我也喜歡看熱鬧。

  韓青哭笑不得,師父啊!你是真覺得好玩是吧?反正不用你負責任。反正把別人玩死了,你也不在乎。

  場下人議論紛紛,冬晨已有知覺。

  他的對手,正用著與他幾乎一樣的招式,卻是完全不同的發力方式,他心裡正在問,這女子師承是誰?然後聽到場下象下起了一場小雨,或者飛來一群蝗蟲。

  冬晨頓時明瞭,這女孩兒的師門有問題,她可能會贏了這場比武,輸掉自己的性命。

  太過聰明的人,容易分心,冬晨不過微一走神,白逸兒的長劍已劃過來,同一門下,對練多次,那一劍是虛招,冬晨本能地反應封住這一劍的後招,但是不,白逸兒直刺過來,冬晨急閃身,他的劍走空,白逸兒的劍從他身前劃過,他來不及反應,白逸兒整個身體已經撲過來,嬌柔的面孔妖媚的微笑,整個世界在逸兒身後交錯成背景,這個精靈少女,在一剎那兒彷彿讓時空凝滯,只有她的笑容那樣清晰真切。

  冬晨覺得胸前微微一痛,大驚,左手擊出,右手劍回,知道被人制住要穴,必受重傷。

  白逸兒依舊是那個微笑,小小纖細手指,微微發力,推開冬晨,冬晨一臉驚愕,怎麼?是已經下了手,還是——

  白逸兒閃開冬晨那一掌,後退,遇到冬晨收回的劍,後仰,身子躍起,在空中翻身,衣袂飛場,石榴紅,水粉,雪白一層層展開,次弟翻飛落下,好像在半空中綻放了一朵絕世綺麗的花,翻飛中,頭上一支釵環落下,在冬晨的劍上發出「錚」的一聲,長髮水般瀉下。逸兒落地,橫劍,微笑,長髮在風中飛揚。

  冬晨愣了愣,手裡劍還指著逸兒,劍上的斷髮,絲絲縷縷,隨風飄逝,他暗自運行內息,發現自己並未受傷,愕然。

  場外不知情的,只當逸兒吃了虧,釵折發斷,已嘩然起哄。

  白逸兒只是微笑。

  冬晨站了一會兒,收劍,後退,劍尖向下,抱拳,認輸:「我輸了!多謝手下留情。」

  白逸兒再次燦然一笑。

  韓青終於鬆口氣,把一顆心放到肚子裡,剛才白逸兒那一掌,差點把他嚇死。

[ 本帖最後由 taiwan3235 於 2008-9-15 19:42 編輯 ]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5 19:33
韋帥望的江湖 卷三 少年韋帥望之眾望所歸
第21章 既往不咎

  韓青站起來,示意冷顏宣佈結果,同時給白逸兒一個感激的眼光,他當然知道逸兒為何手下容情,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這個孩子我護定了。

  白逸兒回他一笑:「彼此彼此。」

  冷顏高聲:「半決賽第一場,冷冬晨對白逸兒,勝出者——」

  只聽一聲斷喝:「慢著!」冷顏一愣,轉頭看到華山派的掌門人區青海,那是個年近三十的方正男子,個子不太高,人很壯實,一張臉和氣中帶威嚴,此時這張臉卻已漲紅扭曲,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喝:「敢問這位姓白的小姑娘,你的師承——?」後幾個字幾乎是咬著牙迸出來的。

  冷慕一喜,區青海是華山派掌門,說話夠份量,他師父死在冷惡之手,沒有人會怪他難為一個小女孩兒,韓青又與他師父有舊,一向照顧華山派子弟。由區青海開口,就再好沒有。

  站在場上微笑的白逸兒,表情微微一滯,微笑僵在臉上,慢慢回過頭來,盯住這位衝他吼叫的大叔,慢慢揚起一邊眉毛,我的師承?

  站在桃花校場上的白逸兒,腦海裡慢慢浮現一個妖異疲憊的微笑:「學武?練得這麼辛苦幹什麼?有我在,沒人敢欺負你,要是沒有我,別人看你學了我的功夫……」笑:「會把你當妖魔鬼怪來打,你雙手難敵四拳,功夫學得再好有什麼用?」

  白逸兒當時微笑回答:「學來對付你。」

  現在這個憤怒的男人問她的師承,白逸兒半晌笑答:「家父白從善!」

  區青海聽到白從善的名頭,強壓怒火,咬著牙:「老白是條好漢,可他不會冷家的功夫!我問你師承哪裡?」

  白逸兒淡淡地:「我沒拜過別的師父,就算拜過,也沒義務告訴你。」

  區青海怒吼:「什麼叫沒義務?如果你師父不是奸邪之輩,你為什麼不敢報他的名字?」

  白逸兒抬頭,四望,淡笑:「我是不是一定得做出解釋?」

  白家雖然是世家,可是在座的都是世家,冷家更不是把別的世家放在眼裡,當下就有人吆喝一聲:「小姑娘,沒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

  「你心裡沒鬼,有什麼不可以說的?」

  逸兒微微揚高聲音:「我問的是,來參加比武,是不是一定要把自己身上這身功夫解釋清楚?來冷家比武,是不是一定要把自己的過去交待清楚?是只我自己交待,還是每一個人都要交待?」

  韓青站起來:「列位!」

  冷慕剛要開口,見韓青起身,他沉默一下,要不要搶在韓青阻止之前把事情叫破?還是聽韓青把話說完再做反應?是不是無論如何也要讓卻兒進級前三,還是不要同掌權者生隙?

  韓青道:「列位!我聽到大家的疑問,請先靜一下,冷顏,把我們冷家詔告天下武林的告示讀一下。」

  冷顏起身,展開告示:冷家召告天下武林人士,凡習武者,年十五歲以下,不論門派師承,不論出身,不論功夫高低,冷家皆歡迎閣下光臨,切磋武功,交流心得,冷家承諾,盡力提供一個安全的聚會環境,凡到冷家的少年,皆是冷家的客人,冷家做為東道主,將為其安全,盡地主之誼。

  韓青抬頭:「告示上講得很清楚,大家都聽到了。列位都是我們的客人,到了冷家來,坐在一起,給主人家個面子,不管有什麼事,暫且揭過。」轉過頭:「區掌門,如有得罪之處,多多擔待。」

  區青海道:「韓掌門,告示上是說不論,沒說不可以問!」轉過頭,怒目:「白逸兒!我就挑明了吧!你是不是冷惡的弟子?我就問這一句,你可以回答不是,也可以不回答,只要你不回答,我們就明白了!在冷家山上,不能不能給冷家掌門面子,這筆帳,咱們有算的時候!」

  逸兒冷笑一聲:「這位大俠,心中想必已有判斷,我說什麼有用嗎?我還是那句話,如果上來冷家山的人,都得交待過去,我既然來了,又不想死,當可從眾,如果這位我不認識的大俠,單問我一個,恕我不能接受這種侮辱!」

  區青海拍案而起,怒吼:「白逸兒!你——」

  韓青道:「逸兒的劍法,是我教的!」

  區青海一愣,下面的話就說不下去了,韓青道:「這個白逸兒,曾在我門下學過一年功夫,沒有拜過師,我事務繁忙,也沒精力再教她,所以,她不算我弟子,我也不贊成她對外宣稱是我弟子,但是,她的功夫有一部份是我教的,這孩子或者另有奇遇,以已度人,或者人家也不願宣揚這件事,區掌門,看我面上,這件事到此為止,如果區掌門日後有確鑿證據,證明逸兒是冷惡弟子,我們再討論這件事,如何?」

  區青海沉默半晌:「掌門既然開口……」

  又沉默半晌:「冷家掌門既然說了話,這件事,我們就以後再查,先師同韓掌門的情誼,大家都知道,想來韓掌門也不會替魔教中人遮掩。」

  韓青抱拳拱手:「多謝。」回過身來,冷慕站起來道:「逸兒的劍法是掌門教的,內功心法——」

  韓青道:「追究這件事,不在我們今天的日程上!」目光掃過去:「我不希望在我們切磋功夫的擂台上,把哪個我們請來的小客人拉出去審問,這種事,現在以後,都不能發生在冷家,冷家求賢若渴,別說不會追究小客人的過去,就算是過去,真的有什麼問題,他們年紀還小,只要他們願意棄暗投膽,為冷家,為武林的正義盡一份力,冷家都歡迎他的加入。」

  冷慕道:「但是我們與慕容家的約定……」

  韓青道:「我們與他人的任何約定,當由我們自己去解決,同今天的比武,也沒有關係,冷慕,與比武無關的話,我不想再說,今天比武的名次,完全要由武功來決定!不受任何外力影響!」

  冷慕愣了一下,漲紅了臉:「我——」

  冷秋坐在那,淡淡地:「行了,大家都聽到了,冷家的意思很明白,就算有一天,在座的列位,幹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你們的孩子依然可以,到冷家來,參加比武,棄暗投明,最後,成為冷家的掌門,成為武林領袖——」冷秋側頭,笑問區青海:「小區,如果哪天咱們查出你幹過什麼該死的事,你希望你兒子仍有資格到這兒來比武吧?」

  區青海面色大變,怒目,可是在冷秋平和的笑容與尖銳目光下,他咬牙忍氣道:「我自信不會做出那樣的事,不過,前輩的話,也有道理。」

  冷秋一笑,回頭再問冷慕:「冷慕,你說呢?」

  冷慕頓時汗下:「是!掌門說得是!」

  冷秋目光掃過眾人,同韓青的威望不同,他的目光直接就是威脅,事實證明,這世界上真就多有人敬酒不吃吃罰酒,人家客客氣氣同他說話,他起哄,拿眼睛一瞪,立刻就老實了。再說,冷秋冷掌門瞪起眼睛了,冷家邊上打瞌睡聊天的冷家人,立刻就站起來,手放刀上了,誰願意同刀說話啊!

  韓青抬手,讓冷顏繼續,自己坐下,側頭:「多謝。」

  冷秋笑:「我也喜歡漂亮女孩兒啊,哪天也收個漂亮女弟子,一群臭小子,我也受夠了。」

  韓青望天,這理由夠辣,韓青歎息:「慚愧慚愧,這麼多年來,弟子讓師父失望了。」

  冷秋歎道:「長得醜不是你的錯。」

  韓青噴,只得唯唯諾諾。

  冷顏繼續他未完的事業:「半決賽第一場,勝出者,白逸兒!」

[ 本帖最後由 taiwan3235 於 2008-9-15 19:44 編輯 ]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5 19:34
韋帥望的江湖 卷三 少年韋帥望之眾望所歸
第22章 贏得慘烈

  韓青向冷慕點點頭,表示有話說。

  冷慕緩緩走到韓青旁邊,輕聲:「掌門,剛剛……」

  韓青一笑:「我知道,你也是為我考慮,也是為冷家考慮,有不同意見,說出來,是應該的。不過,你也不必太擔心比武的事。」沉默一會兒,四望:「我們外邊說話。」

  來到無人處,韓青道:「冷蘭是我師叔的女兒,我不放心她。」

  冷慕眉頭跳了跳,沒敢吭聲,心想,你不放心她?你怕她打死的人太多吧?這丫頭的表現太讓人驚異了,絕對重量級危險人物。

  韓青道:「她左臂受傷,雖然不重,一旦同高手對抗,怕是會吃虧,一會比武時,請令郎手下留情。」

  冷慕大驚,同時內心一陣欣喜,原來如此!難怪那女孩子從未用過左手!他們早有疑惑,也猜過她自恃武功高強,不屑動用另一隻手,也猜過她左手可能有問題,原來如此!

  冷慕點頭道:「掌門放心,卻兒一向有分寸。」

  韓青點點頭:「勞你費心,卻兒功夫本來就很好,不管比武結果如何,都歡迎他到我這兒來做事。」

  冷慕大喜:「多謝掌門人!」

  韓青點頭回禮,心裡鬆口氣,在這件事上,他也很矛盾。他完全理解婉兒不願自己的女兒回到冷家的這種願望,他也認為冷蘭並不適合在冷家生存,至少,她並不適合做為掌門人的人選留在冷家——對冷家,對她自己都是如此(如果冷秋認了這個女兒,當然另說)。可是韓青也認為他做為一個外人,一個對冷蘭可能有偏見的人,不應該在這件事上施加影響,罔顧冷蘭的個人願望,以不公平的手段來改變一個人的命運。更何況這裡面,還有將來無法向他師父交待的問題。

  他看過冷蘭的身手,覺得在正常情況下,冷蘭,黑龍,冷卻三個人應該是旗鼓相當,這種情況下,冷蘭外傷內傷交加,實在沒有可能連勝兩場。

  向冷卻透露冷蘭受過傷,可能讓冷卻調整戰略,做出針對冷蘭傷勢的攻擊。但是種種情況加在一起考慮,韓青冷蘭的安全是第一位。他向冷卻做出許諾,同時提供冷蘭受過傷的情況做補償。希望冷蘭可以安全地離開校場。

  當天下午黑龍與桑成的比試,黑龍贏得不算困難。

  桑成慚愧地退到一邊,韓青過去拍拍他肩:「雖然沒有贏,但是你做得不錯。」

  冷秋的聲音遠遠地傳過來:「不錯,離好的距離很遠,離優秀的距離更遠。」

  桑成低著頭,韓青苦笑:「只要盡力就行了,習武是一輩子的事,不爭一時。」

  冷秋哼一聲:「盡力!我怎麼沒見他累倒下過?連韋帥望那猴子都有累暈過去的時候!」

  怒目,早就看這蠢東西不順眼,冷家居然能有人這樣幸福平安地活著,簡直讓老天都妒忌!

  韓青無奈,只得認錯:「都是弟子管教不嚴,讓師父沒面子。」

  冷秋怒道:「掌門的長徒,居然名落孫山,全冷家的面子都丟光了!我沒面子有什麼了不起?」

  韓青見他越說越火,只得陪罪:「是,師父責備得是,全是弟子的錯。」

  桑成咬著牙,低頭,沉默。

  冷秋見他竟然不哭,倒覺得無趣,還想再接再厲,畢竟顧及自己身份,對著那麼小個徒孫破口大罵不太好看,只得罷了,心裡氣得,真他媽的鈍,這麼罵他,竟然沒反應。遙想韋帥望當年,歎息一聲,逗那猴子好玩得多。

  桑成只是沉默,不聲不響地,還像平時一樣,替韓青收拾清理下雜物,把翠七落下的功夫默默做出來。

  韓青微微歉意,如果他要求的話,桑成也未必做不到吧?

  畢竟桑成晚來幾年,應該要求嚴些,只是循序漸進,雖然桑成早晚會掌握冷家功夫,早晨會到達他應該到達的層次,可是在那之前的心理壓力,未免太大了。

  不過,這恥辱已經落到桑成頭上了,小孩子,總得自己消化生命中的這些挫折,韓青拍拍桑成的肩,無言。

  桑成抬頭,黑色眸子裡,有一種受了傷的怯怯的表情。

  再鈍的人,一向沒受過這樣的喝叱,也覺得痛了。

  韓青道:「不要著急,堅持每天都用心盡力,你會達到目標。」桑成點點頭,眼睛裡漸漸蒙上一層淚光。

  第二天一早,韓青讓冷良看看冷蘭的傷勢。

  冷良解開紗布,手臂上一個洞,皮肉翻捲,淤血腫脹。冷良訝異:「你要這樣去比武?」而且,還有內傷。

  冷蘭淡淡地:「替我包好,纏緊些。」

  冷良道:「傷口不能壓迫太緊。」

  冷蘭道:「纏緊些,就不覺得痛。」

  冷良目瞪口呆:「血脈不通,傷口會壞死。」

  冷蘭瞪視他,自己抓起紗布,冷良無奈:「你非贏不可,是嗎?」

  冷蘭點點頭。

  冷良看看這個漂亮女孩兒,掌門大人親自關照的,又是太上皇的侄女,呵,真是大有太上皇當年的風範,要贏,無論如何也要贏。冷良從不違逆太上皇的意志,固此,對太上皇的基因攜帶者,也百依百順。

  冷良道:「這是麻藥,內服,你運功時不會覺得痛,可是,內傷仍在,手臂上也可以敷上麻藥,不過,你需要盡快結束比武,因為手臂會漸漸失去知覺,而且,你要記住,你的手臂有傷,傷口仍然在那兒!別再傷到它!」

  冷蘭點點頭。

  冷卻記得他父親說過,冷蘭的左手臂不能動,他父親讓他盡量別重傷冷蘭。

  他自己也認為同一個受傷的女孩子對打,勝之不武。

  可是面對冷蘭,從那美麗少女的晶瑩面孔上流露出來的殺氣,竟讓他有一種壓力感。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目光那樣凌利,瞪在他臉上,他有一種壓力感。挺直的鼻子與緊抿的嘴角,流露堅毅表情,永遠象咬著牙。

  這是他平生未遇的勁敵!

  帶著風聲,劈開空氣的一劍。

  冷蘭的目光凝注在劍尖上,這一剎那兒,週遭一切都不存在,只有刺過來這一劍,太快的一劍,雖然作用在劍柄上的力量決定了這一劍的速度,可是當你把所有力量都用來刺出這一劍時,你用來握劍的力量就要減弱。

  這一劍會給她很大的衝擊力,她不應該以受傷的手臂同這一劍硬碰,冷蘭忽然微微一笑,去他的傷口,當你認為它不存在,它就是不存在,傷口是大是小總會癒合,不必多想它。

  冷蘭雙手握劍,全力迎上。

  冷卻想不到一個受了傷的女子,會同他硬碰硬,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她有什麼必要同他硬碰硬,又不是躲不過去,她為什麼要揚短避長?

  當一個人認為不可能發生的事發生了,他總會有一點慌亂。

  他被震得後退一步。

  然後躲過冷蘭一腳,一劍,退了又退,落到下風。

  冷蘭的快劍,如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舌,緊緊纏住他,冷卻完全變成守勢。沒有百發百中的攻擊,可是更沒有百發百中的防守,畢竟攻擊的目標是一個人,防守的目標卻只是一把劍,落到守勢,就離輸掉腦袋不遠了。

  冷卻並不是一個卑鄙的人,可是他也沒紳士到輸也要輸得漂亮的地步。

  他上前一步擋開冷蘭的三連擊,最後一劍,他的劍也擋了一下,但那只是虛招,這一劍被冷蘭的劍盪開,冷蘭這一劍勢不可擋地刺過來,可是冷卻本就不想擋這一劍,他早就預備下後著,閃身,躲過這一劍,不退反進,踏上一步,一掌向冷蘭左側擊去,這一掌運盡全力,他勢在必得,像這種卑鄙招術,當然不能一用再用。

  冷蘭那一劍在刺出後,沒有得到預計中的抵擋,所以收回得慢一些,她的右手劍回不來,左手臂有傷。

  冷蘭回轉身,她的傷口早已麻木,手腕已不靈活,她記得冷良的話,要盡快結束戰鬥,冷卻那一掌打過來,她一隻嘴角微微翹起,輕聲:「好!」左掌迎上去,兩掌相對,冷卻再一次遭遇意料之外的抵抗,兩掌相對,冷蘭不但沒有後退,掌中所挾內力反而洶湧澎湃地向冷卻衝過去,冷卻大驚失色,運力抵抗,再一次被冷蘭搶了先機,死死壓住,兩個人拼內力,在少年組的校場上並不是常見之事,除了決賽,每個人都要為下一場考慮,沒有人願做這種竭澤而漁殺雞取卵的事。

  而對冷蘭來說,每一場比武,就是每一場較量,每一次,她想要的都是贏。

  冷卻被冷蘭內力壓住,動彈不得,只得全力抵抗,冷蘭的右手,已經收回來,總算他運氣好,冷蘭只想以最快速度結果戰鬥,劍柄「噗」的一聲砸在冷卻臉上,而不是劍鋒切下他的頭。冷卻聽到骨頭清脆的斷裂聲,面頰劇痛,大腦轟鳴,這畢竟只是外傷,並不要緊,可是他沒有吃藥,也沒有非人的毅力,受了這樣的巨創,登時慘叫一聲,步伐不穩,內力紊亂,再也支持不住,左手一屈,立刻被冷蘭一掌拍在胸前,頓時大叫一聲,倒飛出去,半空中已經狂噴鮮血,摔到地上後,再無動靜。

  冷蘭的左手,緩緩垂下,血,從她的指尖不斷地滴下來。

  冷慕搶上去看他兒子,韓青震驚地站起來,冷顏莊嚴宣佈:「半決賽第三場,勝出者,冷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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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5 19:34
韋帥望的江湖 卷三 少年韋帥望之眾望所歸
第23章 不死噩夢

  冷蘭緩緩收劍,左手沒有知覺,不過,她看到一大片血漬正浸透她的衣袖,她微微皺眉,糟,下一場怎麼辦?不過,看她的表情也只是覺得麻煩罷了,並沒太放在心上。

  韓青站在那兒,震驚,他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冷蘭這種狠勁,像誰呢?當然狠人他見得多了,他自己就是一個,可是無論是他還是他師兄,都是有原因的,以冷蘭的身世有什麼必要非贏不可呢?有什麼必要不計代價地非非贏不可呢?

  也許這個世界上就有這樣的人吧,只是要贏。

  冷慕抱起面白如紙,口吐鮮血的冷卻,幾乎忍不住抬頭向韓青怒吼一聲:「你騙我!」不過,多年的旁觀生活,讓他不再激動,他只是抬頭看著韓青,發現韓青與他一樣震驚,他盯了韓青一會兒,看到韓青努力恢復平靜,確定韓青不是假裝,他終於扭頭去看冷蘭。

  那個女子,白衣若雪,上面繡著一朵朵桃花,人也艷若桃花,可是一張臉上有一種可怕的淡定。

  她半個手臂已被血漬浸透,冷慕相信韓青的判斷,那是足夠讓冷蘭輸掉比武的傷勢,她硬接冷卻那一掌已經撕裂了深層傷口,她應該痛昏過去了,她沒昏過去,只是因為她的內力深厚,可是內力深厚只是讓她不失去知覺,如果她是一個正常人的話,她此時應該倒在地上打滾,她的臉色慘白,可是她的臉上,只有一種淡定的表情,她正在抱拳,緩緩向四周觀眾示意,臉上淡定的表情,好像對於贏了,也並無太大歡喜,贏,是正常的,是應該的。

  冷慕覺得寒冷。

  可怕的對手。

  他們家的,雖然經過嚴格訓練,但是正常長大的孩子,不是這種人的對手。

  冷慕什麼也沒說,抱起冷卻,離場。

  黑龍什麼也沒看到,他只看到那個贏了的女子,手臂上有血。

  韓青給冷蘭解開紗布時,發現冷蘭表情冷漠,他叫了冷蘭一聲,冷蘭轉過頭來看,明顯是那種支持不住要睡覺的眼神,韓青愣了一會兒,抬起手,聞了聞手上的血腥味,然後狂怒了:「冷良!」

  冷良聞聲而至,莫名其妙地面對韓青的怒目,怎麼了?

  韓青見四處無人才怒道:「你給她吃了什麼?」

  冷良莫名其妙地:「麻藥啊,傷這麼重,比武時會痛!」

  韓青怒道:「痛!知道痛就不會傷成這樣!你知不知道這樣可能會害死她?」

  冷良看看冷蘭的手臂,血仍在流,沉默一會兒:「我勸過她了,不過,有些人是不聽勸的。」

  韓青指著他,你,這根本是你提供的主意,她一個小女孩兒知道什麼?

  氣到暴,日理萬機,一轉身的功夫沒看到,就出事故。

  冷良道:「既然掌門不准,我下場不給她就是了。」

  冷蘭輕聲:「我的傷沒事,我不用麻藥。」

  淡淡的,但堅定。

  冬晨在旁邊:「師姐,來時師娘不是說過……」

  冷蘭的回答是:「哼!」

  冬晨無奈地轉頭看韓青:「師姐還能比下一場嗎?」

  韓青道:「我建議……」

  冷蘭道:「能!」

  韓青沉默一會兒:「冷蘭,我覺得,你需要鄭重考慮你的傷勢。」

  冷蘭淡淡地:「我會打到我倒下。」

  韓青沉默,啊,冷蘭是這種性子,韓青歎息一聲,這種性子……年少的韓青是多麼熟悉。

  這種性子,就像冷良說的,是不聽勸的。

  韓青看看冬晨,冬晨輕聲:「師娘說——,受了傷不讓她硬撐,師娘會擔心。」微弱的聲音,一聽就是沒指望能說服誰。

  冷蘭怒:「她希望我乾脆不要來!」

  韓青無奈地,可憐天下父母心。

  幾天後冷蘭與黑龍的比武,冷蘭拒絕使用麻藥,她不過用紗布裹好傷口,可是事實證明,疼痛對她沒有干擾。那一場比試,仍然變成了黑龍的噩夢。他無法衝破冷蘭的劍網,只得使出冷卻一樣卑劣的招式,第一次差點被冷蘭砍下手掌,另一次被劍刃劃破衣裳,最後終於逼得冷蘭同他比拚內力,結果是兩個人一起吐血。

  半邊身子都被血染紅的冷蘭,居然不肯倒下。

  黑龍知道自己同她纏鬥下去一定會贏,可是內心深處對這種兩敗俱傷的爭鬥,對這種慘烈撕殺的疼痛與傷害心生懼意。

  染血的白色衣裳那樣刺目,一條腿已經跪倒,半個衣袖全是紅色,胸前一大片血漬是她嘔出來的,黑龍呆呆地望著那個已經落敗的美麗少女,那少女一雙凌利的大眼睛頑固地冰一樣地盯住他,讓他不能動彈,他知道自己現在撲上去結果她,是最好的機會,可是剛剛的內傷,讓他有一種五臟俱焚的感覺,那種疼痛,讓他失去力氣,也開始害怕。她的傷更重,她應該更痛,她應該已經失去力氣,可是從她的臉上,從她的眼中,看不到一點痛的痕跡,她盯著他,就像一隻鷹隼盯著自己的食物,明明敗的是她。

  然後以劍樁地的冷蘭站了起來,在黑龍還動彈不得的時候,她就站了起來,撲上來,劍到頭上,黑龍不得不招架,不斷流血的冷蘭好像根本沒有痛的感覺,她的劍讓黑龍佔不到一點便宜,黑龍並不想打得那麼難看,可是他不得不拚命地在場上遊走,消耗冷蘭的氣力,因為冷蘭在流血,他不相信一個人可以不斷地流血,流上兩個時辰。

  此後,兩人又有兩次對掌,硬拚內力的機會,每一次黑龍都不能全身而退,他受傷,她受更重的傷,他吐血,她吐更多的血。

  這真是黑龍一生中遇到的最可怕的噩夢,已經被他打得半死的對手,不肯倒下,拿著劍,瘋狂地追殺她,每一次他把她打倒在地,自己同時也會被重傷,他眼睜睜看著冷蘭慢慢蠕動,爬起來,卻沒有力氣殺掉她,黑龍一口血吐在地上時,內心惶然,我會不會死在這女人手上?她好像是永遠不會倒下,不會痛,說不定,也不會死吧?

  如果不是冷蘭的血吐得更多,黑龍就已經認輸了,那女子彷彿要把身體裡的血全吐出來,可是她站起來,撲過來砍他,他不得不招架,他不能認輸,那太丟臉了。

  最後一次對掌,冷蘭吐血,黑龍也吐血,黑龍快被逼哭了。

  兩個人面對面站著,黑龍喘息,目光裡已經帶著恐懼,瘋子,我在同瘋子對打。

  冷蘭沒有表情,半低著頭,眼睛盯在黑龍臉上,黑龍想後退,如果他不是脫不開身的話,他想後退。

  冷蘭再一次催動內力,向黑龍衝擊,黑龍咬著牙,胸口象被人用棍子猛敲了一下,痛到頭暈噁心,而冷蘭,一口血已經從她嘴裡湧出來。

  黑龍很想放棄認輸,可是從冷蘭吐出的血來看,這女子傷得比他重,她不肯認輸,如果他認輸,那可真是,丟人丟到家,不如自殺算了。

  黑龍恐懼地想,會不會最後結果是我同她都耗盡內力,力竭而亡?

  冷秋輕輕摸著自己的下巴,唔,如果要收漂亮的女弟子,當然是收這樣的。可惜冷颯那傢伙是不會把他的弟子讓給我的,唔,真是,錯過了,百年難遇的好材料,比我手裡那兩個還好,這個,是先天的瘋子,不是後天被我逼瘋的那種。

  韓青站起來,高聲:「比武中止!」

  所有人大吃一驚,嘎?什麼?從來沒聽過這個術語,只有比武結束,沒聽過比武中止,這是啥意思?

  冷顏目瞪口呆地:「掌門,勝負未分!」

  韓青道:「你按目前的狀況評判吧!」

  冷顏目瞪口呆地:「拿什麼做標準?」

  韓青道:「按他們劍術的高低,力量速度準確性,攻擊的有效性,造成的傷亡程度。」

  冷顏半晌道:「劍術不分高低,內力也相差不多,傷勢,冷蘭先前已受過傷,好像……」

  半晌:「而且,再打下去,勝敗也未可預測!」

  韓青人已到場上,一左一右分開兩個少年,轉頭,輕聲:「蘭兒!夠了!」

  抬頭,怒道:「沒人要你預測未來!按他們的傷勢判吧!」

  冷蘭怒吼:「放手!我沒倒下!我沒輸!」

  冷顏猶豫,韓青道:「判黑龍勝!」

  黑龍大喜,退後,舉起手,表示自己贏了,也表示:我他媽的再也不想打了!

  冷蘭怒吼一聲,一掌拍向韓青,韓青閃身,抱起已經不支倒下去的冷蘭,退出場外。

  冷顏站在場外,斜睨著在場上舉起雙手的黑龍,媽的,我覺得你這個時候舉起雙手,特別的噁心。

  半晌,他終於來到場上,咳一聲:「決賽,勝出者,黑龍。」

  黑龍抱拳,場下一片寂靜,無聲。

  黑龍想,噩夢一般的勝利,噩夢!

  冷顏沉默一會兒,輕輕歎口氣,再一次宣佈:「本次比武,第一名,黑龍!」

  場下,冷蘭已經氣若游絲,可是仍舊用幾不可聞的聲音怒吼:「放開我!」

  韓青抱著冷蘭,大聲叫:「冷良!」

  下人應聲:「冷良讓我們回掌門,他看蘭姑娘傷重,已經先回去準備藥去了。」

  韓青抱著冷蘭到冷良住處,一路上,冷蘭不停掙扎,不過,她實在已經用盡了全部氣力,她的掙扎不過像是顫抖,韓青低頭,怒吼:「比武已經結束,勝負已定!別再掙扎了!」

  冷蘭的眼睛裡像是著了火,她憤怒得說不出話來,一口血水吐到韓青臉上。

  韓青已多年沒被人這樣輕慢侮辱過,一時間,倒不是憤怒,而是苦笑了,這個孩子!

  韓青歎息,輕聲:「在我眼裡,在大家眼裡,你才是真正的第一名。」

  冷蘭的掙扎終於停止,她沉默一會兒,眼裡那憤怒的火焰漸漸熄滅,五臟六腑的痛楚漸漸上來,她微微皺皺眉,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冷良手搭脈,側著頭,好像在傾聽那破碎的脈搏如泣如訴地控訴自己被主人如何虐待。嗯,胃出血,脾臟破裂,肝臟破裂,心動過速,冷良喜歡這樣的病歷,治起來很有成就感,這孩子年輕,所有內臟都有強大的生命力,一碗止血藥灌下去,立刻見起色。冷良抬頭:「內出血已經止住,掌門可以為她療傷,讓她靜養也可以。不會有生命危險了。」

  韓青歎息一聲:「這個混帳孩子,差點成了第一個死在校場上的第一名。」

  冷良笑:「冷颯與婉兒都是性子軟的人,一個柔弱,一個面惡心軟,所以,這孩子相信個人意志可以戰勝一切。」因為她的個人意志在與父母的對峙中從未輸過,所以,培養了她的自信心,相信她想要的,一定可以得到。

  韓青遙想當年,那個有著一雙水汪汪大眼睛的婉兒,那樣的婉兒,在面對這樣的冷蘭時,應該是百戰百敗吧?還有暴躁的冷颯,動輒跳起來,可是叫嚷一陣子卻下不了狠心對付任何人的冷颯,韓青歎口氣,冷蘭大半是這兩個人生命中的最大磨難吧。

  百戰百勝的冷蘭

[ 本帖最後由 taiwan3235 於 2008-9-15 19:51 編輯 ]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5 19:35
韋帥望的江湖 卷三 少年韋帥望之眾望所歸
第24章 收服

  偶爾,韋行離開府邸,帥望的快樂時光就到了。

  他會偷偷溜出去玩。

  有一次,天空湛藍,陽光充沛,康慨看到一片綠色與微黃微紅的葉子裡坐著一隻白色小猴,高山藍天下,在無邊無限的綠色中,孤單而寂寞。

  康慨微微惻然,那個孩子,有點太孤單了。

  可是這個孤單慣了的孩子,怕是已經習慣孤單了,他也會大哭大笑,可是多數時候,如果他真的苦悶,他會躲出去獨處。

  韋帥望那不為人知的孤單悲傷的另一面,也許只有空氣與大樹知道。

  一個孩子整天整天地拆一隻魔方似的炸彈,他自己或者已經習慣,別人卻覺淒涼。

  不過,韋帥望依舊對這種安靜的日子感到滿意。

  只要韋行不回來,歲月靜好。

  韋行回到府中,康慨一面安排他休息洗漱,一面派人去敲鐘,希望韋小爺聽到能明白能立刻回來。

  果然,等韋行問完了公事,想起來去看看韋帥望時,韋帥望已經老老實實在自己院子裡練劍了。

  韋行站在邊上看一會兒,招帥望過來:「這些天練劍了嗎?」

  帥望直想後退,只是不敢,點點頭:「練了。」

  韋行怒道:「我怎麼看不出來?」

  帥望心想,我真的練了,可是我又不是瘋子,不會一天練習十個到八個時辰,我活著,我在活著,每一天,今天明天後天,都在活著,我不想為了未來預支今天的生活。

  帥望眼角掃著周圍人,康慨也沒跟過來,看起來只得死忍了。

  想到那種無法忍受的疼痛,帥望微微垂下他的眼睛,天,我真的不想再一次,我應該——應該一直練啊練,就像得了強迫症,或者——哀求。

  韋行看到韋帥望死死盯著地面,沉默不語,不禁怒道:「我在問你話!聾了?」

  沉默,固執,像是一種反抗,可是那個低著頭的小男孩兒,一雙耳朵漲得通紅,額角淡青色的血管博博跳動,胸口不住起伏。

  單聽到帥望的呼吸聲,韋行已明白,韋帥望在害怕。害怕,依舊只是沉默的孩子,讓韋行忽然間回到年幼時的自己,也是這樣恐懼著沉默著忍耐著。

  被仇恨折磨得快要瘋狂的冷秋,冷酷無情的程度不是韋行能比得上的,所有在他眼前倒下的徒弟,都只得到一句話:「拖出去餵狗。」至於是真的餵狗了,還是只趕走了,韋行從來不知道,因為冷秋沒有養狗,他也再沒見過那些同伴的人影或者屍體,甚至骨頭。

  站在冷秋面前,那種恐懼的感覺,那種不由自主的喘息與心跳,直到十五歲,韋行成為最好的一個,他才覺得自己不會隨時有被殺掉的可能。

  可是韋行很熟悉這種深重的呼吸與咚咚的脈搏,他看著帥望,沉默一會兒,揮揮手:「滾,接著練,到晚飯時。」

  帥望抬起頭,看看韋行,嗯?

  我沒聽錯吧?就這麼虎頭蛇尾了?不是韋大人你的風格啊!

  難道一路鞍馬勞頓,顛掉了你的頭?

  可是在韋行那張刀刻的臉上,在那怒色不滿的神情掩蓋下,那雙棕黃色猩貓一樣的眼眸裡,隱隱彷彿有一絲憐惜。

  帥望愣了一會兒,直到韋行怒吼:「還不滾!」才嚇了一跳,轉身逃走。

  韋行遠遠地看著帥望的劍法,小傢伙的劍術,不是很扎實,他身體裡源源不息的內力與劍術並未完美地配合到一起,他知道明白悟到,可是這兩者的完美結合還需時間與磨合。

  韋行想,韓青說得對,帥望此時的功夫,還沒有把握,到了帥望十五歲,別說少年組的第一,只怕冷家也不再有誰能小看韋帥望的功夫,可是現在,還不成熟。

  韋行翻到最後一張,拿起筆來,康慨終於開口:「大人!」

  韋行道:「你站了很久了。」

  康慨道:「大人……」

  韋行問:「你想求情?」

  康慨點頭:「是,大人。」

  韋行道:「閉上你的嘴。」他簽上名字。

  康慨接過那疊文件:「大人,請再給他一個機會。」

  韋行道:「陳紫華的死,是你判的。我不喜歡你的判決,不過,我說了讓你判,你的判決生效了,別讓我失信。」

  康慨愣了一會兒,終於道:「大人剛宣佈我是主管,如果我——,如果我放棄,大人能再給他一個機會嗎?」

  韋行輕聲:「放棄,我不明白這個詞,你是說違抗命令嗎?」

  康慨道:「不是,大人,康慨仍為大人效力,竭盡全力,只是冷輝可能更適合,畢竟,在我們這裡,功夫的高低決定一切,我明白大人的意思,我救過帥望,帥望救過我,大人不必為難。」

  韋行停下手頭的工作,雙肘支在桌子上,支著下巴,對康慨的話開始表示興趣:「哦?」

  康慨沉默一會兒,緩緩道:「大人,我很感激,這一年為發生的事,我很感激大人一再的寬宏。」

  韋行點點頭:「嗯。」然後呢?你希望我將這種風格發揚光大?

  康慨道:「可是,不管大人如何施恩,康慨都不會信任大人,那不過是收賣人心,是康慨欠了大人的,不得不還,大人買了康慨的命,康慨只得為大人賣命。」

  韋行再次點頭,唔,我還以為你要誇我呢,敢情你是罵我呢!臭小子,老子軟硬不吃,你不知道嗎?而且硬的尤其不吃,說下去吧,小子,好好地拐這個彎,否則會出車禍的。

  康慨道:「溫家人殺來,大人卻被掌門一封信調回冷家,這對我來說,不可能做別的考慮,我只能猜測,冷家要減少損失,要大人回去,大人也決定回去,而我們,是不得不犧牲的人。就算大人把康慨扔下一個人面對溫劍,康慨也沒有怨言,不過,在康慨心裡,康慨為大人做的,也不過是欠債還錢,也不過是為了我自己做人無愧於良心。我調開別的人,自己在王府等著溫家人。大人多次饒我,又放過冷蕭,我願以死相報。可是,我不是效忠大人你,只是忠於自己的原則。」

  韋行側頭,看著康慨,心裡納悶,小子,你願以死相報,那很好,可是後一句還有你的那些對我的猜測,可是真難聽啊,你把話說得那麼難聽做什麼?難道你是因為壽命太長有點厭世了嗎?你再說這些個不順耳的廢話浪廢我的生命,我可能就要縮短你的壽命了。

  康慨道:「可是,大人竟趕回來。」

  韋行微微抬起一條眉毛,我回來了,可不是為你啊!所以,如果你打算感激涕零,到別人的衣角上擦鼻涕去吧。

  康慨苦笑:「大人回來,當然不是為了救康慨。」

  韋行鬱悶,你小子怎麼什麼都知道?

  康慨沉默一會兒:「可是,康慨卻是第一次認識大人。我對帥望說,大人不會回來了,帥望說,他父親會回來的,即使不是因為善良,也會因為驕傲。」

  韋行微微詫異,他的目光穿過窗子,往帥望住的小院那邊望去,綠樹環郭,他當然看不到韋帥望,可是,內心深處慢慢地浮現了韋帥望的一個笑容,那笑容那樣溫暖,以至這種溫暖的感覺象波浪一樣一波又一波地盪開來,讓韋行微微鬆開了他的肩,輕輕歎了口氣,呵,他是那麼說的嗎,那個孩子,倒真是——

  康慨道:「我在冷家長大,眼裡所見,所有的人,為了活著,什麼都能做出來。包括我自己,也並不是一個敢於堅持的人,只是有所堅持,已經——很難做到。我想像不出——」康慨笑了:「像大人的這種驕傲,」

  韋行很鬱悶地看著康慨,你笑?你是找抽吧?我很努力地想改掉這種會要了我命的毛病,可是,你要知道驕傲慣了的人,一旦做出那種讓自己覺得可恥的事來,會像吃了大便一樣地噁心。所以,你笑,那是一件很危險的事,你想找死啊?

  康慨終於道:「我敬重大人的驕傲,在冷家這麼多年,大人是第一個讓我敬服的人,所以,從此以後康慨誠心誠意為大人做事,為大人著想,我不疑大人,大人也不必疑我。陳紫華是個可以用的人,請大人再給他一個機會。」

  韋行沉默一會兒,唔,原來那個要命的毛病還有這樣的用處。

  原來康慨也不是那麼好收服的人,那個看起來軟面面的傢伙,居然也不是威逼利誘可以收服的(上馬金下馬銀不能收服我,華容道你放了我也不行,非得用你的人格魅力將我折服不可),咦,怎麼我就遇不到那種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的傢伙呢?怎麼我就遇不到給根骨頭就肯賣命的狗呢?非得以命博命,還得是我的命博他的命,用他自己的命都不行,真他媽的鬱悶,不過,韋行微微翹翹嘴角,我喜歡康慨這樣的傢伙。

  韋行拍拍桌子:「好吧,把他先放下,如果我找到用他的地方,就給他一個機會,雖然到了年終報告的時候,反正,殺完了明年再報也不遲。就這樣吧。」

  康慨放下韋行報給冷家的報告,告退:「天晚了,讓帥望也歇著吧,太過勞了,也不見得有好處。」

  韋行揮揮手,去吧去吧,你的意見越來越多,我覺得你的真心真意,沒有假情假意舒服。

  韋行看著桌子上的報告,陳紫華那傢伙是有點意思,可以用,而且,他的兄弟們,原來李強的手下,也喜歡這樣的結果,那些人需要安撫。至於冷輝——康慨說得對,冷輝需要一個地位一個肯定,不過,這倒不急,對他背著我寫了好幾年的獨立報告這件事,我也不能一點反應沒有,以後,有機會再說吧。

  韋行微笑,唔,康慨說我可以信任他,這句話我等了很久了,我喜歡這樣的保證。

  不過,如果你失信了,那後果可是很嚴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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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帥望的江湖 卷三 少年韋帥望之眾望所歸
第25章 比武

  韋行看完最後一個報告,抬起頭來,告訴陳紫華:「你的死期快到了。」

  陳紫華微微躬身,意思是,我明白,我知道。

  韋行很高興地看到他不動聲色,好,如果你撲過來抱著我腿哭,你的死期馬上就到了:「我給你個機會,你陪帥望練劍,如果你贏了,你可以活下去。如果你死了。」韋行攤攤手。

  陳紫華低頭:「是!」

  康慨聽陳紫華說完,並沒有陳想像中的高興,倒是丁一歡呼兩聲,被康慨的慎重態度嚇到,也沉默了下來。

  康慨半晌道:「這樣,也罷,好好把握,總比沒有機會強。」

  丁一瞪著眼睛:「什麼叫比沒有機會強啊,這機會不是大大的嗎?」

  康慨道:「你要是小看那孩子的功夫,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陳紫華笑了:「康大哥不是說我打不過個十歲孩子吧?」

  康慨道:「那孩子進步驚人,他就像海綿吸水一樣從每一次打鬥中取得經驗技巧,完善他的劍法與應變能力,我不知道你同他誰的功夫更高,我只知道如果你同他打過一次,你不會有第二次勝出的機會。所以,你盡全力吧。但是,千萬別傷到那孩子,否則,韋大人是不會遵守那個約定的。」

  陳紫華沉默一會兒:「真有那麼厲害?」

  康慨輕輕摸摸自己的手腕,呃,你最好別懷疑,如果我是你,我會跑去看看韋帥望練劍,然後想想怎麼才能即不傷到韋小公子,又迅速地,在韋小公子沒反應過來之前把他打敗。

  然後,你贏得了你的生命,其他的以後再說。

  陳紫華想,如果我連砍他十刀,他的手還能握住劍嗎?

  實際上陳紫華連砍十刀的結果是自己的手麻了,手裡的刀子甩來甩去砍不到人,手腕很容易就酸了,尤其是在最後一刀落空後,被韋帥望一劍砍在刀背上,如果不是鬆手會要了他的命,陳紫華這下子肯定拿不住自己的刀了。他死命握住自己的刀,結果一刀砍在石頭上,刀口崩裂,手臂麻木。

  身後的小孩子嘻嘻笑,耳朵聽著劍尖指過來的風聲,韋帥望笑道:「輸了吧?還玩不玩?」

  陳紫華怒吼一聲,回手一刀:「殺了我才算你贏!」

  韋帥望不過手拿著劍,指著陳紫華的後心,並沒真打算給他一劍,也想不到陳紫華會還手,這下子措手不及,身子後倒,在地上打了兩個滾才躲開陳紫華的瘋狂追擊,心裡氣憤,這小子怎麼這麼王八蛋啊?明明輸了,都說不同你玩了,我沒趁機給你一刀,你竟拿回馬槍來對付我,真他媽陰險啊。

  韋行可沒告訴韋帥望陳紫華輸了會死,他說:「你只管放手打,他反正是死囚。」

  韋帥望問:「死囚?還是非死不可嗎?」

  韋行道:「殺人償命,沒什麼好討價還價的。」

  這一點,韋帥望倒沒異議,如果你剝奪他人生命,付出自己的生命做代價,也算公正。

  可是剛剛陳紫華明明輸了,韋帥望犯不著在他背後給他一劍啊,就算是死囚,韋帥望可不是劊子手啊。可這傢伙不但不認輸,居然還反手給他一刀,韋帥望連滾帶爬地爬起來,終於怒了,媽的,這小子真不愧是個殺人犯啊,其心狠手辣令人髮指。

  可是對陳紫華來說,比武就是比武,尤其是關乎他生死的比武,他怎麼可能輕易認輸,而且韋帥望明顯是使巧,他豈能甘心,陳紫華也很怒,這可賭的是他的命啊!

  不過,在真實比試中,你中了人家的計,被人一刀砍死,能說什麼,只能瞑目道:「我竟然不小心死了。」難道還能跳起來指責人家不用是實力把你擊倒的,要求重新來過?

  兩個都很怒的人,比試得果然比韋帥望平時的對練精彩。腳步交錯,塵土飛揚,風聲嗖嗖。

  陳紫華沒注意自己在認認真真地想砍死一個十歲的小孩兒。當他發現韋帥望的實力也可能比他強時,他實在是沒有精力來注意到這一點,他所想到的,只是戰勝那把會要了他命的劍,方式方法包括殺死拿劍的那個人。

  韋帥望從沒遇到過認認真真想宰掉他的對手,語言與心計都派不上用場,他必須用使用暴力手段終結對手的攻擊。

  對手旗鼓相當,又不肯放棄,眼前的刀光,耳邊的呼嘯聲,鋒利金屬險險擦過他頸上動脈的驚險讓他熱血沸騰。

  韋行很高興看到韋帥望放低了他的肩,低著的眉與在眉毛下面狠狠盯著人的眼睛,那雙眼睛露出凶殘與興奮的光,如一隻蓄勢隨時準備撲上去撕咬的狼。

  適當的氣氛適當的方式,會很容易誘出人內心深處嗜血殘忍的一面,何況韋帥望有那麼好的基因。給他一隻帶血會撲騰的兔子,他一定會露出狼牙來。

  佔了上風的韋帥望,在陳紫華那不要命的纏鬥下越來越興奮,一次次險險得手,卻不能取勝,讓韋帥望如嘗到第一口血的吸血鬼,飢渴難耐地衝向對手,劍尖在陳紫華胸前咽喉處飛舞。

  陳紫華到此時才明瞭康慨的那句「比沒有機會強。」只是比沒有機會強,他勝出的機會並不大。

  退了又退,疲於奔命,那孩子閃閃發光的眼睛,一臉興奮的表情,凌利的長劍如毒蛇的長信一直在他胸前嘶叫。

  一生中再沒有比此時更加接近死神更加絕望。

  陳紫華漸漸忘了這是一場比武,那把劍與劍後面的那個人,在他眼裡漸漸成為死亡本身,他一定要贏,一定要擊敗對手,他不能放棄,他恨那把劍那個孩子,他要殺了他!

  他不能再退,沒有人能在防守中得到勝利。

  康慨在一邊越看越心寒,那個孩子已不是當初那個接不了他十招的孩子,這一年,長高半頭的韋帥望,劍法更快更狠,步伐更輕盈,內力與劍法與融會貫通,他的力氣小一點,可是混厚的內力完完全全可以彌補這一點。陳紫華一點機會也沒有,這不是一場公平的比試,這是屠殺。

  康慨黯然,韋行倒底是不知韋帥望實力,還是根本不想給陳紫華機會?

  韋老大不是大善人,始終不是大善人。

  劍尖劃破空氣的聲音讓陳紫華驚駭,這個孩子,在剛交手時,似乎還沒有這樣凌利的氣勢,康慨說得對,每一次打鬥都會讓這個孩子進步,這個小孩子,這一招有所領悟,下一招都會不同,他不是在學習,他是在甦醒,那情形就像韋帥望的身體裡有一個沉睡著的的魔鬼,每一次的交手,都讓這個魔鬼離甦醒更近一點,陳紫華這時才明瞭,拖時間對他沒好處。

  陳紫華太習慣拚命了,他的功夫不是師父教的,而是打鬥中學來的。別人拿刀砍他,威脅到他的生命,他砍回去,殺掉對手,那幾乎是一個本能的反應。

  他開始全力進攻,疏於防守,幾被帥望刺中,帥望的劍在他肩頭劃過,血濺出來,濺到帥望手上,帥望微微迷茫,血!

  溫的,粘的血,韋帥望同人對打多次,手上沒有沾過血。

  他幾乎停下來要問一聲:「你沒事吧?」

  陳紫華已經再一次撲上來,韋帥望這一次,真的迷惑了,怎麼回事?這個人要同我拚命!他要殺我?怎麼回事?陳紫華是康慨的親信啊!一向處得很好啊,在他父親回來時,敲鐘的人就是他啊。

  難道,真的要殺死他才能結束這場爭鬥?

  康慨呆呆地,完了,陳紫華不會得到寬恕。即使他輸了,也不見死,他這樣拚命,卻死定了。

  流著血的陳紫華,如同負傷的猛獸,瘋了一般地向韋帥望撲過去,韋帥望頓時落在下風。

  一刀又一刀,沒完沒了的進攻,韋帥望緊張卻不慌亂,年幼的他,根本不知道什麼叫恐懼,他的眼睛仍然能看到陳紫華的破綻,當一個人全力進攻時,破綻尤其明顯,從刀光中刺進去的一劍,穿過舞動著的刀光的間隙,指向陳紫華的咽喉,陳紫華在剎那感覺到刺骨的冰冷,他不去看不去想不去感覺,只是把自己手裡的刀狠狠向韋帥望脖子上砍去。

  劍尖觸到陳紫華的皮膚,韋帥望自問:「我真的要殺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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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帥望的江湖 卷三 少年韋帥望之眾望所歸
第26章 失控

  生存還是死亡,這是個問題。

  如果韋帥望有時間的話,他可以就這個問題,寫個論文。可是箭在弦上,他的劍尖在人家脖子上,所有的是非對錯,心靈決戰,不過是一閃念。

  要麼刺下去,要麼——

  他的劍尖已自陳紫華脖子上滑開,一滴血,從劍尖甩出去,韋帥望心裡驚異,我做了什麼?我做了什麼?我在選擇自己的死亡嗎?我不是這樣選擇的,可是——

  陳紫華在那一剎,也想到,如果我殺了韋帥望,得到的懲罰一定比死亡更可怕。可是,他傾盡全力的一刀已經無法停住。

  韋行在帥望落到下風時,確是往前走了一步,可是那個小小孩子不動聲色,不住被動抵抗,卻一絲不亂,目光依舊清晰地落在陳紫華的每一個破綻處,來不及回手可是依舊知道如何回擊。韋行點點頭,再一次對韋帥望的沉著表示讚賞。

  然後他看到韋帥望準確地找到陳紫華的至命破綻,不禁微微一笑,對了,小子,你做得不錯,就是這樣的。我對你的表現還算滿意。至於陳紫華,韋行一手按刀,本打算替他擋了這一劍,卻看到陳紫華那不甘心拚命的一刀,韋行手一沉,刀又入鞘,狼崽子,我給你個活命的機會,你竟要與我兒子同歸於盡?你死有餘辜。

  韋行眼中韋帥望那一劍一定會得手,喉嚨中劍的陳紫華不可能砍到韋帥望,他放了心放了手,卻看到韋帥望那一劍跳線拐彎,離開陳紫華的要害,而陳紫華那一刀,卻狠狠地向韋帥望的脖子砍去,生死轉瞬改變,再拔刀為時已晚。

  康慨驚叫:「陳紫華!不可!」

  太晚了!

  陳紫華想,這一次說不定連康慨也給連累了,可是他已經不可能收回自己的這一刀。

  韋大人心底無私,向不帶暗器,就算有暗器也來不及掏出來,這一剎,韋行心裡有一種冰涼的感覺。

  他竟會眼睜睜看著韋帥望死嗎?

  看到一刀向自己脖子上砍來,韋帥望本能地舉起手臂保護自己。

  可是陳紫華這一刀非常狠辣,會砍斷他的手臂。

  那一刀砍下去,發出「噹」的一聲,再結實的手臂也不會發出噹噹響的聲音,噹噹響的都是金屬。韋大人雖然從來不帶暗器,韋小公子卻是一身的暗器,袖中兩支鑄鐵的袖箭已被砍斷,刀子深深砍到他骨頭裡去,可是陳紫華的刀,在這個時候忽然斷為兩截。

  韋小公子的院子當然掃得很乾淨,可是擋不住韋帥望不住地拾石頭回來,大塊大塊的石頭搬進院,當然就有小塊石子落在地上,韋行剛才上前那一步,踏到石子,急中生智一腳將石子踢飛,打斷了陳紫華的刀。

  兩個人都夠急智,夠運氣,才先保住了韋帥望的腦袋又保住了韋帥望的手臂。

  韋帥望劫後餘生,呆呆地舉著自己流血的手臂,瞪著陳紫華,陳紫華也瞪著韋帥望,只有血滴在地上的聲音。

  陳紫華震驚地看著那個孩子,終於後悔,天,他做了什麼!

  韋帥望看那個同他拚命的人,臉上露出震驚與悔意,他看看自己的手,看看陳紫華的臉,笑了。

  陳紫華在那一瞬間,有一種想哭的感覺,我的天,嚇死我了,我真的並不想殺死你,可是,我不明白,在當時,我為什麼那樣的憤怒,就像當初,我在殺死鄭良時,我不明白,我為什麼那麼憤怒一樣。

  韋行到此時,才能喘出一口氣,那種失而復得的驚嚇在他內心深處讓他想哭讓他想笑讓他覺得失控,讓他雙手顫抖,最後這份驚嚇完完全全地變成了憤怒!

  他撲過去,扯開韋帥望的衣袖,看到皮肉翻捲露出白骨的一段手臂,袖子裡兩支斷箭叮叮噹噹落下地,韋行看看地上的斷箭,看看韋帥望紅紅白白滴滴嗒嗒的手臂,他那張嚇到慘白的臉猛地漲紅,狂怒的韋行,掄起手臂給了韋帥望狠狠一記耳光,韋帥望痛叫一聲,幾乎摔倒,那感覺就像被包了一層棉布的鐵棍抽了一下一樣,腦袋裡轟鳴,半邊臉好像已被打碎。韋行猶自暴怒,反手再一記耳光,帥望摔在地上,眼角擦破,臉頰紅腫,嘴唇破裂,牙齒鬆動,鼻子幾乎在噴血,他臉上所有可以流血的器官都在流血。

  康慨嚇得上前一步,可是心知沒有人能攔下暴怒中的韋行,只得站下,韋行已經一腳把支起身子的韋帥望踢倒在地,韋帥望在草叢裡翻滾,所過之處一片血痕。康慨要很大毅力才能忍住自己的驚叫,回頭示意隨從:「鞭子。」給大人鞭子,給他一個順手的工具,別讓他亂踢,鞭子要抽死人至少得半個時辰,那麼長久的時間,足夠韋行冷靜下來,別讓他亂踢,一腳就能把韋帥望的骨頭踢斷。

  然後看到呆站在那兒的陳紫華,歎口氣,陳紫華,這次我真的救不到你了,他輕輕揮手,示意陳紫華先退下,等韋行消了這氣再說。

  陳紫華根本沒看他,康慨只得走到他面前:「走!」再一次示意他走。

  陳紫華看一眼康慨再看一眼一臉一身血跡的韋帥望,他第一次知道有人在孩子受傷時不是給他包紮,而是給他一頓鞭子,那孩子的手臂不住地流血,鞭子卻雨點般落在他身上,那個剛剛死神般的孩子,翻滾慘叫像一只受傷的小獸。

  陳紫華忍不住:「大人,他受傷了!」

  回應他的,是一陣更猛烈的鞭打。

  陳紫華大聲:「大人,屬下一時忘形,誤傷了小公子,請大人處置!」

  康慨目瞪口呆,知道大勢已去,再無法挽回。

  韋行停手,回身,鞭子指住陳紫華,面目猙獰:「拉出去,亂棍打死!」

  康慨驚道:「大人。」

  立刻挨了一記耳光,韋行怒吼:「還有你!」

  遷怒,康慨知道自己被遷怒,可是不得不說:「別為這件事殺他!你會傷害——」康慨忽然明瞭自己說錯了,他瞪著韋行,不敢再說下去。

  韋行怒吼:「會傷害誰?怎麼就會傷害他?別人的傷亡怎麼就會傷害他?!我應該保護他,讓他脆弱到不敢殺人嗎?那他媽的是個廢物。」

  他們說話間,下人並不敢遲疑,已將陳紫華拉了出去,在不遠處等著消息的陳紫華的夥伴們,看到這一幕,立刻圍了過來:「陳紫華!」

  陳紫華看看夥伴,心知此時此刻,狂怒的韋行是容不得半點違拗的,這些人,只要為自己喊一聲冤,韋行就能把他們一起殺光,反正對韋大人來說,不過是一人一刀。

  他掙開,站在那兒,看著自己的夥伴,拉扯他的嘍囉見那麼多人圍過來,一時也不敢妄動,丁一過來:「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

  陳紫華道:「我罪有應得,不必多言,列位,來世相報!」轉身走,被丁一抱住:「紫華!」

  陳紫華將他一把推開:「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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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棒殺

  劉正全問:「怎麼回事?」

  陳紫華道:「我又闖禍了。」笑:「這一次不必救我,我活該。我竟想同一個十歲孩子同歸於盡,老劉,千萬別出聲求情。」

  劉正全不明白,同一個十歲孩子,誰?韋帥望?與韋帥望同歸於盡?不是比武嗎?陳紫華——

  然後看到韋行拖著個一身血跡的孩子出來。

  那孩子怒吼:「你逼他同我拚命,是你逼他!你憑什麼遷怒於他?」

  韋行冷冷地:「我不遷怒,這只是懲罰你。你不敢殺人,我就讓你看看!」看看什麼叫死亡,看看人活著比死了還痛苦,讓你知道死亡不過是一種結束,讓你看看,死亡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每天發生每時每刻發生,生命只是一個狗屁,來了又去只留下一股臭氣!

  韋帥望慘叫:「不!你不能拿別人的生命來懲罰我!」

  韋行拖著他,沒有表情,人如冰冷堅硬的石像,不能?哼!別人的生命怎麼樣?你以為別人的生命與我們平等?所有生命平等?好,豬狗牛羊的生命與我們平不平等?你每天都在吃!蚊蠅臭蟲與我們的生命平不平等?你每天都在殺,他媽的別人的生命,狗屁平等!

  你竟敢在他人的生命與自己的生命中選擇他人的生命!你這個白癡!混蛋!蠢貨!

  丁一衝過來:「大人!陳紫華所犯何罪?」

  韋行站住,一張沒有表情的臉,看看丁一,好,有勇氣,越過丁一,看看丁一身後的人,同前一次一樣的人,好,團結是一種好品質,可是團結起來對抗我!韋行的眼裡露出殺機,即不能用,就不如除去。

  韋行鬆開韋帥望,一手按刀。

  帥望頓時明瞭,他慘叫一聲,撲過去,緊緊抱住韋行:「不!爹!不要!求求你,不要!」

  韋行怒吼一聲:「滾開!」雙臂一掙,竟沒把帥望推開,可是帥望手臂上的血再一次湧出來,浸濕韋行的衣裳,滴在韋行手上。

  丁一到這時也看到韋帥望頭上手上的傷,刀傷!他人頓時退後一步,驚慌,陳紫華砍傷了那孩子?是失手?不,陳紫華說他要與那孩子同歸於盡!丁一在韋行眼裡看到獅子一樣嗜血凶狠的光,剎那明白,韋行要殺人!要殺所有人!他是不可能救下陳紫華的,只會送了更多人的命,韋行現在像一只被人動了幼崽的獅子,沒有理智,只是憤怒與殺機。

  康慨上前,給他一記耳光,怒吼:「放肆!這裡有你說話的地方?」

  心裡冰冷,丁一,請你識實務,如果你堅持,我只得殺了你,韋行現在瘋了,我攔不住他,為了減少傷亡,只得拿你做法。

  丁一再退一步,回頭看看陳紫華,陳紫華再說一次:「丁一,請你,什麼都不要說了!我認罪伏法!我不冤枉!」

  韋行依舊陷在韋帥望的擁抱沼澤裡脫不開身,他當然可以強行推開,可是那緊緊的擁抱,那不斷流下來的血,胸前那張仰起來滿面哀懇的小臉,一聲聲顫抖的哀求:「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我只是一時遲疑,我再也不會了,我在這兒看著!我看著!」淚流滿面。

  韋行想,殺了陳紫華已經夠了,這個——軟弱得可恥的孩子,像施施一樣軟弱的孩子,不可能承受更多了。韋行微微鬆馳下來。

  丁一看到韋行發紅的眼睛在漸漸退色,他跪下:「屬下無禮,請大人恕罪!」

  劉正全回望自己的夥伴,以目光警告,什麼也別說了!

  這一群江湖人,緩緩跪下,在生死關頭,不得不拋棄同伴,承認同生共死的誓言不能實踐。

  韋行的手終於放開刀,哼一聲,推開韋帥望,韋帥望放手,踉蹌一步,淚眼朦朧地站在那兒,淚水不斷地落下來,我做了什麼?我做錯了什麼?是什麼讓我必須目睹我身邊的人在我面前慘死?

  而且,我必須承當這個責任,他因我而死。

  韋行指著陳紫華:「打!」回頭怒吼「你,在這看著!」

  韋行目光掃過跪在地上的所有人,你們可以救走你們的同伴,你們試試!!

  他轉身而去。

  康慨輕聲:「大人?」

  韋行回頭,康慨做個手勢,韋行瞪他,那惡狠狠的目光讓康慨心驚,良久,韋行點頭。

  陳紫華,看在你還是個硬骨頭的份上,給你個痛快!

  康慨回頭,向拿著棍棒準備行刑的人做個手勢,殺!

  即使康慨示意殺,執刑的人也不敢一棒打死陳紫華,因為韋大人,說的是打。很明顯,如果韋大人希望陳紫華快死,會用刀而不是棍子。

  這裡是韋府,韋大人就是這裡的小型上帝,他說要光,於是太陽出現或者點起蠟燭。現在韋大人說打,沒人敢不打,也沒人敢把陳紫華直接打成死人。

  韋帥望不得不見識什麼叫虐殺。

  只要主管示意,這個人死定了,行刑的人,當然會先剝奪這個人的運動能力,以免他反抗或自盡,這一次,也是一樣。

  陳紫華的膝蓋發出清脆的斷裂聲,然後,他摔倒在地,棍棒落在他身上,肩胛骨碎裂,肋骨斷裂,脊柱挫傷,脾臟碎裂,胃出血。

  陳紫華第三次吐血,大口帶著碎片的血。

  他知道那些人已經盡力招呼他的要害,可是拿棍子打死人,尤其是像他這樣有功夫的人,並不容易。他咬紫牙關,一聲不吭,可是沉重的擊打聲,骨頭碎裂的聲音,迸濺的血,抽搐的肢體,已足夠刺激韋帥望。

  帥望站在那兒,漸漸失去思考能力,只是不住自問:「這是為什麼?他為什麼而死?為什麼要殺掉他?我為什麼必須在這兒看著這種虐殺?我只能站在這兒眼睜睜看著別人慘死嗎?我只能眼看著虐殺在我面前進行嗎?」

  帥望瞪眼睛,輕聲問自己:「我,做錯了什麼?」

  他是死囚,本來也是要死的,我應該一劍刺死他,讓他無痛苦地死去。是我那無謂的可笑的軟弱,讓他承受這樣的痛苦吧?

  在這個世界上,倒底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

  自私與傷害他人都是應該的吧?畢竟每個個體的目地,只是活下去。

  活下去,為了活下去,做什麼都可以吧?仁義道德,只是掌權人或聰明人拿來愚弄大眾的吧?

  犧牲他人,成就自己,才是聰明吧?

  每個成功者,被人稱頌的英雄豪傑,都是這樣做的吧?用別人的血,寫自己的歷史。

  濃稠的血漿,從陳紫華嘴裡湧出來,韋帥望呆呆地看著,沒有表情沒有反應。

  內臟在一次次巨劇擊打下破碎,嚴重內出血,可是死亡依舊遲遲不來,陳紫華疼痛難忍,艱難抬頭,呻吟:「康慨!」

  康慨知道行刑的不敢下殺手,他抬起手,歐打停止。

  康慨慢慢走過去:「抱歉。」

  陳紫華笑,嘴邊頓時湧出一大口血:「辜負你的好意,是我搞砸了。」

  康慨問:「還有什麼話說?」

  陳紫華緩緩道:「多謝了。」

  康慨接過一根棍子,猛擊在陳紫華後腦上,陳紫華微微一震,瞪大眼睛,然後耳朵裡緩緩流出血線,人「砰」地撲倒在地,一動不動。

  帥望慢慢蹲下,埋下頭,抱住自己的膝,一動不動。

  他甚至不能仇恨,他知道那個人會捨棄生命來救他,那個人逼他經歷這一切,他甚至不能恨他,韋帥望緊緊抱住自己,靈魂被擠壓碾碎,連心靈圍牆都被奪去,那個傷不到他心的人,這一次,在他的圍牆之內,重重地傷了他。

  這樣的重傷,已經不能教會韋帥望思考,當傷口太痛時,甚至連清理傷口都做不到,帥望只是縮起身子忍痛,連對錯是非都不能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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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5 19:38
韋帥望的江湖 卷三 少年韋帥望之眾望所歸
第28章 療傷

  康慨給帥望包好傷口。

  帥望緩緩轉過身,面向牆,再一次慢慢縮起身體,縮成個胎兒樣,沉默無聲,閉上眼睛。

  康慨沉默良久:「帥望,再堅強一點。」

  帥望問:「我做錯了嗎?」

  康慨道:「沒有。」

  「我做錯了什麼?」平靜堅強,可是這平靜堅強讓康慨疼痛。

  「你沒有錯!」

  「再說一次。」

  「你沒有錯。」

  「再多說幾次,讓我相信。」

  康慨忽然間咬緊牙,一直以來,韋帥望是那樣強大,他第一看到這樣軟弱無助的韋帥望,這個漸漸與他貼近,讓他覺得親人一樣存在的孩子,刺痛了他的心。

  康慨問:「帥望,在生死關頭,你選擇自己的死亡?」

  帥望輕聲:「沒有,我只是在遲疑該不該殺人,我應該在沒想明白時就把人殺了嗎?」

  帥望再一次蜷縮身子,沉默。

  康慨道:「可是,你不殺他就會死。」

  帥望道:「那是第二個問題,是我先下殺手引起的問題,我有權選擇嗎?」

  康慨沉默。

  帥望問:「我錯了嗎?」

  康慨喉嚨腫痛:「你沒錯,可是,我寧願你做錯。」

  韋帥望問:「沒有錯,卻導致他人的更慘的死亡,我該怎麼辦?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迷路了。」

  在叢林中迷失。

  不但不能堅持正確的方向,連自己在往哪個方向走都不知道。找不到路,迷失自己。

  在一個陌生的地帶,這個陌生地帶有自己的法則。

  你可以在城裡呼籲保護野生動物,可是在叢林裡,遭遇狼群,你必須選擇殺戮。然後,這殺戮會在你心裡留下傷口。到底怎麼做才對?到底身處何地是迷失?我們是迷失在文明假象裡,還是迷失在叢林殺戮裡?

  你可看過狼向頭狼表示臣服,低下頭,露出自己的脖子,就像剛剛丁一他們放下刀劍,跪下。

  人,不就是一種動物嗎?

  不管是什麼方式,什麼途徑,我們每個人,都在搶奪那個頭狼位子,因為頭狼可以得到更多生存資料,吃到更多食物,還是賺更多的錢,得到更高的地位,得到專業領域的更高榮譽,都是一樣,然後,用錢來剝奪他人,用地位來壓迫他人,甚至以權威來讓他人為你工作,都是一樣,當你得到頭狼位子,願不願意就開始剝奪他人勞動,你剝奪得越多,就越強大,就可以得到更多。

  叢林法則,既然這樣,那些個仁義道德豈可笑?

  沒有人可以不參加搶奪,因為人,是群居動物。游離於狼群之外的狼,是危險的。

  韋帥望呆呆地看著牆,我,必須遵守叢林法則嗎?

  那些個仁愛善良,只是用來哄騙他人的嗎?

  連康慨都說,我寧願你錯。

  生命——天地之間,生命生生滅滅,不是每時每刻在發生嗎?每個人都要剝奪無數生命才能活下去,一條魚生下成千上萬的卵,可能只有一二個存活,這不就是生命嗎?大自然每天浪費著數也數不盡的生命,一場戰爭幾十幾百萬人死亡,我的尊重與珍惜生命,是不是個笑話?

  一個笑話。

  我的信念——我苦苦堅守的,一個謊言一個騙局一個笑話,一個束縛我的繩索,我的無形地牢。

  花開花謝,蚊蠅春生冬死,這些同我有什麼關係?我能改變這些存在嗎?他們只是我生命中的風景,如同我的生命只是他人的風景,在這場巨大的幻夢中,我在執著什麼?

  康慨說:「帥望!」

  帥望搖搖頭:「我困了,我想睡一會兒。」

  康慨沉默。

  帥望縮在被子裡,很快就睡著了。那是一個連夢都沒有睡眠,人的臉,刀與劍,紅色的血,藍色的天空,綠色的草地,草叢裡清新的草味,血腥味,嘴巴裡的腥甜,有時,也會閃過木棍在空中揮過的圖片,這種圖片會令韋帥望一驚,身子抽動,然後莫名其妙地再一次沉入黑暗,韋帥望在掙扎,他消化不了的東西,他想強制自己忘掉,睡眠,像把所有的傷痛過往攪成一團漿糊,讓一切模糊,那件事那個傷口還在,你卻不知道,你已被改變,你卻不記得被什麼改變,這就是睡眠的好處,清醒不能解決的傷口,在睡夢裡被埋葬被麻醉。雖然沒有治好,但是,人可以接著活下去,並且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麼。

  帥望睡了很久,第二天,他發燒了。

  韋帥望並不呻吟訴苦,只是沉沉地睡著,一直不肯起床,開始康慨只是勸他起來吃飯,以為他在發脾氣,可是韋帥望安靜沉穩的呼吸表明韋帥望還在睡,直到中午,康慨才忍不住扶起帥望:「你睡太久了,帥望!」然後看到帥望臉通紅,伸手一摸,額頭滾燙,康慨才驚呼起來:「帥望帥望,你什麼時候開始發燒的?」

  帥望睜開眼,摸摸自己的頭,笑笑:「發燒了嗎?我不知道,我困。」

  韋帥望重又倒回床上,繼續沉睡。

  康慨驚得跳起來,出去找大夫,再去通知韋行:「大人,帥望發燒。」

  韋行道:「叫太醫過來。」

  康慨道:「大人不去看看?」

  韋行道:「他還會病死?」

  康慨沉默一會兒,想想此時韋行就算表達善意,韋帥望也未必肯接受,只得轉身而去。

  韋行低頭看信,內心依舊憤憤:「廢物!蠢貨!如果連這一點打擊也承受不了,你就死吧!」

  太醫過來看一次,也說不出什麼,只說可能是傷口引起的,開了內用外敷的藥。

  帥望起來喝點粥,接著睡,直睡了三天三夜,有時坐一會兒,望著半空發呆,過不多久,就倦了,躺下就再無聲息,不知是睡了還是迷糊著。

  康慨每天向韋行報告一次,還熱著,太醫說沒什麼事。

  直說了三天,韋行暴怒:「沒什麼事為什麼還不好?你既然說沒什麼事,你把他叫起來!」

  康慨沉默良久:「大人,帥望是韓掌門養大的。」

  韋行怒吼:「怎麼樣?」

  康慨道:「韓掌門教給他的一切,整整五年,每天每時每刻的言傳身教,已經深入他的靈魂,你不可能一下子改變他,你也不能要求他忽然改變!你會殺了他!」

  韋行瞪著他,半晌:「滾!」

[ 本帖最後由 taiwan3235 於 2008-9-15 19:55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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