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 官仙 作者:陳風笑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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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231731 2008-9-21 00:22:22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967 8918305
zzr 發表於 2013-3-4 22:11
3804-3805兄弟鬩牆

  3804章兄弟閻牆(上)

  「尚禮是衛星站。」霍國祥很鄭重地回答一句,跟你們砸的那個東岔子站是同一級別的。

  「原來這樣。」陳區長先是不動聲色地點、點頭,然後似笑非笑地回答,「但那是敬德的地方,霍局長這麼說的意思,我依舊不太理解。」

  「呵呵,沒有別的意思。」霍局長微微一笑,很隨意地一擺手,「你跟連縣長和奚書記關系都不錯,讓他們幫忙控制一下局面,成嗎?」

  「這個啊……我先了解一下情況再說。」陳區長拖長了聲音,微微頜首,「原來是為了敬德的事情,我還以為霍局長是專程來北崇的呢。」

  「陳區長您沒說錯,霍局長還真是專程來北崇的。」那個舉報的男人笑著發話了。

  「是這樣的。」霍國祥先是微微一點頭,旋即面容一整,「我是專程來談合作的,只是敬德的形勢有點緊張,想先請你幫忙,平息一下那邊的事態……」

  陳太忠沉吟了起來,他看一看霍局長,又看一看那點炮的男子,霍局長見狀,主動介紹,「這是我們局財務上的小關。」

  原來是這樣,陳區長終於拿起手機,嘴上還笑著解釋,「我能幫你打電話問一下,至於結果如何,那我還真不敢保證。」

  電話是當著對方的面打的,但是他說話的聲音極低,霍局長這二位就算豎起耳朵來聽,也聽不到對方說的是什麼,更別說陳區長還自有手段。

  「好嘞,那邊會協調的。」陳太忠撥了兩個電話之後,笑著抬起頭,「結果一會兒就知道了……我先問一下,今天北崇會有什麼異常天氣嗎?」

  「下午可能會有短期的雷雨大風或者冰雹,但也僅僅是可能。」霍局長沉聲回答,「但是你也知道,這個氣象預報允許有不準確率的,昨天的極端天氣席卷整個陽州,幾乎所有的縣區都遭遇了冰雹,但北崇沒有這種情況……所以說有的時候,天氣變化,也不是很規律的。」

  「其他地方的冰雹,很嚴重嗎?」陳太忠一邊問,一邊抬手去抓桌上的固定電話。

  「非常嚴重。」霍國祥苦笑一聲,此次極端天氣來勢之猛、影響範圍之大,真的是近幾年僅見的,雖然陽州人沒有養成找氣象局麻煩的習慣,但也有人打電話過來痛罵。

  所以說起此事,霍局長也頗為無奈,「只有北崇好一點,其次是敬德,你們北崇擋在他們前面了,他們遭受冰雹的地方也不多,可現在看起來,好像還就是你們兩家火氣大。」

  「我的人挨了打,區裡還死了人,我的火氣能小嗎?」陳區長不屑地看他一眼,撥通了電話,「小廖,下午可能還有極端天氣,馬上發下通知去,爭取做到有備無患。」

  吩咐完畢,他掛了電話,抬頭看著霍局長,也不說話。

  「這個事情,我只能說很抱歉。」霍國祥側頭看一眼自己人,「現在氣象局的情況,有點特殊,我對北崇是有善意的……若沒有小關的提示,你不好那麼容易抓住打人凶手,這沒錯吧?」

  「這個我認。」陳太忠笑著點點頭,事情已經很明顯了,若不是涉及到氣象局的內鬥,沒人會甘冒風險,站到所有人的對立面去--不管在哪裡,吃裡扒外都是不被人待見的。

  「事實上,你們想搞的這個預警,也是我們的心願,搞氣象的,誰不希望自己的工作得到社會的認可呢?」霍國祥苦笑著一攤雙手。

  他這個表態,還真的很出乎陳太忠的意料,不過下一刻,他就再次強調,「但是我們也有苦衷,有些責任,是我們背負不起的。」

  「好了,既然你有這個心,我們就可以慢慢談。」陳太忠一抬手,就打斷了他的話,笑著發出了邀請,「已經是飯點兒了,咱們一邊吃一邊談,正好也請霍局長點評一下,看我這裡的飯菜有什麼需要改進的地方。」

  陳區長可不想坐在這裡聽什麼苦衷,對方既然態度端正,那麼就邊吃邊談為好--不怕說句難聽話,到時候萬一談不攏,北崇的飯菜也不是那麼好消化的。

  「改進什麼的,我也懂得不多,我對廚藝不精。」霍局長笑一笑,「倒是希望過兩年娃娃魚養成了,你請我吃一頓那個。」

  「沒問題。」陳太忠笑著點點頭,「氣象局能提供有效的幫助,一兩條娃娃魚算什麼?」

  「局長,我去跟廖主任大致介紹一下下午的天氣。」出乎意料地,這時候小關插一句嘴,獲得允許後,拔腳開溜了。

  這啥意思啊?陳區長正琢磨呢,霍局長見四下沒人了,就輕嘆一聲,「我不是不想制止小安,主要是那家伙算計著我呢,總想把我擠走。」

  你跟我說這種事,有意義嗎?陳太忠聽得心裡暗哼,正職副職之間鬧得水火不容,實在是太常見了,也值得拿出來刻意地說事?

  霍國祥見他這樣子,就知道他沒聽懂,少不得輕嘆一聲,「我今年五十二,正是二五八的線兒,這個時候一走,這輩子就這樣了。」

  「原來是這樣。」陳太忠微微領首,聽到這個解釋,他還真就懂了,所謂二五八線,就是五十二歲不提處級,五十五歲不提廳級,或者五十八歲不提省級,那就等著去二線吧。

  二五八這條線,主要是響應中央幹部年輕化的倡議。

  比如說一個科級幹部,五十二歲之前到不了副處,那就算完蛋了,但與此同時,這個正科不一定會馬上二線,他只是沒有培養前途了,識相一點的話,沒准能實職正科到退休一科級幹部這個級別,實在太低了,引不起太多的關注,有人背後支持,撐下去沒問題。

  所以說這個二五八線,一般是用來卡人的,各省也有地方上的土政策,就像天南提拔處級以下幹部,也有三年兩崗的紅線,廳級更是五年兩崗但事實上,兩年一提的底線,都有人沖得過去。

  不管怎麼說,二字頭基本上就是受土政策影響,八字頭才是國內官場廣泛認可的一這又是所謂的「七上八下」。五十七歲可以上副省,五十八歲就不行了,老實地去二線吧。

  省部級的提拔,大部分時候遵循這條線,但就是如此,有實力的人照樣可以無視規矩。

  不說別人,只說正廳幹部田立平就可以在通德市黨委書記位子上幹到退休,實在是他自己沒興趣幹下去,想去省總工會,這就是副省了,而必須指出的是,他已經五十八歲。

  田書記背靠黃家腰板硬,但是在全國,大多數時候,五十八歲這條線還是很厲害的。

  五十五歲這條線,相對就差一點,不過憑良心說五十五歲的縣黨委書記,以後想升副廳,基本也就是做夢了。了不得就是去了二線的副廳,或者說退休的時候混個副廳待遇。

  五十二歲,那就更差一些了,就算上不去,也僅僅是上不去,不需要去二線,  只要不擋了年輕幹部的道兒就行。

  不過級別越低,這競爭者越眾,所以二字這條線,雖然卡的是正科上副處,但是很多地方的土政策裡,延伸出了卡副處上正處,五十三歲的副縣長想上縣長,別人就要拿這個說事,你都過了二字線了,還要爭正職,精力允許嗎?年輕幹部要不要培養了?

  所以說這是卡人的條件,其運用之妙,存乎於心,無須解釋太多。

  霍國祥尷尬,也就尷尬在這裡了,他今年五十二歲,雖說是氣象局局長,但這氣象局只是二級局,嚴格來說他只是副處--最多是正處高配,或者享受正處待遇。

  這個節骨眼上,他要是離開這個位子,那鐵定一蹶不振了,哪怕明年他換了位置,以後說不定還能沖一下省局副局長,但是今年他鐵定不能動,只要一動,沒有絕對利好消息的話,帶給別人的就是錯誤認識,後果極其嚴重。

  陳太忠好歹也幹了地下組織部長這麼些年,雖然他並不知道在恆北的土政策裡,究竟是如何對待二五八的,但是萬變不離其宗,無非就是卡著線兒做文章。

  而霍國祥就在這條線上,低調一點少招惹人,也是正確的反應。

  陳太忠甚至能理解,為什麼那小關一聽說幾年後霍局長想吃娃娃魚,就借故走人了,吃娃娃魚不算什麼事,關鍵的是霍局長這麼一說,就是有意談一談這方面的事情,同時也體現出要在陽州幹下去的決心。

  這倒不是說小關有背叛霍局長的意圖,實在是這個話題太敏感,想必氣象局內部也有不少傳言--財務雖然肯定是大局長的心腹,但是這話不是隨便能聽的。

  話說到這裡,小關為什麼要點出高至誠的去向,也就不用再多說了。

  陳區長沉思的時間很久,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兩人已經到了北崇賓館門口,於是他微微一笑,「霍局長有意推廣預警系統的話,我願意支持。」

  他不會跟著對方的話題走,氣象局的人事變動,跟北崇有一毛錢的關系嗎?你說你的,我說我的,正經是你如果合了我的意,沒准我也會支持你。

  3805章兄弟閻牆(下)

  陳區長和霍局長進了包間,剛剛點完菜,門一響,林業局長鄧伯松推門走了進來,「陳區長,我想跟您反應點事兒……呀,有客人?」

  「坐,一起吃吧。」陳太忠擺一下手,他知道知道鄧局長是一根筋兒的主,又好杯中這一口,也不是很在意,「不許多喝,下午可能還有雨……娃娃魚的標牌搞好了沒有?」

  北崇要養殖娃娃魚,肯定要嚴格區分正品和非正品,這個標識牌是很重要的一環,農業局既然負責推廣了,這監督一項,最好是交給其他部門,正好林業局還想搶這個業務,陳區長就安排,林業局去搞這個防偽標牌吧。

  這也是個長期的活兒,防偽標牌說是防偽其實偽造也不難,關鍵還是給每條娃娃魚建立檔案

  這些就扯得遠了總之,林業局接了這個活兒,目前在甄選方案和供貨商。

  「本來選好了兩家,不過荀總說香港那邊的防偽技術更高。」鄧伯松小心翼翼地看一眼陳區長,「我正考慮,是不是要去那裡考察一下。」

  「荀德健那貨說話,就沒個譜兒,那邊技術是高,但是真有人造假,去香港查也是麻煩。」陳太忠聽得哼一聲在大陸打假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在香港打假,難度顯然會更高,他並不看好這個建議,「你們想去考察可以讓荀德健出錢,這個錢區裡不認……」

  說到這裡他頓一頓,猶豫一下之後又指出,「其實他本來就包銷了,再介紹標牌制造這裡面會產生漏洞,也容易被人詬病,你要警惕這一點。」

  「事情還沒協商好這不是您先問的嗎?」鄧伯松無奈地撇一撇嘴巴,「我來是想跟您匯報一下,昨天的大風雷電和冰雹,摧毀不少樹苗,我們還想再采購一部分。」

  「霍局長,聽到了吧?」陳太忠聽得就笑,然後他沖鄧局長介紹一下,「這就是市氣象局的霍國祥霍局長,霍局長,這是我們區林業局的鄧局長。」

  「你們氣象局把王媛媛打了,還敢來人?」鄧伯松斜眼看霍局長,一臉的不服氣,要不說這當兵出身的幹部,性子就是直。

  「又不是我讓打的。」霍國祥看他一眼,待理不待理地回答,這種裝傻充愣的主兒,他見得多了,根本不會被輕易嚇到他是來跟陳太忠談的,有陳太忠擔保,他怕什麼?

  陳太忠都不急,你急個什麼?霍局長慢悠悠地回答,「我來,就是協商雙方的合作來了……目的也是消除誤會。」

  「反正打人凶手,我們北崇人是不會放過他的。」鄧伯松還是一臉的蠻橫樣兒。

  老鄧你這個表情……有點做作了,陳區長看不下去了,於是乾咳一聲,「鄧局長,下午可能還有雷雨天氣,你接到通知了嗎?」

  「接到了,不過不會像昨天那麼厲害了吧?」鄧局長如此表示。

  這就是經驗之談,最靠得住也最靠不住,一般來說,強對流天氣過後,短期內不可能再有這種情況了,就算有也是小規模的

  這是常識。

  但是在冷熱氣流形成對峙的區域,這個常識就會被打破。霍局長禁不住出聲反駁,「鋒面雨和風場、雷電效應,你和我說了都不算。」

  說到這裡,他也不管鄧伯松的表情,扭頭看向陳太忠,「陳區長,氣象預警的難處,就難在這裡了……很多東西,是說不准的,它可能發生,但是不一定發生。」

  「這個我非常理解。」陳區長點點頭,「你們預報就是了,它可能發生,也可能不發生……但是,我們多點准備,總是沒有錯的。」

  「錯了。」霍局長一擺手,直接打斷了陳區長的話,「對你來說不是問題,對我們來說,那就是天大的問題,省地震局就出過這麼一個例子,廣北市提前把消息洩露了……」

  六年前,廣北地震局監測到了一些異常信號,分析自己這裡可能會出現地震,於是趕緊上報省局--這個情況值得重視。

  省局接到這個消息,也沒有太過怠慢,大家分析之後,上報省領導一根據數據分析,廣北近期內可能發生地震。

  省裡領導就問了一句話--可能會發生嗎?概率有多少?

  這…尼瑪誰回答得上來?就像有人打了一個哆嗦,下一刻省領導要大家判斷,此人會不會打噴嚏--大家連概率都說不出來,真的。

  杞人憂天嘛,省裡領導指示,說不要放縱這個傳言,會影響社會的穩定。

  好死不死的是,廣北地震局有人把消息洩露出去了,說咱最近可能不太安生。

  他們只告訴了自己親近的人,但是親近的人還有自己親近的人,又有國內外敵對勢力關注到了這一點,大肆放風,說廣北馬上要發生九級地震,政府隱瞞真相,不讓大家知道。

  這一下可不得了,一夜之間廣北的大街小巷就遍布帳篷,方便面、礦泉水和哨子都賣脫了整整兩個月,廣北市就處於一片混亂之中。

  兩個月頭上,還是沒有地震,於是廣北市地震局局長出現了作風問題雙規之後被一擼到底,又查出他貪污了十餘萬元,最後是判了十五年。

  與之對應的是海洲市,五年前,海洲市的地震監測站也監測到了異常信號,大家很淡定地認為,這就是小小的異常,甚至都沒有向上面匯報。

  地震是無法準確預測的,起碼在災情發生前的十分鐘之內不可能准確預測--異常信號可能很多,但是異常信號能真正預測災難的,並不是很多。

  九八年初,海洲五點八級地震,死亡一百餘人經濟損失達一億兩千餘萬元。

  海洲地震局由於在地震之後的五分鐘內,就準確地報出了震中、震級和地震的深度,獲得了通報嘉獎,地震局局長在次年升任省地震局副局長,目前是局長的有力爭奪者。

  「報喜不報憂啊,」說到這裡,霍國祥苦笑一聲,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報憂的就是烏鴉,誰都不喜歡,再說了……地震也好,氣象也算,誰能實打實地準確預報了?」

  「這個倒是。」鄧伯松喝了點酒,話也很多,他甚至忘了自己的立場,「我有個戰友,在通達氣象局,前年不是天旱?正好有暖濕氣流過來了,按說是要下雨的……」

  「所以氣象局就預報,說近期有雨,但是沒想到啊沒想到,這個雨就被鳥法省截了,烏法也乾旱,那邊打了一千多發炮彈,說是要給通達留一點,可這雨根本沒進地北!」

  烏法毗鄰地北,通達在地北中央,這雲能進了地北的話,就沒人敢隨便打炮了,保障省城的降水才是王道,但是雨就沒進地北,可見烏法那邊攔得有多狠。

  「就是這麼個理兒。」霍國祥點點頭,「太忠,我不瞞你說啊,我們也很想準確地預報天氣,氣象人嘛,不能預報天氣,怎麼有臉說自己是氣象人?」

  「但是,我們能預報,可不敢跟你們說。」說到這裡,霍局長苦笑著一攤手,「尤其是這種極端氣候,預報對了,那是應該的,預報錯了……就算你能理解,領導能理解嗎?」

  「嗯嗯,我理解了。」陳太忠聽了半天牢騷,終於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於是他很乾脆地表示,「目前是我北崇要跟你互換信息,跟那些鳥毛的領導無關。」

  「所以省局就下令,不許我們市局做氣象預警。」霍國祥卻是不管他的表態,自顧自地發話,「這是為了防止犯錯誤,反正中央氣象台會播報的,大家看那個就行。」

  「少做少錯,多做多錯,不做不錯,我理解。」陳太忠點點頭,似笑非笑地回答,接著又輕啃一聲,「我就不清楚,什麼時候搞自然科學的人,也變得只唯上不唯實了?要知道,你們搞的是自然科學啊。」

  「搞自然科學,也要有經費。」霍國祥狠狠地瞪他一眼,又補充一句,「也要有地位。」

  「那照你這麼說,這個預警機制是不能搞了?」陳太忠夾起一片海蜇頭,在嘴裡咬得嘎吱嘎吱作響。

  「這本來就是省裡嚴禁的,尤其是昨天那個極端氣候,真的不好預測。」霍國祥也夾起一撮鮮絲,在嘴裡細細地嚼著,「預警時間也就是一個小時左右,不會超過三個小時。」

  「三個小時就夠了。」陳太忠很乾脆地表示,有這三個小時,區裡的各項名目加起來,起碼少損失二三十萬,「只要有預警就行。」

  「預警還可能不靈。」霍國祥再次強調一下不可靠性。

  「有總比沒有強。」陳區長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你再說什麼困難的話,敬德那邊,我就不好幫你說話了。」

  「我來就是要談事的。」霍國祥並不在意他的不講理,而是笑著回答,「省局那邊很僵化,大家顧忌很多,下面工作也不好展開,我其實想說一句……東岔子站砸得好。」
本帖最後由 zzr 於 2013-3-4 22:33 編輯

zzr 發表於 2013-3-5 21:35
3806-3807氣運旺人

3806章氣運旺人(上)

  「砸得好?」陳太忠聞言,從口袋裡摸出一桿筆來,笑眯眯地發話了,「你這話,可以重復一遍嗎?這是錄音筆,我本來沒想著按按鈕,真的!」

  「你少跟我來這一套,」霍國祥不屑地笑一聲,「我可以肯定,你的錄音筆沒電池。」

  錄音筆當然不會沒電池,事實上這支筆是不是錄音筆,那都是兩說,霍局長只是表示,我跟你北崇的立場是一致的。

  「那是,咱們之間,是君子之交,」陳太忠點點頭,笑眯眯地收起那支筆,「只是開個玩笑……這麼說,這個預警機制是可以協商的。」

  「這是早晚要搞的,是大趨勢,」霍局長放下筷子,摸出一根煙來點上,若有所思地回答,「省氣象局也在討論,但是,這需要一個過程。」

  「我現在想簡化這個過程,」陳太忠雙手往胸前一抱,施施然地發話,「你們的協商,可能三五年之內,達不成什麼統一認識。」

  「也許一夜之間就解決了,」霍國祥笑著回答,看得出來,他還是不想冒太大的風險--起碼是比較為難,「公家的事兒,誰說得准呢?」

  「那也就是說,也許敬德砸掉尚禮站的話,效果會更好一點?」陳區長笑著發問,「反正……東岔子站已經是砸得好了。」

  「好吧,你說的對,」聽到這話,霍國祥終於舉起了白旗,當然,這白旗不是白舉的,「你幫我把尚禮站保住,剩下的,就是……費用問題了。」

  「什麼樣的費用?」陳太忠不動聲色地發問,他現在處理類似情況,實在是太拿手了「給公家的,還是給具體工作人員的?」

  「市局對你單獨預警,這得有費用,反正你也說了,錢不是問題……具體細則可以再談,」霍局長當著鄧伯松的面,可是不想細說此事,「至於個人方面,別人關心北崇,又通知北崇,你多少意思一下就行。」

  「沒問題,」陳太忠點點頭,自家享受了便利,也不能讓別人白操心,「但是這個預警機制,咱兩家得簽個書面性的東西……嗯,最好再加上敬德。」

  「還是得加上敬德吧?」霍國祥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我說陳區長,你也別藏著了,快點幫著把尚禮那幫人攆走吧。」

  「那行,我再去打個電話,」陳區長站起身向門外走去。沒過多一會兒就回來了,他很無奈地表示,「敬德那邊要分享預警但是不出錢,只是保證尚禮站的完好。」

  「這可是有點欺負人,」霍局長苦笑著搖搖頭,尚禮站明明是局裡的財產,現在卻被人拿來提要求,「那這樣,這個書面材料他署個名就行,每次預警抄送敬德一份。」

  「這奚玉和連曉也太摳門了吧?」鄧伯松聽得禁不住抱怨了起來,隔壁縣區的領導,他不怕直接說,「根本就是跟在咱們後面撿便宜……相當於是北崇把錢全出了。」

  「他們手頭緊嘛,」陳太忠聽得微微一笑,敬德那邊配合得這麼好,讓人家佔點便宜還不是應該的?這年頭,做老大就得有擔當,小弟們得不到好處,誰跟你混?

  「咱們對他們太慷慨了,」鄧局長輕聲嘟囔一句,倒也沒敢大聲說。

  也就是這種胸襟的人,才能帶領北崇走出困境,霍國祥看得心裡卻是佩服,兩個地位相同的縣區,一個把一分錢看得斗來大,另一個卻是根本不在乎別人沾光。

  這才是真正的有底氣,才叫有領導氣質,當然,這也是北崇確實有錢,要不然就不叫有底氣,而叫冒傻氣了,念及此處,霍局長出聲發問,「陳區長,吃完飯是否有時間?」

  「時間是有,但是你要讓我去東岔子站,那就免了,」陳太忠很直接地回答。

  「總是要去看一看現場破壞情況的,」霍國祥低聲發話,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解釋什麼,「這是國有資產,不能說沒就沒了。」

  「你說過了,砸得好,」陳區長不以為然地回答。

  「我說砸得好,是想讓省局聽到下面的呼聲,感受到人民群眾的憤怒,好推動預警機制的發展,」霍國祥據理力爭,「這是你我都希望看到的,但是我沒說,要放過打砸氣象站的人……很多人都在等著看我的笑話,你知道的。」

  「不就是幾十萬的東西嗎?」陳太忠不屑地一擺手,他可沒興趣為這點小錢口角,「北崇人砸得起,就賠得起,只要能簽了協議,砸的那點東西,你不用發愁。」

  這話可是太牛逼了,霍局長見過的幹部不少,做事這麼霸氣的,他還是第一次遇到,根本沒有什麼討價還價,對方乾脆利落地認全責一一你這麼大包大攬,也太有擔當了吧?

  他不知道的是,早在陳區長還是陳主任的時候,就拿錢砸人習慣了,這不是打腫臉充胖子,而是實實在在地砸人,尤其對上那些混黑的主兒,陳主任打人一頓,就要丟下十來八萬給對方治傷,哥們兒就是打你了,下一次再打你,還給你錢治傷!

  也正是因為如此,陳區長一向自命是講究人,哥們兒不但以德服人,還管醫藥費。

  可是霍局長初聽此言,甚至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的意思是,區政府可以賠付?」

  「你這可是開玩笑,」陳區長微微一笑,又逗弄對方一句,才正色解釋,「不可能以區政府的名義賠付,那是一些不明真相的群眾幹的,關北崇什麼事?就是幫你們找倆贊助。」

  「也行,」霍國祥聞言點點頭,北崇這個變通,僅僅是不肯眙人口實,實在沒什麼大不了的,他關心的是別的,「是全額吧?」

  「你說全額,那就全額好了,多大點事?」陳太忠不以為意地一擺手,「但是我把醜話說在前面,大家要合作就要講執行,執行得不好,老百姓還會發火……大不了再給你建一次,不過這次沒傷人,下次就不好說了。」

  這次也不是老百姓不想打人——王主任都被打了呢,實在是旁邊有士兵回護,將人護送到團部了,陽州老百姓再悍勇,也知道沖擊部隊的後果。——,

  「你這不當幹部,去當……去當兵,也能發展得起來,」霍國祥想說的是,你去當混混也挺有潛力,這種話都說得出來。

  「沒錯,部隊幹部就講個血性,」鄧伯松在一邊深以為然地點點頭,他覺得區長這話直截了當,還真的挺對胃口。

  這可不止是血性,是一手大棒一手甜棗,霍國祥點點頭,「那成,就這麼說定了,下午我就給省局打報告,申請北崇和敬德兩個試點。」

  才是打報告?陳區長不滿意地看他一眼,「批下來的可能性有多大?」

  「不批也要上,要不讓他們投資重建東岔子站……就算局裡有錢,也存在第二次被砸的可能不是?這話都是你剛說的」,霍國祥沖陳區長微微一笑,「放心,報告一打,不等同意,咱們就可以簽協議了。」

  「哦,原來是走個過場,」鄧局長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我說呢,我們北崇這邊誠意很足了,省局要再卡,也說不過去了。」

  「關鍵是我給你們做了這麼久的工作,好不容易讓你們消了氣,答應找倆贊助了,」霍局長緩緩地搖頭,又嘆一口氣,「我容易嗎?」

  鄧伯松聞言嘴巴微張,愕然地看著他,好半天才苦笑一聲,「得,這次我是真的明白了,科級幹部和處級幹部……確實有差距。」

  「行,你就這麼匯報吧,」陳區長漫不經心地點點頭,只要預警工作能搞起來,別人想搭車實現一些個人意圖,他是一點都不介意--跟姓霍的合作,總好過跟姓安的打交道。

  這頓飯吃完,陳太忠回去小想片刻,兩點出頭就又來到了政府,一進門就看到廖大寶坐在那裡打電話,看樣子是一中午都沒有休息,於是點點頭,「都通知到了?」

  「都通知到了」,廖主任回答道,「不過有的鄉鎮村子太多,尤其是那些偏僻的地方,鄉裡人手也緊張……像我跟您去過的石門村,等臨雲鄉通知過去,估計雨都下完了。」

  「那就讓最近的、有電話的村子去通知嘛,遭遇險情不光是鄉鎮的事兒」,陳太忠看他一眼,「守望相助這種傳統美德,也應該大力提倡,在盯著自己壇壇罐罐的時候,可以順手拉鄰居一把。」

  「我是這麼建議了」,廖大寶撓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一笑,「還打了您的旗號,也沒跟您請示……主要是當時話趕話,說到那個份兒上了。」

  「我的旗號,你不要隨便打」,陳太忠看他一眼,淡淡地發話,「不過這種出於公心的事情,你也不用請示……對了,大棚的損失詳情統計上來沒有?」

  3807章氣運旺人(下)

  當天下午三點,電閃雷鳴再度光顧北崇,除了一開始的風小一點,其他情況簡直就是昨天的翻版,不過由於區裡提前三個多小時做了預警,大家就不是像昨天那麼倉促了。

  陳太忠甚至能一邊聽著轟隆隆的雷聲,一邊悠閒地翻看著大棚的損失情況匯總。

  大棚一共受災三百余畝,有一半是因為地腳螺絲打得不好,抓地抓得不牢。

  關於這個情況,責任方不太好劃分,盧天祥很痛快地承認,這個事情,他負有部分責任--起碼是沒強調,要打加長的地腳螺絲,他只是認為大棚的基座本身就很重了,沒考慮到這種極端氣候的因素,畢竟這天氣在北崇太少見了。

  陳太忠覺得,老盧這個態度還算端正,大家都沒搞過移動大棚,有所疏漏真的很難免,要說丫這個代工者沒想到這些,區裡這麼多幹部,可不也都沒想到?

  這個錯誤是可以原諒的,就當是交學費了,而且這個問題解決起來也不難,一個是把地腳螺絲打得深一點,多一點,第二就是農戶沒有特殊需求的話,可以考慮將大棚的高度適當放低,如此一來,受力面積會大減。

  至於將大棚位置選在風口,這個錯誤聽起來比較嚴重,但是事實上,在選址時,大家還是考慮了這方面的因素——起碼農民們自己就會考慮,將大棚放在山谷或者河道邊,會面臨比較大的風,不太安全。

  不過昨天的風是亂刮的,沒什麼章法可循,很多山腳下的大棚直接被風卷上去了,所以就出現了如此慘重的損失。

  當然,這足以提醒北崇區政府,以後選址的時候,一定要多方面考慮一也是一筆學費。

  事實上,陳太忠最想追查的,是第三種情況,大棚受了點外力,就部分塌陷了,這是施工方的責任,不追究不行。

  北崇移動大棚的搭建,是這樣一個程序,區裡負責原材料的購買一型材、塑料布什麼的,區裡統一買,材料加工則是交給盧天祥,一些小配件的生產,也給了盧總的模具廠。

  至於說大棚的安裝,那就不是盧天祥一個人吃得下去的,前文早就分析過這些,也就不再贅述,所以現在區裡做這個安裝的,有七個施工隊,其中還有倆是敬德的。

  出現問題的,主要是兩家施工隊安裝的工程,一家北崇的,一家敬德的,北崇施工隊暫且不說,那敬德的施工隊,是敬德的黨委書記奚玉介紹的。

  這兩家肯定是要停工整頓的,施工款照例也要扣下,但是敬德那邊喊冤了,說有些套箍,北崇這邊設計得不合理——該上鐵套箍的,你上了塑料套箍,我們肯定不敢使勁兒擰。

  反正這種扯皮的糊糊事兒,一句兩句也說不清楚,敬德的工程隊肯定不對,但是以陳區長的身份,不應該是他去跟敬德人浪費口舌。可這又是奚書記介紹的工程隊,不解釋清楚,似乎也不好。

  總之,就是這種狗屁倒灶的事情,陳區長看得也有點頭大,別人管理一個國家都沒問題,哥們兒管理一個區都問題這麼多,真的是該找個人,抓起孟志新的口子了。

  當天下午的雷陣雨,沒有在北崇造成太大的損失,事實上今天的雨沒有昨天那麼大,前後下了一個半小時,但是密集下雨的時候,加起來也就是二十來分鐘。

  這是一個閒適的下午,窗外雷雨交加,北崇的人都去關注這場雷陣雨了,而陳區長因為處置得當,居然是很難得地清淨了一段時間。

  不過樂極生悲,在五點多的時候,陳太忠接到了一個極為掃興的電話,來電話的人自稱是省委辦公廳的,「我辦公廳的付知禮,紅海公司的高至誠高總在你那裡?」

  「我們這兒沒有紅海公司的高總,」陳區長一聽這話就惱了,「你打錯電話了。」

  說完之後,他都不等對方回答,抬手就壓了電話--付知禮?我不認識你這個鳥蛋。

  結果那位倒好,反手又打過來了電話,陳區長一看是這個號碼,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約……高至誠就在我這裡,帶種的話,你來搭救他吧。

  拒絕了這個電話沒多久,隋彪匆匆忙忙地趕過來了,「太忠你這……忙呢?」

  你這可不是廢話?陳太忠氣得一翻白眼,我政府肯定比你黨委忙嘛,「岳家堡被水漫了,我要趕著處理,班長你長話短說……明天說不定還有雨。」

  「你把付知禮的電話壓了?」隋彪果然直說了,「他電話打我這兒了。」

  「我認識他是個鳥蛋,」陳太忠不以為意地回答,「一張嘴就是『我是省黨委辦公廳付知禮』尼瑪……付知禮是誰啊,他以為自己是魏平安?」

  魏平安是省黨委秘書長,陳區長曾經在高速路上救了魏秘書長的公子,他說起這個名字來,沒有半點敬意。

  「付知禮是魏平安的秘書,」隋彪面無表情地發話——當然,他可能肚子已經笑疼了。

  「那又怎麼樣?」陳太忠微微錯愕之後,便是冷笑一聲,魏平安受我這麼大的情,遇事不直接打電話,而是叫秘書打,丫敢在我面前出現,那我肯定老大一個耳光抽過去,「他有想法,來北崇直接跟我說,隔著電話,我認識他是個鳥蛋!」

  「他的意思是說,這個……紅海公司實力很強,」隋彪苦笑一聲,都知道你是這個脾氣,魏平安可能打電話給你嗎?

  「班長,王媛媛是不是咱北崇的幹部?」陳太忠眉頭一皺,似笑非笑地發問。

  「我就是傳個話,」隋彪笑著回答,心裡卻是暗嘆,你扛得住這種事兒,我真的扛不住啊--付知禮敢打這個電話,魏平安又怎麼可能不知情?

  「真就是一幫不知道感恩的混蛋,」陳太忠冷笑一聲,索性直接開罵了,「早知道是這麼個結果,讓他兒子死在高速路上就完了。」

  「太忠……慎言,慎言,」隋彪勸了兩句之後,轉身走了。

  有人給高至誠說情,這不是一個好的消息,但是與此同時,也有好的消息傳來,大約是在五點四十的時候,霍國祥來到了區政府,他滿臉笑容,「陳區長,報告我打上去了。」

  「你還沒回陽州啊?」陳太忠咧嘴笑一笑,「那是辛苦你了。」

  「有領導認為,這個試點值得鼓勵,」霍局長的眼角眉梢都是笑容,非常地開心,「今天下午,省委組織部岳部長來省局視察,正好聽說了此事。」

  「岳黃河啊,他閒得沒事去氣象局?」陳太忠聽得有點愕然,這實在有點八竿子打不著吧?

  「人家好歹是省委常委呢,」霍國祥沒好氣地看他一眼,心說你這小子,真是什麼話都敢說,不過他心情正好,也就不注意這種小事,「你就不想知道岳部長說了什麼?」

  我就是奇怪,岳黃河怎麼會去了氣象局,還好死不死地知道了你的匯報,陳區長笑著點點頭,「看來是好消息啊。」

  「岳部長去局裡,講的就是發展和創新,讓氣象事業更好地為人民服務,幹部心裡要裝著群眾,」霍國祥越說越高興,說到後來居然開心地笑了起來,「正好,我發了一份傳真過去,說陽州這次受極端氣候影響,損失很大,強烈申請開預警試點。」

  「運氣真不錯啊,」陳太忠感觸頗深地點點頭,老霍這才叫走了狗屎運。

  按道理來說,霍國祥在二字線上就擔心掉下去,肯定是局裡沒有得力的支持者,那麼他打上去的報告,就算是最終通過,也遞不到岳黃河的面前,更別說這報告擱置的可能性更大。

  所以說,下午發生在省氣象局的事情,不用老霍說,陳太忠也能猜出一二來,肯定是局裡的一些規劃,讓岳部長不甚滿意,省局的人不得不拿出剛到手的傳真——下面氣象局都要開試點了,我們不光紙上規劃,也在實際操作。

  不過他還是有一點不解,「東岔子站被砸,你沒寫上去?」

  「你看我像很傻嗎?」霍國祥白他一眼,臉上卻依舊笑嘻嘻的,「這種事,怎麼可能隨便寫到紙上?我那是通過電話匯報的……其實局裡已經知道了。」

  陳區長猜的是一點都沒錯,霍局長的高興,也就高興在這裡了,他甚至知道,局裡對他的傳真很不以為然,實在是岳黃河批評了,說你們氣象局就沒有點實質性的動作。

  這個時候,才有人想起來,能拿這個傳真說事——我們也是很關心群眾疾苦的。

  萬幸的是,霍局長沒有把東岔子站被砸的情況寫上去,雖然在座的局領導差不多都聽說了此事,但是誰會傻到在這個時候說出來?

  所以,被蒙蔽的岳部長,看到的就是氣象人心系群眾的申請,很正面很感人,於是當場拍板,這個陽州氣象局的建議很不錯嘛,試點我看可以搞。

  這個蒙蔽是大家都需要的,局領導們紛紛表示,部長您的指示很及時也很正確。

  霍國祥接到消息之後,心裡大定,就算他在局裡依舊沒什麼支持,這個位子也不用太過擔心了,哪天岳部長想起來他,問一句,局領導還能說我們把他調整了?

  他現在唯一有點忐忑的,就是陳太忠的反應一一這貨實在太無法無天了,萬一溝通不善,又發生天大的事情,岳部長知道此事起因是北崇砸氣象站,那還得了?
zzr 發表於 2013-3-6 21:47
3808-3809守那啥助

  3808章守那啥助(上)

  霍國祥覺得是自己運氣好,陳太忠可沒有這麼認為,他沉吟一下才發問,「你寫的那個申請,是否建議以北崇和敬德為試點?」

  「沒錯啊,要不然省局給我亂指試點,那就麻煩了……」霍局長話說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他愕然地看著面前年輕的區長,眼中滿是驚駭,「陳區長你……您認識岳部長?」

  要不說這能當了領導的,壓根兒就沒有笨人,陳區長貌似隨口的一問,居然就讓霍國祥猜到了這個可能。

  事實上,霍局長的邏輯也很簡單報上去北崇和敬德,根本就是鐵板釘釘的事,可你還要特意問一句,這肯定就是要落實什麼東西。

  你要落實的是什麼呢?順著這個思路一猜,他就想到了一個可能,這個可能性,真的令他極其震撼。

  「我見過,」陳區長含含糊糊地回答,心裡卻是在盤算,老岳這順水推舟地拍板,是不是看我的面子?

  「陳區長果然神通廣大,」霍國祥見他不否認,笑嘻嘻地伸出一個大拇指來,心頭卻是有若一萬頭草泥馬呼嘯而過,陳太忠你的底牌,也未免太多了一點吧。

  「呵呵,」陳太忠心不在焉地笑一笑,他心裡也正糾結呢,老岳要是這個人情算到我頭上,那可就太沒意思了,明明是哥們兒都已經搞定的事。

  於是下一刻,他輕啃一聲,「一件事情,要有三個說法,嘿,老霍你這也真有意思……,」

  霍局長聽得臉就是一熱,小陳你這家伙,罵人都不帶髒字。

  三個說法所指很明確,真實的情況是其一,其二就是中午飯桌上達成的共識,面對市氣象局和省局的詢問,北崇會承認,此事是霍局長主動上門做工作,終於感化了北崇人。

  至於第三個說法,那就是面對岳黃河的時候,陳某人不能說北崇人砸氣象站在先,最好是提都別提,還得強調霍某人想群眾所想,急群眾所急,主動提出搞這個預警方案

  這可不是又一種說法?

  所以這話說得,真是有點打臉,霍局長也只能苦笑一聲,「陳區長,我老霍一向是以誠待人的,這件事我欠你個情,以後一定補報,請你看我的行動吧。」

  「呵呵,這個以後再說吧,」陳太忠也僅僅是感觸一下,連諷刺人的意思都沒有,不過,想到對方收獲不小,有些東西似乎也可以商榷一下了,「你得這麼大的好處,東岔子站的重建費用,不需要我再張羅了吧?」

  「這可是一碼歸一碼,」霍國祥聽到這話,登時嚇了一大跳,相對於穩固了地位,他倒是不太在意這點錢了,但是他也有他的難處,「最多我幫你分擔一半。

  「按理說我不該得寸進尺了,不過就算是岳部長認可了,局裡也有人等著看我的笑話,現在做這麼大的改動,絕對會有人跳出來,沒准就能把我逼走,把事情攪黃……反正大家都知道,這個申請本來就沒把事情寫全,我肯定沒膽子去向岳部長喊冤。」

  「可能把你逼走,不可能把事情攪黃,」陳太忠不滿意地看他一眼,尼瑪,不帶這麼小看人智商的,我北崇跟誰合作不是合作?

  「還真可能攪黃,岳部長是黨委的,不是政府的,」霍國祥也急了,「陳區長,我可是掏心窩子跟你說這些話,你自己想一想,我今天是幫局裡爭光了,沒人敢跳出來歪嘴,但是事情再有變的……嘿嘿,真有人敢搞得雞飛蛋打,岳部長又能怎麼樣?」

  這種可能性倒也是存在的,陳太忠細細一想,老霍的話真的不無道理,一旦發現事情另有隱情,只要不是直接分管的領導,省委常委也沒辦法叫真--還有那副處級幹部,敢公然欺瞞總理呢,這算多大的事兒?

  真讓人惡心,陳區長厭惡地哼一聲,抬手摸出一根煙來點上,「要不說你們這些機關幹部,整天就琢磨這些歪心思,從來不幹正經事。

  其實他剛才的話,就是玩笑話,一個衛星站,區區幾十萬,他怎麼可能看在眼裡?「行了,錢我照樣給你找,我就說一點,這個試點要是不能盡快搞成,或者搞成之後效果不理想,別怪我端了你們整個氣象局的班子。」

  這話不算吹牛,效果不好的話,陳某人肯定是要找霍國祥的晦氣,連路子都是現成的--找岳黃河告狀就行了,到時候順手再把安副局長弄下來,這氣象局的班子就塌了一半。

  「哪能要你全出呢?」霍局長笑著發話,他有點惱火對方的出言不遜,但是人家真有這番實力,於是他很體貼地表示,「就是剛才的話,你找一半錢就行了。」

  「這麼點錢還要細算,太麻煩,沒那精力,」陳太忠擺一擺手,然後他眼珠一轉,「要不這樣……你幫我個忙好了。」

  「什麼忙?」霍國祥心裡又是咯噔一下,憑良心說,他雖然是陽州氣象局一把手,找這麼些錢也不容易,氣象局是標准的清水衙門,沒有什麼來錢的路子,陽州氣象局還算不錯,在市裡有老大一塊地,能收點房租,但是這點錢,解決職工子女的就業都緊張。

  所幸的是,氣象尋呼台被市電信局收購了,解決了幾個就業指標,壓力才會沒那麼大。

  至於這兩年搞的衛星小站工程--大頭都是省局那幫人拿走了,下面也就是喝點湯,饒是如此,也是難得的外快了。

  霍局長找點錢不容易,但是他知道,能讓陳太忠開口托付的事情,怕是也不會簡單了。

  「這個紅海公司的底細,你應該清楚,」陳區長笑眯眯地開口,「他們供的貨,是有問題的……你應該向上面領導反應一下。」

  草,我就知道是這樣,霍國祥苦笑一聲,「陳區長,能不能換個簡單一點的活兒?這紅海公司,是國家氣象局的關系,我要是跳腳,別說省局了,其他省氣象局的唾沫,也能把我淹了……這不是說他們的眼都是瞎的嗎?」

  「別人都不好說話,就是我好說話,對吧?」陳區長輕嘆一聲,眉頭緊皺輕言細語地發話,一籌莫展的樣子。

  「我先了解一下情況吧,」霍國祥一聽是這話,也只能先用上拖字訣,憑良心說,紅海的設備真沒太大的問題,功能尚可,穩定性也將就,畢竟是上面推薦的,賣了那麼多家,要真是有質量問題,早就被人翻出來了。

  不過,這不是說一點貓膩都沒有,霍局長也不介意指出這一點,「我目前知道的是,他們在同級別產品中,屬於價格超高,而在同價格產品中,功能最少最不完善。」

  這種比較手法真的令人蛋疼,陳太忠郁悶地嘆口氣,「那你就先別簽收,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反正我跟紅海公司沒完。」

  霍局長走後,陳區長想一想這姓霍的如此沒有擔當,心中也是惱怒萬分,說不得又給朱奮起打個電話,要他安排幾個人,晚上好好地招待高至誠高總。

  對朱局長來說,這真的太小兒科了,對進了分局的主兒來說,就是那句話,是龍你得給我盤著,是虎你得給我趴著,人民民主專政,專治各種不服。

  更別說此人打的是王媛媛,男人打女人,打的還是北崇的女人,多少小伙子想摩拳擦掌地收拾他。

  目前追求王主任的人可真的不少。

  要擱在一個月前,誰都不敢打王媛媛的主意,但是自打聽說她還是黃花閨女,王主任的追求者在一夜之間激增--就是大家評價吳言的那句話:娶了她,能少奮鬥多少年?

  不過敢動腦筋的,多數還是體制外的,外地的商家也不少,真正北崇官場裡的人,沒什麼人有動作,沒錯,陳區長跟王媛媛是沒有什麼太親密的關系,但是禁臠就是禁臠,保險起見,還是不沾染為妙。

  別看別人說得有鼻子有眼,可真相未必如此--區長只是沒有那個生理機能,並不是說就沒有男人的獨佔欲。

  這些就扯得遠了,但是不管怎麼說,王媛媛被打,絕對是北崇今天一等一的大事,不用說王家親戚王主任的愛慕者,區裡的幹部也是兔死狐悲地義憤填膺。

  尤其是像狄健這種炮頭都發話了,小黑屋裡的弟兄們使勁兒造,只要弄不死人,一切我都擔著了操的,朝田人就牛逼,還是首都人就高人一等?

  高至誠在分局裡的日子,那根本不用想,分局倒是把他的傷口處理了一下,但是今天他兩次喝水,滾燙的熱水都「不小心」地撒到了身上,日子難熬著呢。

  但是朱奮起擔心的是別的,「武警總隊都打電話來了,要放人,這家伙在上面的根基很深……沒准下一刻就有武警支隊的人來了。」

  「支隊的人來了,照樣打出去,都算我的,」陳太忠不屑地哼一聲,他倒是不信這個邪了--事實上前文說過,武警支隊跟陽州的關系並不好。

  因為陽州財政緊張,通常情況下,陽州人是調動不了武警支隊的,但是支隊想在政府部門撒野,也得看地方上買賬不買帳,不買帳又佔理的話,也就直接打出去了。

  3809章守那啥助(下)

  當天晚上,陳太忠依舊比較忙碌,因為明天就是協防員的上報日期了,這個篩選的權限,區裡是是下放給了鄉鎮,但是大多鄉鎮領導不會認為,這就完完全全地是自己的權限了。

  所以他們懷揣名單,或者去找隋書記,或者來找陳區長一一甚或者兩者一起找。

  權限是區裡給的,這個名單在拍板之前,也得讓領導過目一下一做事先做人,萬一領導還有自己中意的人選呢?

  所以這個晚上,陳太忠是格外地忙碌,這些人他是真的不想見,但是不見就脫離了群眾,也容易讓自己人寒心,所以他還得接待。

  七點半的時候,牛曉睿來了,她最近一直在做北崇的稿子,本來今天是在朝田的,猛地聽線報說,北崇這邊砸了臨雲氣象站,她抓了個車就往這邊跑--估計又是大新聞。

  牛總編來了,陳區長的處境就好一點了,不管誰來匯報情況,發現區長身邊有一個美女在坐著喝紅酒,都不能待得時間太長。

  「你好像在利用我啊,」看到小嶺鄉的皇甫書記只呆了五分鐘,就倉促地離開,牛總編有點明白了,她端著酒杯晃一晃腦袋,似笑非笑地發話,「這不是朋友之道。」

  「你是指望從我這兒掙錢呢,說什麼朋友?」陳太忠待理不待理地回答,「我的朋友都在老家,來恆北我是做事的……也沒想結交什麼朋友。」

  「我真的比雷蕾差很多嗎?」牛總編輕啃一聲,猛地掀開一張底牌。

  「那個哈……那個啥,你這純粹胡說,雷記者冰清玉潔,我很尊重她,」陳區長臉一繃,沉聲回答,心裡卻是暗暗地納悶,我跟雷蕾的私情,在天南也沒幾個人知道--你不要太放飛自己的想象力哦。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做得很隱秘?」牛曉睿的嘴角扯動一下,不屑地笑一笑,「那是在天南,沒人敢說你,在省外……大家可以隨便猜測。」

  「你知道是猜測就好,」陳太忠瞥一眼她白皙的小臂,眼睛的余光又掃到了她圓潤而突出的鎖骨,禁不住抬手灌一口啤酒,重重地咽下,「謠言止於智者。」

  「但是我覺得不是謠言,」牛曉睿從自己的包裡摸出一盒煙抽出一根,那是細長的女士煙,她慢悠悠地點燃,「你有這個魅力。」

  「你到底想說什麼?」陳太忠眉頭微皺,「我都懷疑你耶魯大學的身份,你連王泰信都不認識……不要懷疑謠言的殺傷力。」

  「九二屆商學院的王泰信,東南亞王家,我知道,還是甯瑞遠的同學,」牛總編輕描淡寫地吐個煙圈,「是我的校友。」

  千百度了一下吧?陳太忠心裡暗哼,「那回頭我介紹你倆認識一下。」

  「當然可以見一下,我九三年才入校的,很仰慕這師兄,你不會吃醋吧?」牛曉睿微微一笑,「雷蕾可是比不上我。」

  「你比不上她,雖然她不是國外鍍金回來的,但是她是個好女人,」陳太忠淡淡地搖搖頭,又輕嘆一聲,「我認識她的心性,是在一起高速路的車禍中……她渾身都淋濕了,也不肯跟老人和孩子搶座位。」

  「我也做得到,」牛曉睿狠狠地灌一口紅酒,「包括她在床上能做到的。」

  「紅酒不是你這麼喝的,」陳區長笑眯眯地搖搖頭,「你這樣喝,品不出紅酒的味來,還容易醉……其實你已經醉了。」

  「我就算醉了,也比她強,不信……,咱們進屋比劃兩下?」牛總編醉眼朦朧地發話,「我才是女人裡的女人,你的眼光,真的太短淺了。」

  「你是名器嗎?」陳區長笑眯眯地發問。

  「名氣……嗯,那是什麼?」牛曉睿茫然地發問,不是每個女人都像劉望男那麼流氓的。

  「有人按門鈴,你去開門,」陳太忠也懶得多說,牛曉睿再怎麼不好,總有一點好處,她在自己身邊,旁人一看到美女伴著區長,就不好多打擾。

  這次來的是濁水鄉的黨委書記蔣雙梁,陳區長跟他可不是很熟,「老蔣,這馬上八點了,你不給我留點夜生活的時間?我還年輕啊。」

  「這個那啥,明天要上報名單了,」蔣書記乾笑著回答,他其實算得上是隋彪的人,剛才也去隋書記那裡拜過碼頭了,此次來,不過是敲定一些事情,避免無事生非,「這不是就過來……跟您匯報一下?」

  「都讓你們自己定了,還跟我匯報什麼?」陳區長一擺手,這話他今天晚上不知道說了多少遍了,不過下一刻他就一愣,「趙印盒什麼意思?」

  趙印盒是濁水的鄉長,以往的濁水鄉,跟陳區長接觸得更多的是趙鄉長,陳太忠當然要奇怪,今天怎麼不見趙鄉長。

  「趙鄉長最近有事,他表示人事上的事情我多考慮一點,」蔣雙梁笑眯眯地回答。

  「這個名單你可以推薦,但是我要強調一點……這同時也意味著責任,」陳太忠才沒興趣了解濁水鄉發生了什麼他只是很直接地表示,你別以為這是完全的好事。

  強調了這個,他就打算攆人了「你還有什麼事嗎?」

  「還有就是,清塘村的治保主任季二娃,在下午通知隔壁小蔣村雷陣雨消息的時候,胳膊和腿對摔斷了,」蔣雙梁硬著頭皮回答,「我覺得能算工傷隋書記也這麼認為。」

  治保主任……工傷?陳區長琢磨一下,覺得要求似乎有點那啥村治保主任的工傷,了不得也就是鄉鎮去管,你報到區裡,是個啥意思?

  更別說,蔣雙梁還先拽出了隋彪,這讓陳太忠分外不滿意,不過……既然是通知隔壁村子的時候發生的,「情況你跟我介紹一下。」

  這也沒啥可介紹的,小蔣村原本是有三部電話的,除了村委會還有兩戶人家裝了電話,不過昨天的大風把桿子吹倒了,三條線全斷了,而電信局受損嚴重,顧不得修那個地方。

  待又接到雷陣雨警報之後,鄉裡想通知小蔣村,而清塘村離它最近,村長說我還要在村裡通知大家,季二娃你去一趟吧,然後,季二娃回來的路上,看天色不好,他又著急趕回家,結果就悲劇了。

  「這樣啊,」陳區長點點頭,如果是這種情況,區裡倒是可以過問,他也就懶得考慮隋彪的因素了,「首先要保證治療,人送到哪兒了?」

  「送到縣醫院了,一千五百塊的押金還是鄉裡墊的,醫院說,得差不多三千塊才能治好,」蔣書記郁悶地皺一皺眉頭,「關鍵是他要養三個月,得有人看著不說,家裡也缺勞力,長骨頭還得吃好,他希望鄉裡給點營養費和補貼。」

  這才是最頭疼的地方,濁水鄉並不富裕,出三千塊的治療費用,已經是很咬牙了,而且他這是自己摔傷的,跟鄉裡再要兩千,蔣雙梁也不好說給還是不給。

  「先帶我去看一看人吧,」陳區長放下酒瓶站起身來,他已經膩歪了別人一直上門,正好借此機會去看一看傷者。

  季二娃躺在床上,也是禁不住地長籲短嘆,他今年三十二歲,正是最棒的勞力,他心裡這個煩躁就別提了,什麼時候我連路都不會走子?

  他的胳膊和腿的骨折,都不算很厲害,起碼不是開放性的,關鍵是他直接滾倒到山路下,頭臉胳膊腿還有大面積的擦傷,由於他當時跑得比較快,有些劃傷還特別深。

  送到醫院來,首先就是清創、消毒和縫合,還要注射抗生素,防止化膿感染,這一塊就要花不少錢。

  他心裡煩,偏偏他的老婆還要在一邊念叨,「他爹,你說鄉上能給咱們點錢嗎?」

  「我怎麼知道?」季二娃重重地嘆口氣,「幾百塊錢估計是能給一點,多了不好說。」

  「那只夠你營養費的,馬上就是雙搶了,這麼一搞,咱大棚也弄不到了,」他老婆一邊細細碎碎地念叨,一邊流眼淚,「娃還要上學……你說你這個治保主任有啥好幹的?」

  「我要那營養費做啥?一天兩頓棒子麵兒糊糊,我骨頭照樣能長好,」季二娃心裡這個煩,「省下的錢買了吃的,招待幫忙的,娃兒的新書包,下學期我再給他買,窮人家的孩子,不能總慣著。」

  「那咱的大棚呢?」他老婆氣呼呼地回答,季二娃有一身好力氣,還會點泥瓦活兒,才說農忙之後,來城裡幹上兩個月,其他的再借點湊點,就可以租大棚了,至於說大棚裡種點啥,也得靠季二娃一雙手去掙。

  要不說這農村,一個壯勞力就是頂梁柱,家裡能不能吃飽穿暖,能不能往小康發展,這個非常關鍵

  現在這季二娃家裡,就相當於是天塌了。

  「別人都知道要下雨,就你傻不啦嘰地要去,」他老婆嘆口氣,「鄉上通知……出了事兒,鄉上就不管了。」

  「這不是住院費就是鄉裡掏的嗎?」季二娃滿腦袋的繃帶,還要跟老婆辯解,「就算鄉上不通知,咱就不該守……,守那啥助了?」

  「這話說得在理,」一個聲音從門口傳來……
本帖最後由 zzr 於 2013-3-6 21:52 編輯

zzr 發表於 2013-3-7 21:39
3810-3811運氣

  3810章運氣(上)

  小子好運氣!蔣雙梁站在陳太忠身邊,自然也聽到了這樣的對話。

  季二娃聞言,艱難地扭轉腦袋,待看清來人之後,就要掙扎著起身,「陳區長,蔣書記……您二位怎麼來了?」

  「別動,老老實實地躺著,」陳區長眉頭一皺,不怒而威地發話。

  「陳區長知道你的事跡以後,特地來看你了,」蔣雙梁笑眯眯地發話,他雖然是黨委書記,但是該敲邊鼓的時候,也得敲,「區長最平易近人了,你安心躺著就行。」

  「摔了一跤,這能算什麼事跡?」季二娃哭笑不得地回答,然後他又指使老婆,「冬梅,你快給陳區長和蔣書記倒水,咋恁沒眼色?」

  「不用張羅,招呼好季二娃就行了,」陳太忠一擺手很乾脆地發話,然後走到病床前,「我是才知道你的消息,來得晚了……你放心,你是執行公務時負傷,我不知道就算了,只要知道,我肯定會來看你。」

  「執行啥公務呢?就是傳個信兒,」季二娃繼續憨笑著,時下雖然世風不古,但總有些人還是相當淳朴,看到陳區長都不吭不哈地大駕光臨了,這大晚上的,他真是感動異常。

  尤其是,陳區長嘴裡還有酒氣,這個時候能趕來,真的很難,季二娃也知道,領導們的消遣時間,比工作時間還要寶貴,「就是我該做的,沒想到驚動區長您老人家了。」

  「你過來,」陳太忠看到門口有護士張頭張腦,他就招一招手,「給我介紹一下他的傷情,說得細一點……」

  細一點也沒啥可說的,就是個摔傷,陳區長問過之後,又將手裡拎著的奶粉和紅棗放下。「棗是特供的,奶粉是國外的。都是好東西,別捨不得吃,早早養好身體才最關鍵。」

  「太謝謝您了,」季二娃心裡這個激動。也就不用說了。來看他的人不少,但是多半都是拎著雞蛋、山核桃或者地方土特產品的,檔次這麼高的東西,他還真是第一次收到,「我是自己沒看路,讓您破費了,真不知道怎麼報答您才好。」

  「這點東西不算什麼,養好身體是最重要的,」陳區長很霸氣地一擺手,「這是我該做的。其實我的反應都有點慢了,不能讓一心工作的同志流血又流淚。」

  季二娃聽到最後一句話。愣了三四秒鐘,偌大的一條漢子,居然抽泣了起來,緊接著眼淚滾滾而下,止都止不住。

  他愛人先是拿著毛巾給他擦眼,到後來索性將毛巾放到了他臉上,然後扭頭看一眼陳區長,怯生生地發問了,「那我家男人這傷。耽誤了工時……能不能給點補償?」

  「補償好說,你想要什麼補償?」陳太忠微微點頭。不懂聲色人地發問,他其實已經聽說了她的要求,眼下不過是再落實一遍而已,升米恩,斗米仇,陳某人不介意賣人情,但也要賣給識得好歹的人。

  「想要兩千塊的營養費和誤工補貼,」季二娃的老婆也實在,沒有亂漲價,她甚至還降了點,「實在不行,一千五也成,老季要添營養,這馬上就雙搶,家裡起碼損失五百,欠下的人情也是要還的,家裡剛申請下大棚指標……」

  「老爺們兒說話,女人少插嘴,」季二娃出聲呵斥自己的老婆,他的臉蓋在毛巾下,也看不出表情,「陳區長,蔣書記,婦道人家不懂事……您二位多擔當。」

  「要求挺合理的,」陳區長笑眯眯地點點頭,「單獨報賬的話,雙梁書記有點為難,別人都盯著呢……這兩千塊錢我出了,預警到每個村,這本來就是我自己的意思?」

  「那我哪兒能要您的錢?」季二娃威嚴地喊一嗓子,「冬梅!」

  「陳區長,你這是幹啥呢?」冬梅趕緊上前,死死地按住陳太忠伸進口袋的手,她雖然很想要錢,但是也搞得清楚,公家的錢和私人的錢,那真的不一樣。

  「放手,」陳太忠眉頭微皺,沉聲發話,渾身上下登時冒出一股濃濃的王霸之氣。

  季二娃的老婆嚇了一跳,不過她還是死死地按住他,不接受他的命令。

  「這個錢,鄉裡出了,」蔣雙梁及時地發話,事實上,兩人走到門口,聽到季二娃冒出「守那啥助」一句話,就知道某人要走運了——運氣來了,那真是擋都擋不住。

  所以他也就不介意借機做一下好人,「區長、二娃媳婦,你倆也別爭了,這兩千塊,鄉裡出了……區長都指示了,不能讓同志們流血又流淚。」

  他既然這麼表示,那二位就停止了拉扯,陳太忠看一眼蔣雙梁,心說算你識相,丫要是坐視他出錢,再加上不久前提及的隋彪因素,他不介意在不久後狠狠地收拾此人一頓——陳區長看不上這點錢,他重視的是態度。

  由此可見,某人的心眼真的不算大,別人扯出隋書記的幌子,他就要不舒服很久,像現在也是,「雙梁書記,季二娃這個同志,思想覺悟高,工作也認真……協防員名單裡有他嗎?」

  「他這個……好像是初中畢業,」蔣雙梁聽到那句話之後,就防著這一問呢,不過他對季二娃也沒太深的印象,大致有這麼個認識。

  「我初中就上了倆月,」季二娃躺在那裡,悶聲悶氣地回答,「後來上不起了,這個協防員要高中畢業才行……我學歷不夠。」

  「學歷那玩意兒就是卡人的,我說你夠資格,你就夠資格,」陳太忠直接表態,面對自己管轄下的人,他赤裸裸地展示權力,「誰不服氣,有本事他也為公家的事情摔斷胳膊摔斷腿,我照樣給他開後門。」

  蔣雙梁聽到這話,心裡暗暗叫苦,他今天還真沒做好刷下一個人的准備,耳聽得陳區長要把季二娃提起來了,就開始盤算,這十個人裡,該刷下誰比較合適。

  關鍵時刻。倒是季二娃的老婆幫著解圍了,「陳區長。這協防員……一個月能拿多少錢?比治保主任強嗎?」

  強是肯定強,陳太忠很清楚這一點,本質上講,治保主任是民選性質。這也就是在村子裡,排解糾紛可能需要武力震懾,不少治保主任是壯漢,換到城市裡,居委會治保主任很多都是小腳老太太,擱在老年間,治保主任一分錢補貼都沒有,就是個榮譽。

  協防員就不同了,怎麼說也是區裡選拔並解決工資,且不說表現好的話可以解決編制,只說他們面對的事情。就要比村子裡復雜得多——直接一點說,有撈外快的機會。

  但是這個差距。真的是不好簡短地形容出來,陳區長也無心多解釋,於是只能笑一笑,「應該是強一點吧。」

  「我家……」季二娃的老婆看一看老公,發現他沒啥反應,於是壯著膽子說,「我家排上大棚了……老季打工也能掙不少錢,這個治保主任我都不想讓他幹了。」

  這就是了,陳太忠心裡暗嘆。現在都倡導向錢看,陸海那邊甚至曾經流行這麼個說法——「啥都幹不了,那你去機關坐著吧」,那邊私營經濟發展得早,發展得好,以至於沒人有興趣進體制掙死工資。

  而眼下季二娃老婆的反應,正是這種心態的寫照,兩三百塊錢的基本工資夠幹什麼的?家裡兩畝多地的大棚種好了,最少也不愁掙個三四千塊錢,幹上幾年自己有了錢也有了經驗,就蓋自家的大棚了——這就是能遺傳給兒子的產業。

  「那就隨你們吧,」陳區長搖搖頭,路都是自己選的,藥醫不死病佛度有緣人,他開出條件了,別人不知道珍惜,那也沒必要勉強。

  「陳區長,」關鍵時刻,季二娃發話了,「婆娘家的話,不要理她,您覺得我這小學畢業的,能勝任協防員這個工作嗎?」

  要不是你剛才念不來那個成語,我敢直接把你收進體制,陳區長微笑著回答,「學歷很重要,但並不是唯一的,我看重的,是你有一顆為人民服務的心。」

  「您既然這麼說,那這個協防員我幹定了,」季二娃當即表態,「這是您抬舉我,我不能不識抬舉,再說了,公門之中好修行,我也想多給鄉親們盡點力。」

  「陳區長這還真是抬舉你,」蔣雙梁憋了半天,終於發話了,「二娃你摔了一下,摔出運氣來了,我就沒見過陳區長對誰網開一面過。」

  好像陳區長那個鋪蓋,學歷也不高,那不也是網開一面?季二娃的老婆悻悻地撇一撇嘴,不過她雖然是農婦,也知道這話是萬萬不能說的。

  3811章運氣(下)

  陳太忠和蔣雙梁走出區醫院,不待蔣雙梁說話,陳區長就先表示了,「協防員不走你的指標……這個典型你給我豎起來。」

  「沒問題,」蔣書記一聽不走自己的指標,登時長出一口氣,至於說樹典型什麼的,那也算事兒嗎?「不過這個季二娃耳朵根子軟,特別聽老婆的……你別看他剛才說得硬氣,咱們一走,他老婆又得跟他折騰。」

  「你這個話什麼意思?」陳區長表示不理解。

  「他本來不要賠償的,就是他老婆攛掇的,沒主見,不太好委以重任,」蔣雙梁斟酌著回答,「我就是說……他老婆可能眼小,要不然我也會破格推薦他。」

  你這是在推卸責任吧?陳太忠淡淡地看他一眼,陳某人是大男子主義者,見不得牝雞司晨,但是就像李強看他一樣,他也不覺得幹部有敬畏之心就是什麼壞事。

  尤其是,季二娃表面上還要擺出男人的做派,那麼季家到底誰做主,真的是很扯淡的事情,他想一想,又問一句,「那這個指標……不給他?」

  「這個……當然該給了,」蔣雙梁一聽這問話不是路數,於是乾笑一聲不再說話。

  陳太忠也不說話,走了好一段路之後,他才輕喟一聲,「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大晚上來看他,有點作秀的意思?」

  這不是作秀還是啥?只不過你沒帶攝像機來,但是你要我把他樹為典型,還不就是一個意思?蔣雙梁心裡暗嘆,同時卻微笑著搖搖頭。「我沒這麼想,您關心下面工作人員的疾苦。我非常地敬佩,是值得我們學習的。」

  「你也不用說那些套話了,」陳太忠緩緩地搖搖頭,「今天我來看了季二娃才知道,下面的基層工作人員。他們需要關心,但是更需要認可……我們要看得到他們的努力、他們的成就,而不是熟視無睹漠不關心。」

  「很多時候,一句鼓勵的話,就能堅定他們為人民服務的信心,但是更多時候,咱們這些高高在上的領導,無視了他的工作,這會產生一連串不好的後果。」

  「大多數人活在世界上,是想證明自己的價值。相較而言,奢華的生活。也只是個人價值的一種體現手段,」陳區長說到這裡微微一笑,「大家更需要的,是人生價值的肯定。」

  「嗯,確實如此,」蔣雙梁點點頭,一本正經地回答,「陳區長你的指示,令我茅塞頓開。」

  我根本就沒指示你的意思。陳區長看他一眼,無奈地嘆口氣。隔了好半天才說一句,「下面的基層幹部,只要做出傑出貢獻的,區政府都會關注。」

  沒錯,這才是陳太忠今天的收獲,他來看季二娃,原本想躲開應酬,卻沒有想到親耳聽到了下面的呼聲,有些基層幹部——甚至都算不上幹部,在背著巨大的壓力默默地做事,而高高在上的領導們,對他們的努力視而不見,只覺得是應該的。

  長此以往,做事的人終究會失去動力,因為他們的努力得不到承認,換句話說就是個人價值不能體現,得不到肯定——那麼,能有多少人,會持之以恆地冒傻氣呢?

  領導幹部,是必須要接地氣的,下面這些情緒,也必須高度關注才好!

  這就是陳太忠的收獲,哥們兒以後要時不時地微服私訪一下,及時收集下面的信息。

  第二天,區裡拿到了下面上報的協防員名單,區政府倒是沒有專門開會,各領導人手一份,有些不合適的,也就是單對單的碰一下,不影響大局。

  中午的時候,區政府的領導在北崇賓館聚了一下,一來是商談最近區裡的事情,二來也是為了這個名單——事實上,這只是走個過場,各區長也有自己的勢力范圍,想安插什麼人,不至於拿到這個場合來說話。

  不過陳太忠又讓大家吃了一驚,因為他還請來了區政協的助理調研員劉海芳,「最近區政府很忙,劉處對北崇也很熟悉,我把她從政協借過來用一用,林書記都不肯放人,大家有什麼得力的人選……也歡迎推薦。」

  這就是另類的吹風了,不過區政府裡最有資格發表異議的葛寶玲表示,「區長的眼光,我們自然信得過,最近路檢的壓力很大,先說定協防員的事兒吧。」

  葛區長推薦的三個人,都是特批進來的,用的是陳區長的指標,她有所求,自然就無所謂劉助調的來意了——就算來的不是劉海芳,也要來李海芳王海芳,反正分管的副區長,不是她能左右的,何苦去反對這樁事?

  「那就這麼定了,」陳太忠一言以決,「明天協防員集合,先選出路檢的人來。」

  「區黨校的培訓,也要抓緊,」白鳳鳴冒出一句來,他跟葛寶玲是冤家對頭,兩人能合作,但是競爭的關系,是普遍存在的——葛寶玲推薦的三個人,起碼有倆人,能力不是很強。

  陳太忠聽到這話,就覺得自己駕駛的是一條破船,每一塊船板都有自己的欲望,不過所幸的是,他還有掌控全局的能力,「嗯,培訓是必須的,但是有些實際情況也要面對,大家要兩條腿走路。」

  當天下午,陳太忠和白鳳鳴在交通局、小嶺鄉政府一干領導的陪同下,來到響水灣,看這裡的大橋爆破——路修得差不多了,煤場也快建起來了,舊橋不堪使用,必須要炸掉,在舊址上建新橋。

  「沒必要這麼多人擠在一起,」陳區長四下看一看,發現同來的人裡還有兩個村村委會的人,再加上計委和電視台的,足有三四十號人……哥們兒一直覺得北崇缺人來的,現在看起來。好像也不太缺人哈,「該忙什麼忙什麼去。」

  他說得輕巧。別人又怎麼敢照辦?領導來視察,不守在跟前,那叫態度不端正,於是一些不重要的人只能訕訕地離開,走到較遠的地方去。

  「所以說,區長你一個人到處跑,有時候也挺好的,」白鳳鳴見狀,笑著發話。

  「重要場合,總是要參與一下的,」陳區長咂巴一下嘴巴,又看一眼皇甫一塵,「那個臨時的小橋,載重量是多少?」

  橋要炸,但是路不能斷。皇甫書記為此專門調集了兩個村的村民,在旁邊用土石墊出個蜿蜒的臨時小道。還搭起了一個小橋,其中十來米是鋼板和鋼筋水泥鋪就的,過人過車沒有問題,但是過載重汽車,就很難說了。

  「五噸以下的卡車沒問題,上限是十噸,但是我們有村民值守,最多只放五噸的卡車過,」皇甫書記嘆口氣。「只能希望這橋快點建好了。」

  「這個急不得,」陳太忠搖搖頭。又看一眼白鳳鳴,這橋是建委的施工隊來承建的,「金橋銀路草建築,鳳鳴你要把好這個關,要當百年工程來建。」

  「嗯,」白區長點點頭,沒再說什麼,陳區長的意思很明確,修橋是很賺錢的工程,區長也不怕他賺錢,唯一的要求就是結實耐用。

  自打他主動放棄常務副以來,陳太忠時不時就要點一下——你不是想賺錢嗎?我讓你賺,但是你得給我把事情辦漂亮了。

  「你也一樣,」陳太忠側頭看一眼身邊不遠的交通局長,「修路是要講效率,但同時也要注意工藝達標,別怕路修得結實了,將來沒事幹,北崇要修的路多著呢,明白嗎?」

  「明白明白,」交通局長笑著連連點頭,區長把話說得這麼赤裸,他哪裡還敢裝傻充愣?

  不多時,幾聲悶響傳來,漫天的煙霧過後,大家細細一看:這橋居然沒塌!

  陳太忠見狀也愣住了,大家又等了一分多鐘,確認了這橋確實沒塌,白鳳鳴就火了,抬手招過來負責爆破的人,「怎麼回事?」

  「沒道理啊,」負責人也很是傻眼,「五十斤炸藥,怎麼可能炸不塌這種小橋?」

  「停上兩天,繼續炸,」陳區長倒是沒追究這橋為啥沒塌,而是沖著皇甫一塵嘆口氣,「四十年前的橋,居然炸不塌……這是前輩們在激勵我們,不能做得比他們差了,皇甫書記,時代發展了科技進步了,但是這基層工作,依舊任重而道遠啊。」

  其實這話他是說給白鳳鳴聽的,只不過當著這麼多人,他已經點過一次了,那就不好再點了,要不看到別人眼裡,成什麼樣子?

  「新橋五十年以後,我也爭取讓別人炸不塌,」白區長倒是不介意,笑眯眯地接話,「到時候別人問起來,這橋誰建的?陳太忠和白鳳鳴建的……也算留名了。」

  「那我得緊跟領導們的腳步,也琢磨著怎麼留一下名,」皇甫一塵笑著接話,心裡卻嘀咕一句,三線建設時候的橋,誰有膽子弄虛作假?

  「光有想法可不行,還得努力去做,」陳區長笑著點點頭,「至於說留名不留名,只要心裡裝著群眾,群眾心裡肯定有你。」

  這樣的玩笑一開,現場的尷尬氣氛就化解了不少,就在此時,陳太忠的手機響了,是廖大寶打過來的,說是施淑華施總開著加長林肯來北崇了,目前就在區政府。

  「施總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貴幹?」陳區長笑著發問,這女人在北崇產品的銷售環節上,能起到很大作用,他自是不宜得罪。

  「肯定是有好事找你,」施淑華在電話那邊笑,「什麼時候能回來?」

  「我現在就往回趕,不過也得一個小時,」陳區長乾笑一聲,「施總不能提前透露點消息?」
zzr 發表於 2013-3-8 21:24
3812-3813拍腦門子

    3812章拍腦門子(上)

    不管陳太忠如何試探,施淑華死活不說好消息是什麼,陳區長無奈之下,也只得悻悻地驅車往回趕,到了區政府,差不多就是五點了。

    他推開辦公室的門,卻發現林桓和施淑華坐在裡面,正滔滔不絕地談著。

    略略一聽,陳太忠才知道,合著這兩位是說早年間發生在北崇的事情,他也懶得再聽下去,「施總大駕光臨,有什麼好消息要通知我?」

    「斯嘉麗有意同北崇搞個戰略合作,」施淑華笑著回答,人就大喇喇地坐在那裡,連起身的架勢都沒有,「陳區長歡迎不?」

    「我歡迎各種合作,」陳太忠也不跟她計較禮數,這女人的傲慢勁兒,跟蔣君蓉都有得一比了,他走到沙發旁,先給林桓散一根煙,又自己點上一根煙,然後才順勢坐下來,輕描淡寫地發問,「說說看,我北崇能得到什麼?」

    「你怎麼不先問,北崇要付出些什麼?」施淑華白他一眼,半開玩笑半當真地發問,「我這個合作,可不是無條件的。」

    「只要誘惑足夠大,條件什麼的都好談,」陳區長不以為意地吸一口煙,「所以,你還是先說一說前景、藍圖什麼的。」

    「斯嘉麗有意在北崇建設自己的大棚基地,」施淑華也不是個墨跡的女人,直接掀開牌來,「產品我們打包回購,而且只能賣給我們……合作是排他的,還要接受監督。」

    「聽起來不錯,」陳太忠點點頭,渠道商上門求合作生產,擱在哪兒都是天大的好事,但是他也有疑問,「為什麼選北崇?我們離朝田很遠的。」

    「小施的母親曾經在北崇呆了一年,」林桓笑眯眯地插話,敢情這二位剛才是敘舊來著的。「在三輪衛生所。」

    「朝田開發土地,成本太高。我找北崇合作是搞大棚,又不是時令蔬菜,運費不算什麼,」施淑華回答得很直接。而且她講明了規劃。「斯嘉麗一直在做賣場,下一步有人建議加強連鎖方面的發展,但是我認為,可以自己做生產商,開發幾個自有品牌。」

    「也就是說……賣給你的產品,都是要打斯嘉麗的標?」陳太忠皺著眉頭,沉吟著發問,似乎有點不情願的樣子。

    「沒錯,其實這相當於是代工廠,種什麼由我們來決定。產品只要合格,我們保證全部回收。」施淑華笑一笑,信心滿滿地回答,「就像戴爾電腦一樣,他們不生產任何的電腦配件,但戴爾在個人電腦的市場上,全球第一。」

    「種什麼也由你們來建議?」陳太忠的眉頭,皺得越發地緊了。

    「這不好嗎?」林桓在一邊開口,北崇這幾年在農業上的瞎折騰,他是看在眼裡的。「只要保證收購,種啥不是種?也省得種了賣不出去,農民們罵娘。」

    總覺得哪裡有什麼不對,陳太忠皺著眉頭尋思半天,才出聲問一句,「怎麼保證全部收購,是通過合同體現?」

    「是通過合同,我不可能支付定金,」施淑華點點頭,這話聽起來不太給面子,但她是做老了超市的,時下的中國,只要是做超市的,誰會墊付貨款?正經是大多超市都拿著供貨商的貨款,在其他項目裡周轉。

    「但是咱倆的淵源不同,」施總強調一點,「我不可能虧了你的人,你也不可能虧了我,剛才你問我為什麼,那我現在就告訴你為什麼……一個是,北崇需要這麼個出口,第二就是,這個基地放在別的縣區,我還真的不放心,那麼,為什麼不便宜了自己人?」

    你就算想跟別的縣區合作,人家也未必願意跟你合作!陳太忠心裡嘀咕一句——施金鵬辭職下海到現在,已經七、八年了,但是在恆北官場,這副廳下海的話題,依舊是個禁忌,可以想像得到,施家想在地方上做點什麼事,那絕對不會容易了。

    但……還是有些什麼地方不對,陳區長思索一下,「有預期盈利的話,比較好一點,你強迫農民種什麼,人家未必買賬。」

    「我負責保證不少於一千萬的低息貸款,」施淑華傲然回答,「想得到這個低息貸款,必須跟我簽合同,當然,要是最後出現債務糾紛……就得麻煩太忠你幫我協調了。」

    「一千萬太少,」陳太忠斷然地搖搖頭,北崇的移動大棚,今年的預算都上了一千萬,明年應該還能破千萬,「這點錢搞固定大棚,也就三四百戶人家。」

    「可以逐年擴大,你得允許我試水不是?」施淑華理直氣壯地回答,「要是能形成良好循環,不用斯嘉麗去擔保,只要簽了供銷合同,各銀行也會主動貸款出去的,追漲殺跌是銀行業的本質,而超市的本質是……沒有人比我們對資金鏈和物流更敏感。」

    「只有低息貸款,沒有收入預期的話,農民們不一定認賬,」林桓再次插話了,在座的三人裡,數他了解農民,「最好你提前定個收購價。」

    「這個是會有的,」施淑華點點頭,「起碼收購下限我們是會定出來的,我們著力打造的是綠色食品概念,這也是我們要監督農戶的原因,斯嘉麗的品牌,我們必定會珍惜……好吧,簡單地說,只要是合格的產品,我們的收購下限絕對比會別人高,以保證農戶權益。」

    終於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了,陳太忠笑一笑,碾滅了手上的煙,又抽出一根來點上,「你說的這個下限,我是不贊同的,你根本不知道,農民們想的是什麼。」

    看到施總懵懵懂懂的樣子,他禁不住又笑一下,「我問你一句,有上限嗎?」

    「上限?」施淑華咀嚼一下這個詞,隨即微微一笑,「這個上限……不太好講,我不會比別人低,但是太離譜的要價,我們就只好追查違約責任了。」

    「問題就出在這裡,」陳太忠點點頭。這就是他所感覺到的不妥之處,斯嘉麗能打包收購農產品。這是很好的事情,但是收購價格……這裡面的問題很多。

    首先,農產品不是工業產品,它不是流水線上生產出來的。受自然環境的影響很大。成本不穩定,施一樣的肥,打一樣的藥,產出卻不能保證。

    像前兩天那一場冰雹,就是個再好不過的例子,整個陽州別的不說,山核桃要減產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品相也會受到影響——這是座果和掛果時期的冰雹,不是落果時期的冰雹,所以可以預見。山核桃明年的價格肯定低不了。

    其次,農產品依舊不是工業產品。承受風險的能力差,再小的工廠,它也有個相對有點能力的老板,而時下的農業,基本上都是包產到戶,一戶農家——能有多少抵御風險的能力?

    季二娃就是很明顯的例子,摔了一跤,整個家庭奔小康的步伐就要比別人慢半拍。

    當然,斯嘉麗收購的是大棚產品。這是相對高級的,受自然災害的影響要小一點。但是風險也沒少太多,遇到傳染病怎麼辦?連陰十來天半個月的,日照不足影響座果怎麼辦?

    農產品有太多的不可控因素,所以就導致收購價格波動很大。

    從道理上講,斯嘉麗願意指導農戶種植方向,這是很好的事情,起碼能避免農戶盲目跟風,萬一種了大路貨,也不用擔心沒人買——政府也能少操很多心。

    但是陳太忠不這麼看,種了大路貨的話,有最低限價,但是這就坑了合作伙伴,雖然決策失誤,屬於斯嘉麗自找的,但終究有違合作初衷。

    他更操心的是,種了好東西,斯嘉麗的收購價上不去,又是綠色又是環保啥的,別人橫插一槓子——你到哪兒哭去?「這個最高價,你就不能有上限。」

    「什麼叫不能有上限?」施淑華一聽這話就火了,「我聯系貸款蓋大棚,我出點子,我還包收購,賺這麼安穩的錢,還要有人違約……太忠,我在你這兒搞大棚,圖個什麼呢?就算違約,你也得用行政手段制止他們,這太不誠信了,違反了契約精神。」

    「這個……小施啊,話不是你這麼說的,」林桓聽到這裡,再次插話了,「陳區長說得非常有道理,這是我忽視了的,你不能過高估計農民的覺悟,尤其是在他們還很貧困的時候,他們願意講道德,但是同時,他們也要面對現實。」

    「看來這合作是談不成了,」施淑華氣得一抬腳,翹起了二郎腿,沖陳太忠一伸手,「我說,你來瓶礦泉水,我不喝茶水的。」

    「你根本就不了解農村,」陳太忠冷冷地回她一句,站起身拿礦泉水去了。

    「小施,你真的不了解農村,太忠雖然也不算了解……但是他比你了解,」林主席坐在那裡,開始細細地解釋,「打個比方說,你讓大家種草莓……」

    「行情好的話,朝田可能賣五塊六塊甚至八塊一斤,你定的底價是一塊一斤,現在兩塊一斤收,大家也覺得不錯,但是外省的來,三塊、三塊五一斤收,你覺得他們會賣給誰?」

    3813章拍腦門子(下)

    林書記說到這裡一直腰,猛猛地嘬一口煙屁股,一伸手在煙缸裡碾熄了煙頭,「太忠的煙不錯,就是不經抽……你給別人的恩情再多,大家也只會賣給價高的人。」

    「至於說你包收,咱北崇也好個面子,給你弄點歪瓜裂棗的草莓,收不收的也在你了,反正就是收成不好嘛,來,有本事你一直盯著草莓從小長到大,就算你有那功夫,也得有那精力,一千萬……那得有多少大棚?」

    「那這契約精神,難道就不講了?」施淑華聽得真是有點傻眼,她絕對不是智商不夠的主兒,但是對基層,她了解得還是太少了,總覺得吃透了商場競爭規則,就該是無往不利了。

    面對這明顯違背契約的說法,她表示不能理解,「我跟他們談的,是公平的合同,買斷他們的產品,是最大的保障,難道……這不是誠意嗎?」

    「這是誠意,但是你小看了他們奔小康的慾望。大家窮得太久了,」林桓微微一笑、

    「產品價格低於保障線的時候,買斷是好的,但是市場好了,產品溢價了,別人大賣了。他們看著眼紅。那這買斷就又是一種障礙了,造成了心理不平衡……當然,北崇的群眾是有良心的,他們真的奔了小康之後,還是會回報你的,本質上講,大家都是好人。」

    「這還真是……」施淑華沉默了,好半天之後,她看到出現一瓶礦泉水,想也不想拿起來咚咚地灌兩口。才長嘆一聲,「真沒想到,搞個農產品,水都這麼深,買斷不是萬能的,還是要看市場,真是不甘心,也很寒心,這不是我想像中的農民。」

    「一個想法行不通的話,錯的不會是大多數人,你根本就是開錯了藥方。」陳太忠哼一聲,隨手又遞給林桓一支煙。「我的煙也不多,省著點抽……她有點天真。」

    「那是,」林主席接過煙來,摸出打火機點著,深深地吸了一口之後,才愜意地嘆一口氣點點頭,「相當地天真。」

    施淑華一聽這話,是老大地不服氣了,她冷哼一聲,「就算我想得不完善,你們基層幹部用點手段,也能制止這種違約現象吧?」

    說來說去,施總還是官宦人家出身,她的父親施金鵬雖然不容於官場,痛恨這裡面的蠅營狗苟,但是同時,施副廳也見不得出爾反爾這種現象——終究是老派人。

    所以施淑華琢磨用官場的手段,制約某些不道德現象的出現,倒也正常。

    「這個……」林桓側頭看陳太忠一眼,「陳區長,還是你跟她說吧。」

    「憑啥呢?」陳太忠才不買丫的面子——老林越來越會倚老賣老了,這個毛病不能慣,「我沒回來之前,你倆不是談得挺好嗎?」

    「其實我是來跟你反應,煙葉收購的問題,有些煙葉販子,私下敲定一些收購意向,」林桓正色解釋,「結果一來你辦公室,碰到施總了。」

    「溢價很高嗎?」陳太忠的思路,登時就又被帶偏了,其實這也是北崇鬧心的地方。

    北崇出一些好煙葉,往年因為沒有自己的卷煙廠,都是被省煙草公司收購走了,給的價錢……就是那麼回事了,不過多少比種糧食強。

    卷煙裡的利潤很大,但是煙葉的價錢跟成品無法比較,而且還不能隨便賣,只能賣給煙草公司,這就影響了大家種煙葉的熱情,只是在田埂地邊少少地種一點自家抽,多出來一點,就是制成煙絲,在集市上賣給那些水煙袋、旱煙袋們。

    要是種得多了,那真的不好賣,盡管可能會引來煙葉販子,但同時也容易被別人注意到,對煙販子來說,這同樣也是比較危險的事情。

    萬一賣不出去,砸在手裡就毀了,這事兒不是沒有發生過——煙葉販子沒來,農戶又沒有銷售渠道,真是哭破大天都沒用。

    但不管怎麼說,北崇每年還是有不少人私下銷售煙葉,這個東西是不可能禁絕的,為了利益,總有人鋌而走險。

    林桓說的就是這個事,今年區卷煙廠就要動了,對煙葉的需求大增,還向隔壁的縣區征收煙葉,這個時候有人來區裡非法高價收煙葉,這確實值得重視。

    「是要高一點,也不是很多,」林桓點點頭,托區裡卷煙廠的福,今年的煙葉有去處了,雖然種植煙葉的農民也明顯地多了,但外面來收煙葉的人,價格還是要往上抬,「但是高一點就是高一點。」

    「這必須查,今年一兩煙葉都不能出境,」陳區長很果斷地表示,一邊說,他一邊就站起身,走到桌邊拿起了電話,「咱自己原料還不夠呢,葛寶玲要是攔不下來車,哼……葛區長你好,我了解到個新的情況,要向你通報一下……」

    葛寶玲雖然是不管這一塊,但她終究是本土幹部,一聽說攔截煙葉出區,登時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這個您放心,給我個政策就行,誰攔下算誰的……我保證一兩煙葉都出不去。」

    陳太忠放下電話,才說還要通知鄉鎮,施淑華馬上就不幹了,「太忠。你對煙葉可以是這樣的態度,對於跟我們斯嘉麗的合作。就不能動用政府的力量?」

    「這根本就是兩碼事,煙草是專賣的,」陳太忠哭笑不得地解釋,心裡也在暗嘆。別的小說裡,一說地方跟大公司合作,包生產包銷,馬上就皆大歡喜毫無阻礙,利潤也滾滾而來,可到了哥們兒這兒,麻煩就這麼多。

    「那你說我開錯了藥方,是錯在哪裡了?」施總氣呼呼地發問。

    「這個問題我還沒有仔細考慮過,」陳太忠搖搖頭,思索了一下才回答,「我認為,你應該承諾,你的收購價。會比別人的收購價上浮百分之多少,這個比較好一點,隨行就市嘛。」

    「太忠這個點子我看行,」林桓點點頭,一個公司左右不了市場,預先定價不太靠譜,比別人高一點才是最合適的。

    「有沒有搞錯?」施淑華好懸沒把鼻子氣歪了,「斯嘉麗為農戶做那麼多,最後的收購價。要比其他人都高?做出這種承諾,我吃飽了撐的?」

    「你看。你要搞綠色、有機概念,還要打出品牌,這個價錢肯定低不了,生產成本也會比別人高,」林桓細細地向她解釋,「一般的市場收購價,會影響到普通產品,但是對你的產品影響不大。」

    「總不會有人嫌錢多,」施淑華無奈地翻個白眼,她來談合作,對北崇而言是好事,但是她要指出,「斯嘉麗是個企業,也不是來學雷鋒的。」

    「我還以為,你是看在小紫菱的份兒上幫我呢,」陳太忠聽得就笑了起來,「北崇地廣人稀,位置偏僻,沒有過度的工業開發,其實是個打造綠色食品基地的好地方。」

    「恆北有類似條件的地方不少,」施淑華下意識地回答一句,然後才意識到,自己說得有點嗆了,於是微微一笑,「不過我是信得過你這兒的。」

    「我的意思是說,北崇具備這樣的優勢,現在是沒這個能力,等上兩三年條件成熟之後,我們自己也可以搞這個基地,」陳區長微笑著回答,「我已經在朝田的菜市場劃了一塊地……銷售北崇特產。」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真正感覺不妥的地方在哪裡了——這個合作談成了,北崇只會成為一個初級生產基地,要受到斯嘉麗的制約不說,還不能享受太多的利潤,對打造自有品牌,也會造成很大的影響。

    不過,發展是需要兩條腿走路的,能縮短這個發展過程,適當地讓出一部分利潤,也是正常的,「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告訴你,斯嘉麗想在北崇發展,目前是最好的切入機會,收獲也不會少,耽誤上兩三年的話,到時候估計除了我,別人都未必願意跟你談了。」

    「你倒是底氣很足,」施淑華沖他微微一笑,說句實話,她認為自己提的條件已經不錯了,不成想對方居然會公然表示,考慮短她的路,而且已經在做了。

    對於一個貧困縣區來說,北崇對大資金的進入,有點過於傲慢了,但是想一想對方是陳太忠,是恆北最年輕的、主政一方的正處級幹部,是易網公司老總荊紫菱的朋友,是初來半年就全面推動了北崇各項發展的主兒,那麼這個傲慢,似乎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只是認為,斯嘉麗有些想法,是拍腦門子,換到幹部身上,這就是不接地氣的表現,要被事實教育的,」陳太忠不卑不亢地回答,「做為有合作意向的雙方,我有必要指出貴方的誤區所在……暢所欲言,這是友好合作的基石。」

    「好吧,你贏了,」施淑華也是個痛快的主兒,不過她對一些問題還是要落實,「萬一我收購的時候,有人惡意抬高收購價,對斯嘉麗造成損失……怎麼處理?」

    陳太忠和林桓交換一個眼光,齊齊地回答,「那就交給我們來處理……」
longwang 發表於 2013-3-9 22:11
3814章 拿官來換(上)

不管有再多的口舌之爭,北崇和斯嘉麗公司能初步敲定合作意向,依舊是好事,當天晚上,陳太忠區長在北崇賓館設宴接待施淑華,作陪的有徐瑞麟和林桓。

徐區長對斯嘉麗的計劃,也是相當地感興趣,他不但瞭解農業,也瞭解斯嘉麗超市在朝田的影響力——說起對新生事物的瞭解,林桓要比他差一點。

飯吃到一半的時候,有人不請自來,是北崇首富盧天祥。

盧總現在北崇開了三個項目,一個大棚交給父母親打理了,板材廠正在緊鑼密鼓地建設,金屬加工廠則是接了移動大棚的單子,實際上已經開始運行了,只不過正式廠房還沒建起來,設備也沒有全部到位。

所以盧天祥的大部分精力,已經投放到北崇了,反正省外的那個模具廠業務相對穩定,管理流程也很通暢,不需要他操太多的心。

正經是他聽說了施淑華對金屬製品加工廠的看法之後,就對斯嘉麗超市上心了,今天聽說施總又來了北崇,那就無論如何要來混個臉熟。

倒是施淑華對他的興趣不大,繼續跟徐瑞麟談論,在農業生產中可能出現的問題,要說徐區長肚子裡確實有點貨,從種子的優劣到高效微毒殺蟲劑,從溫差利用到紫外線殺蟲——只扣著綠色環保四個字,他就能說出一大堆東西。

見到這場景,就連陳太忠都不得不感嘆。

他來北崇的時候,也有一點點不甘心,這裡不但偏僻落後,幹部的素質也普遍不高,可眼下看來,他還是應該慶幸——區政府的幾個副職,雖然各自有各自的毛病,可大都還是有相當能力的,連後備選手裡。也有廖大寶和孟志新這種做事的能手。

像譚勝利或者李紅星之類,業務方面不出眾的人。終究是少數。

對於施總的冷淡,盧總也不在意,事實上,兩人的差距就擺在了那裡。沒錯。盧天祥是北崇首富,甚至可以不賣小嶺鄉黨委書記皇甫一塵的賬,但是面對斯嘉麗的老總,他還真沒有任何顯擺的資格。

可是林桓有點看不明白了,他待施總客氣,除了是同情施金鵬的遭遇,再有就是施金鵬的老婆曾經在北崇呆過,他還真沒覺得斯嘉麗有多麼厲害,於是找個機會,他低聲地問盧天祥。「小盧,小施的攤子。比你大很多嗎?」

「那不是大一點半點,倉儲超市是微利,走的就是量,」盧天祥也低聲回答。

施淑華的財富雖然比盧總多,但是沒有多到令他敬畏的程度,但是斯嘉麗造就富翁的能力和能調用的龐大資源,那是他望塵莫及的,「打個比方,我的五金製品要是在斯嘉麗上架。起碼頂得上我在朝田開五家零售店……好地段的零售店,還不用負擔多少人工。」

「這麼厲害?」林桓聽得微微抽一口氣。不可置信地掃一眼施總。

他倆的議論,被陳太忠聽到了耳中,陳區長一向不喜歡滅自家威風,索性就直接岔開了話題,「老盧,讓你搞的那個大棚缺陷調查,有結果了嗎?」

「差不多出來了,」盧天祥點點頭,「經過現場調查和分析,除了我方責任外,現已安裝的大棚中,有超過七十畝的大棚,存在安裝工序不完善、操作不規範的問題,這個文件,我打算明天拿給計委王主任。」

「別人不對,你們也要多找自身原因,」陳區長做出指示,「在建的先全部停工,搞一個座談,該強調的一定要多多強調,大家把大棚可能存在的隱患,再好好地議一議,充分發揮集體智慧的力量,老盧你也要聽得進去別人的意見和建議,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這次的損失這麼大,就當區裡交學費了,我也不打算過度懲罰,新生事物嘛,摸著石頭過河的時候,要允許摔跤,大家放下包袱輕裝前進,但是同時,難聽話我說在前面……這次座談完了之後,還有誰掉鏈子,別怪我反臉無情,我已經給了你們反思的機會。」

「這個……」盧天祥欲言又止。

「有話你直說,」陳區長一揚下巴,「不要有顧忌。」

「安裝費太低,」盧天祥心一橫,點出了一個人要命的因素,「一畝大棚,五個人最少也要幹兩天,還要租車拉材料,才給五百安裝費……少了。」

「一畝大棚,我一年才收一千塊,拋開安裝費,就算兩年一換,也才是一千五百塊,」陳太忠臉一沉,他何嘗不知道安裝費少了?但是難題就擺在這裡,「移動大棚的成本你是知道的,區裡能虧錢,但是不能虧太多吧?」

「區裡的苦衷我當然知道,但是這個待遇,吸引不來真正的技術工,」盧天祥還是實話實說,他是見過一點世面的,不怕擺事實講道理,「來不了技術工,小工幹這種活,確實容易出紕漏。」

這真是實情,一畝地的移動大棚,施工量真的不小,五個人想要兩天幹完,每天工作不可能少於十二個小時——就這還是租戶負責平整地面,保證到場就可以開始安裝。

那這五百塊錢怎麼分配呢?前期施工隊要派人勘測現場提出建議,並且在確定可以安裝的時候,約定時間,才會帶領施工人員過來,前後期加上運送材料的費用,最少要八十塊錢。

剩下的四百二十塊錢,才是施工隊的收入,再拋去施工隊老闆的利潤,能夠保障的差不多是三百五十塊左右,這是五個人兩天的收入,平均下來每個人每天三十五塊錢。

這個用工價格,在北崇是真心不少了,但是必須要指出的,這兩天的工作強度,那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除了在地面上固定,就是扛著鋼筋龍骨搭架子——要知道,一畝地可是有六百多平米。

這個錢掙得真是辛苦,絕對的力氣活,雖然強度不是特別高。一小時兩小時的問題不大,但是真要干十二個小時。還要爬高下低,據有經驗的力工講,比扛八個小時麻包累多了——關鍵是力工可以休息,他們不能休息。活兒太多。手腳一慢,後面單子就讓別人搶了。

真正靠身體吃飯的力工,目前在朝田的價格,每天要五十塊錢,而施工隊時下的工作強度,擱在朝田每天得六十塊錢。

當然,北崇不能跟朝田比,大家又是在家門口幹活,少掙一點也無所謂,可是三十五是真心不高。他們出的這點力氣,每天光吃飯。也差不多要五塊錢——起碼要斤半的飯,再帶個油水大的肉菜,晚上偶爾還花上塊八毛的,喝點劣質小酒。

但是事實是,這五個人裡,差不多有四個人只掙三十塊,剩下一個人高一點,掙個五六十塊,因為這個人——他有技術的大工。不幹太多力氣活,主要是卡線緊扣和指導之類的。

這是大致分析。收入的差距可能還更大,之所以說這麼多,主要是強調,這個施工費給得不是很高,各施工隊自然要考慮大工配小工的搭配方式,以降低成本。

但是從本質上講,移動大棚還是高科技工程概念,兩天幹一畝大棚,一個大工幹著都勉強,而那四個小工,工作也未必能做到位,要是倆大工搭配四個小工,這活兒就能輕鬆很多,但是——再多一個大工,施工隊賺什麼?

偏遠地區就是這樣,勞動力說廉價很廉價,但是身體素質好、能適應高強度勞作的,在特殊情況下,也有掙大錢的機會,還是拿力工打比方——農村十八到四十五歲的成年男子中,十個人裡最多有兩個人,能是合格的力工。

這一點在雙搶的時候,就體現得很明顯,季二娃摔傷了,家裡要準備四五百塊錢的飯菜和酬勞——這還得搭人情,但是他要沒摔傷,也就花三五十塊錢,是大家吃喝的酒水費,至於說人情,甩開膀子幫其他人幹活,會欠誰的人情?

正是因為如此,季二娃的老婆對他的摔傷耿耿於懷,別的不說,以他的聰明勁兒,來施工隊做小工沒問題,一個月多不說,幹二十來天,撇開吃飯掙五百塊,幹上兩個月就是一千塊,要是能幹三個月,家裡連買種子和化肥的錢也賺不少。

這些就扯遠了,但是因為施工費的問題,工程質量出現點紕漏,真不難理解,盧天祥的意思就是說,區裡能把費用提高一點的話,工程質量更能保證。

「不可能給得再高了,今年起碼不可能,」陳太忠冷冷地搖頭,「區裡為大棚墊了不少,再墊就說不過去了,而且我的初衷,不是外聘人才,而是培養人才,北崇不但缺種大棚的人才,也缺施工人才……真有志氣的,就琢磨怎麼從小工成長為大工。」

他還有一句話,實在不好明說——一天三十塊的小工,對北崇人來說,也不是天天都能有的,這也是機遇,真嫌活兒重你別來幹,既然來幹了,就要做好本職工作嘛。
longwang 發表於 2013-3-9 22:12
3815章 拿官來換(下)

這頓飯六點二十開始,在七點半的時候結束,大家談得也算開心,尤其是施淑華,她難得地放下了自己的傲慢,表示說自己從徐區長這裡學了不少東西。

但是最終,她還是找準了目標,「陳區長,去我屋裡坐坐吧,再跟你聊一聊。」

這個邀請有一點曖昧,施總不但年輕,相貌也說得過去,這大晚上的邀請人進她的閨房,總是有點不妥,陳區長猶豫一下,決定不給大家嚼舌頭的機會,「我晚上也要辦公的,可以去我那裡聊。」

陳太忠的小院,越來越有成為北崇政治中心的趨勢,尤其在王媛媛離開之後,又爆出了陳區長有貴恙的小道消息,很多女性幹部都不怕夜裡去拜訪他——像劉海芳就是明證。

進了小院之後,兩人落座閒聊,廖大寶見沒什麼事情,站起身走人了,直到這個時候,施淑華才跟陳區長翻賬本,「我說,就算我今天說得很錯,你多少給我留點面子,咱們回來慢慢說不行嗎?」

我跟你關係有那麼好嗎?陳太忠聽得頗為無語。「本來就是就事論事,不怕敞開了說。你是女中豪傑……心胸肯定很寬廣的。」

「我心胸一向狹窄,」得,施淑華居然如此回答,一點都沒有成功企業家的風範。「想著要照顧你。給你個好消息,結果你搞得我這麼難堪……你對得起小荊,對得起我嗎?」

大姐,咱要講道理的,陳太忠是越發地無語了,「你要想要面子,提前打個招呼,我絕對把場面給你繃圓了,把李勇生請來也不是問題。」

施淑華跟李世路認識,想必李世路的老爹、省委副秘書長李勇生。她也會知道其份量,而李記者最近跟陳區長聯繫得很近。還說老爹對北崇的發展也很肯定,鼓勵他多來採訪。

「你請他來,還不如不請,」施淑華冷笑一聲,從這個表情可以想像得到,這兩家的關係不是特別融洽,「其實我這次來,還是有紫菱的因素,她在美國搞IPO。我想跟著學習一下經驗。」

「你搞超市的,這有什麼可學的?」陳太忠冷哼一聲。他有點驚訝她的直接,但是再轉念一想,自己跟小紫菱是夫妻一體的,想必她也考慮清楚了,有些意圖早晚會暴露的,藏著掩著沒什麼意思,玩弄心機反倒是枉作小人。

那麼他也就直接說了,「你好好地做北崇的產品,將來易網美國上市,低價賣你點股份,也很好商量……你要明白,紫菱的發展,跟她的能力有關,但也是因為有我的支持。」

「我還真不稀罕她的股份……當然,低價賣,我也絕對買,」施淑華聽他如此說,話就說得更赤裸了,「我只是想獲得千百度的支持,因為我有一個夢想……」

「我斯嘉麗超市能做到恆北最大,為什麼不能再往遠走一走?」說到這裡,施總的眼中發出了異樣的光芒,聲音也高了起來,「現實中有超市,網絡上為什麼不能有超市?網絡上有了超市……我能不能做到全國最大?我時刻在問自己這個問題。」

「那麼你跟北崇的合作,只是一個幌子,其實是想做全國……甚至全球最大的網絡超市,」陳太忠咳嗽一聲,打斷了她的話,「我這個理解沒錯吧?」

「你這話說得太無情了,」施淑華聽得就笑,「邏輯上講,這個說法可以成立,但是我想支持紫菱,也想支持你,這個你是不用懷疑的。」

「你這走一步算三步的,也真是難得,」陳太忠無可奈何地搖搖頭,笑著回答,「你要真的想支持我,就不該這麼斤斤計較……也才好實現自己的目的。」

「我終究是個商人,一切以盈利為目的,幫你的同時,自己總不能折本,」施淑華笑著回答,頓得一頓之後,她又問一句,「不知道你相信不,我的發展目標,最終是超越千百度?」

「嗯?」陳太忠聽到這話,訝異地看她一眼,沉吟了差不多十秒鐘,才笑著點點頭,「志氣可嘉……我也希望你能成功,小紫菱經受這樣的打擊之後,能老老實實地回家相夫教子,這是我樂於見到的。」

「呵呵,言不由衷,」施淑華笑著搖搖頭,「你真的太虛偽了,怪不得是恆北最年輕的實職正處,有你的支持,我爭不過她……說正經的,能把高至誠放了嗎?」

「高至誠?」陳太忠又愣了足有五秒鐘,才冷冷一笑,「原來……這才是你的最終目的?」

說什麼斯嘉麗恆北的合作,說什麼借鑒上市經驗,這都是平常可以商榷的事情,現在巴巴地趕來商談,終究還是有別的用意。

「其實這也是順便的事情,賠本的買賣,我是不會做的,」施淑華淡淡地回答,「我承認,是受了別人所托,但是你也有不知情的地方,你不該為難他太狠。」

「那是輕的,過兩天,我打算安排他搶槍越獄,」陳太忠輕描淡寫地回答,「敢打我的人……吳近之的兒子我都不怕,會怕這麼個鳥蛋?」

「那個事情我聽說了,你真的很厲害,小荊很幸福,有你這樣的寬廣胸懷,為她擋風遮雨,」施淑華微微一笑,「但是。他是一號的人。」

「嗯……神馬?」陳太忠才要得意地點點頭,聽到最後一句。登時就是一怔,接著不可思議地發問,「一號的人……你說高至誠?」

「嚴格來說,他的老闆是一號的人。」施淑華不動聲色地回答。

這個……有點不科學。陳太忠想了又想,就覺得這個事實超過了自己的認知,「被我關這麼多天沒反應,他能是一號的人?別人不說,馬飛鳴跟我是有聯繫的。」

馬飛鳴是腦門刻字的天子門生,高至誠真有這麼大來頭的話,馬書記打個電話過來,陳區長鐵定坐蠟——但是,這樣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他的老闆是X辦的,未必指揮得動馬飛鳴。」施淑華淡淡地回答。

要不說,這施家的底蘊。真的不是白給的,X辦裡有些什麼人,也只有相當靠近中樞的人才清楚,施家別看在恆北被邊緣化了這麼些年,但是上層的消息並不落伍。

這還真的……挺滑稽,陳太忠無奈地笑一笑,這一刻,他才反應過來,為什麼高至誠在當時會說。有能力攪黃陽州的退耕還林——這個項目從郎主任的支持到馬飛鳴的默許,從中央到地方。根本就是一號一條線下來的。

不過現在想來,只是理論上有這麼個淵源罷了,高至誠這麼說,無非是扯虎皮做大旗,看看眼下便知,別說攪黃退耕還林了,高總被關在北崇兩天多了,也就是魏平安的秘書付知禮過問了一下。

嗯?慢著……魏平安的秘書?陳太忠又愣了一下,付知禮是魏秘書長的秘書,可秘書長本人,也是馬飛鳴的大管家,也就是說,馬書記還真的可能稍稍示意了一下,才會有那個電話。

不過那又如何呢?下一刻,陳太忠就將這份糾結丟到了一邊,馬飛鳴跟哥們兒單獨聊過的,不是不能直接給我打電話,既然不是老馬打來的電話,那我又何必在意?

說白了,還是某些人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以為到了下面就能肆意妄為,卻沒想到哥們兒專治各種不服,陳區長想到這裡,微微一笑,「抱歉,這個面子我不能給你,挨打的是區政府的人,還是我一手提起來的,我要不幫她出了這口氣……人心散了,隊伍就不好帶了。」

「什麼樣的條件,你就可以放人?」施淑華不以為意地笑一笑,她對高至誠的處境還是比較清楚的,陳區長以為沒人去解救,那真是錯的,不止四五撥人過問此事了。

只不過,陳太忠現在也闖出了極大的名頭,想撈人的主兒跟陽州地方上一接觸,才知道紅海公司是撞到了鐵板上,市警察局不管;陳市長表明,北崇的事情我不插手;找到李書記,李強則是很不客氣地回答,陳太忠那個人很護短,誰讓你們先做錯了?

小小的一個區長抓人走,居然在市一級層面找不到能說話的領導,可見這塊鐵板有多硬,施總接到這個請託的時候,就打算好了讓對方開條件。

「讓馬書記給我打電話吧,」陳太忠輕描淡寫地回答,「想放他不難,有領導來打個保票,王媛媛受委屈了,先提了正科,兩年紅線一到,保證副處。」

「我跟馬飛鳴不認識,說不上話,」施淑華苦笑著搖搖頭,「我父親跟高至誠的父親認識,所以我接了這麼個差事。」

「說不上話,那你就別管這閒事,」陳區長淡然地搖搖頭,「還是多談談合作吧。」

「這個王媛媛,好像提副科也不過才兩個月吧?」施淑華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有些話沒必要說得那麼明白。

「破格提拔嘛,處級以下,也算幹部?」陳區長無所謂地笑一笑,對開奔馳的段老二,他只要錢,但是對高至誠……別看丫受傷不輕,也不是拿錢能解決的問題,拿官來換吧。

正好能縮短小王成長為小白的時間。

話音未落,院門就砰砰地響了起來,震動極大,似乎有人在捶門……
zzr 發表於 2013-3-10 21:32
3816-3817病急亂投醫

  3816章病急亂投醫(上)

  「這大半夜的。」陳太忠一聽這響動,心裡就惱了,這個時候用這種方式叫門的,絕對不是什麼好路數一區裡真有什麼急事,也肯定是電話先到。

  不過當著施淑華,他不好表現得太過暴躁,於是微笑著站起身,「你待著,我去開門。」

  「不會是找事的吧?」施總臉一沉,就摸出手機站起身,「我陪你去?」

  「敢找上門鬧事,他們會後悔的。」陳太忠很隨意地說一句,事實上,通過天眼他已經看到了,門口站了十幾個人,有男有女還有兩輛車一全是陌生人,不過他懶得去琢磨對方的來路。

  正經是他不能讓施淑華跟著,陳區長不怕群毆一他一個人群毆一大堆人,但是分心招呼自己人,那就有點麻煩了,於是他擺一下手,「你別跟著來。」

  還沒走到門口,就聽到聲音越發地大了,敲門的人力道真是不小,感覺整個鐵門都在顫動,可以認為是十足十的砸門。

  陳太忠走到門口,一抬手就打開了半扇門,而一個三十出頭的中年人手握成拳,正待繼續砸門,猛地看到大門開了,這拳頭懸在半空,就沒有再砸下去。

  開門的年輕人笑眯眯地發問,「是你在敲門?」

  「是我敲門。」中年男人傲然地點點頭,「怎麼好好敲門你就聽不……。」

  「啪」地一聲脆響,陳太忠根本容不得他多說半句,抬手就是一記響亮的耳光,其力道之大直將中年人的身子抽得轉了一圈半。

  「我跟你素不相識深更半夜來砸我的門。」陳區長笑眯眯地發話,「不管你是死了爹還是死了媽,就算你爹媽一起死了也不該砸我的門……,你報喪報錯地方了。」

  「你敢打人。」見到中年男人吃了一記耳光,旁邊一個小伙子登時就不幹了挺著胸脯就上來了,不過,當他聽到對方如此惡毒的咒罵,也禁不住微微一錯愕,「你,你好歹也是國家幹部……。」

  「滾遠一點!」陳太忠根本懶得聽他說話抬手就是當胸一拳,去勢不急但力道奇大直接將人推得踉蹌著倒退了七八步,而他的臉上,還兀自帶著淺淺的微笑,「呵呵,也不知道誰的褲襠破了,露出你這個毛都沒長齊的家伙。」

  他雖然僅僅是一個人,可這一開門就氣勢不凡,面對十幾個人,毫不含糊地主動出手,不但揍了兩個人出言也異常惡毒。

  這股張狂樣子,登時就激怒了來人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候,一個中年人輕咳一聲,緩緩地發話了,「等一等,大家先亮明身命……你就是陳太忠?」

  「你這也叫亮明身份?」陳區長一抬腳,就待向對方走去,他之所以乾脆利落地動手,想的就是你不表明身份之前,我隨便揍,一旦表明身份,沒准還真不好下手了。

  不成想他才一動,那中年人早就防到了這一手,登時高聲叫了起來,「我是省高法政治部副主任宋金柱,過來了解點情況。」

  「哼,好大的官。」陳太忠不屑地哼一聲,卻也不好再上前直接動手了,「想了解什麼情況,上班時間去了解,現在下班了,我沒有義務為你答疑解惑。」

  他甚至連對方的來意都沒有問,就直接拒絕,這就是陳某人的底氣和傲慢。

  他沒必要知道對方的來意他只需要知道一點,這些人大半夜的來砸門,沒有電話也沒有預約,這就是不懷好意,那麼他無須客氣。

  擱給一兩年前的他,沒准還真要了解一下對方的來意,但是眼下的北崇勢力已成,市裡也沒什麼人敢動他的腦筋,所以他做事,也不再思前想後顧慮多多。

  這就是伴隨著勢力的成長,他的心態也發生了變化對於那些無法化解的矛盾,要來的早晚要來,躲也躲不過去,提前知道了還鬧心,直面去應對就好了:而對於那些無足輕重的威脅,他又何必放在心上,搞得自己那麼累呢?

  陳某人並沒有意識到,這才是心態的成長,學會對各種局面淡然處之了,他只是很確定,當初他就沒去調查高至誠為什麼敢拿退耕還林做要挾,後來也去沒了解紅海公司是什麼背景,高家又是什麼來路。

  而眼下,他依舊是這個態度,我問都不問你們為什麼來,想找我了解事情,那就去單位,哥們兒現在下班了,也就是說下班之後你來騷擾我,咱們又沒啥交情,打了你也白打。

  「想找你了解一下高至誠情況。」宋僉柱沉聲發話,得,丫還真是為那廝來的,「這種事情去單位說,恐怕會帶給陳區長你不必要的麻煩。」

  「我最不怕的,就是各種麻煩。」陳太忠笑著搖搖頭,又抬手指一下對方,「我根本不認識你,你就來我家找我……,憑你這麼大年紀,級別還沒我高,也有臉跟我攀交情?」

  噗,宋主任氣得好懸噴出一口血來,這話真的太侮辱人了,不但直接而且刺耳。

  官場裡如此赤裸裸不給對方面子的情況,確實極為少見,通常只有直屬上級才敢對下級如此出言無忌,跨了系統而級別相差不大的,誰敢對省高法的人這麼說話?

  「我們不是想跟你攀交情,只是想了解情況。」一個中年女人冷冷地發話了,「身為國家幹部,就沒有休息的日子……你不該把我們拒之門外。」

  「我就是把你們拒之門外了,我有自己的私人空間和時間。」陳太忠知道對方的來頭之後,自然不會再有任何的客氣,他冷哼一聲,「不服氣你走組織程序。」

  一邊說他一邊向後退兩步,讓出了大門笑眯眯地發話「我把門讓出來了,有本事你們不經我允許就進來……誰不服氣,可以試一試。」

  那還用試嗎,此刻闖進去那就是私闖民宅了。

  對於這種情況,傳說中,住戶可以使用任意手段來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當然,住戶的反應可能是正當防衛,也可能是防衛過當,這跟事實有關,跟住戶的關系更大。

  宋金柱分外明白這一點,看到對方居然敢讓出大門,他禁不住提示一聲「別進去,咱們就在門外,進去了就被動了。」

  「是啊,你們就這點膽兒,也就是砸一砸門,不敢往進闖。」陳區長站在門後,笑著搖搖頭,「豐好幾芋人,看這點尿啊……褲襠裡帶把兒嗎?」

  這話說得極其惡毒但是今天來的主兒裡,雖然年輕人不少可沒幾個沒腦子的,大家早就看出了此人的強勢,又有宋主任的提示,自是不會硬闖,有個把小年輕按捺不住,也被身邊的人使個眼色拽住一這沖突一旦搞大,是大家的事。

  「我是高至誠的母親。」又一個中年女人站了出來,她直接走進門內,沉著臉發話,「想知道你們北崇為什麼抓他,又為什麼扣了他這麼久……。」

  「滾出我的院子去,我跟你沒交情。」陳太忠笑眯眯地一指對方,換個人進來的話,他直接就把人打躺下了,也就是聽得此人是高至誠的母親,他才能略略容忍此行為。

  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就容忍,許多醜惡以母愛的名義被寬恕,所以他很明確地表示,「我數三個數,你最好退出去,別以為我不打女人,我眼裡只有欠揍的和不欠揍的……荊以遠對我的評價是,拳打南山幼兒園,腳踢北海敬老院。」

  一邊說,他一邊摸出煙來,抽上一根叼在嘴上點燃,深深地吸一口氣之後,慢悠悠地發話,「我現在開始倒計時了,三……。」

  「席阿姨,是你?」施淑華驚訝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

  「二、你倆想說話,最好出門說。」陳太忠冷冷地倒計時,「一……」

  「零。」就在他報出零的時候,施總已經拽著那中年女人,走到了門外。

  「席阿姨你怎麼來了?」施淑華看著身邊的中年婦女發問。

  「我兒子被莫名其妙地抓了,我能不來嗎?」那席阿姨淡淡地反問一句,然後看陳太忠一眼,「你跟他說清楚了嗎?」

  「說清楚了。」施淑華一邊回答,一邊就松開了她抓著對方的手,苦笑一聲發話,「但是至誠做的事情太過分,人家不答應。」

  「小時候你可從來不跟我這麼說話。」席女士輕聲嘀咕一句,卻也顧不上跟她再計較,而是抬頭看著陳太忠,咬牙切齒地發問,「我兒子到底犯了什麼錯?」

  「你兒子是誰?」陳區長笑眯眯地反問一句,「我一定要認識嗎?」

  「我兒子是高至誠,我剛才說了。」席阿姨冷冷地回答,「他因為一些莫須有的罪名,被關在你們北崇警察分局。」

  「哦,這樣啊。」陳區長先是微笑著點點頭,然後眉頭一皺,「那你找警察分局去嘛,這大半夜的來砸我的門,看我好欺負?」

  3817章病急亂投醫(下)

  席麗珍聽到這話,氣得丟點跳起來。

  兒子的事情,她是昨天才聽說的,事後說起來,在有些人嘴裡,這是高至誠有為人子女的覺悟,不想讓父母親擔憂,想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所以沒跟家裡說。

  然而事實的真相,並不是這樣高至誠壓根兒就沒打算指望家裡人幫忙,因為高家在恆北的存在感,已經變得很差了。

  高至誠的父母都是恆北人,母親是朝田的,而父親是海洲的,需要指出的是,他的姑父是個能人,在京城的最高法,是個不大不小的官。

  所以高總的父親在恆北的法院系統,位置也不低,後來因為地方上沒什麼發展前途,果斷進京,不過進京沒幾年,他的姑父死了,於是這仕途就蹉趾了。

  總而言之,高家在恆北的存在感並不是很強,他們更多的人脈是在京城只看高至誠接的買賣就可以知道一國家氣象局指定跟地方上根本不搭界的。

  正是因為如此,高至誠被北崇抓了,別人也不太好游說,從首都那邊打招呼的話隔得太遠,很多關系用起來不得力,但是高家省裡的這點關系還真不夠看的。

  施家跟高家同病相憐,都是在地方上郁郁不得志,所以彼此之間有聯系,但是這聯系也沒有多緊密,無非是老輩人的交情。

  席麗珍不想說太多無謂的事情,於是她開口發話,「今天我想去看一看我的兒子,不管他是為什麼被抓的他終究是我的兒子,但是北崇分局拒絕我的探視要求,我覺得這個現象很匪夷所嗯……這不符合規定。」

  「那你該跟分局繼續溝通,找我沒用。」陳太忠夾著一根煙,慢條斯理地抽著,「而且找過來還砸門,不是找揍嗎?」

  「但是分局的朱局長說了,一定要找你,他才好操作。」席阿姨虎視眈眈地看著他。

  「老朱根本是在推諉扯皮,這話你信嗎?」陳太忠聽得就笑了起來笑得非常張揚和肆無忌憚,「嘴,他這個活兒真的很糙,技術含量確實不高。」

  「你們基層的工作,就是把活兒推來推去嗎?」席麗珍的臉色有點發青。

  「總好過你兒子,強行把良家婦女推來推去,不小心推到了國家幹部。」陳區長臉色一沉,「我都跟你解釋半天了,你真的有點不識起……是不是想聽我說點更難聽的?」

  「陳區長,我有個問題。」尷尬時候,高法的宋金柱發言了,「站在職業的角度上講,我問一句,北崇關押高至誠的理由是什麼?現在已經過了四十八小時了。」

  哥們兒就最討厭你們這一點,好幾個人跟我一個人辯駁,陳太忠微微一笑,「你們是要跟我比嘴巴多嗎?我敬告諸位一句……這是在北崇,信不信我找上百八十個人跟你們說話?」

  「沒有那個意思,他們說的都不算,現在就是我來問。」宋主任乾笑一聲。

  「我沒有興趣回答你的問題。」陳太忠嘴上叼著煙,雙手往前一擺,純粹就是一個趕雞的樣子,「有什麼問題找分局去。」

  「我兒子一向很乖很聽話的。」席女士見他油鹽不進的樣子,登時就火了,「我要考慮別人栽贓陷害的因素……他犯的錯誤我可以幫忙彌補,別人想通過他敲詐什麼,那我不認。」

  「你自我感覺太良好了,不是小看你,你有什麼值得我敲詐的?」陳太忠聽到這話,也是無名火起,他冷冷一笑,「我一分錢都不要你的……,你兒子就判二十年了,你可以走了。」

  「他做了什麼錯事,要判二十年?」席女士終於不能淡定子,「不就是打了個女娃娃?」

  「我打你一頓,一天都判不了我,你信不信?」陳太忠笑著不答反問,「他覺得打女娃娃沒事,你也覺得沒事,但是我認為,我打你也沒事……,我就問一句,你信不信?」

  「你。」做母親的被這話氣得差一點說不出話來,那宋主任見狀,才待繼續發話,陳太忠臉一沉,砰地一聲,直接就把門關上了。

  「有沒有搞錯,我的包還在裡面!」施淑華見狀,氣得大叫一聲,裡面卻沒有反應,一時間,她也有點無奈,知道陳太忠是誤會自己,跟這幫人一起來的。

  可是她真的冤狂,她今天來關說,是奉了老爹的意思,雖然她也清楚,席阿姨知道自己來北崇了,但怎麼能想到,這個時候關鍵時候她出現了?

  「小宋,咱們該怎麼辦?」席麗珍急得六神無主,下意識地低聲問宋金柱,宋主任其實是她此行的主心骨,更大的領導她也認識,但不方便叫過來,也就是小宋,受高家不少幫助,才能跟她來北崇救子。

  宋金柱沉著臉,沉默好久之後,才嘆口氣緩緩搖頭,「難辦,這家伙根本不講理,而且反臉無情……他剛才的表現你們也看到了。」

  「中法那邊不能過問一下嗎?」席夫人低聲嘀咕一句,這就是宋主任來北崇的優勢,高法的幹部對各地中法的威懾力還是很大的,就是那句話省廳下來條狗都比人強。

  「他是毫無理由超期羈押我的兒子。」她再次強調這一點。

  「他都打算不講理了,人在他手上,捏造罪名不是很容易嗎?」宋金柱說到這裡,才看一眼施淑華他對她比較陌生,「據說在回北崇的路上,他還將至誠推下車反而誣陷他跳車逃呃……真的很肆無忌憚。」

  「我可憐的兒子。」席麗珍聽到這話,就抽泣了起來事實上,這個消息她已經知道了,北崇人能制止她探視兒子,但是這消息的流傳那是止不住的。

  她甚至知道,自己的兒子手臂骨折了現在還受著慘無人道的虐待,想到這裡,她心如刀絞,「小宋,你要幫著想想辦法啊,不能讓人這麼踐踏法律。」

  你都根本問不對人,宋金柱心裡暗嘆,索性沖著施淑華發問了,「這個……至誠的手臂,摔得厲害嗎?」

  「跳車逃跑算什麼?他甚至可能搶槍跳樓,」施總淡淡地回答,她對宋主任並沒有什麼敬意「這不是不可能發生的。」

  「搶槍跳樓?」聽到這四個字,席麗珍的身子猛地一震,連哭都忘了,她愕然地望向施淑華,「姓陳的是這麼說的?」

  「嘖。」施總咂巴一下嘴巴,這樣的話,她是絕對不會親自確認的--對方興師動眾來撈人,指不定什麼地方就藏著錄音機攝像機,而她本人,跟高家沒那份交情,「宋主任既然那麼說,那這個可能性是客觀存在的。」

  「沒錯。」宋金柱皺著眉頭點點頭,他有心盡快解決了此事,那個姓陳的真不好惹,被人惦記上就沒意思了,眼下倒不如壓一壓席麗珍,要她盡快做出讓步,「栽贓的辦法很多的,不過……應該不至於搶槍襲警。」

  席麗珍的腦子裡,早就一團亂麻了,耳聽到這個假設,禁不住臉色又是一白,「搶槍襲警,會是什麼後果?」

  「最極端的情況……就是當場擊斃了,不過我估計姓陳的還沒那個膽子。」宋主任眉頭緊皺,唉聲嘆氣地回答。

  「嗷兒。」席麗珍倒吸一口涼氣,身子一晃,軟綿綿地向地上栽去,倒是那砸門的中年人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她,「姐,姐……,你先鎮靜一下,目前還沒事。」

  此人是高至誠的舅舅,沖在最前頭一這種事情,最靠得住的還得是自家人,不成想吃了陳太忠一記耳光,現在半邊臉還是腫的。

  席麗珍晃悠了一分來鐘,才穩定下來,她急得大叫,「我怎麼鎮靜得下來?」

  一邊說,她就掃到了施淑華,趕忙走上去,一把抓住她,「淑華,從小到大,阿姨可沒虧待過你……你倆到底說了點什凍?」

  「他提了條件,不過太離譜,我答應不下來。」施總遺憾地撇一撇嘴巴。

  「什麼條件?你先說嘛。」席麗珍現在哪兒還顧得上計較?連珠炮一般地發話。

  「他要馬飛鳴打電話給他,要不就是有個領導打個保票,現在把王媛媛提成正科,兩年一過,保證副處。」施淑華慢吞吞地說完條件,又補充一句,「王媛媛就是高至誠打的那個女孩兒……提了副科不到兩個月。」

  「我知道她。」做母親的早就了解清楚兒子做的那些事,她異常煩躁地回答,「誰請得動馬飛鳴?倒是這個正科……。」

  「這也不容易,是地方上的幹部,還是破格提拔。」宋金柱聽得也長嘆一聲,若是法院系統,他和高家一起努力,沒准還有點希望,但是地方上真沒這麼大影響力,只能看高家自己了。

  「對了,我可以去找王媛媛。」席麗珍的眼睛一亮,「她要什麼,我補償她就是了,她要是能跟陳太忠說一說,這事就好辦了。」

  「嗯,是這麼個說法。」宋主任點點頭。

  自古慈母多敗兒啊,施淑華看得也心裡暗嘆,若不是你這個當媽的太護著兒子,高至誠怎麼又能成長為這個樣子?「那你們去吧,我就不去了。」

  「一起去啊。」席麗珍聽到她的話,很不滿意地發話了。

  「人家已經給我面子了,你們最好跟王媛媛好好商量。」施淑華可不想再跟他們攪和在一起,她跟陳太忠還有合作要談呢,一邊說,她一邊就走上前,按小院的門鈴。

  不成想,她的手才堪堪按到門鈴,只聽得吱扭扭一陣輕響,整個大鐵門緩緩向內倒去,緊接著「轟」地一聲大響倒在地上,一時間土石亂飛……
zzr 發表於 2013-3-11 21:32
官仙 3818-3819剎那動搖

3818剎那動搖(上)

  「這是……搞的哪一出?」施淑華先是向後一跳,然後看著倒地的大鐵門,發起呆來。

  一邊正要離開的高家人,也齊齊地傻眼,怎麼突然間,就這樣了呢?

  「這是沒完了?」屋裡傳來一聲大喊,緊接著陳區長氣呼呼地走出來,不過,看到門口站著的是施淑華,他也是微微一愣,「我說,你怎麼把我的門拆了?」

  「我哪兒有那麼大的勁兒?」施總氣得直想跳腳,可她也只能委屈地解釋,「我就是想按一下門鈴,誰知道輕輕一碰,就成這樣了。」

  「奇怪,我的門一向很結實的,」陳區長先是皺一皺眉,然後就將目光轉移到了即將上車的一行人,若有所思地發話,「原來是你們動的手腳,這是……想要害我?」

  「陳區長,你這話就過了,」宋金柱見狀,不得不硬著頭皮解釋,「我們是來撈人的,躲事兒還來不及,怎麼可能來害您?」

  「這誰說得清楚?」陳太忠冷哼一聲,他剛才磨半天嘴皮子,卻又猛地關門,為的就是激得對方來推門,可他也沒想到,推門的會是施淑華。

  這個發展有點脫離主線,不過也不妨礙他強詞奪理,「無非是看我嫉惡如仇不順眼,嘿嘿,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真是好心思,好手段!」

  「這個門……也許是年久失修了,」施淑華訕訕地嘀咕一句,雖然她看不上高家做的這點事,但既然有淵源,也不能坐視高家被冤枉,「我們在外面說話,沒有人動你的門。」

  「你說我冤枉他們了?我自己的院門,結實不結實……我能不清楚?」陳太忠聽得冷笑一聲,抬手摸出了手機。「啥也別說了,我叫警察來調查,你們一家人,欺負國家幹部上癮?鄭重警告,誰都不許走!」

  「陳區長,這是個誤會,」宋金柱一聽對方打算叫警察,好懸沒嚇得尿出來。北崇警察的德行,他已經領教過了──那純粹就是陳某人的私人打手,高至誠現在還在裡面關著呢。

  按說他有公職在身,不用擔心對方胡來,可糟糕的是,一扇大鐵門就靜靜地躺在那裡。是的,沒有事由的話,他不會害怕陳太忠,但有事又被對方加以引申,這真的難說。

  於是他很光棍地表示,「這可能是之前我們敲門敲的力度大了一點,然後施總比較心切進去,就導致了意外的產生,施總你說是吧?」

  我要說不是呢?施淑華聽得有點惱火。說不得冷冷地看他一眼,你故意將我扯出來做擋箭牌,真夠齷齪的,然而惱怒歸惱怒,她終究是身負父親的囑托,不便由著自己的性子來。

  所以,她只是愛理不理地發話,「他們之前怎麼敲門,我沒有看到。只是後來我在門外的時候。沒有看到他們有意破壞,大概……可能是個誤會吧。」

  「別勉強。你們覺得委屈,我還覺得委屈呢,好像我故意訛人似的,」陳區長低頭去按手機上的鍵,「還是叫警察來調查,給大家一個公平公正的交待。」

  「陳區長你等一等,」宋金柱忙不迭地喝止,開什麼玩笑,你北崇的警察一到,公平公正就徹底離我們遠去了,他努力擠出一個笑容來,「應該是我們敲門的時候,力度大了一點,我們願意賠償損失……施總,麻煩你也幫著說句話啊。」

  「我跟你不熟,別總沖我指手畫腳的,」施淑華火了,冷冷地掃他一眼,事實上她這麼說,也是在向陳太忠表明──我跟他們不是一回事。

  然而下一刻,她依舊得幫著求情,「太忠,暗算國家幹部,一般人真沒這膽子,尤其在這個節骨眼上,我剛才輕輕一碰,門就倒了……我估計就是他們剛才敲門的勁兒太大。」

  「這可真說不准,」陳太忠哼一聲,不過既然推門的是施淑華,他這個臨時起意的陷阱意義就不大了,再揪著不放的話,不但有點勉強,也容易引起對方警覺。

  反正陳某人害人的創意多了,倒也不在乎這一點半點,「不過施總你要說情,我給你個面子,宋主任,你們寫個文字性的東西,證明我的門,晚上是被猛烈敲擊過,才塌的。」

  按說這要求,算是不錯的結果了,但是宋金柱微微一琢磨,就發現自己只顧著找理由躲警察了,卻沒有意識到──承認敲門重,這也是個錯誤,平白授人以柄。

  他是法院的,最知道這些細節裡的把柄,會導致怎樣不可測的結果,可是眼下對方都做出如此讓步,他要再不知好歹,沒准又要激怒這個反臉無情的家伙。

  說不得,宋主任看一眼席麗珍,「嫂子,這得你拿主意了。」

  「其實敲門沒用多大力,」席麗珍低聲嘀咕一句,砸門的就是她的弟弟,已經吃了一記耳光,她總不能把弟弟再徹底坑進去,事實上,她也看得很清楚,他敲門的時候氣勢很強,但終究是拿拳頭砸的,不是拿身子撞的──這就能把門弄塌?

  不過她也知道,現在不是說道理的時候,當務之急是讓北崇人消了氣,把兒子從水深火熱之中解救出來,至於說後賬──她也沒想找後帳,做母親的大抵都希望平安是福。

  所以她很明確地表示,「陳區長,這個門我明天就給你換好,還可以賠償你一些,寫東西……就算了吧。」

  「你當我差個換門的錢?」陳太忠轉頭走到房簷下,尋個椅子坐下,又從桌下摸出一瓶啤酒來打開,輕描淡寫地發話,「兩個選擇,要不,你留下個文字性的東西,要不然就等著我調查,誰想暗算我。」

  「席阿姨,你還是寫個東西吧,」施淑華出聲勸解,「你看看你們身後,圍了多少人……寫個東西。對大家都好。」

  陳區長小院的鐵門是雙開門的,高兩米多,寬度最少有一米六,這麼大的鐵門倒地,動靜實在太大,時值盛夏,無所事事的閒漢很多,響動一起。就圍過來不少人。

  到現在為止,圍觀的人已經上百了,不過大家都在靜悄悄地看,有人低聲交頭接耳,卻沒人高聲發話,這不是大家不關心陳區長。實在是──這麼幾個人,也奈何得了陳老大?

  「那我明天拿過來,行嗎?」席麗珍經過提醒,才發現身後已經是如此架勢了,她也有點心虛──聽說姓陳的在北崇,一手遮天啊。

  「到車上寫去,十二點以前交給施淑華,」陳區長淡淡地發話,然後又沖某人一笑。「施總,我是很給你面子了,這一晚上,我得敞著門睡覺。」

  「陳區長,去我家睡吧,」有那圍觀的人看到事情解決了,就高聲發話調戲他。

  「吊毛,陳區長去你家睡,不如去單身宿舍睡。那兒有鋪蓋。」有人嘎嘎地大笑,說得更赤裸。「你家有鋪蓋嗎?」

  「你們的素質,真的有待提高,」陳區長哭笑不得地劃拉一下手臂,「都散了,明兒早以前,誰敢進我的門,小心我收拾他!」

  席麗珍一幫人離開了,施淑華也沒好意思在陳太忠的小院裡多呆,坐了差不多半個小時之後,她起身走人──事實上,她多呆這點時間,也只是不想陪著席麗珍去四處公關。

  一來她不認為席阿姨有資格指揮自己,她也是成功的企業家了,施某人創建斯嘉麗,也沒沾了家裡多少光,主要還是靠自己的能力和眼光,二來,她不想讓陳太忠誤會。

  不成想,她走出院門之後,發現街角還蹲著幾個閒漢,一邊喝著啤酒,一邊聊天。

  雖然北崇是陳太忠的天下,施總做為一個年輕貌美的成功商人,也不想招惹任何麻煩,她目不斜視地快步走向前方的林肯車,然而,就在司機打開車門之際,身後傳來一聲響亮的口哨,「吱兒……陳區長今天晚上,是真的沒鋪蓋了,哈哈。」

  「一群流氓,」施淑華低聲嘀咕一句,嘴角卻是微微地翹了起來……

  王媛媛在區政府直忙到晚上八點,才拎著手包往回走,最近她手上的活兒很多,而單身宿舍裡環境太差,不但沒什麼資料,連桌子都是小小的一張,她覺得自己有必要盡快買一張大一點的辦公桌了。

  但是,錢從哪兒來呢?王主任去了一趟巴黎,落下太多的飢荒,欠人的總是要還的,雖然陳區長的錢,她不用著急還,可總不好張嘴再要……我又不是他的什麼人。

  就這麼恍恍惚惚地,她走進了單身樓,不成想才一上二樓,譁地眼前一黑,圍過來一群人,有人在一邊興奮地喊著,「她就是王媛媛。」

  「你們要幹什麼?」王主任眉頭一皺,不怒而威地發話,她雖然只當了一個來月的官,可由於有區長撐腰,也多少有點氣勢了,雖然她發問的時候,雙腿有些微微的顫抖。

  「王主任,要幫忙嗎?」就在此時,又有一群人鬧哄哄地發話了,卻是單身樓裡的住戶,大家都知道她現在的行情,自然要踴躍地發問。

  3819章剎那動搖(下)

  「謝謝大家關心,」王媛媛笑著點點頭,聽到這話,她心裡就踏實了很多,她現在最擔心的,就是吃眼前虧,雖然她也不怕吃眼前虧,但是不吃虧總比吃虧好。

  只要熬過眼前這一關,她就沒什麼可怕的了,誰想恣意地欺負她,得考慮惹得起惹不起他,說句不好聽的,這些人能不能安穩走出北崇,得看他的意思。

  於是她冷冷地發話,「你們人太多,選個能做主的,來跟我說話。」

  「那就是我了,」一個中年婦女排開眾人,走到了她的面前,接著就是深深地一躬,帶著哭腔發話了,「王主任,我代我兒子向你道歉了。」

  「嗯?」王媛媛的眉頭微微一皺,她本是冰雪聰明之輩,只是命運多舛才不得不輟學,但饒是如此,她也能講得一口流利的普通話,只期待命運青睞有准備的人。

  所以一聽這話,她就猜出了對方的來路──最近沖撞她的只有一個人,於是淡淡地回答,「我不管你兒子是誰。但是你這麼大年紀,我受不起你這個禮,如果你還是這樣的話,那麼請回吧,沒有什麼可談的。」

  「我兒子就是高至誠,孩子還小,不懂事,」席麗珍苦笑著發話。「冒犯了王主任……咱們能進屋談嗎?」

  「他比我年紀大,」王媛媛一聽說這個名字,登時就無名火起,她冷笑著發話,「關於這個事情,你不要跟我談。去跟陳區長談,他打不過陳區長……他打我沒問題。」

  「我知道孩子做得不對,」席麗珍苦笑著,就要作勢下跪,「請你看在一個母親的……」

  「夠了,」王媛媛冷哼一聲,雖然高至誠被抓回來了,她的親戚還每天去收拾他,但這件事終究是她的恥辱。「我也是父母生養的,無故被人打了。」

  「王主任你聽我說,」關鍵時刻,還是宋主任站了出來──嫂子你說話根本說不到點兒上,「小高受到懲罰,那是應該的,但這個事兒,終究要有個處理結果,我們也很想了解你這個受害人的想法……咱們屋裡談吧?我是高法的。陳區長那裡掛了號的。你不用擔心。」

  「那麼……好吧,」王媛媛猶豫一下點點頭。她固然痛恨高至誠,但是也不想讓自己顯得沒什麼擔當,「進來說,但這不代表我就會原諒高至誠。」

  在周遭人的圍觀之下,一行人走進了王主任的單身宿舍,才一進門,席麗珍就雙膝一屈,跪倒在地,「王主任,求求你高抬貴手,饒過至誠這一次,我這老太太給你跪下了。」

  「高至誠打我的時候,都沒給我下跪的機會,」王媛媛的心卻是極硬的。

  事實上,像她這種從底層走上來,並且一直有追求的主兒,很少會被類似的場景所打動,她見過的悲慘場面,要多得多,所以她淡淡地發話,「老人家,你想說事就直接說,你要是不想說事,外面我有很多同事,區裡我還有領導,你這麼做……真的不好。」

  「你受的委屈,我們都可以補償,」宋主任總是能掐准時機,他淡淡地表示,「我們是抱著很大的誠意,來解決問題的……你需要我們做到什麼,請盡管說。」

  這可是送上門的竹槓,王媛媛想到自己剛才還在為錢糾結,現在就有人上門送錢,心裡禁不住微微動一下──是補償我個人損失的,應該算取不傷廉。

  不過下一刻,她還是按捺住了這份小小的波動,我怎麼能給他掉鏈子?於是她淡淡地表示,「你們該去找陳區長,我個人的怨氣事小,高至誠掃的是我們北崇區幹部的臉面。」

  「陳區長那裡,我們肯定會去說的,」宋金柱取代了席麗珍,他非常和藹地表示,「我也是幹部,你的心情我感同身受……小高受到些懲罰是應該的,但是他對你造成的傷害,我們也不能無視,只是一點小小的心意,表示我們的歉意。」

  這話說得就更婉轉了,只差說你不拿白不拿,但是王主任經歷了剛才的思想鬥爭,越發地拿定了決心,她漠然地搖搖頭,「至於我個人受到的傷害,老人家已經給我下跪了……我也不能再計較什麼了。」

  她說得好聽,其實還是拒絕和解的態度,席麗珍一聽就有點著急,不成想宋金柱沖她使個眼色,才又嘆口氣,「唉,挺好的孩子,小高也真是的……王主任,我很佩服你的大度,但是我們不能因此就否認對你造成的傷害。」

  宋主任是法院的,做調解工作是再拿手不過,他也不著急說服這個女孩,一口氣吃不成個胖子,慢慢地消除她的抵觸情緒才行……

  接下來的幾天,陳區長陪著施總走遍了北崇,以至於下面鄉鎮都高度關注,一旦發現區長的桑塔納,或者百年不遇地看到一輛很長的小車──立刻就會帶領群眾夾道歡迎。

  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大名鼎鼎的朝田斯嘉麗公司──雖然很多人沒聽說過,但聽說過的都知道這公司特厲害,他們要向北崇貸款,並且搞對口大棚種植。

  傳言的有些細節跟事實有出入,但這絕對是除了娃娃魚項目之外,對農戶們最好的消息,不但幫貸款,關鍵是包銷。而大棚種植的風險,又遠低於養殖娃娃魚。

  施淑華就是在這樣的歡迎聲中,四下尋找項目的落地之處,北崇這邊提供了一些選址,但她也習慣了自己拿主意,說不得就要親力親為地視察一遍。

  「你們這群眾也太熱情了一點吧?」這天,施淑華從陳村鎮回來之後,就又快到飯點兒了。臨近下車時,她感慨一聲,「幸虧明天要走了。」

  「鄉親們是窮怕了,」劉海芳笑著回答,最近劉助調已經開始慢慢地接手孟志新的業務,沒有名義。什麼都沒有,就是協助管理,但是風聲已經傳遍了,說因為氣象局的那件事,陳區長很看好她,有意讓她接孟志新的缺。

  擱在別的縣區,這個說法簡直令人不敢想像,一個區長就要把政協的助理調研員弄到政府,來做候補副區長。但是在北崇,沒有什麼人感到奇怪──陳區長就是有這麼強勢。

  就連葛寶玲曾經負責的交通局,孟志新在的時候都沒插手,劉海芳給交通局打個電話,想了解今年的公路建設,交通局長也不問你這是政協的名義還是政府名義,放下電話就屁顛屁顛地趕過來,不敢露出半點的不敬──起碼表面上是這樣。

  至於說她陪同施淑華考察,那就涉及到另一個問題了。跟斯嘉麗的合作歸哪個口兒管。按說應該是分管農業徐瑞麟來陪同,但是因為有產品包銷。又涉及了商業,最後還有一個統一安排的問題,這又跟計委有關。

  對於這個項目,劉海芳也有自己的看法,她認為斯嘉麗直接對零散農戶並不可取,最好中間有個協調機構,保證雙方的合法權益。

  總之,徐區長的事情很多,陪了施總一天之後,聽說計委有意規劃一下此事,馬上就讓了出來,說小劉本來就是女性幹部,是接待施總的最佳人選。

  此事看在別人眼裡,多少又覺得劉海芳比較強勢,還沒什麼名義呢,就借著陳太忠的支持,從徐區長手裡搶項目。

  劉助調也聽到了這個傳言,但是她沒辦法解釋什麼,也不可能不接手這個工作──目前她有接替孟志新工作的趨勢,然而,由於名不正言不順,很多行局的事情,她還不便明目張膽地插手,唯一能插手的,就是計委的事務,還得小心不能刺激到王媛媛。

  所以跟斯嘉麗合作一事,是她目前能唯一親自操辦的實事,她不可能放棄。

  「是啊,窮怕了才會如此熱情,」陳區長下車關門,笑著回答,「不過施總,你選址的時候,不要在意窮還是富裕,撿方便的選,你放棄的地方,區裡下一步也會有別的項目。」

  「有些地方,窮得我都看不下去,」施淑華撇一撇嘴,她出身官宦世家,從小到大也沒吃過什麼苦,就算她做了生意之後,心腸比較硬了,但是見到那些窮困的村民,多少也要生出點不忍來,「可是太忠,按你說的,是越窮越要使勁撈錢。」

  「我可沒這麼說,真正窮的地方,應該是老實人還多,」陳太忠笑著搖搖頭,「正經是那些貧窮,但又有人見過點世面的地方,可能會更難打交道……心思活泛了嘛。」

  「你說得我更不會選了,」施淑華笑著搖搖頭。

  「主要還是看土質、公路和基礎設施等方面,」陳太忠一邊隨口說著,一邊陪著兩人走向北崇賓館,不成想一轉彎,看到了幾個人,於是笑著走上去,「霍局長不是明天來嗎?」

  這位正是市氣象局長霍國祥,北崇和氣象局已經協商好了,明天要搞個儀式,簽訂雙方建立預警合作機制的權益。

  「反正也沒什麼事兒,今天就過來了,」霍局長笑嘻嘻地回答……
zzr 發表於 2013-3-12 21:51
3820-3821外鬆內緊

  3820章外鬆內緊(上)

  明天的簽約儀式,是陳太忠和霍國祥共同主持的,提前碰一碰面,倒也沒什麼不好。

  一群人在賓館裡找個包間坐下,霍局長先感慨一句,「兩天沒來,連賓館也開始施工了,陳區長你這北崇的建設,真的是日新月異,出去打工一年,怕是回來連路都不認識了。」

  他說的是賓館新樓,在馬媛媛的張羅下,新樓已經開始挖地基,陳區長聞言笑一笑,「下一步的建設,就是爭取不讓北崇人出去打工,家門口就給他們找到合適的崗位。」

  「有魄力,」霍國祥笑眯眯地點點頭,很誇張地伸出一個大拇指來,「這麼些年,我見過的大大小小幹部裡,數魄力你絕對是第一。」

  施淑華其實挺見不得官場這一套,看到他馬屁拍得如此赤裸,說不得笑一聲打岔,「霍局長,我也要在北崇投資農業了,以後的預警,還得麻煩你多費心。」

  「那是一定的,」霍國祥笑著點頭,「不過報憂的時候很多,希望施總不要背後罵我。」

  陳太忠聽了一陣之後,發現老霍今天的精神,有點過於亢奮,於是他冷不丁地出聲問一句,「霍局長你這是遇到什麼喜事兒了?」

  「哈,也沒別的事兒,」霍國祥聽到這話,就禁不住地笑一聲,然後才喜眉笑眼地發話,「我昨天去朝田,見到了岳部長,他詳細地聆聽了我的匯報。」

  「看把你樂得,眼睛都快笑沒了,還說沒事?」陳區長笑眯眯地一指對方,他能理解老霍的喜悅,丫只是個小小的二級局的局長,平日裡想向陳正奎和李強匯報工作,估計還得選日子排隊。現在可是被省委常委接見,能不高興嗎?

  當然,若是單獨接見就更妙了,「霍局長終於時來運轉了,步步高升指日可待。」

  「什麼時來運轉,還不是……沾了你的光?」霍國祥略略打個磕絆,才又繼續發話,「部長還向我了解北崇的發展。」

  「編,你使勁兒編,咱不帶這麼炫耀的,」陳區長哈哈一笑,然後才很隨意地一擺手,「岳部長指示了什麼沒有?」

  他此時撇清,就已經晚了。劉海芳和施淑華都是傑出的女性,哪個聽不出來畫外音?施總也就罷了,劉助調聽得卻是心裡狠狠一震:陳區長還跟新來的岳部長有關系?

  對霍國祥而言,省委組織部長很遙遠,可對一個縣區政協的助理調研員來說,就不僅僅是遙遠了,那是絕對的可望而不可及。

  「做了些指示,」霍國祥點點頭,心裡生出一點不恥來。陳區長你這口風封鎖的,也實在有點嚴了,「其實我都沒指望能見到岳部長,只是去了趟省黨委……」

  這也是官場中辦事的慣例,在領導的指示和關注下,下面的工作得以順利展開,下面人不對領導表示一下感謝和關懷……是不是有點目無領導?

  簡而言之就是,去拜訪的話,一定不會有什麼嚴重後果。若是不去。那就難說了。

  霍局長自是不會疏漏了這一點,在即將簽約之前。去省委組織部匯報,按道理來說,他這個級別不能直接上門,起碼要拉上省局的領導去──最好還是大局長。

  但是他在省局真沒有什麼得力的靠山,而這機會是如此地難得,他也不會上桿子去求人佔便宜,索性是心一橫,孤身前往--能不能見到領導無所謂,關鍵是我來過。

  殊不料,岳黃河不但在辦公室,還讓他進來了,聽取了匯報之後,岳部長居然很奇怪地問了一句,「陳太忠給你施加了不少壓力吧?」

  只這一句話,霍國祥嚇得差點把褲子尿了,只當是部長要拿自己欺瞞領導做文章了,不成想胡亂應對幾句之後,才聽到岳部長又表示,我很少過問政府的事,你的主觀願望是好的,但是想做好事情,光有主觀願望是不夠的,還要強調方式方法和執行力。

  你這次選的試點,是個最好的試點,也是個最壞的試點──小陳那家伙花錢手腳大,但是對效果也很重視,不要讓他有歪嘴的機會。

  這話說得飄飄渺渺的,霍國祥細細琢磨,都不太好判斷得出其中深意,不過有一點他可以肯定,那就是岳黃河對陳太忠不是一般的重視。

  「岳部長做出了重要的指示,」大致說兩句之後,霍局長淡淡地表示,「他說預警機制也是社會制度先進性的體現,這是一個陣地,咱們不佔領它,就要有居心叵測的人去佔領……這是一場看不見硝煙的戰爭。」

  「什麼?」陳太忠筷子一抖,好懸沒把一截黃瓜掉到桌上,他訝然地側頭,「你確定,他評價的是預警機制?」

  「我很確定,」霍局長點點頭,一本正經地回答,「岳部長說,不能對自然災害做出及時准確的預報,對咱們國家的發展和穩定,是相當不利的,與其任由別人散布謠言,不如讓我們的權威機構來預警,哪怕有一兩次錯誤,只要初衷是好的,能引起多大的風浪?」

  「這是要給廣北的地震局翻案?」劉海芳聽得禁不住愕然,這樁舊聞在恆北官場原本就不是秘密,最近跟氣象局的合作中,也有人提起,所以她也知情。

  「也不是要翻案,憑良心說,自從開始著手搞這個預警機制,我才深切地體會到,風吹草動就搞預警也不好,」霍國祥搖搖頭,一副深有體會的樣子,「長此以往,也是會造成社會的動蕩,所以關鍵還是在一個度上。」

  「度是最難把握的,這個東西有點唯心,」陳太忠聽到他如此說,禁不住出聲發話,他最近苦抓制度建設,下意識地做出反駁,「把預警機制的分級體系做好,保證大多的虛驚內部消化,不要影響到廣大群眾就好。」

  「比如說你氣象局給北崇預警了。區裡可以根據時間長短,可信程度劃分為幾個級別,在有必要的時候,再傳達到各鄉鎮和行局,在進一步確定消息之後,再傳達到村委居委這個層面,隨時准備向廣大群眾宣布……做到外鬆內緊。」

  「這樣的話,壓力就背在幹部身上了。」霍局長聞言笑一笑,「他們的責任還真就重大起來了陳區長,在你手底下當兵,可是辛苦啊。」

  「這是幹部們應當承擔的壓力,接到預警,不但要時刻准備宣布。還要隨時能趕赴現場救援,」陳太忠哈地笑一聲,半開玩笑半當真地回答,「這麼一來,他們也就沒時間去花天酒地唱歌跳舞,也是保障他們成長的一種手段,有正面的、積極的意義。」

  憑良心說,陳區長認為,現在的幹部缺的就是責任心。而這種精神,在老派人身上隨處可見,比如說林桓這個老不修,毛病多多,但是從本質上講,林主席在工作的空餘時間,會積極主動地過問一些周邊的事情,既做了他要做的工作,也能發現一些其他問題。並加以解決。

  這種工作的主動性,現在的幹部身上很少見,很多人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在崗位上也是務求不得罪人,混一天算一天,有利益就打破頭去搶,吃苦的事情遠遠地躲開,都是這樣的工作態度,咱國家建設得好嗎?

  那麼,既然你們不肯主動承擔責任,區裡就只好給你們身上強加責任了,責任多了也就沒辦法休息了--一旦失職,最少也是直接擼人下來。

  事實上,老年間過來的人,誰也有過身兼多種工作的經歷,可不也幹得好好的?哪兒像現在,多個職能就要多出個對應的部門,結果衙門越來越多,辦事的越來越少。

  「其實我想的也是這樣,頻繁預警不是不可以,」霍國祥聽到他的玩笑話,不但沒有笑起來,反倒是認真地點點頭,「關鍵就是你說的『外鬆內緊』四個字,只要北崇的執行力能保證,我氣象局每天給你打電話也無所謂。」

  不過想保證執行力,工作人員的收入也要考慮提高,陳太忠默默地點點頭,現在有些基層工作人員的工資還是有點低,這麼低的工資,這麼多的責任,跟那些做生意的人橫向一比較,難保有人要生出怨懟之心來……其實這跟榮譽感差也有關系。

  條件許可了,早晚是要給公職人員加薪的,陳區長心裡做出了決定,但是這個話,現在是說不得的。

  「但是這涉及到一個民眾知情權的問題,」這個時候,施淑華居然難得地插嘴了--後來陳太忠才知道,原來她還是省政協委員,「別跟我說善意隱瞞還是惡意隱瞞,隱瞞就是隱瞞,你們可以說是為了社會穩定,但是……萬一出現悲劇,算誰的責任?」

  「比如說一個突發的極端天氣,下面有基層工作人員辦事不利,導致了人員傷亡,陳區長你可以擼掉他,但是損失已經造成了,死了的人活不過來。」

  3821章外鬆內緊(下)

  「嘿,」陳太忠聽到這話,無可奈何地嘆口氣,又想起了他跟馬勉激辯知情權的日子,而他此刻的主張,是跟當年的主張背道而馳,難道說……這就是成長嗎?

  那些揮灑豪情、慷慨激昂的青蔥歲月,終究是一去不復返了。

  「施總你不能這麼說,這是民眾的素質有待提高,暫時咱做不到無條件面向社會發出不確定的預警,這是會影響穩定的,」果不其然,霍國祥的說法,同馬勉的一般無二。

  然而下一刻,霍局長又冒出一句來,才讓人聽得毛骨悚然,他冷冷地表示,「真要有這麼大的災難,死人不是正常的嗎?咱沒必要追求零傷亡,只要比隔壁地市、隔壁縣區死得少,那這就是預警機制的成功。」

  這種邏輯,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說出來就顯得太冷酷了。

  丫的要去仙界,有沒有可能也會被轟殺至渣呢?陳太忠很認真地考慮了一下這個可能,最終得出一個很悲哀的結果:估計不會的,十有八九還會混得很好──說法是比較冷酷,但是它……是迎合了領導思路的。

  「不說這個了,」陳區長乾咳一聲,他覺得這個問題暫時無解,倒不如擱置了。「岳部長估計不是翻案的意思,就是簡單地關心一下。」

  「這個輿論陣地,好像應該是宣教部王培德的事兒吧,」施淑華冷冷地反問一句,陳區長唬得住別人,卻是唬不住她。

  「涉及到黨的領導,只要是黨委的就能管,」陳太忠嘴上是這麼回答。心裡卻是在暗暗地嘀咕--老岳一定要做扎實這個人情,到底是為啥呢?

  酒足飯飽之後,陳區長將氣象局的同志們安頓在北崇賓館,又陪著霍局長聊了一陣,眼瞅著八點半了,就站起身告辭。

  出了樓才待回家。他眼一掃,發現賓館後排的平房處,湯麗萍的辦公室居然亮著燈,心裡禁不住躁動一下──小湯不是明天才回來嗎?

  湯麗萍最近一直在忙著談各種採購,東跑西跑的,很少在北崇待著──這裡是她一個同學在盯著,這個同學跟狄健很不對勁,不可能合伙坑她。

  但是她不在,對陳太忠就是很痛苦的折磨了。陳區長在北崇守身如玉,也就只能找她解決個人生理問題,最近水泥廠進入了設備採購期,他真的很憋悶,沒錯,就是憋悶。

  哥們兒這輩子如果依舊是處男,也能省很多麻煩吧,陳太忠對自己雄性激素的分泌有點無奈,可心裡是這麼想的。他依舊抬腳向那裡走去。

  其實不經歷女人,怎麼能算鍛煉了情商呢?他在心裡給自己找個借口。

  辦公室的門外,依舊有一堆人圍在一起。借著房簷下的那盞燈,在喝啤酒打撲克,這是北崇夏天最常見的娛樂活動──不過狄健不在。

  見到他走過來,那幫閒漢打個招呼,陳區長略略點一下頭,就推門走了進去,目光所及之處,眼睛登時就是一亮,「怎麼悄悄地來了這麼多,是想給我個驚喜嗎?」

  屋裡不但有劉望男、丁小寧,還有田甜和鐘韻秋,在這炎熱的夏天,這真是一個……能令人清火降溫的好消息,只看著就挺養眼。

  「後天是我的生日,我請大家來玩一玩,正要給你打電話呢,」劉望男笑著回答,「明天麗質也過來,山上有避暑的地方嗎?」

  「暫時沒有,不過你們能常來,蓋房子很簡單,」陳區長笑眯眯地回答,「武水有倆山洞,倒是可以佔住,可我做不出來這種沒品的事兒……你們晚上休息的地方找好了嗎?這麼多美女,讓人看著就想犯罪,要注意安全。」

  「你沒看到賓館對面停的凱斯鮑爾嗎?」鐘韻秋訝然發問,「那是小寧花了小五百萬改造的,比北崇的金龍大巴強多了,才接回來的車,我們姐妹們都商量好了,去野營。」

  「這也太奢侈了,」陳太忠呲牙咧嘴地搖搖頭,「小寧,我們北崇已經有金龍大巴了,你帶這麼貴重的禮物來,這……這不是見外嗎?」

  「誰說就送給你了?我是圖用著方便,」丁小寧哈地笑一聲,「我弄這麼輛車,是出差的時候用著方便,有了經驗,等將來咱們周游世界,我再花五千萬改造車。」

  「那不如買個專機,」湯麗萍眼睛珠子轉一下,她對丁總這輛車,真的是愛恨交加,在她看來,丁小寧的基礎還不如自己──她再不順,也沒到了浪跡街頭那一步,也就是小寧姐有那個福氣,居然攀上甯家了。

  當然,現在的丁小寧,就是她不能比的了,京華房地產進入了快速發展期,素紡新廠全部搬遷到位,舊廠址那裡的樓價節節攀升,搞得現在京華房地產不得不放慢了蓋樓的速度,而且將素紡舊址人為分做三個小區──其中最高檔的住宅小區還沒開始建設。

  而與此同時,京華將科委的欠款還得七七八八了,目前又在競標素波另一塊地段,銀行爭先恐後地貸款,京華甚至不用投資一分錢,就可以拿到那塊地──有素紡剩餘地段的保證,沒誰會擔心可能賠錢。

  真真正正的富貴逼人,這種情況下,丁總花幾百萬改造一輛車,那算什麼?

  「買專機沒多大意思,」丁小寧搖搖頭。笑著發話,「旅途中最美妙的,是沿途的風景,買飛機的是為了趕場,跟享受無關,這是兩種不同的生活質量。」

  「重在沿途的風景,這話說得不錯,小寧是越來越會享受了。」陳區長笑眯眯地點點頭,接著又長嘆一聲,「唉,看你們多會生活,我就只能蹲在這小地方,撅起屁股吭哧吭哧幹活……人比人氣死人啊。」

  「你可是太虛偽了。」田甜聽得就笑了起來,「太忠你以前不這樣的嘛。」

  「他一直就是這樣,其實他最喜歡撅起屁股幹活了,」劉大堂哏兒地一聲笑了,比流氓話,誰有她多?「今天晚上不讓他撅的話,他得翻臉。」

  「太流氓了,這麼漂亮的女人,怎麼能說出這種話呢?」陳區長繃起臉來。食指沖著她點一點,然後清一清嗓子,轉身離開了,「你們盡快去野營,找個偏僻點的地方。」

  「小湯,選個偏僻點的地方,一定要某人今天晚上找不到,讓他好好地憋一憋,」田甜低聲看著他離開。低聲地開玩笑。「敢罵咱們劉老大是流氓。」

  「沒用的,」丁小寧笑著發話。「你藏進山裡他也找得到,只要他願意找。」

  一邊說,她一邊抬手戴上一副眼鏡,五個女人是個頂個地漂亮,夏天大家又穿得少,一堆白生生的粉臂玉腿,真是要多扎眼有多扎眼,適當地掩飾一下很有必要。

  當然,鐘韻秋是穿了黑色絲襪,卻是更勾人眼球。

  總算能好好地荒唐一下了,陳區長腳步輕快地走向自己的小院,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他開始認真地考慮,有沒有必要找個山頭,建一個可以避暑的別墅──就像丁小寧那輛改裝車一樣,有時候也要追求一下生活品質。

  為了北崇的發展,哥們兒也犧牲了很多吖,將來還不知道便宜了哪個繼任者。

  這麼胡思亂想著,走到門口他才微微一愣:劉海芳和施淑華居然站在那裡,不遠處停著施總的加長林肯。

  我說,咱不帶這麼掃興的,陳區長只覺腦門嗡地一炸,可憐哥們兒的夜生活吖……

  「還沒休息啊?」雖然心在淌血,他還得笑眯眯地打個招呼,要是只有劉海芳一個,他十有八九要端一下架子,但是施淑華也在場,這就不合適了。

  施總不但是北崇的合作伙伴,還是小紫菱的師姐,他躲開她去跟一幫女人胡天胡帝,一旦被人關聯想像,總是麻煩。

  「這不是明天要回去了嗎?」施淑華笑眯眯地回答,「還不到九點,過來找你聊一聊……反正你也沒事不是?」

  「那是……確實沒事,」陳區長笑眯眯地點點頭,然後微微抽動兩下鼻子,「這什麼味兒,施總你最近,是不是消化不太好?」

  「我消化一直就很好,」施淑華白他一眼,嘴巴微微張開,舌尖靈巧地一拱,唇邊露出一團白花花的東西,然後舌尖一卷,那一團白色在下一刻就消失了,她又咀嚼兩下,才似笑非笑地發話,「我還嚼著口香糖呢,要聞聞我的口氣嗎?」

  我是想讓你掩面而走,回去刷牙!陳區長心裡暗嘆,臉上還得保持著笑容,「那估計就是新換的這個大門的味兒……是不太好聞,請進吧。」

  施淑華也不是沒事來撩撥他的,進來坐下之後,她自顧自地發話,「剛才我跟劉處聊了一陣,下一步雙方就要准備方案了,你得安排人吶,我覺得跟劉處溝通得還算愉快……徐區長那人說話,經常有點心不在焉的。」

  「老徐操心的事情比較多,」陳太忠笑著回答,摸出一瓶啤酒來,自顧自地打開,仰頭灌了起來,看也不看劉海芳。

  (首先,感謝書友53135749捉蟲,本來想的是中法高法,稀裡糊涂就寫錯了;其次,有哪位書友在出版社工作嗎?版權都在風笑手裡,這個大時代寫得差不多了,考慮收線了,有意者請進讀者群聯系,中介請勿擾;第三,希望經濟寬松的朋友,能多訂閱一些正版,最後……還是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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