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 官仙 作者:陳風笑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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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231731 2008-9-21 00:22:22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967 8918303
zzr 發表於 2013-3-31 21:42
3858-3859神展開(凌晨還有)

  3858章神展開(上)

  後王鎮離市政府並不遠,二十公裡出頭,路也修得很好,陳太忠在車上就是閉目養神,也不跟身邊的人交談。

  車隊用了二十分鐘抵達,大家走下車來,陳太忠發現除了兩輛依維柯,還有四輛小車——其中一輛奧迪車,正是陳正奎的座駕。

  陳市長下車之後,四下掃一眼,也不知道看到陳區長也沒有,就自顧自地低頭跟身邊人說起話來,一副生人勿近的嘴臉。

  有意思的是,離他不遠的一輛奧迪車裡,下來的就是過總,兩人打個照面之後,只是輕輕頷首,過總索性身子一轉,向另一個方向走了。

  有意思啊,陳太忠看得有點想笑,明明是認識的,也不知道撇什麼的清,不過轉念一想,自己和姓過的,可不也是這樣嗎?

  也不知道,這貨給了陳正奎什麼好處,陳區長心裡著實為紫家的大手筆吃驚,不但搞定了黃家,搞定了魏天,同時還搞定了陳正奎和李強——陳市長和李書記最近鬥得可是厲害。

  可是再想一想,這似乎也是正常的,油頁岩的項目可是價值五六十個億,如此巨大的利益,拿出些銀子打點人算多大事?

  而且再細細地分析,過總只需要重點打點好黃家和魏省長,地方上基本上就沒什麼阻力了,陳區長要聽黃家的指揮棒,陳市長對魏省長的示意,恐怕也只能接受——畢竟是在魏天的大力支持下,陳正奎才能得到這個位子。

  至於說李強,面對這樣的組合和陣營,哪敢生出半點不滿來?這時候有人居中協調一下,李書記甚至得幫著別人做陳太忠的工作——哥們兒猜得不會很離譜吧?

  陳太忠不知道的是,他猜的一點都不差,李書記真的是被動卷進來的,而且在這樣的漩渦中,李強既沒有選擇的權力。也不具備反抗的能力,他能做的。就是把陳太忠的利益,跟自己的利益綁到一起。

  下一刻,陳區長的思路延展開來,又意識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紫家在這個項目上。做了這麼多的工作。那麼……他們打算通過這個項目,賺取多少錢呢?

  沒想到這一點也就算了,一旦想到了,陳太忠就覺得背心發涼,這個項目,不但要往爛裡做,更是要往空裡做了,項目做到最後……北崇還能落下什麼?

  是不是該采用點非常規手段,今天就阻止事情發生呢?他甚至開始考慮這個可能。

  陳太忠從來都沒想過,讓這個項目真的落到紫家手裡。他甚至都有跟黃和祥翻臉的心理准備,也就是黃老三最後讓了一步——你做出個配合的意思即可。他才勉強答應了下來。

  陳太忠一開始琢磨的,就是在首長公開表態的時候,撿機會使個法術,令首長脫口說出,這個項目目前無法考慮——以這位的口碑,當場說了的話,是絕對會認賬的,不管事後他心裡怎麼想的,這個面子是會繃住的。

  到了現在。陳某人已經是很少使用非常規手段了,那會讓他感覺自己的情商提高得不夠。但是遇到不可抗因素的時候,他也不會迂腐到不用。

  然而,答應了黃老三之後,這個計劃就不合適了,陳太忠打算放棄在此環節動手腳——反正他陰人的點子多了,也不在意一城一池的得失。

  在他的設計中,首長核准了這個項目到項目上馬,也有很長一段時間:方案書報上來之後,怎麼不得審核和落實一下?等確定動工的時候,最快也得三個月——這還是考慮到了紫家的影響力,如若不然,拖個半年也正常。

  這段時間裡,陳區長能動手腳的地方也不少,尤其妙的是,幾個小意外下來,足夠把開工日期拖到大會結束之後,到時候黃和祥好處在手,還可能再來逼他嗎?

  只從聶啟明一事上,陳太忠就看出來了,黃老三絕對不是那種傳統的踐諾君子,此人做事的彈性很大,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在這一方面,黃老二和黃老三有異曲同工之處——都是著了急可以不講理的。

  然而從做人上來說,黃老二其實更講究一點,他只是別無選擇的時候才會耍賴,而黃和祥為一點小事都可以忽悠人,只要他覺得踐諾有點麻煩,不值得他這個中央委員浪費時間,那就可以直接忽悠過去——這才是政客本色。

  這些扯遠了,總之陳太忠認為,只要能糊弄著撐過大會,到時候不管黃書記是什麼結果,估計是不會再給北崇什麼壓力了,到時候他借著一些小事,公然地不配合紫家,最終導致項目無法落地,也不是不可能的——地方抵觸,導致項目流產的例子,實在數不勝數。

  當然,陳某人是以德服人的,他跟紫家也沒舊怨,只要對方願意坐下來好好談,這事兒也不是不能商量,但是撈一票就走的心態,絕對是要不得的了。

  而對方不肯就範的話,只要他營造出足夠的氣氛,想必黃家也不會因此怪罪他,導致北崇不能再申請類似的項目。

  諸般種種可能,實在不是一支禿筆寫得盡的,總結一下,就是一句話,陳太忠這次是放棄了算計,真心打算做出配合姿態的——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總會有可乘之機的,沒有機會,不能制造機會嗎?

  但是見到眼下的情況,陳區長禁不住就要盤算一下,這貨下了這麼大的功夫,將來的工作……怕是不好做啊。

  要不然,今天還是暗地裡使個手段?他重拾往日的思路,內心也在激烈鬥爭。

  其實,今天使手段也有好處,那就是——這純粹是首長的意思,跟北崇什麼的不搭界,不吸引仇恨,不像日後使手段,就算再巧妙再靈異,陳太忠也難逃唆使的嫌疑。

  自由心證這四個字,那不是白說的,哪怕是花城人來鬧事。抗議項目落戶北崇,也證實了沒有北崇人唆使。但是……受益最大的,嫌疑最大。

  要不要壞事呢?陳太忠正糾結呢,遠處一列車隊駛來,警車開道——首長的車隊到了。

  陳區長這是第一次見到現任正國的排場。尤其這位是實打實的一人之下。場面真的大,警衛先下車維持秩序,然後是馬飛鳴和魏天齊齊下車,眾星拱衛等待首長下車。

  除了他倆,省裡的一干常委基本上都到齊了,再加上首長的隨員,人數真的不少,而且章城的四套班子,也是跟著首長來的。

  合著在市政府的那些,都是沒有資格界迎的主兒。也就是農業局長、計委主任之類的,那呵斥陳太忠的李市長,也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副市長——真正管事的都出去了。

  陳區長所處的位置,有點遙遠了,離了首長差不多有四百米,這跟他的矜持有關,若是他執意上前的話,起碼能……再近兩百米——更多也就不可能了。

  然而,就算站在這個位置,也有人過來了解情況,知道他是政府工作人員。了解的那位轉身就走了——其實也是個形式。

  接下來,首長視察了農業園區。章城的農業園搞得還是不錯的,起碼看起來不錯,時值盛夏,姹紫嫣紅的分外好看,還有大棚和你時下相當流行的滴灌技術。

  首長看得很感興趣,不時地問一兩句,旁邊還有一個老農模樣的人,經常就被抓住問兩句,至於問的是什麼,陳太忠隔得太遠了,不太聽得清楚。

  不過看得出來,首長對此番視察,大致還是滿意的,他不但問得細,臉上也沒什麼失望的表情,倒是他身邊站著的幾位,臉色越來越凝重——顯然,首長的問題不是那麼好回答的。

  「真夠無聊的,」陳太忠輕聲嘟囔一句,天光雖然好,但是已經過了六點,首長不提吃飯,大家似乎也就忘了這檔子事兒,興致勃勃地談著工作。

  「本來就挺無聊的,」一個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卻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過總站了過來,他略帶一點憐憫地發話,「都要走的人了,還搞這個……圖啥呢?」

  「有本事你大聲點說,」陳太忠白他一眼,待理不待理地回答——就算人家要走了,也不是你能這麼輕佻評價的,要是紫家的評價也算了,問題是你根本就不姓紫。

  而且你並不是受害者,還惦記著通過人家拿項目,眼下如此說話,真的令人齒冷!

  「我一個小人物,聲音大一點又能怎麼樣?」過總卻是不在意,自顧自地說著,不過眼下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那一塊,也沒人注意到他倆的交流,「不管他走不走,項目還是要搞。」

  「他走了你也能搞?」陳太忠意味深長地看對方一眼。

  「麻煩他蓋個章就是了,」過總輕描淡寫地回答,事實上,這回答不無警醒之意,「他要在,活兒還不好幹,走了的話,大家都省心。」

  你好像是對我做什麼暗示?陳太忠側頭看他一眼:是想告訴我,就算這位下了,也不能對你的項目指手畫腳,是這樣吧?

  你要真這麼想,可就大錯特錯了!我對這位,真的是沒有絲毫的敬畏,陳區長也不想說那麼多,只是淡淡地笑一笑——我只是差黃家點人情,跟其他人還真是沒什麼關系。

  3859章神展開(下)

  他倆聊了幾句,旁邊就有人拿眼角的余光瞟來,陳太忠這才反應過來:尼瑪,又上當了!

  不管他自己是怎麼想的,但是此情此景看在別人眼裡,那就是紫家人跟黃家人在密切交談——這樣兩個陣營的溝通,原本就是一種信息的釋放。

  「回頭再說吧,」陳太忠往旁邊走兩步,至於別人可能認為,這是欲蓋彌彰,那他也只能認了,沒辦法,他不能拿起大喇叭來撇清。

  過總沖著他微笑著頷首,也不多說什麼——至於對方是在撇清,還是謹小慎微,他完全不在意,上面協商好的事情……你能蹦跶幾下?

  玩上層的公子哥,基本上都習慣這麼思考問題,看的是大勢,講的是上層關系的博弈,至於說下面人搗蛋,這實在太常見了。根本不是大家所考慮的因素——大勢已定的話,戰車轟隆隆地碾壓過去。不信誰敢螳臂當車。

  像當初邵國立都敢惦記這樣的項目,也是出於這樣的原因——上面能把項目立起來,那大家就不愁賺錢的法子,哪怕換屆都不怕……正經這還是賺錢的機會。

  至於項目落地的地市是怎麼考慮的。不怕說句難聽的——誰會在乎?

  兩人短暫的接觸。並沒有用了多長時間,不過確實有人注意到了,現場的人實在太多了。

  首長視察的興致實在不小——或者是真正注意農業,直到六點半,他才停下腳步,低聲跟身旁不遠處的魏天說句話。

  陳太忠的耳朵刷地就豎了起來,只聽到魏省長遲疑著回答,「這個推廣難度比較大……目前不具備可操作性,基礎設施的建設是一方面,化工產品的匱乏也是瓶頸。」

  「嗯。豎個樣板供領導視察,就不存在這樣的困難。」首長點點頭,面無表情地表示,正國級的首長在下面視察,說話真的百無禁忌。

  「確實是有實際困難,章城目前想要上個合成氨項目,」魏天使個眼色,旁邊就有人遞上了一份文件,他笑著發話,「這個項目一上。能極大地緩解農民的需求……您看一下?」

  「嘖,」首長略帶點苦惱地咂巴一下嘴巴。不過伸手還是接過了文件夾,他隨意地掃一眼,就將文件夾遞了回去,「八千萬……是想抱團上市吧?」

  「章城還沒有上市企業,」魏天陪著笑臉回答,「希望能獲得首長的支持。」

  「我不支持,你們上市不上市的,去找相關部門,別跟我說,」首長說話就是直接,他直截了當地表示,「這個項目我不認可,重復建設了……就不該上。」

  我就知道,順風車不是那麼好搭的,陳太忠在遠處看得興起,禁不住摸出一根雪茄來,叼在嘴上點燃——看看,玩脫了吧?

  「您指示得對,是有這個嫌疑,不過目前合成氨是供不應求的,」魏天笑著點點頭,他解釋了苦衷,卻也無意說太多,「我們也在嘗試一些新的路子,但是很不容易,也不知道該不該爭取,希望您能幫我們把一把關。」

  「把關我未必在行,」首長微微一笑,「不過你出了題目,我總要接著,我不怕你小看我,我是怕恆北的群眾小看他們的總理。」

  「總理真幽默,您平易近人的精神,是我們應該認真學習的,」魏天乾咳一聲,「恆北有一個成為能源大省的夢想,如果有中央的精神,那我們的夢想就插上了翅膀……」

  我艹,佩服啊,陳太忠在遠處聽得禁不住搖搖頭,從心底裡發出了感慨,省部級領導的水平,就是不一樣,這話說得……絕了。

  絕在哪兒呢?說來話長,首先是簡單一句話,能從農業基地的話題引到合成氨,這不容易,有些人說了,農業和合成氨不是相輔相成的嗎?這真的是太扯淡了——換你上來,你有本事引著首長跟著你的話題走?

  這是第一難,第二難就是項目的轉換。

  八千萬的合成氨項目,想必也是章城所期盼的,這次也是遞了條子想現場過的,但是首長終究是首長,一眼就看出,你不但想上這個項目,還想捆綁上市。

  這時候,國企上市條條框框很多的,審核很嚴,不但要有盈利項目,對地方政府來說,還要體現社會責任——要收購兩個資不抵債的國企,這叫捆綁上市。

  當然,真正資不抵債的大型國企,也能剝離出來兩個優秀資產上市,而把包袱丟下,這是一個混亂的時代。

  又扯得遠了,總而言之,章城是打了小算盤的,但是被首長的火眼金睛一眼識破,而毫不猶豫地打了回票,陳太忠注意到了,那遞文件的應該是章城市的市長。

  然而,大戲才剛剛開始,相對於五十億的油頁岩項目,八千萬的合成氨真的無足輕重。

  而魏天把合成氨擺在油頁岩前面,用意也很明顯——前面那個項目,過了固然好,但是一旦否了,下一個項目……首長你得給地方留點面子。

  所以陳太忠就覺得,章城實在有點可憐。自願為油頁岩項目鋪路——合成氨項目十有八九要被否的,這確實是涉及到重復建設了。而章城在原材料上沒什麼優勢,只是一廂情願。

  而接下來魏省長的回答,那就是神展開了,硬生生地扯到了能源項目上。能過度得如此自然。殊為不易,但是更不容易的是,他有膽子當著首長的面這麼扯。

  陳太忠一直有點好奇,魏天會如何向首長塞私貨,而且今天又把過總、陳正奎和自己都叫過來了,何來這麼大的把握?

  沒准就是等在這裡待命,陳區長不得不如此猜測,這種事兒他在京城遇得多了,倒也沒覺得意外,正經是魏省長在眾目睽睽之下。就如此神展開一把,令他相當地吃驚和佩服。

  更令他吃驚的。是首長的反應,這位面無表情地哼一聲,「哦,有新能源開發思路,這個很好,具體是些什麼?」

  首長你這也太好說話了吧?陳太忠愣了好半天之後,才驀然地反應過來一個他早就知道的事實:其實真正的大領導,架子都不大——尤其是對上老百姓的時候,根本沒有擺架子的必要。

  「陽州一直在搞油頁岩的開發規劃。」魏省長簡單地介紹,「從石頭裡面乾餾出頁岩油。可以做為石油的有效替代品,對國家的能源安全,具備深遠而重要的意義。」

  「這個我知道,二戰的時候,德國就是這麼搞的,」首長點點頭,「開發成本比較高,比石油貴多了……最近議論這個的不少。」

  「我們陽州願意做一個試點,為國家開發這個資源,趟出一條路來,同志們信心也很足,」魏省長繼續發話,馬書記站在離他不遠處,一臉恬適的微笑。

  「陽州,」首長輕聲嘟囔一句,似乎在想些什麼。

  「您的行程沒有這一項,那裡的同志在這裡集結待命,」魏省長笑著解釋一句。

  「唔,恆北的整體一盤棋,搞得不錯嘛,」首長淡淡地看一眼剛才遞稿子的那位,這就是點明了,你們搞的這些小動作,在我眼裡無處遁形,犧牲一個,加大另一個的籌碼。

  不過,對這樣的小手段,他也沒有計較的興趣,「有概要介紹嗎?」

  「有,」魏天一伸手,旁邊的同志就將厚厚的一疊資料遞了過來,「前面兩頁是概要,請您過目。」

  要不要出手呢?人群深處,一個高大的年輕人面無表情,心裡卻是在糾結著。

  首長接過資料,卻沒有著急看,而是瞥一眼遞資料的高大年輕人,「這是……」

  「這是陽州市的市長,陳正奎,」馬書記終於開口,微笑著回答,「團省委成長起來的,很有沖勁兒的年輕人。」

  「哦,」首長點點頭,低頭翻看資料,嘴裡還在發問,「投資大概有多少?」

  「三十個億左右,」陳市長笑容滿面地回答,「規模太小的話,容易導致成本劇增,大工業生產方式,控制成本很有必要,我們陽州的油頁岩,品質非常高。」

  有一套,陳太忠聽得嘴角抽動一下,敢冠冕堂皇地忽悠首長,三十個億搞油頁岩,追加投資是必然的了,這是要爭取先立項啊。

  再想一想,也是這個理,項目立起來了,這位也到點鐘了,到時候再追加投資,那就方便多了——怪不得邵國立那麼眼熱。

  首長用了差不多一分鐘,看完了前兩頁,然後看一眼魏天,「恆北打算出資多少?」

  「省裡市裡都湊一點,大概三個億吧,」魏省長苦笑著回答,「恆北的財政確實緊張,但是這個項目立起來,對整個國家都有好處。」

  他說完這話之後,現場一片寂靜,空氣沉重得令人窒息,這可是三十個億的項目,恆北只出三個億,希望不要激怒首長吧……
本帖最後由 zzr 於 2013-4-1 11:56 編輯

zzr 發表於 2013-4-1 11:54
3860章大逆轉

  陳太忠正站在遠處,旁邊有人拽他,側頭一看,卻是陽州市政府的一個秘書,此人叫什麼,他已經忘了,但可以肯定確實是市政府的。

  「站得近一點,」這位低聲發話,「馬上就輪到你了,不能讓首長等你。」

  「幾步路,跑也跑過去了,」陳太忠心不在焉地回答,不過他心裡正糾結著,下意識地抬腳,往首長近處走去。

  旁邊也沒人關注他,大家都在豎著耳朵,等著首長下一句點評,有人心裡忐忑,有人准備好了歡呼,首長一旦首肯的話,掌聲和歡呼是必須的。

  仿佛過了有一個世紀一般的久遠,首長緩緩地搖搖頭,很乾脆地表示,「這個項目我不支持……能源安全很重要,但目前最大的問題還是發展。」

  這話一出,現場再次地陷入了寂靜中,是死一般的寂靜,靜得能聽到風吹樹葉的聲音。

  過總愕然,魏省長愕然,陳市長愕然,陳區長愕然……只有省黨委書記馬飛鳴波瀾不驚,臉上依舊保持著恬淡的笑容。

  下一刻,人群中就響起了嘰嘰喳喳的議論聲,陳太忠停下腳步,看一眼那位秘書,轉身默默走開——這裡已經不需要他了。

  魏省長的驚愕只是一瞬間的事,轉眼間他臉上又浮起了笑容,「您指示得很及時,基地已經准備好了飯菜,嘗一嘗我們生產出來的產品?」

  「這個不著急,」首長搖搖頭,他也知道自己惹了眾怒,但是那又如何?他自顧自地說話,「像這個基地再發展下去,生產出來的果蔬,能夠保證銷售嗎……」

  陳太忠已經退到了很遠的地方,事實上,他都有心走人了,不過在官場待了這麼久。他也知道,像上次黃老去聯合超市。他那種特立獨行實在是要不得的。

  而且他不想成為別人遷怒的目標,沒錯,他是不想讓過總的項目在北崇落地,但是首長做出這個決定。跟他真的無關。哥們兒真的沒做啥——那真是首長自己的決定。

  反正既然項目黃了,陳太忠就很有必要積極配合了。

  過總也退到了離他十來米的地方,他面沉似水,拿著手機開始撥號,下一刻就捂著嘴低聲說起了什麼,大約打了三四分鐘,才悻悻地掛斷。

  這時,陳區長已經走到了他身前五米處,見他掛了電話,才沉著臉走上來。非常不滿地低聲發話,「過總。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跟我無關,」過總悻悻地咂巴一下嘴巴,「你以為我願意這樣?」

  在他的盤算中,首長這次的表態,並不是特別重要,不止他這麼認為,紫家、魏天和陳正奎也都是如此認為——只要表示出來適當的支持就行了。

  畢竟是這麼大的項目,就算首長是一人之下的主兒,也不可能現場拍板。不是沒這權力,而是那樣實在顯得草率和不負責任。

  沒錯。今天大家對首長的期待,跟吹風差不多,能支持力度大一點,那就更好了。

  這才是過總郁悶的地方,他知道已經有人跟首長打過招呼了,不成想今天這位不但沒有支持,還是明確地表示反對,反對得非常徹底,不會給人任何的錯誤信號。

  這不科學啊,他很惱火,待聽到陳區長走來置疑,他心裡這火氣就大了,可是他還不敢跟對方呲牙,只能冷哼一聲,「你放心好了,過一段時間,咱們還能合作。」



 「哼,」陳太忠也冷哼一聲,一臉的悻悻和不滿,他很想借著這個變故,向對方攤牌——我不想跟你這種豬一般的隊友合作了,嫌我這次丟臉丟得不夠?

  說這種陰損話,是他的拿手戲,也是他的最愛,首長出面,打消了紫家對北崇油頁岩項目的覬覦,真的令他心情舒爽——哥們兒自己來搞油頁岩,你也不能怪我,怪別人去吧。

  不過非常遺憾的是,大會還沒開,為了「三叔」的前途,陳某人只能咬牙顧全大局,這份舒爽憋在心裡,不能率性地發洩出來,真的好難受吖……

  過總倒是沒想到,這廝心裡會如此暗喜,他只是想著,油頁岩被明確否了,年輕的區長氣得咬牙切齒,也是正常反應,於是他輕喟一聲,「哼,馬書記真的是不鳴則已啊。」

  「怪不得你只能做買賣,」陳太忠冷冷地瞥他一眼,轉身走了。

  「嗯?」看著他的背影,過總的眉頭輕皺一下,難道不是因為馬飛鳴那句話,才導致首長一改初衷,當眾明確反對?

  他是如此懷疑,陳太忠卻是基本能確定——馬書記那句話,起不到那麼大的效果。

  不過馬飛鳴那句話,還真是夠陰損的,他不但是黨委的,還是腦門刻字的天子門生,所以一開始,他就很識趣地在一邊站著,等閒少搭首長的話——這對首長、對他都好。

  但關鍵時刻,他點一下陳市長的身份,這味道就太明顯了——團省委出來,直接就任一個地級市市長,若說背後沒人,誰信?

  可是偏偏地,他這麼介紹,連魏天都得忍著,馬飛鳴是黨委負責人,他要是想介紹幹部的職位和經歷,誰能插嘴?

  事實上,當時在場的人並沒有多在意,直到首長當場否決,大家才生會出來這樣那樣的猜測,包括馬書記的話陰損,包括陳市長對項目的介紹,話多了一點,分寸把握得不太好。

  但是陳太忠並不這麼看,到了首長這個地位,很少有率性而為的主兒了,而且反對得這麼明確和激烈,又怎麼可能僅僅是臨時起意?

  更可能的是,首長正好借馬書記這句話,做出了這次反應……

  不過這個變數,到底是因為什麼發生的呢?陳太忠站在那裡想了半天,也沒想出眉目,最後索性不去想了——這跟哥們兒有什麼相干呢?

  又過一陣,首長表示說同志們都餓了,可以祭五臟廟了,陳區長打開手機,給廖大寶打個電話,廖主任還真是有心人,開著桑塔納遠遠尾隨著,目前停在一公裡之外的地方。

  陳區長離開之前,找到了招呼自己上依維柯的那位,現在同志們都在上車,秩序有點亂,他走上前打個招呼,「我要坐我的配車走了,知會你一聲。」

  「搗什麼亂?」那位正忙得頭暈眼花,聽到這話就有點生氣,扭頭看到是他,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是你啊,這都吃飯的時間了……萬一首長再問你呢?」

  「沒可能了,」陳區長「黯然」地笑一笑,轉身就離開了,他只是通知對方自己要走了,又不是請示。

  「這才真是的,」那位嘆口氣,從上衣口袋裡摸出個小本,刷刷地寫幾個字……

  廖大寶見到領導從遠處走來,趕忙開車迎上去,然後他就發現,老板的表情有點奇怪,有幾分沉悶,有幾分迷茫,可偏偏嘴角是往上翹的。

  他也不敢多問,開動車之後只請示一句,「去哪兒?」

  「回了,」陳區長簡潔地回答,然而過了一陣,他終於是按捺不住內心的欣喜,主動挑起話題,「項目讓那位否了。」

  「否了?」廖大寶看一眼後視鏡的領導,斟酌一下方始回答,「如果否得不是很堅決,也不算多糟糕……是這樣吧?」

  「他否得很堅決,但我也不覺得是多糟糕的事,」陳太忠微微一笑——這個笑容他憋了太久了,「正好收拾心思,專心搞發展……你餓不餓?」

  「喝了一下午水,一點都不餓,吃飽了走夜路不安全,您如果不餓,咱回去再吃吧,」廖大寶也有點熟悉領導的生活習慣了,事實上,他更關心一些八卦,「他怎麼否的?」

  「那位幾乎給了所有人一記耳光,」陳區長輕笑一聲,下意識地抬手摸一摸自己的臉,「還好我離得遠,陳正奎的表情才精彩,真後悔沒帶相機啊……有我電話嗎?」

  「沒什麼要緊事,有兩個人問了,娃娃魚養殖的報名時間,什麼時候截止,」廖大寶隨口回答,「還說這事兒區裡應該公示。」

  「再有這種事情,讓他們問徐區長,」陳太忠漫不經心地回答,也不做過多的解釋,這事兒早就公示過了,憑什麼截止日期再給你公示?知道可以報名就報嘛,機會就擺在眼前……抓不住那能怪誰?

  沉默了一分鐘之後,陳區長的手機響了起來,來電話的不是別人,正是他下午還在念叨的邵國立,邵總的聲音聽起來很興奮,「太忠,你的手機好難打啊。」

  「陪首長視察呢,不能開機,」陳太忠懶洋洋地回答。

  「今天聽說有人玩脫了?」邵總在電話那邊嘎嘎地笑著,「你也別在意,將來還是得咱弟兄們合作。」

  「是你幹的?」陳太忠隨口問一句——你丫沒這麼大能力吧?

  「太忠,這話可不能亂說,會出人命的,」邵總笑著回答,「我這身子骨單薄得很,扛不住那家的火氣。」

  「感覺你沒起了什麼好作用,」陳太忠掛了電話之後,又沉吟了起來,紫家這吃相太獨,有人暗地扯後腿,似乎也是可以理解的。
zzr 發表於 2013-4-1 21:58
3861-3862福兮禍兮

3861章福兮禍兮(上)

  令陳太忠感到奇怪的是,除了邵國立打過來一個電話,再沒有人就這件事給自己打電話,別說李強沒反應,就連黃二伯黃三叔啥的,也一絲聲響都沒有。

  沒反應就沒反應吧,陳某人問心無愧,也不怕人歪嘴,第三天頭上,首長一行離開了恆北,而陳區長則是去林業局看娃娃魚標牌的樣品。

  一共有三家送來了樣品,規格都不低,條形碼、激光防偽和編號之類的,應有盡有,一個編號還是從小到大的系列——隨著娃娃魚的成長,標牌要不斷地更換,直到娃娃魚長到一斤出頭,標牌可以固定在尾巴上,才算是最終形態,那起碼也是七八個月以後的事了。

  廠家設計得很貼心,這價格自然也就貼心,一個編號的系列下來就是兩百塊錢左右,鄧局長尷尬地表示,「人家說制版費用太高,要是咱量大的話,就能便宜很多。」

  「量大……那得十萬起了吧?」陳區長倒不是很介意這價錢,每尾娃娃魚投入兩百,就保證了自家的身份,又能有效避免魚目混珠,還是很劃得來的,就算三千尾,也不過才六十萬,「咱短期內達不到那個數。」

  「是啊,」鄧伯松苦笑著點點頭,「所以只能接受這個價錢了,綜合比較起來,這一家的要便宜一些,技術也一點不遜色……」

  他又是一通介紹,介紹完之後,他乾笑一聲,「我們已經挑花眼了,希望領導們能撥冗指點一下。」

  陳太忠側頭看一眼徐瑞麟,「徐區長,你覺得哪個好一點?」

  「我看區別很有限,」徐區長不以為意地搖搖頭,「真要我說,我就強調兩個字:保密。」

  「瑞麟區長這話。說到我心裡去了,」年輕的區長笑著點點頭,他側頭看一眼鄧伯松。「林業局看好了哪一款,大膽地向區裡推薦,區裡就只有一個要求……如果出現了假冒的標牌,唯你林業局是問!」

  陳區長這個姿態。還真的不低,價值六十萬的采購,裡面是會有一些利益的,區裡表示說,這個分寸就由你林業局掌握了。我們只要求保證沒有盜版。

  鄧伯松聽得也是微微一愣,三個廠家都跟他有過接觸,他自然有一些喜好,不過他還真沒想到,此事自己可以一言以決,要知道,娃娃魚的養殖並不僅僅是林業局的事,還涉及到了農業局和計委。

  所以。他下意識地強調一下困難。以表示自己不是很在意推薦資格,「現在科技很先進,假冒的東西太多,我只能盡量保證,不出現假貨……人民幣都有假的。」

  「我說小鄧,」徐瑞麟聽到這話就火了。「你那脖子上面長的是腦袋嗎?」

  別看徐區長文雅,著了急他也有粗話。基層工作就是這樣做的,而鄧局長是軍人出身。最不計較這種表達方式。

  「我說錯什麼了嗎?」鄧伯松氣呼呼地反問一句。

  「你自己都說制版貴了,誰會來假冒?」徐瑞麟哭笑不得地指一指他,「盜版你也得找到市場……你當天底下那麼多野生娃娃魚?」

  鄧伯松登時目瞪口呆,他做事豪爽粗疏,還真沒琢磨過這個問題,時下的社會有種觀念,盜版一定比正版便宜,他卻是沒意識到,沒有市場和利潤,就不可能有盜版。

  有人捕獲了野生娃娃魚,想要賣出去,才會買這樣的標牌,但是數遍全中國,一年會有幾個人買這種東西?又有幾個人能勾搭得上銷售這個標牌的主兒?

  市場真的太小了,而且這標牌的價格,不可能賣得比娃娃魚還貴,花大錢制版——腦子得抽成什麼樣,才能做出這樣的決定?

  但是同時,有人制假還是很方便——有現成版的主兒。

  沒錯,這真的是個混亂的時代,道德和良知是最不值錢的玩意兒,廠家在賣正版的同時,也能賣盜版,無所謂對錯,只在於利潤高低。

  鄧伯松就是一個被誤導了的主兒,總覺得盜版無處不在,殊不知很多盜版是正版廠家生產的,不過他終究還有相當的智商,聞言登時恍然大悟,「徐區長您說的對,看來還是有必要對廠家加強版權意識的教育。」

  話是這麼說,他心裡也暗暗地叫苦,總共幾十萬的買賣,廠家的利潤也不是很大,咱想控制人家……感覺也不是很容易。

  陳太忠就像看到了他的想法一樣,在旁邊冷冷發話,「其實咱選用他們的產品,本身就是對他們產品極好的推介,是很有力的廣告……吃得起娃娃魚的,都是什麼樣的人?」

  「著哇,」鄧局長激動得雙手一拍,「陳區長你這話太對了……咱不跟他收廣告費,就算很給他面子了。」

  「一碼歸一碼,」陳太忠搖搖頭,很多人就是用廣告效用,沖抵支出成本,陳某人自命講究人,覺得沒有足夠明確和權威的量化標准,可能導致一些扯皮,實在沒什麼意思,他是做實事的,「咱也不佔他們便宜,講清楚利害關系就行了。」

  剛說完這話,他的手機響了,他看一看電話號碼,眉頭微微一皺,轉身走出去接電話,「黃二伯你好。」

  「前天那事兒,是怎麼回事?」黃漢祥在電話那邊重重地一哼,很不滿意地發話,「小陳,你這麼陽奉陰違的,可是不好。」

  「這跟我一分錢的關系都沒有,」陳太忠苦笑著回答,他現在已經知道,黃老二為啥混得不如黃老三了,黃二伯這人太大大咧咧了,開起玩笑來有時候沒大沒小——不是說他冒犯老一輩,而是說他沒個長輩的樣子,這不是?眼下都來詐和了。

  當然,這也是黃老二跟他相處得十分投緣,換個人的話,都沒有被詐和的資格。

  「不能吧?」黃漢祥拉長了聲調,聽起來很有點智珠在握的味道,「聽說項目被否了之後,你很難過……這個情緒我不太能理解。」

  你老人家能不能不要這麼過度腦補呢?陳太忠這才反應過來,是自己在最後環節表演得有些敬業。才會讓老黃生出如此猜測,他哭笑不得地回答,「我這不是要積極配合嗎?項目被否了。我要是興高采烈的話,黃書記……會不會不高興呢?」

  「叫三叔,什麼黃書記,」黃漢祥聽得老大不滿意了。他能管自家老三叫黃書記,卻是不願意聽到小陳如此稱呼——事實上,陳太忠真的稱黃和祥為三叔的話,黃老二沒准會更生氣:尼瑪,你明明是我的人。一個勁兒巴結老三幹啥?

  總之,這是一種很糾結的心情,黃總很欣慰地批評對方一句,然後才又發話,「那行,算你有理,但是那人這麼表態,我總覺得有點奇怪。真不是你幹的?」

  「我哪有恁大的本事?」陳太忠苦笑一聲。「我也覺得奇怪,真的。」

  「那你為什麼不打電話問我呢?」黃漢祥狐疑地表示,「我覺得這不太正常。」

  合著我不給你打電話,就是我第二個嫌疑點了?陳太忠實實在在地無語了,「這真是蘇東坡和佛印說話,其實我覺得是您做的。這個電話不合適打。」

  「烏法那個事兒,也跟你無關了?」黃漢祥卻是不理會他話裡的刺兒。又問一句。

  「烏法……又出什麼事兒了?」陳太忠愕然地發問,他不能說烏法所有的事兒都跟他無關——事實上他在那裡弄塌了兩座橋。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算,當我沒問,」黃漢祥聽他這口氣不是裝的,也就沒了再說的興趣,據他的分析,那位態度的急劇轉變,應該跟烏法那邊事情有關系。

  不過事實上,首長從默認油頁岩項目,到公然反對,這裡面真正的緣故,誰都說不清楚,黃老二也看不明白,這裡面可能的因素真的太多了,他家老三都說不清楚——雖然他認為,老三可能心裡明白,但是不肯說出來。

  他只是知道,少則一兩月,多則一兩年,這理由自然會浮出水面,如果過了這個期限還浮不出來,那他這輩子都很可能不會再知道了——歷史上的不解之謎,真的不要太多。

  而黃漢祥之所以這兩天不給陳太忠打電話,一個是他想先找到答案,第二就是那位終究是在恆北,又有這樣的敏感事情,打電話不一定安全——這個概率很小,但是黃家老二見到的事情太多,會生出自然的防範心理。

  「唉,我還以為你會高興,」他意興索然地嘆口氣,重復一遍前面的話。

  這人老了,就是嘴碎啊,陳太忠聽得有點無趣,就想掛電話了,不過下一刻,他腦中靈光一閃,於是乾笑一聲,「黃二伯你有值得高興的消息告訴我?」

  「呵呵,也不知道你走了什麼運氣,」黃漢祥笑一笑,「這個項目被否,對你來說,是好事不是壞事。」

  那當然是好事,用得著你特意強調?陳太忠心裡不以為然地哼一聲,然而下一刻,他再一次敏感地覺察到了一些東西,「您的意思是說……北崇因此少了很多障礙?」

  3862章福兮禍兮(下)

  「所以我覺得你嫌疑挺大,」黃漢祥指出,這是他懷疑某人的第三個理由,而且他強調一點,「可不止我一個人這麼認為……你能折騰,這是大家公認的。」

  「要真是這樣,那背這個嫌疑,我也認了,」陳太忠聽得就笑了起來,黃二伯再三再四地暗示,某人應該高興,他就要試探著問一聲——既然我嫌疑最大,那麼從邏輯上倒推,我是否應該受益最大?

  這個猜測不是毫無理由的,北崇以前申請這個油頁岩項目,為了防止別人攀咬比較,都是靜悄悄地進行的,只求個悶聲發大財。

  然而,那位這次的否定,在打臉紫家的同時,也讓北崇的油頁岩規劃徹底浮出了水面,被太多人看到了——雖然首長否定類似的項目,也不是十次八次了,大家應該是見怪不怪,但是這次不同,涉及到了紫家,涉及到天子門生馬書記。涉及到很多很多……

  不客氣地講,這是在大會之前,相當引人注目的一幕。擱在一年前,可能不算什麼大事,但是發生在這個時候,真的有點敏感——幾十億的項目。還是沒有預期利潤的這種,也不算個小數目。

  可是真要浮出水面的話,北崇不見得有多被動,首先,跟那位首長不對付的人就海了去啦。有利益上的不對付,有理念上的不對付——丫反對的,就是別人要支持的。

  其次,那位這次的打臉,惹的人也不少,有些人是沒有露面,但是難免心裡碎碎念。

  再次,就是北崇被暴露在大家的視野裡了。這個小破地方。野心不小,但是……為什麼這個小地方,就敢有這麼大的野心呢?

  只要大家有心,順著這個藤一摸,就會發現北崇做主的是區長,而這個區長是天南交流過來的。出身於鳳凰市,是鳳凰黃的嫡系人馬。

  黃家在國內官場上,是相當扎眼的一大勢力,所以平日裡盡量低調。北崇搞油頁岩,也不敢怎麼打黃家旗號,但是這身皮一旦暴露了,那獠牙也就該露出來了。

  以前大家都不知情,那也就算了,現在因為突發事件,搞得大家都知道了,黃家就不能任別人來佔便宜了,否則豈不是顯得黃家可欺?

  一個勢力,大佬們可以心裡認為它落沒,但不能公然表示出此人可欺,否則人家就算垂死掙扎一下,也能崩掉你滿嘴的後槽牙,更何況,黃家遠遠還談不上落沒。

  這些因果說起來挺佔字數,但是在陳太忠腦中,就是一閃而過,他在意的是,北崇的油頁岩項目因禍得福,居然能再次推動了,於是他喜不自勝地發問,「那等大會完了,這個事情就能操作了?」

  「看把你美的,怎麼也等明年的兩會以後了,」黃漢祥很不客氣地呵斥他,「多少給人家留點面子……我這人做事,最講道理了。」

  你冤枉我的時候,何曾講過道理?陳太忠聽得撇一撇嘴,卻也懶得跟老黃計較,「那個啥,紫家派過來的項目負責人姓過,他有意跟北崇繼續合作。」

  「那算個什麼玩意兒,紫家司機的女婿,倒是有一套鑽營的手段,」黃漢祥不屑地哼一聲,不過說良心話,能在黃老二腦子裡佔一席之地的,都不會是含糊的人——起碼這個過總的能力,應該是很強的,要不然這麼大的項目,紫家不會派出此人來。

  「是,他不是玩意兒,但是他要跟北崇繼續合作,」陳太忠哭笑不得地回答。

  「嫌丟人丟得不夠?」黃漢祥輕聲嘟囔一句,然後重重地哼一聲,「這個你跟你三叔商量,他要是還讓你配合,你找我……不行直接找周瑞,媽的,人的毛病都是慣出來的。」

  聽著電話裡傳來的嘟嘟聲,陳太忠咂一下嘴巴,無奈地搖搖頭。

  居然有些東西,是老黃都搞不清楚的,想一想陰京華前幾天自稱小人物,他禁不住輕喟一聲:不到最高處,終究都是小人物,哥們兒這堂堂的區長,還沒到達那位身邊兩百米處,只因人家說了句話,就不得不自覺地轉身走人了。

  然而,真的到了最高處呢?大約也就只剩下刺骨的「不勝寒」了吧?

  下一刻,年輕的區長收起自己的文青情懷,開始琢磨正經事——哥們兒要是不搞這個油頁岩的話,能不能換來北崇的安靜發展呢?

  他從未放棄過在北崇搞油頁岩的念頭,這個雞肋一般的項目,其實有深遠的發展前景,但是眼下要看太多人的眼色,實在讓他有點忍無可忍,心說哥們兒要在北崇安心發展五年的話,第四年的尾巴上,怎麼也有推動油頁岩項目發展的資金了,求人不如求己。

  所以他掛了電話之後,也沒再給黃和祥打電話,接下來就是搞「邁開腳步,動手動腦」的活動,近期內,幹部下工地是區裡的熱點,隋彪也抓得很緊。

  又過兩天,李強依舊沒有給陳太忠打電話,這市黨委書記真是坐得住,不過此刻的陳區長,也無意琢磨李書記的意思,他現在自己都忙得不可開交。

  中午時分。他和劉海芳、白鳳鳴坐在一起,一邊吃飯,一邊說起了上午的招標會。北崇最近的招標頻頻,不過大多時候,副區長們並不怎麼露面,尤其是葛寶玲、徐瑞麟和譚勝利。幾乎就不出面,倒是白區長因為是招標辦的主任,偶爾會冒個頭。

  今天上午除了一些建材和機械的招標,還有發電機的招標,劉海芳雖然知道自己關注是比較犯忌諱的事。但她還是去了招標現場。

  這倒不是她副區長的位子定了,自然接棒招標領導小組的副組長,實在是因為,她才從政協調整到政府來,諸事親力親為是很有必要的,而且此次招標,也是她分管口子上的第一次招標,真的輕慢不得。

  酒桌上,劉區長將情況匯報給區長。五家發電機廠家裡,她選出了三家,但是這三家哪家份額多一點,哪家少一點,還希望區長拍板。

  這三家裡,有葉曉慧父親代理的惠靈頓發電機——日昇果然夠傲慢。一聽說代理商要讓自己鋪貨五十萬,直接就拒絕了。

  不過陳太忠在意的不是這個。他指示一句,「明康的份額少一點。其他兩家你看著辦好了,短時間能做出這個規劃,你辛苦了……盡快催他們到貨。」

  劉海芳接手發電機這個事情,真的是時間緊任務重,所以陳區長給她一些做主空間——他也不指望下面人廉潔到兩袖清風,保持吃相的時候,把事情做好就行了。

  劉區長卻是心裡微微一驚,明康這個牌子,可是李強向陳太忠打過招呼的,陳區長也跟她說了,這個牌子要選,但眼下陳區長又明確表示,明康的份額得最小,這是怎麼回事?

  「區長的指示,劉區長你照辦就行了,」白鳳鳴在旁邊插句嘴,卻也不多說,招投標裡面的貓膩,實在是太多了,白區長不會操心發電機那點東西——他絕對不會亂插手別人的口子,但是別人想胡亂插手到他的口兒,那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所以,眼見劉區長有點茫然,他就出聲點撥一句,多少也有點倚老賣老的意思,至於說那明康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沒去想,也懶得打聽。

  「好的,」劉海芳點點頭,事實上,略略一錯愕之後,她也反應過來了,陳區長要給李書記面子,但是這面子給多少,是區長說了算的,要是每次李書記一出頭,北崇就巴巴地奉承,這個官還當得有什麼意思?

  她猜的沒錯,陳太忠就是這麼想的,尤其是這個發電機是設備不是工程,這種一倒手就賺錢的活兒,有太多關系戶惦記了,而同時卻未必能保證售後,他就不慣那些人毛病。

  寥寥幾句話,招標的事情就此揭過,大家談起了別的事情,陳區長決定放權的時候,只要下面不自作聰明,他是很少過問具體事情的。

  對劉區長來說,這是一個很新鮮的體驗,陽州真的是很貧困,她在陽州官場多年,見過太多恨不得大錢小錢一把抓的領導,陳區長這樣的領導,真的極為罕見。

  想清楚這個,她就明白為什麼區裡幾個副區長都對陳區長俯首帖耳了,撇開他的心狠手辣不提,陳區長不但能搞到錢,還舍得放權,這樣的領導,誰不願意跟著?

  非常奇怪的是,她居然想到了自己的前任:只為褲襠下面那點事兒,就錯失了這麼個位子,孟志新現在,怕是腸子都悔青了吧?

  就在她暗暗慶幸的時候,陳區長的電話響了,他看一眼之後,接起了電話,「老徐啊,什麼事兒?」

  「嘖,這才是討厭,」徐瑞麟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有點無奈的樣子,「魚苗分配的結果公布了,沒分到魚苗的養殖戶,把養殖中心圍住了……」
zzr 發表於 2013-4-2 21:53
官仙 3863-3864以一當百

  3863章以一當百(上)

  「真是掃興」陳太忠掛了電話之後,重重地嘆口氣。

  「鬧事的人多嗎?」白鳳鳴出聲發問,最近關於娃娃魚的事,他多少有點耳聞,現在再聽那麼一兩句,大致就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四五百號人吧」陳太忠站起了身「你倆吃吧,我得走一趟濁水。」

  「我跟你一起去吧」白鳳鳴放下筷子,也站了起來「好有個照應。」

  「吃你的飯吧……小廖你也坐著」陳區長淡淡地吩咐一句,轉身向門外走去「下午都有工作,把自己分管的事情抓好,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了。」

  待他離開之後,劉海芳狐疑地看一眼廖大寶「養娃娃魚的名單,公示了?」

  「在養殖中心公示的,」廖主任沉聲回答「區政府門口就是個數量,詳細名單是公示在養殖中心了……魚苗還是要在那邊領的,我也是昨天中午才知道。」

  昨天中午,還是在這個包間,陳區長和徐區長在魚苗發放的公示上達成了共識,區政府門口只把大致情況公示出來,其他細節去養殖中心了解。

  也是在昨天下午一上班,養殖中心那邊貼出了大名單,並且要求在十日內,名單上的人來中心簽訂合同,徐瑞麟這是想到,萬一有沒上名單的養殖戶想討要說法,也是會來養殖中心,不會影響區政府的正常辦公秩序。

  這兩個公示一貼,徐區長的電話登時就被打炸了,不過他也不在意,一遍又一遍地告訴對方,這就是最後結果,區裡前期給你們做過工作了。

  有人很憤怒地表示,你連一點前兆都沒有,就截止了報名,對你這種可能涉及暗箱操作的行為,我們要向陳區長反應!

  陳區長知道此事,徐瑞麟淡定地表示,心裡隱隱也有些快感:前一陣,我發動人使勁給你們做工作,你們是何等地左推右推?機會一旦錯過了,就不會再有了。

  不成想從今天早晨開始,養殖中心門口就開始有養殖戶抗議,到了中午,已經聚集了五六百號人,徐瑞磷聞訊,十一點多的時候趕了過來。

  不過他磨破了嘴皮,群眾們也不聽他,紛紛表示說,希望區裡能再給大家一個機會小北崇人一向是悍勇而拖團的,而徐瑞磷的威懾力,遠遠趕不上陳區長。

  而且,徐區長這人有個特質,就是太儒雅了,一般不願意讓別人太難堪,同時他手上也沒有明確的證據,證明有人私下串聯,想搞同退同進的聯盟,所以不好明說此事。

  於是他不得不打電話給陳太忠請示,這個事件該如何處理。

  陳太忠也不想讓這幫人來區政府折騰,那就只能放下飯碗,匆匆趕來,一路上,他的心裡也不平靜:你們自己放棄了機會,還好意思為難養殖中心?

  因為心裡有氣,他的車開得飛快,用了半個小時就趕到了濁水。

  娃娃魚養殖中心已經今非昔比了,這個建在小山包上的養殖場,鋪設了八百米的水泥路跟外面公路相連,又砌起了高達三米的院牆,院牆上還架著鐵絲網,四角還有崗樓,擱給不明就裡的人看,十有89會猜測這裡新建了一所監獄。

  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院牆建得這麼高,並不單純是為了防盜,前文說了,娃娃魚對各種污染都很敏感,噪音和燈光污染,是不能通過鐵柵欄來阻隔的,必須建院牆。

  而養殖中心雖然養了幾只狗,卻又不敢多養,那麼只能把院牆建得高一點,再搞幾個崗亭,簡而言之一句話,都是逼出來的,沒辦法。

  眼下養殖中心的大鐵門口,就黑壓壓地圍滿了人,眾人在那裡大呼小叫著,幾個工作人員待理不理地維持著秩序--反正現在中心裡也沒苗種,不怕群眾沖擊。

  陳太忠在大門口停下車,鐵青著臉走了下來,這時群眾們已經發現了來車,更有人認出了是區長的車牌,於是有幾個人一臉歡喜地跑過來「陳區長您可算來了,要給我們做主啊。」

  「你們能耐大了啊,」面對欣喜的子民,陳區長卻是沒什麼好臉色,他沉著臉發話,「吃個飯都不讓人安生,有本事你們堵我家門去。」

  欣喜的眾人登時就是一愣,陳太忠卻是不搭理他們,沖一個工作人員招一下手「來,就是你,把我的車看住,省得別人扎了我輪胎。」

  那位聞言,馬上小跑著過來,欣喜地為區長服務,待他看到車裡的空調還開著,於是請示一句「區長,不熄火行嗎?」

  「隨便你吧,在車裡涼快一下,這大中午的,不容易。」陳太忠隨便交待一句,轉身穿過人群,走到大門口,雙手向身後一背,虎視眈眈地掃一眼在場的群眾。

  陳區長的淫威,那真不是蓋的,就這麼一眼掃過來,整體的噪音最少降低了九成,不少人是攜家帶口一起來的,這時候,男人紛紛約束女人的嘴巴,女人更是抬手捂住孩子的嘴。

  一個人站在那裡,一個字兒不說,就能威懾住六七百號人,目睹了這一瞬間,在場的工作人員才深深地體會到,什麼叫真正的威嚴,若干年後,還有不少人提起這一震撼場面--尼瑪,現在領導的威嚴,純粹是警察維護出來,話說陳區長當年,我可是親眼目睹了」

  陳太忠掃視大家一眼,又停頓了大約十來秒鐘,才皺著眉頭發話,「這是都閒得蛋疼?有問題可以通過正當渠道,向區裡反應……都圍在這兒,要幹什麼?」

  「我們就是覺得這個苗種發放有問題……」「這才放出一千尾苗兒來,怎麼就不接受報名了?」「徐瑞麟做事有私心……」

  大家七嘴八舌地辯解,陳區長一抬手,止住眾人的發言「有問題可以談……誰是組織者?代表大家站出來。」

  這抗議是真的有人組織,但是面對異常強勢的年輕區長,沒誰有膽子站出來承認,最後還是一個老漢站了出來「我們都是氣不過才來的,沒誰組織。」

  「那行,你們選五個代表出來」陳太忠點點頭「我就在廠門口這個大院裡,跟你們把事情擺清楚……除了代表,誰敢隨便插嘴,小心我揍你。」

  陳區長的態度真的很蠻橫,按說以北崇人的彪悍作風,是斷斷不肯吃這一套的,但是這天底下一物降一物,偏偏大家還就認陳區長的脾氣。

  當然,也有些小伙子心裡很是不忿,但是能在娃娃魚苗種上被人忽悠了的,都是些「深謀遠慮」的主兒,就有人拽住他們,說陳區長著了急能給人當爹,丫的脾氣實在不好--反正咱們是來討說法的,何必急在一時?

  於是六七百號人聚在一起,開始選代表,大家都聽明白了,對話是公開的,那麼一般人和代表的差別,就是代表可以說話,其他人只能聽著,所以這代表需要德高望重能說會道。

  但是這個說話的權力,也有很多人爭取,畢竟這來討說法的娃娃魚養殖戶,是來自於北崇各個鄉鎮,你在你的鄉裡牛逼,我外鄉人不認你。

  所以這個選舉,也是吵吵嚷嚷了十來分鐘,大家才選出五個人來,最開始說話的老漢落選了,他還挺惱火的,「一幫混球,連我都信不過,你們等著吃虧吧。」

  「那行,加上你老漢,六個好了。」陳太忠抬手一指,通過剛才選舉的那一番嚷嚷,他已經聽出來點名堂,在場的這六七百號人裡,有養殖大戶,但更多的是散戶。

  而且他也聽出來,大戶們一開始似乎是想私下跟徐瑞麟協商,孰料事機不密,被散戶聽到了風聲,他們也起了疑心,認為自己可能是被忽悠了。

  所以選上來的五個人裡,有三個明顯是散戶的代表,這三位的口碑都不錯,屬於報個名字,外鄉人都能知道的那種,北崇的民間,鄉老治政的味道很濃,大家都很注重名聲--連混混都很注重這個,名聲能傳到外鄉,人品就確實值得信賴。

  「陳區長很忙,你們六個人,一人提個問題,」徐瑞麟剛才在屋裡吃方便面,聽到動靜早就出來了,他先為區長保駕護航「從你開始。」

  最開始的這位,卻不是散戶代表,他的問題很尖銳「徐區長,我記得當初說了,錢是借的婆娘家的,要再考慮一下,並沒有確定說我不養,陳區長,他這一聲招呼不打,就直接把我的根兒掐了,合適嗎?」

  「我艸!」不等陳區長回答,圍觀群眾裡就有人叨叨「我們選你當民意代表,你就只知道嚼谷自家那點破事,這尼瑪什麼玩意兒嘛。」

  「劉二嘎子你閉嘴,」旁邊有相熟的明白事,伸手就把他的嘴捂住了,低聲地勸誡,「你管他說的是誰的事兒呢?區裡能放人一馬,就能放人十馬……他可以說錢是他老婆的,你不會說你的錢是老爹的棺材本兒?」

  3864章以一當百(下)

  「可以報名的時候,區裡通知你了嗎?」陳太忠不受別人左右,淡淡地發問。

  「通知了,」這位點點頭,這些事情都是鄉裡鄉親操辦的,實在做不得假,「但是……」

「別跟我說但是」年輕的區長直接打斷他的話,「區裡是否有人阻攔你報名?」

  「沒有,不過我家情況特殊,我從小老媽死得早……」這位還打算狡辯,不過陳區長一擺手「你的問題我解答了,你有考慮的權力,區裡沒有等待你的義務,拖累了魚苗發放的工作,你承受得起嗎?下一個。」

  下一個是個老漢,散戶代表,他情不自禁地問一句「但是離魚苗發放時間還早,多等兩天……能算拖累嗎?」

  「能不能算拖累,你說了不算,區裡多少事,還等著統籌規劃,都耽誤在娃娃魚上面?」年輕的區長又是一擺手,「下一個。」

  「我的問題還沒問呢,」老漢登時就急眼了,他確實是准備了問題的,這算怎麼回事?

  「你已經問過了」陳區長不給他解釋的機會「下一個……這個大姐說。」

  大姐年約三十許,也是散戶代表,雖然是女性,但在這個場合能被推為代表,自有其底蘊,見識過區長的不講理之後,她沉吟一下,緩緩發話「區裡號召養殖娃娃魚,我和許多鄉親,借錢修了魚池。」

  這就是散戶和大戶的不同,身為散戶代表,她會本能地聯想到很多同命運人的遭遇,而不是只強調個體的感受。

  「嗯,」陳太忠點點頭,對方這是陳述,不算疑問,他可是自命講究人「你繼續。」

  「池子修好了,貸款修好的,但是沒有魚苗,」女人抬頭,冷冷地看著年輕的區長「我們還要還貸……我代表大家問一句,陳區長,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麼?」

  「報名的機會,沒有給你嗎?你能確定,區裡沒有通知到你嗎?」陳太忠毫不客氣地反問「你能不能確定?或者……你們之中有誰能確定,區裡沒有通知到?」

  「這個不能,」女人緩緩地搖頭,又看一眼徐瑞麟,臉上難得地泛起一絲扭捏,「徐區長是個好人,是個負責的幹部。」

  老徐這女人緣,還真不是蓋的啊,陳太忠禁不住想起了市民政局的莫嬌,不過下一刻,他就硬起了心腸,眼下是處理群體事件呢「既然區裡做到了這些,那麼我反問你一句,你認為……區裡做錯了什麼?」

  「我們只是想多考慮一陣,」不管是不是迷戀徐區長,女人都不得不承認,區裡也真的沒做差什麼事實上,在場的散戶心裡都清楚,這次是被大戶忽悠了,所以她只能強調一點「除了貸款,我們前期也花費了很多時間,認真地學習和考試。」

  「區裡也花費了很多資金,請來老師組織你們學習,至於考試,也是為你們的投資負責,」陳太忠冷冷地回答,「這個問題,你要是沒有更深層次的闡述,那麼……下一個。」

  下一個又是疑似大戶代表,見過了陳區長對前三人的提問,他也不說什麼客套話,索性直接發問「既然區裡都是為我們好,為什麼報名不給個截止期限?」

  「對啊!」旁邊的人聽了,紛紛地聒噪了起來,其實這個問題,才是在場的人最想問的,這一刻,散戶和大戶的區別都不重要了——大家只想要個說法。

  「區裡有承諾,給出報名期限嗎?」陳太忠也不多說,就是冷冷地一問「如果有這樣的承諾,那就是我們做錯了,但去……沒有,下一個。」

  下一個就是最後一個了,也是個散戶代表,他猶豫了好半天,才期期艾艾地發言「陳區長,其實是有人誤導我們了。」

「我很清楚,」陳太忠點點頭「但是誤導你們的,不是區裡,你們選擇了相信流言,這個我真是愛莫能助,希望你們下次能睜大眼睛,知道誰是值得信賴的……你繼續。」

  這次區裡果斷中止報名,不選擇讓步,原因固然很多,但是有一點,是他跟徐瑞麟強調過的,那就是政府公信力的樹立,他抓住機會,肯定就要強調一下。

  「但是……我們獲取信息的能力很差,」這位愁眉苦臉地發話了「而且區裡,也讓我們傷心失望不止一次,我們走錯了路,能給個悔改的機會嗎?」

  「嘖!」陳太忠苦笑一聲,無奈地搖搖頭,「說實話,今天數你這個問題,讓我揪心。」

  重塑公信力,什麼叫重塑?那就是以往的政府,傷透了老百姓的心,所以老百姓寧願選擇相信流言,也不選擇政府一偶爾有一次政府正確了,他們後悔了,該不該答應呢?

  細細想一想,他還是狠一狠心,重塑公信力,不可能沒有代價的,只有真正地疼上一下,大家才會記憶深刻。

  就像商鞍變法的時候,多少人不相信,看到有人扛著柱子到了北門,真的拿到了金子,大家心裡那個悔恨啊,為什麼不是我去嘗試?要不然那金子就是我的了--但是,金子並不是那些後悔者所失去的,原本就不該他們得,放棄了機會,那就放棄了收獲。

  所以陳區長輕嘆一聲,「池子也就荒一年,明年的苗種就多了,有經驗的人也多了,大家養殖的成功率也高了……就像你們之前擔心的,錯過了,不一定是壞事。」

  他是鐵下心思中止報名了,但是聽到那女人和這漢子的問題,要說心裡沒有糾結,那也是假的。貸款那玩意兒,是有利息的,北崇的老百姓,真的很窮。

  「輪到我問了吧。」最開始跳出來、獲得外卡的那老漢發話了。

  「你問,」陳太忠淡淡地哼一聲,事無不可對人言,我還怕你問嗎?

  正經是老漢有點撓頭了,他要問的問題,前面的人都問了,猶豫了一下,他才問一句,「其實區裡就沒打算放這麼多魚苗給大家,是不是?」

  這問題有點過於陰毒,有挑撥幹群關系的嫌疑,陳區長一聽就火了。「老漢你這才是胡說八道,區裡從讓大家報名到現在,總有二十天了,你們輕信謠言,那是你們的事兒,不能怨區裡不誠心。」

  這也真是北崇的群眾,擱給外地人,陳太忠早就老大耳光子扇過去了,但是北崇不行,他自命父母官,就要忍受群眾的置疑,還要盡量將他們引向正途k心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這話回答得很有力,但是老漢是最後一個發問的,那就沒有「下一個。」他又沒有中止人家提問,於是老漢又問,「那中心的魚苗滿了,我們的池子空著,咋辦?」

你們相信流言,那是活該啊,陳太忠好懸就蹦出這麼一句話來,但是……終究是為人父母,他輕渭一聲「那就養點別的吧。」

  「能養啥呢,種蓮花?」老漢冷冷一笑「水泥池子裡,長得出來嗎?」

  「你老漢就是個壞慫,」陳太忠一指他,索性撕開面皮說話,「大家都不報名,可不就是你們胡亂串聯宣傳,想在截止日期之前,把魚苗拿走?最後哭的是散戶!」

  這樣的話,徐瑞麟張不開嘴,但是陳太忠說,那是一點壓力都沒有,他一開始不說,只是不想激起大家太多的逆反心理罷了。

  「陳區長你不能這麼說啊,」老漢一聽也著急了,這是不少人都知道的秘密,但是被人戳穿,他臉上也有點掛不住,「我老漢跟誰串聯了,你舉個人名出來?」

  他是真沒跟人串聯,不過是消息靈通一點而已,沒想到,這次卻是吃了消息靈通的虧。

  「我還跟你舉例子?」陳太忠不屑地哼一聲,若論不講理,他是祖宗級別的「看把你美得,行了,你多問一個問題,先閉嘴吧……你們五個,誰還有問題?」

  「我有,」唯一的女人發話了,她舉一下手,神色很凝重,「我們投資了魚池,若是沒有魚苗,這一年就是白白負擔貸款了……陳區長你剛才說,還可以養別的東西,不知道我們可以養什麼?」

「你們最該養的,還是娃娃魚嘛。」不得不說,某人的惡趣味實在太濃了,活該被眾仙打得人界重生,他先強調一點,在這個事情上,區政府沒有半點錯誤「但是沒有魚苗,只能退而求其次,養些別的東西了。」

  「那我們該養些什麼呢?」女人耐心地發問,同時不忘強調一下「這是同一個問題。」

  「那就養點泥鰍、魚蝦什麼的,無非就是弄點泥進去」陳太忠正色回答「其實這也是娃娃魚產業鏈的一環…,知道什麼叫產業鏈嗎?娃娃魚要生長,它們要吃這些東西。

  停頓一下,他又補充一句「這些玩意兒好養得很,比娃娃魚好養多了。」

  「泥鰍那還用養嗎?」另一個代表不屑地發話了「地裡到處都是,挖出來就行了。」

  「你這才是胡說八道,」陳太忠冷哼一聲,「想讓娃娃魚長大,你以為百八十條泥鰍就夠了?不怕跟你明說,就這個泥鰍喂娃娃魚之後的生長效果,我也就半個月前才拿到。」都是有數據的,不是像你一樣,閉上眼睛瞎想。

  說到這裡,他嘆口氣,語重心長地罵一句,「區裡為大家的發展,整天操碎了心,你們倒好,不是信謠傳謠,就是聚眾鬧事,可不是閒得蛋疼?」
zzr 發表於 2013-4-3 21:40
第三千八百六十五章 引導

  陳太忠這話一說,在場的群眾登時就停止了喧鬧,北崇人蠻橫不假,但民風相對也質朴,區長罵得有道理,大家就不好胡攪蠻纏。

  隔了好一陣,才有一個代表半信半疑地發問,「那這個養泥鰍……還真能賺錢?」

  不怪他有如此一問,泥鰍在北崇是真不值錢,超過七八個釐米長的泥鰍,能在家裡養幾天,再抓幾條攢夠一頓菜,那就做著吃了,個頭太小的,根本都懶得抓。

  以前也有人養過泥鰍,但是這玩意兒拿到陽州市都賣不起價錢,聽說朝田的價錢要好一點,可北崇人走不出去,那就索性不養了。

  現在這泥鰍能有市場,大家自然有興趣打聽,而且娃娃魚吃泥鰍又不管大小,怪不得區長會說,這是一條產業鏈。

  「賺錢是一定的,但是效果比不上養娃娃魚,」陳太忠點點頭,這是他最近才落實的事情,根據專家們的最初建議,娃娃魚投餌主要是動物內臟,輔以魚蝦、貝類等。

  這是集中養殖的建議,投餌量大,動物內臟相對比較容易買得到,不過娃娃魚對食物的新鮮度比較挑剔,散戶養的話,新鮮內臟不太能保證,最好是多吃沒孵出的小雞,再捕捉一些青蛙、泥鰍之類的喂食。

  於是陳區長委托他們研究喂活餌,那邊直接就表示了,吃慣活物兒的娃娃魚,身體要好一些,肉質要細膩鮮美一些——我們給你做個數據吧。

  這幫專家們,認的就是陳太忠,跟徐瑞麟不怎麼打交道,經過一段時間的試驗和觀察,前一陣把數據傳了過來,徐區長卻還沒接到消息。

  面對前來討說法的群眾,陳區長在呵斥的同時,也必須做出引導,這不是別人家的壇壇罐罐,打爛了不心疼,自家的子民,生氣過後,該管還是得管。

  「可是這個泥鰍,雖然好養,我們也沒學過啊。」那女人猶豫半天之後。終於壯著膽子繼續發問。「陳區長您能給幫著牽一下線兒嗎?」

  「這不是正著手問呢?」陳太忠沒好氣地回答,「也別有壓力,娃娃魚的考試你們都能過,養泥鰍那就是小意思了。」

  這話可不是敷衍,眼前這幫人,別看都是鬧事的,但是他們通過了幾近於苛刻的娃娃魚養殖考試,是北崇培養出的第一批的、具備現代養殖觀念的農民。

  從這個角度上講,鬧事的人都是北崇的財富,陳太忠也不能過度損害他們的利益。

  「好像這個泥鰍。在稻田裡也能養,」問題最揪心的那位發問。他有些患得患失,「我們都是投資了水泥池子的,應該優先吧?」

  要不說這群眾工作,從來都是最難做的,陳太忠哭笑不得地嘆口氣,「他家稻田能養,你家稻田不能養?再加上水泥池子……誰怕誰啊?」

  「泥鰍養得多了,這不是價錢就上不去了嗎?」這位乾笑一聲,訕訕著回答。而且,他還有一層別的擔憂。「那些養娃娃魚的,未必平價收我們的泥鰍。」

  「你可以賣到養殖中心來,」陳太忠再次哭笑不得地搖搖頭,「同行可能是冤家,但也可以互利互惠,你賣他便宜一點,了解一下娃娃魚的養殖細節,不行嗎?」

  「泥鰍這個東西,將來也可以做為經濟魚類的,」徐瑞麟沉默好半天,終於開口,他對農牧漁產品的動態,還是比較清晰的,「朝田的泥鰍價格不低,外省還有更高的,泥鰍養殖真的上了規模,區裡自然會幫你們牽線搭橋。」

  「徐區長,」最一開始跳出來的老漢發問了,「這個報名,真的不能再通融一下?」

  陳區長縱然已經解釋得很多了,可養泥鰍的收益,自是遠遠不能跟娃娃魚相提並論,哪怕是徐瑞麟出面,表示會大力支持泥鰍,也不能打消眾人心裡的那份不甘。

  這時候,就沒人計較養殖的風險了——只有真正失去的時候,才會懂得珍惜,

  「這不可能,給你機會,就是區裡說話不算話,」徐區長緩緩地搖頭,他的回答邏輯性很強,「那麼下一次,區裡說話還是敵不過謠言。」

  見兩個區長態度堅決,圍在門口的人漸次地散去,陳太忠既然來了,就再視察一下娃娃魚養殖中心,中心的各個水泥池子裡,已經注滿了清水。

  陳區長對這個養殖不是很精通,卻也聽過兩次課,知道這是在去除水泥的鹼性,要這樣不間斷地泡兩到三個月,才能讓娃娃魚的苗種落戶,「水沒問題吧?」

  「還行,水量和水質都很穩定,供應五萬尾的成魚不成問題,」徐區長點點頭,娃娃魚選址在這裡,就是因為這兒是公認的水位高,水質好,著了急還可以引濁水過來,簡單處理一下也能用。

  事實上,他沒有心思說這個,猶豫一下之後,他輕聲問一句,「那個用泥鰍喂養娃娃魚的數據,確實出來了?」

  「我說……」陳太忠一口氣沒喘勻,好懸咳嗽起來,他無奈地看一眼徐區長,「老徐,我這人的信用,一向還可以吧?」

  「做群眾工作,有的時候是要強調引導的,事急從權嘛,」徐瑞麟微微一笑。

  「前兩天拿到的數據,不過你也知道,我一直在忙,」陳太忠輕描淡寫地回答一句,然後又重重地嘆口氣,「是啊,群眾工作,引導真的很重要……」

  「關鍵是這些人,都已經有了比較成熟的養殖理念,」徐瑞麟看問題的角度,跟陳區長差不多,「聽信流言是他們的不對,但是不能寒了他們的心。」

  「泥鰍的養殖,真的可以抓一抓,」陳太忠信口回答,「北崇別的不多,就是地方大……多挖幾個池子,搞個綠色生態養殖鏈,賣娃娃魚,也賣泥鰍。」

  「養殖哪兒像你想的那麼輕鬆?」徐區長沒好氣地白他一眼,「養泥鰍也是一樣,得有肥,沒有肥的話,泥鰍長不大,挖個池子養上兩年,泥鰍還沒有蚯蚓大,你說這有意思嗎?還不如在地上種樹,澆澆水就行了。」

  「這我當然知道了,」陳區長出身於城市,但是對農村的事情並不陌生,「你說這苧麻梗兒,稻草桿兒,不是能都拿來漚肥嗎?」

  「那些東西也能喂牲口,而且肥水最好還是糞,豬糞、牛糞這些,」徐瑞麟輕喟一聲,「問題是農家就沒有沒用的東西,豬糞不用說,牛糞現在也能種雙孢菇了,賣的價錢還貴呢。」

  北崇現在的牛糞,還真是貴了,以前沒什麼人稀罕這玩意兒,街上時常就看到牛糞了,當然,也有閒不住的老人婦女,拿個小鏟和簸箕,滿大街的撿馬糞牛糞。

  隨著化肥使用量的增大,拾糞的現象也越來越少見了,但是隨著北崇大棚養殖業的發展,牛糞有了新的利用方式,那就是種植雙孢菇,這下可了不得,現在北崇的街上,見到馬糞不稀罕,真的見不到牛糞——一斤就值一毛多呢。

  「是啊,農家就沒有沒用的東西,」陳太忠搖搖頭,也是輕喟一聲,就以常見的秸稈為例,可以喂牲口,可以漚肥,也可以當柴火燒,數不盡的用途。

  想到這裡,他就又禁不住痛恨起某些話本小說了,做領導的尋個好的養殖或者種植項目,全縣人民就BALABALA地富裕了,還有綠色養殖概念,這尼瑪純粹胡說八道——就沒有那麼多的糞!

  「你也不用太在意,他們會想到自己的辦法的,」徐瑞麟剛才那話的本意,只是想讓領導意識到,農村裡這點事,沒有他想的那麼簡單。

  但是事實上,農民群眾的智慧,也是無窮無盡的,跟那些肥水魚比起來,泥鰍相對還是比較好養的,於是他岔開話題,「最近搞的煙炕和娃娃魚,都要求電力保障,發電機能盡快到吧?」

  「嘖,我中午正說這個事兒,說到一半就被拽過來了,你說這都是什麼嘛,」陳太忠哭笑不得地嘆口氣。

  養娃娃魚是要講個活水,泵水肯定是要用電,還有這個水溫調節,也是要用電的,娃娃魚這玩意兒怕熱,夏天你不給它降溫,就活不了幾天。

  煙炕就更是這樣,炕煙的時候要用火,那麼大個煙炕,保證燃料充分燃燒,得有鼓風機,炕煙炕到一半了,刷地停電了——這尼瑪真的很悲催。

  而北崇現在為了搶煙葉資源, 在邊境處大肆建煙炕,但是煙炕好建,電呢?甚至有人在煙炕的灶旁,很有才地接個大號風箱——有電咱就用鼓風機,沒電咱就人力拉。

  電力這個瓶頸,對北崇工農業的發展,影響越來越巨大了。

  又聊幾句,陳太忠猛地想起點事兒來,「那個二手剝麻機的事兒,你了解嗎?」

  「這個事情還多虧了葛區長的重視,」徐瑞麟點點頭,舉止間很有點中年男人的優雅和雍容,「在她的關注下,現在市場已經規範很多了,劃分開了新機和二手機市場……不過必須承認,這剝麻機確實是個好東西,效率比人工剝麻強太多了。」

  「葛區長還是很有大局感的,」陳區長緩緩地點頭,卻是按捺不住地、狐疑地看徐瑞麟一眼,不會是葛寶玲也迷上你了吧?老徐你這中年男人的氣度,要說哥們兒是婦女之友,那你是絕對的……中老年婦女殺手。
zzr 發表於 2013-4-3 21:41
  第三千八百六十六章 別唱歌

  徐瑞麟對陳區長詭異的目光視而不見去…他淡淡地發話,「剝麻機……也是要電的。」

  你就不能說點讓人高興的事兒?陳區長意興索然地點點頭,「你不用說了,這個事情我在操心,還有別的事嗎?」

  「研究泥鰍養殖的專家,我認識幾個。」徐區長笑著回答,他在農林水這方面,人脈其實很深的,有不少人知道這個。

  「那交給你了。」陳區長轉身向外走去,不過走了兩步之後,他又停一下腳步,「記得控制一下費用。」

  接下來,就是「邁開腳步動手動腦」活動的全面展開,丁小寧派的技術人員已經全部抵達,多達二十二人,北崇賓館的接待能力有限,所幸的是,幹部培訓中心有個屬於籌建處的小樓,安排他們住宿沒有問題

  他們要在北崇呆好幾個月,培訓中心也接不起這單子。

  不過遺憾的是,隨著他們的到來,丁總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轉身走人了,她一走,蒙曉豔任嬌也跟著走了,陳區長在北崇能深入交流的對象,就又只剩下了湯麗萍一個。

  「我這就不知道裝什麼聖人呢。」送走丁總之後,陳太忠莫名其妙地有點煩躁,男人嘛,火氣上頭都這樣。

  想到自己好久沒有見小萱萱了,也不知道她是否還在默默地擦石頭,陳區長決定,要給自己放假,起碼……起碼得一天半,條件允許那就放兩天。

  「區長,民政局來電話了。」就在此時,廖大寶走了進來,「這八一了,七十五周年,逢五是小慶,市裡要搞個慶祝活動,邀請您參加。」

  逢五小慶逢十大慶,這都是默認的,不過市政府跟北崇的關系實在糟糕,所以這個邀請,是發自於民政局,而且都沒直接打給陳區長。

  「不去。」陳太忠乾脆地搖頭,連打電話給我的膽子都沒有,這算什麼誠意?

  事實上,因為陽州的地理位置關鍵,又有大量的三線建設,是「大後方」的樞紐之一,軍分區在恆北軍區的地位不低,跟地方上的關系也算協調

  與其相對應的是武警支隊,武警跟陽州的關系,那真是糟糕到不能再糟糕了。

  撂出這句話,他就著手清理最近的事務,打算給自己放假了,不成想沒過多久,又一個電話打進來了,一個男人在電話那邊哈哈大笑,「陳區長,最近挺忙?」

  「你誰啊?聽起來聲音有點熟。」陳太忠待理不待理地問一句。

  「我宗報國啊,」那邊倒是不計較他的態度,大大咧咧地報出了名字,「陳區長,你不能用到我的時候,才想到子弟兵。

  「我總共也就用你一次,看你這記性好成什麼樣了。」陳太忠哈地笑了起來,這個名字一報,他就想起來了,小賈村遭遇泥石流的時候,他通過孫淑英,說通了恆北軍區的司令趙光達,然後陽州軍分區出動了士兵救災。

  作訓科的宗科長,只是奉命前來,帶的還是機關兵,連帳篷都不會架,第二天野戰部隊過來,才算是真正的救災。

  不過宗科長挺巴結他,他也得領這個情一終究是為北崇百姓救災來了,「宗科長你有事就吩咐,市裡這邊的活動,我就不去了,天南那邊有大活動。」

  「可不是市裡的活動,要去省軍區呢。」宗報國在電話那邊笑,「司令在陽州,我跟著政委去朝田,聽政委說,趙老大很想見一見你。」

  「你這扯淡得有個度,欺負我年輕嗎?」陳太忠乾笑一聲,「趙司令想見我,那是胡說呢……我這人沒啥本事,就是情商高,看得清楚自己的位置。」

  「哈,陳區長你就是厲害,說得一點沒錯,我確實是在胡說。」宗報國乾笑一聲,然後直接來個神轉折,「不是政委說的,是司令說的……趙老大確實想見一下你。」

  這才是的,陳太忠砸巴一下嘴巴,這個要求他真不好推脫,無論從公從私。

  從公家方面講,小賈村村民確實得到了來自軍隊的無私援助。

  有人可能會認為,這援助是理所應當的,但是真正經歷了那場災難的人,才知道這援助早半個小時和晚半個小時的差別。

  那個寒冷交加的時候,大家真的是度日如年。

  而陽州軍分區的救援之快,超過了大家的想像,這是一份重重的人情。

  從私人方面講,軍分區能如此迅疾地出動,是趙司令看在孫淑英的面子上這面子給得也不小,都不是用救災的名義,直接打著部隊拉練的旗號出來的。

  我想回趟鳳凰啊,陳太忠心裡哀嘆一聲,卻還不好有什麼過度的反應,「那個啥,老宗,對你的進步有啥幫助嗎?沒有我就不去了。」

  這話基本等同於廢話,這種大神雲集的場面,哪裡有一個作訓科長惦記進步的空間?

  其實,陳太忠並不喜歡這種場面,別人說起來,這是在省部級幹部的面前露臉了,但是他心裡最清楚了,在那幫領導眼裡,咱啥都不是--前一陣首長的視察,可以為佐證。

  陳某人做為個堂堂的區長,連走進首長周邊二百米的資格都沒有,那這次去省軍區,估計也就是路人甲的待遇,他又何必去丟人敗興?

  人吶,最難看清的就是自己,陳區長認為自己看清了,哥們兒真的不想再受委屈了--萬一按捺不住,再暴走一小下,豈不是辜負了子弟兵救助小賈村的美意?

  「趙老大能跟我多說兩句話,哥們兒加前程就有了,」宗報國不愧是軍人,話說得十分直接和赤裸,「陳老板,委屈你這一道,我日後必有回報。」

  「你都這麼說了,那我……」陳太忠猶豫一下,終於爆出了粗口,「我艸,我就不休假……尼瑪,你們個個有難處,誰知道我的難處?」

  「過了這一遭,以後我天天組織兵們去北崇拉練,」宗報國乾笑一聲,「太忠,對你來說無關緊要的事情,對我很重要……咱倆層次不一樣。」

  有個毛的不一樣,我也是工人子弟,陳太忠沉吟一下,「需要我們北崇准備節目嗎?」

  「節目?」宗報國也沉吟一下,八一建軍乍,省軍區肯定是要槁節目的,不過就算規模不太大,也有的是二三流藝人,你北崇能拿出什麼樣的節目?所以他婉轉地提示一下,「你要實在過意不去,准備點慰問品就行了。」

  你根本就啥也不懂,陳太忠無奈地砸巴一下嘴巴,「我們准備個節目,感謝子弟兵對小賈村的關懷,這是北崇的心意,你做不了主的話,還是請示一下領導吧。」

  「嗯?」宗報國奇怪地哼一聲,他是直脾氣,但是腦瓜不笨,總覺得這裡面似乎有點說法,於是乾笑一聲,「怪不得你不想去,原來是一旦去就不空手,行,我請示一下。」

  你不懂,別人可是懂,陳太忠搖搖頭,放下了電話,一開始他是不想去,就琢磨著面子問題,一旦決定去了,自然就要考慮其他東西了。

  大約半個小時之後,宗科長又打來了電話,他笑著發話,「陳老大,真有你的,首長指示了,歡迎地方准備節目,體現軍民魚水情。」

  「我就知道是這樣,」陳太忠微微一笑,「慰問品我也會帶一些,去一趟,總不能空手。」

  「但是…」宗科長拉長了聲音,猶豫一下才又發話,「但是合唱和獨唱就不要了,唱歌的太多,上面的意思是,弄個舞蹈什麼的。」

  「我勒個……知道了,」陳太忠苦笑一聲,放下電話之後,他無奈地搖搖頭,還得弄個舞蹈?這真是自己給自己找事。

  陳區長一開始想的,還就是唱歌,這玩意兒最好練了,小賈村要是有唱歌的高手,就弄個男女對唱,實在沒有,那就找上三四十號人,搞個合唱也簡單。

  跳舞的話,這可就有難度了,陳區長沉吟一下,還是抓起了電話,沒辦法,省軍區都說了,唱歌的人太多……看來大家都會偷懶啊。

  樟勝利接到陳區長的電話,也是微微地有點奇怪,待聽明白之後,他猶豫一下,「一中倒是有舞蹈老師,不過水平有限年紀也有點大,獨舞不可能……,而且機關裡的女孩兒們,最多也就跳個集體舞。」

  有句話他沒說出來--如果何栗不死的話,編舞的能力還是很強的。

  「搞個七八個人的集體舞,今年的雙擁任務,盡量用本地人……要快。」陳太忠也不跟他多說,直接壓了電話。

  「你總得說,要花多少錢吧?」譚勝利拿著電話,悻悻地嘀咕一句。

  不過要說快,還真是快,半小時後,陳區長站起身一推門,才說要出去,不成想就看到譚區長帶著一個女孩兒走了過來,「陳區長,我給您找了個人。」

  「你湊什麼熱鬧,」陳太忠有點不高興,皺著眉頭看那女孩兒一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那雙胞胎妹妹葉曉慧。

  「我就是學藝術的,舞蹈是我的強項,編舞也在行,」小葉同學看他一眼,「不要小看人行不行?我是來跟你談價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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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zr 發表於 2013-4-4 21:42
第三千八百六十七章 找外援

  跟我談價錢?陳太忠看一眼葉曉慧,也不理會她,而是扭頭去看譚勝利,狐疑地問一句,「你怎麼找上她了?」

  「哎呀,這個說來話長,」譚區長笑一笑,「我找了好些人,都不是很滿意,有的還在等消息,就去一中再找一下,路過小葉家開的商店,正好今天開業,就跟她說了兩句……結果小葉說,她有信心拿下這個工作。」

  「看不出你挺有名,」陳太忠看葉曉慧一眼,轉身就向門裡走去,「進來說。」

  陳區長這麼問一句,是因為他知道,小葉同學對他有點動機,上門找他也不止一次,就擔心老譚是不是誤會了兩人的關系,要投其所好啥的。

  既然聽說這兩位原本認識,他也就放松了警惕,待對方兩人坐下之後,他還沒來得及說話,譚區長先笑著解釋了,「她姐妹倆都是一中出去的,同時考上了大學,我肯定記著的,而且她父親也是咱北崇最早的個體戶。」

  「哦,」陳太忠點點頭,看著廖大寶倒茶水,直接就進入了正題,「廢話不多說了,小葉你打算跟區裡要多少錢?」

  「我的心理價位是十萬,」葉曉慧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她雖然還是學生,但是對討價還價並不陌生,當著譚區長和廖大寶,她不可能把價錢說死。

  「有點出乎我的意料,」陳太忠的眉頭微微一皺,讓你編個舞,再指導一下,你這獅子大張嘴的,可真的不好,擱在五十年不變的特區那邊,沒准就被人綁了拍果照。

  不過陳區長做官這麼久,性子沉穩了許多,該有的城府也早就有了,他緩緩點頭,「看來,你已經有了合適的方案?」

  「是的,」葉曉慧笑著點點頭,然後就開始賣弄她藝術專業的見識,「像省軍區這種逢五小慶的節目,可不能是簡單的集體舞,要不然會拉低整台晚會的檔次……陳區長你說對吧?」

  「唔,」陳太忠微微頷首,又摸出一根煙來點上,「你繼續。」

  「我這不止是編舞的難度增加了,對舞者基本功要求也很高,還要強調團隊間的配合,這種默契,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培養出來的,」葉曉慧吧嗒吧嗒說個沒完,粉紅嘴唇快速地開闔,「而北崇這裡,找不出幾個這樣的人。」

  原來是這樣,陳太忠聽明白了,於是他點點頭,不動聲色地問一句,「所以需要找你的師姐師妹們幫忙,是吧?」

  「我們常年在一起排練,有默契,也接過類似的活兒,」葉曉慧也不否認,她坦蕩蕩地回答,「現在是暑假,擱在平常我還不敢答應下來。」

  那你能湊夠多少個人,平常每個人出場費是多少?陳太忠很想這麼問一句,恆北大學的藝術系,怕是真不值這價錢。

  但是他轉念一想,何必呢?小姑娘不懂事異想天開,他要真是計較,也不是個區長的氣度,反正他沒打算用恆北大學的人,於是他搖搖頭,「你的師姐師妹……還是算了吧。」

  「還有我們老師呢,」葉曉慧一聽這話,就知道自己的價錢開得高了,但是當著譚區長,她不可能直接降價,於是就強調一下,「可以讓我們老師幫著設計舞蹈動作。」

  ——學生們可能不值錢,但是我的老師出面,那可真不是小錢能打發的,好歹是帶了這麼多藝術系的學生,位置就在那兒擺著呢。

  陳太忠卻是懶得跟她多說了,徑直發問,「你的這些同學,都是恆北人?」

  「外省的差不多有一半,」葉曉慧略帶一點自豪地回答,「恆大的藝術系,在周圍幾個省裡,還是很有名的。」

  「這是北崇的節目,要那麼多外地人,成什麼樣子?」陳太忠果斷地搖頭,「對了,你姐是陽州師範的,她們那兒應該有舞蹈音樂什麼系的吧?」

  在他的設想裡,跳舞的就算不是北崇人,起碼也得是陽州人,搞上一堆朝田甚至外省人,代表北崇出節目,那真的不成體統。

  「陽州師範不行,」不等葉曉慧回答,譚勝利就率先開口了,總算是他考慮到,大葉子就是在那裡讀書,沒好意思說得太過分,「有條件的都出了陽州,那裡整體的水平……嗯,不是很高。」

  「師範可是差得太多了,」葉曉慧卻是不在意,她不無自豪地表示,「我們恆北藝術系,整體水平遠超恆北電影學院,那電影學院都是些什麼啊,歪瓜裂棗一大堆。」

  「嘖,」陳太忠咂巴一下嘴巴,又看一眼譚勝利,不滿意地發話了,「譚區長,這個事情……你就打算這麼辦了?」

  「我這……真的能力有限,」譚區長苦笑著回答,這年頭,找個跳豔舞的組合不難,找個唱歌的組合也不難,可你這要求,真的太難,「省歌那邊我托人問了,估計有個五六萬能下來,但是他們都不是陽州的,有些人也不是科班出身。」

  「這點事兒都辦不好,一定要把我忙死?」陳太忠惱火地一擺手,「去吧,我來安排。」

  「咱陽州不是沒有人才,關鍵是出去了就不回來了,」譚勝利一邊站起身,一邊嘴裡還辯解,「總政歌舞團就有咱陽州的人。」

  「我知道,還是落後,」陳太忠不耐煩地嘀咕一句,然後他看一眼葉曉慧,心裡微微一動,「小葉你先留下。」

  葉曉慧正欠起身子,打算也站起來,聽到這話之後,想也不想就又坐了下來,心裡卻是有點微微的懊悔:早知道有這樣獨處的機會,今天應該不描眼線,再用BB霜打一打鼻側影的——她知道自己的鼻梁稍矮,眼距較寬。

  也不知道他要跟我談些什麼,小葉子的心裡忐忑得很。

  不成想,陳太忠把她留在辦公室,沒跟她說話,卻是抓起了電話,「……嗯,是我,能不能找上七八個小姑娘,整個紅色舞蹈出來?建軍節馬上就要到了,給省軍區准備個節目。」

  接電話的是劉望男,她一聽是這事兒,就苦笑一聲,「我早不跟那些人打交道了,而且剩五天就八一了,找小姐沒問題,找舞蹈演員……你得聯系小雅。」

  「設計動作沒問題吧?」陳太忠並不放心葉曉慧的編舞能力。

  「我設計床上動作沒問題,」劉大堂放浪地笑一笑,「那行,我過去湊個數……不過太忠,我們當時的舞蹈動作,現在已經不是流行的元素了。」

  「那你……可以設計其他方面的動作,」陳太忠乾笑一聲,掛了電話。

  然後他又抬手給馬小雅打個電話,「馬總,有這麼個事情,要跟你商量一下……」

  馬小雅耐心地聽完,當即就拍胸脯表示,「這個交給我了,中視八一晚會復賽淘汰下來的,這個資格夠不夠?」

  「復賽淘汰下來的……也得回軍區表演吧?」陳區長覺得小馬的牛吹得大了一點——你常年在京城混,這樣的常識錯誤,不應該啊,「班子能端過來嗎?」

  「我是說舞蹈設計,」馬小雅哭笑不得地回答,「反正不在中視演了,就無所謂剽竊了……我不找恆北軍區的選送節目就行了。」

  「熟練的舞蹈演員,我們也缺,」陳太忠不掩飾自己的短處,「時間緊任務重……京城找這樣的人,應該比較容易吧?」

  「要多少?」馬小雅根本不說容易與否,直接問的是要多少。

  「那得看多少個人的舞蹈了,」陳太忠有意無意地掃一眼葉曉慧,「不過我強調一點,活兒得好,不好不給錢。」

  「活兒好的,價錢不便宜,」馬小雅肯定要強調一下,「你確定這樣,是吧?」

  「錢你出了吧,」陳太忠淡淡地發話,「我不方便。」

  為公家的事情,花自己的錢,這簡直是聞所未聞,可陳區長有自己的考慮,若是聘用陽州當地的歌舞團,那肯定是走公家賬目了,多少人盯著呢——陽州官場就沒有秘密。

  但是邀請京城人來,相關的消息會少很多,不用擔心洩露,而同時需要強調的是——請來的人價碼都不會太低,專業的就是專業的。

  這筆錢,北崇負擔得起,不過陳區長有自己的考慮,他自問,自己在北崇打造了一個很不錯的形象,就不想有任何負面消息。

  簡單地解釋一下,比如說他花了二十萬請人來——在明白人眼裡,這是感謝子弟兵對小賈村的援助,但是擱到別有用心的人嘴裡,那就是北崇花了二十萬民脂民膏,請京城的幾個小姑娘來晃了一圈……嗯,這種天價,怪不得不讓咱陽州人參與。

  陳太忠實在太想把北崇搞好,太介意自己的口碑了,簡直可以說有點道德潔癖了,所以他就想著,這個錢……咱自家出了,不讓別人有歪嘴的機會。

  馬小雅倒是無所謂,這點錢對現在的她來說,真不算什麼,而且——從太忠這兒失去的,總有機會翻倍找回來,「那行……不用我帶燈光和音響吧?」

  「這些沒必要,我就是一個字兒,必須快,」陳太忠淡淡地回答。
zzr 發表於 2013-4-4 21:43
第三千八百六十八章 冷暖自知

  葉曉慧坐在那兒,簡有就聽傻了--你要拿下中視晚會的復賽節目?

  再然後,聽說京城要來人,而且是一個團隊,她震驚得無以復加,身為藝術系的學生,她最明白帝都有多麼難闖了--北漂的俊哥美女,真的不要太多,大多人付出了無數的艱辛,但至今還一無所獲。

  她自己甚至都沒有北漂的膽子,那條路實在太過坎坷,葉家別說在北崇,在陽州也算富戶,可是她很清楚,真要想有所建樹,恐怕整個家庭都支持不起她在首都的投入。

  再以後,陳太忠不用公款,要找人負擔相關費用,對她來說,這就已經是比較麻木的事了,所謂富貴逼人--唯其富貴,才能逼人。

  連瑞奇馬丁、布蘭妮都要迎奉的人,也應該有這份豪氣吧?

  見陳區長打完電話,媽依舊坐在那裡不做聲,要是擱在往日,她有的是話說,但是現在她知道,兩個人雖然距離很近,但真的是生活在不同的世界裡。

  「明天京城有人來,」陳太忠漫不經心地發話了,沒指定說話的對象,但屋裡就她一個外人,「可能是從繞雲,也可能是朝田……你能不能領舞?」

  京城來北崇的渠道很多,從恆北省會朝田來,大約是最不經濟、時效性最差的一條道路,從海角省會繞雲和地北省會通達來,都還要好一點。

  「領舞?我當然可以,」葉曉慧先是愕然,隨後胸前有若一萬只雅犢蝶翩翩飛過,撩撥得她情不自禁,「我跳舞最拿手。」

  「那你去准備吧,」陳太忠點點頭,「你老爸那個惠靈頓發電機,要做好售後。」

  惠靈頓發電機那是我老爸談下來的最多……就是借你的名頭,要對方鋪貨了,一萬只雅蠟蝶飛過之後,小葉子的心裡又來了一萬只草泥馬,在少女胸懷裡橫沖直撞她很不服氣地發問,「但是,你說要用陽州本地人,從首都請人來…,這算怎麼回事?」

  「本地暫時沒人,只能這樣了。」陳太忠不動聲色地回答,心裡卻禁不住嘆口氣:你以為我願意?

  「我跳舞,不一定比她們強,這個……你確定選我了?」葉曉慧眼珠一轉。

  「我別無選擇,起碼你是咱北崇的,」陳太忠無可奈何地一攤雙手,「早跟你說了,這是北崇往省軍區送的節目,怎麼可能連個北崇人都沒有?」

  「合著我能領舞,是因為我是北崇人,」葉曉慧撇一撇嘴,這一刻,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了,「但是陳區長……我很多師姐師妹的水平,未必比她們差。」

  「你那師姐師妹裡要是有兩個朝田人傳出去就不合適,」陳太忠看得很清楚,「太熟了,不敢用,你放心,京城來的那幫人,全是小賈村的。」

  所謂做戲做全套,既然是小賈村感謝子弟兵,總不能做出批漏來。

  「太熟了不敢用,」葉曉慧聽得苦笑一聲,「是啊,太熟了,惠靈頓只拿了六十台發電機,熟人嘛,不敢用。」

  「你不要夾槍帶棒的,」陳太忠先呵斥她一句,然後眉頭一皺,「這是怎麼個意思。」

  其實也沒啥意思,區裡采購兩百台發電機,明康是被陳區長明確壓了的,剩下的就是惠靈頓和另一家叫欣鑫的公司在爭。

  明康十台,惠靈頓六十台,剩下的一百三十台,都是欣鑫拿走了。

  劉海芳接了這個單子之後,一直提防的就是明康,既然區長明確表示打壓明康,那就只剩下兩家的份額了,惠靈頓和欣鑫。

  按說惠靈頓的優勢不小,牌子夠硬,又有本地的代理商,但是這個事情,毀也就毀在有本地的代理商了有了代理商,利潤就是相對透明的,起碼廠家要考慮代理商管不住嘴。

  所以葉曉慧有類似的感嘆,很悲哀的感嘆,熟人就是原罪啊。

  「多大點事兒,這次又不是你家賣,」陳太忠聽明白之後,不以為意地哼一聲,劉海芳這麼做,讓他有點略略的不滿,但也僅僅是一點,他跟葉曉慧真的沒什麼關系,「發電機市場早晚要規範的,現在說的是領舞……你行不行?」

  「我當然行啦,」葉曉慧傲然地點點頭,微笑著回答,其實她也是個聰明女孩兒,「既然是你個人出錢,那不收費都行,我免費給你幹。」

  「咳咳,」陳太忠一口煙噴了出來,劇烈地咳嗽兩聲,免費給我幹?「說話含蓄點,只是領舞……留個聯系電話。」

  「這是我爸的名片,」葉曉慧摸出一張卡片,她的手機是朝田的號,走上前將名片放到桌上,她才猛地反應過來,為什麼他說自己不夠含蓄,臉登時就是一紅,狠狠地瞪他一眼,「你們男人,整天腦子裡都想著什麼?」

  「哈。」陳區長乾笑一聲,心說以後不能跟林桓這老流氓學了,有些女娃娃能調戲,有些女娃娃卻輕易調戲不得。

  葉曉慧等了一等,見他不再說話,於是轉身去沙發處拿她的手包,彎腰擺弄了起來,今天她穿的是一步牛仔短裙,這個動作使得牛仔裙緊緊地繃著,渾圓的臀部顯得越發地挺翹。

  再看看那白生生筆直修長的雙腿,充滿了青春的氣息,陳區長撇一下嘴巴:年輕真好啊,可惜哥們兒已經老了。

  下一刻,他拿起手機,翻看一下記事本,才要規劃一下行程,突然手機就響了,來電話的是,是個不認識的號碼,他禁不住猶豫一下。

  然後來電就斷掉了,此刻葉曉慧已經走到了門口,她扭頭看他一眼,面色微紅地嘀咕一句,「這是我的手機號。」說完之後,她快步離開。

  「嘿。」陳太忠搖搖頭,琢磨一下,還是將她的手機號存了起來……

  馬小雅的辦事效率挺高,第二天中午就打過來了電話,說下午四點,飛機就會抵達海角省會繞雲,「帶了十五個孩子來,應該夠了吧?」

  「那我派車去接你們。」陳區長看一眼窗外,這大熱天的,肯定不能讓她們擠長途車。

  「不用,劉望男把丁小寧的凱斯鮑爾弄過來了。」馬小雅在電話那邊笑,「聽說那大巴搞得不錯,我正要見識一下……給准備好住的地方就行了。」

  「那好說。」陳太忠壓了電話,通知一下廖大寶,要他安排人把負責接待的三號小院整理一下,這種小院別說十五個人,二十個人也住得下。

  然後他又打電話給譚勝利,落實一下區一中的空調到位了沒有。

  這次的彩排時間很緊,不宜有人打擾,區一中的學生食堂早就申請要裝個空調,譚區長就搭這趟車,說可以借用一下食堂--順便就把空調裝了。

  「在路上,估計五點鐘能到,我一直在催著。」譚區長無奈地解釋,「現在是裝空調高峰期,沒辦法。」

  繞雲到北崇,也不過就是三個小時出頭,陳區長算一算時間,索性不吃飯了,等著馬小雅等人一起來,又讓廖大寶通知葉曉慧--既然要領舞,晚上肯定要先一起吃飯,熟悉一下。

  不成想快到六點的時候,宗報國打來了電話,「太忠,老洪說你這兒節目有眉目了,我可是馬上就到北崇了,晚上一起喝酒。」

  他嘴裡的老洪,就是區武裝部的洪部長,北崇要給省軍區送節目,洪部長當然要關注,消息靈通一點,那也正常了。

  不多時,宗參謀坐著一輛三菱越野車來到了北崇賓館,陳區長正在視察賓館新樓的建設,見到車來了,奇怪地看一眼,「怎麼開個帕傑羅?」

  「司令的車。」宗報國笑著回答,他並不知道陳區長曾經目睹帕傑羅出事,所以答非所問,「司令也挺期待北崇的節目,我就順了他的車來……什麼舞蹈?」

  「十送紅軍。」陳太忠隨口答一句,「演員正在路上,一會兒就到了。」

  「路上?」宗報國眨巴一下眼睛,然後就笑了,「請了外援來?」

  「哪裡,都是北崇的,必須是北崇人。」陳太忠繃著臉回答,下一刻他也笑了,輕聲嘀咕一句,「從首都請的人,領舞是北崇的……別說出去啊。」

  「我哪兒有那個閒情逸致?這種事兒也見多了,汽車兵還有色盲的呢。」宗報國是個口無遮攔的主兒,他笑眯眯地擺一擺手,「倒是陳老大……你這大手筆啊。」

  「我這人做事就是這樣,不做則已,做就要做好。」陳太忠隨口跟他聊著,腦子裡卻是在琢磨

  軍分區很關注這個節目?嘿,倒也有意思。

  他覺得有意思,宗報國也覺得有說法,

  這個節目來得很突兀,所以聊一陣之後,撿個沒人的安當,宗科長低聲問一句,「陳老大,其實你不准備這個節目,也可以的。」

  「你知道什麼?」陳太忠白他一眼,想到這貨是個直腸子,他低聲嘀咕一句,「後半年要開大會了,大家最好都夾著點尾巴。」

  「嘖,原來是這樣。」宗報國登時恍然大悟,軍地關系從來都是遠不得也近不得,更何況在這種敏感時刻?然後他又補充一句,「你放心,我不會跟任何人說……」
zzr 發表於 2013-4-5 22:38
第三千八百六十九章 犯忌諱

  意識到這一點的,可遠遠不止陳太忠一個人--宗報國沒想到,那純粹是軍人一根筋的特性所致,當然,以宗參謀這兩毛二的身份,一般也不會想到這個層面。

  大約六點半的時候,黃漢祥打過來了電話,「小陳,剛才聽說小馬找了點人,去恆北搞建軍節的節目?」

  陳太忠現在跟黃家的關系恢復了一點,不過這麼個小小的消息,能讓黃漢祥專門打電話過來,可見真的是有些敏感。

  陳太忠倒也不怕直說,他笑著回答,「今年北崇出現了一起泥石流滑坡,整個村子都毀了,幸虧子弟兵來得及時,所以我們趕在建軍節的時候,向省軍區表達一下感激之情。」

  「泥石流?」黃漢祥聽得很是吃驚,「死人沒有?我怎麼沒聽人說起?」

  我不說,誰可能把消息傳出去?陳太忠聽得有點無奈,他身上的黃系標簽,讓他成為了恆北官場最另類的存在,又由於他搶險及時、處置得當,沒有造成重大的人員傷亡,所以這件事,就這麼靜悄悄被恆北淡化了。

  自然災害死人,真的不值得大力宣傳。

  當然,此事若是發生在天南,就可以大肆宣傳了:陳區長正在第一線視察,處變不驚,冒著生命危險現場指揮群眾撤離。

  有人捧和沒人捧,就差這麼多。

  不過,他聽老黃直承,沒聽聞此事,心裡也有點不是滋味,於是淡淡地回答,「死了兩個,七百餘人安全轉移,後來馬飛鳴專程來看過的……然後給我撥了八百萬。」

  「七百人的村子?」黃漢祥聽得又七一驚他還說傍著山的村子,應該不是很大,以為災情也不是很嚴重,卻是沒想到居然是這麼大一個村子,而且省黨委書記居然直接撥了八百萬下去,「受災嚴重嗎?」

  「房屋僅剩十餘間,但也全是危房,必須推倒,財產損失很嚴重。」陳太忠淡淡地回答,「泥石流發生在凌晨四點實在很難做到零傷亡。」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黃漢祥又怎麼能聽不出當時驚險?七百餘人的村子,凌晨四點遭遇險情所有房屋幾乎全毀,居然只死了兩個人--那該是怎樣的彈精竭慮才能有此成果?

  他沉吟好一陣,才輕嘆一口氣,「太忠……有點恨二伯吧?」

  「呵呵。」陳太忠乾笑一聲,也不正面回答,「自然災害嘛幸虧子弟兵來得及時……所以這次,小賈村給省軍區送個節目,區裡也准備了點慰問品。」

  「嗯,應該的。」黃漢祥表示贊同,猶豫一下,他又說一句,「非常時期,把握好尺度還是很必要的……盡量少碰部隊,這對你的成長有好處。」

  「唉。」陳太忠輕嘆一聲,他沉吟了一下,方始輕聲回答,「我知道,但地方上我能借助的力量實在有限,有些關系,多少還是要維系一下。」

  「把握住分寸就好,回頭二伯給你推薦兩個項目。」黃漢祥笑一笑,壓了電話。

  他打這個電話,其實是有一些事情的,但是小陳的理由,實在太讓他意外了

  事實上,馬小雅也不知道,陳太忠要她准備這個節目,是基於什麼樣的理由。

  尤其讓黃漢祥尷尬的是,他連那場泥石流都沒聽說過,想到當時小陳的徬惶和無助,他所有想說的東西,都統統被堵在了嗓子眼裡,一個幾乎被忘卻的小家伙,忍受著巨大的壓力,在默默地、積極地努力工作,甚至不肯向黃家張嘴求助

  他能指責對方什麼?

  擱給是我的話,早就怨氣沖天了,黃漢祥苦笑著搖搖頭,側頭看一眼陰京華,「太忠說,北崇曾徑遭遇過泥石流,被駐軍拉了一把?」

  「哎呀,這個我真沒聽說。」陰總乾脆地搖搖頭,「倒是聽說,小荊給那裡捐了幾個學校,對了,北崇似乎砸了一個氣象衛星站……會不會跟這個事有關?」

  「要是真得了軍區的好處,他這麼做,倒是能理解。」黃漢祥摸一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發話,「感謝子弟兵的救災,倒也說得過去。」

  「但是……這麼倉促,不太像小陳的風格。」陰京華嘆口氣,這倒不是他要陰陳太忠,實在是事情就擺在這裡,他就算不說,黃二叔想不到嗎?

  「唉。」黃漢祥嘆口氣,他當然想得到這個因果,事實上,他打這個電話就是想了解一下,小陳怎麼突然間想起給恆北省軍區送節目了,這應該不是小家伙的初衷。

  那麼,不是恆北省軍區司令趙光達有了什麼想法,就是有什麼人蠱惑了小陳,而趙司令的根腳,黃老二不用打聽都知道,這位錯過了機會,以後前景不是很妙。

  其實趙光達跟黃家也有點小聯系,就是那句話,真正的核心圈子,跟小縣城差不多,兩個人可能沒啥關系,但是一般只需要一個中間人,就絕對扯得上了。

  但是不管趙司令抱了什麼樣的念頭,黃漢祥都絕對不支持陳太忠在這個時候跟此人接觸,說實話,黃家真的太扎眼了,尤其是--老爺子在部隊裡有點威望。

  對當權者來說,跟部隊沾邊實在太敏感了,可是這也不以黃老的意志為轉移,前文都說了,他是活得夠久,熬過別人了,而那些戰友、同僚的兄弟子女求上門來托照顧,他也不能不管不是?不知不覺間,他就有這麼大的影響力了。

  當然,還有一點也很重要,就是地方勢力,同樣的原因,黃家的地方勢力也足夠強,鼎盛時期佔了六個省,這一點其實也不遭當權者待見,不過終究還是趕不上部隊敏感。

  總算是現在的領導人,也知道黃老削不得已,黃老也刻意低調,終是相安無事。

  如若不是黃家不能強勢,什麼藍家紫家都得一邊靠,想藍家能橫行無忌,最大的優勢就是跟部隊不沾邊,地盤也就只有一個烏法--無根的浮萍,吃相難看點,算的了什麼?

  但是對於核心來說,老同志有時候也能起到中流砥柱的作用,像前兩年,黃漢祥在去加拿大之前,專程飛了一趟南方,就是穩定了人心。

  這些因果解釋起來太復雜,總而言之一句話,背景越大,跟部隊打交道就越要謹慎,要是陳太忠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小區長,那他跟省軍區怎麼來往都無所謂,但是他腦門上刻了一個很顯赫的標簽,那一舉一動就都要小心。

  尤其是這趙光達跟黃家……根本不是一路,這個時候接觸,真的太容易引發那啥了。

  黃漢祥打這個電話,想的是了解清楚因果之後,警告小家伙一番一你別瞎折騰,有些東西是你摻乎不起的,我都不敢摻乎。

  結果陳太忠一席話,直接把他想說的都頂回了肚子裡,想一想北崇這麼做,終究也算有前因的,不怕人嚼谷,黃總又嘆一口氣,「唉,他也不容易。」

  「救過災的話,給部隊送個節目也說得過去。」陰京華點點頭,他已經提醒過了,既然黃總都不追究陳太忠為什麼臨時送節目,陰總也不會再說什麼「此事定有隱情」之類的話。

  黃漢祥嘿然不語,沉默了好一陣,才低聲嘀咕幾句,「我有種感覺……當初讓他離開天南,是個錯誤。」

  「小陳是個性情中人,應該沒什麼問題。」陰京華笑著回答,心裡卻暗暗感慨:是啊,沒了黃家的支持,小陳依舊發展得有聲有色,跟其他勢力接觸得也不錯,真正地在開創屬於他自己的天空。

  「不一樣的。」黃漢祥低聲嘀咕一句,再也不肯說話,黃家的嫡系,和跟黃家有些香火情,那是一回事嗎?早能料到陳太忠走到這一步,直接就把丫交流到海角去了說什麼考驗不考驗的,那不是笑話嗎?

  陳太忠是沒聽到這一番對話,他聽到了之後,肯定要跳腳,在北崇闖下這麼大的局面,我容易嗎?那真的是胼手肌足,一步一個腳印地走過來的,得罪了多少人不說,來北崇這半年,哥們兒只回過一趟家--還是過年的時候。

  此刻的陳區長,正坐在自家的小院裡喝茶,陪客除了宗報國、洪部長和葉曉慧,還有分管科教文衛的副區長譚勝利,譚區長有這個身份,硬要湊熱鬧,陳區長也不好攆了他走。

  「你姐姐也真是的,回區裡來教書不好嗎?」譚勝利一邊跟葉曉慧說話,一邊拿眼去看旁邊的陳太忠,「區裡正缺老師呢……編制什麼的,可以慢慢解決。」

  「人各有志。」陳區長出聲打斷了他的話,又看一眼身邊的宗報國,「今年走完兵以後,軍分區要幫我們訓練一下民兵,老洪說,你們還差著武裝部不少子彈呢。」

  「洪部長你這兒缺子彈?不能吧?」宗參謀饒有興致地看著洪部來……

  就在這閒聊中,不知不覺就到了七點多,廖大寶走過來匯報,「區長,車進城關了,馬上就開過來了。」

  「一起出去看看。」陳太忠站起身,帶著大家走出院門,也就是這幾句話的功夫,一輛大車緩緩駛進小巷,此時天色還沒暗下來,一眼就可以看出,正是丁小寧的凱斯鮑爾。
zzr 發表於 2013-4-5 22:38
  第三千八百七十章 以我為主

  在廖大寶的指揮下,凱斯鮑爾緩緩地停靠在三號院門口,剛剛挺穩,車上就跳下來三四個年輕靚麗的女孩兒,興奮地嚷嚷著,「可算到了。」「這就是北崇啊?」

  「行了,少說兩句,」車上又下來一個年紀略大的女人,卻也只是三十一二的模樣,容貌較為豔麗,她繃著臉發話,「先去拿行李,安頓好住的地方再說。」

  一群年輕靚麗的女孩漸次下車,一干北崇人看得目瞪口呆,這些女孩兒不能說個頂個的漂亮,但是衣著裝扮都是絕對的時尚,嘴裡都是標准的普通話一不少人還帶著點京腔,眼下正值盛夏,女孩兒們穿得都很清涼,白生生的胳膊和大腿,很晃人眼。

  一幫人出現在北崇的任何地方,絕對都會引起旁人的圍觀,只要是個北崇人,一眼就能看出,這不會是北崇的女孩兒。

  「這應該是上海灘的演員,不該是送紅軍的鄉親啊。」有人低聲嘀咕。

  陳太忠一回頭,發現林桓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這話正出自這老不修的嘴裡,說不得笑著回答,「林主席,你都這麼大歲數了,小心老房子著火,燒得更快。」

  「我每天得交半斤的公糧,就差尿血了,」林桓確實是為老不尊,啥話都能說,「倒是陳區長你年輕力壯,長阪坡上殺他個七進七出。」

  「陳區長,幸不辱命,」這時候,馬小雅走了過來,她笑眯眯地發話,「安頓好了吃點飯,咱們連夜就開始彩排。」

  「介紹一下,這是武裝部洪部長,這是軍分區宗參謀,」陳太忠只介紹倆人,譚區長和林主席直接被他忽略了,本來也就不關他們什麼事。

  「哦,你們好,」馬小雅微微領首,連握手的意思都沒有,要說丁小寧之類的人來,還願意跟地方上假巴意思地應付一下,那馬總眼裡根本沒有地方上的人。

  馬小雅現在在京城,混得也相當地像模像樣了,地方上的處級幹部進京,想請她吃飯,那絕對要看馬總的心情

  事實上,進京活動的幹部,大多都是副廳以上的,那些太小的幹部進京,主要是想通過京裡的關系,打通自家頂頭上司的門路。

  馬總每天接觸的,都是那種級別的幹部,還得對她點頭哈腰,眼界早就養出來了,她又對北崇無所求,眼裡能有這種級別的小幹部嗎?

  洪部長和宗參謀也被她這氣度鎮住了,所謂氣勢逼人,真是連計較的心思都起不來,就是賠著笑臉點頭了。

  不多時,眾人就進了院子,陳太忠看到小姑娘們都拖著行李箱,一時有點奇怪,「南北方溫差不會很大吧,都帶這麼多衣服?」

  「演出服,」馬小雅沒好氣地白他一眼,「我就知道你什麼都沒准備,准備了兩套節目,一個《十送紅軍》,一個《九九豔陽天》……還有八路軍的軍服呢。」

  「《九九豔陽天》,是新四軍吧?」譚勝利出聲發問。

  馬小雅看他一眼,理都沒理他,「我跟你大致說一下情況,你看選哪個。」

  「《九九豔陽天》不要了,有對唱,」宗報國在一邊插話,也不計較馬總會不會搭理自己。

  接下來就是一幫人吃飯了,院裡擺了兩桌,林桓這老不修吃過了才來的,沒再湊上來,就算這樣,兩桌也是擠了二十四個人。

  坐到桌上,大家一邊吃,馬小雅一邊介紹那個豔麗女人,「這是時姐,隊伍由她來打理,有什麼事兒你也可以直接跟她說。」

  「馬總你這客氣了,」時姐聽得就笑,「是跟著你混飯吃來了,陳區長你別聽馬總謙虛,我就是給她打工呢。」

  「時姐跟蘇總關系很好,」馬小雅又來一句,合著這幫人不是她的隊伍。

  陳太忠側頭看一眼時姐,沉吟一下發問,「蘇文馨還是蘇素馨?」

  「大姐,蘇大姐,」時姐笑著回答,「素馨還小,愛玩……沒有多少掙錢的心思。」

  他們這些對話,聽到宗科長等人的耳中,簡直就跟天書一樣,不過大家也能聽出來,陳區長對首都的某些圈子,真的非常熟,恨只恨……自己沒有到達那個層次。

  倒是一直皺著眉的葉曉慧,看著時姐若有所思,「您是……時彩時老師?」

  「呵呵,是我,」時彩聞言笑一笑,她是舞蹈比賽上拿過獎的,圈子裡自有其名氣,目前是在京城自家支攤討生活,各路神仙需要打點,但是仰慕者也不少,對於被人認出,她並不感到意外。

  正經是名氣不能當飯吃,而且她的名氣也不夠大,想要活得好,還得靠經營人脈,所以她對這個小姑娘也不會掉以輕心--能坐到這一桌的,就不是簡單的主兒,於是她笑著發問,「你也喜歡民族舞?」

  「是啊。」葉曉慧笑著點點頭,「當初您來我們恆北大學藝術系講過課呢。」

  「哦。」時彩點點頭,她這幾年走南闖北,什麼錢都賺,恆北也來過兩次,對於在恆北大學講課,她也依稀有點記憶,「你們學校那個彩排室,好像有點小。」

  「學校在翻建呢。」葉曉慧終是年少,見了昔日的偶像,也就顧不得在座的是很多領導了,「當時就特別想……什麼時候能像時老師這樣。」

  「只要你肯努力,超過我不是問題。」時老師笑眯眯地回答,和藹的樣子。

  「這次她是領舞。」陳太忠淡淡地發話,時彩說得很客氣,但是他能感受得到,那客氣只不過是該有的敷衍,是應付差事賺了錢走人的心態,所以他就禁不住出聲,「時姐要多指點她一些,不要讓她演砸了。」

  酒桌上的氣氛,登時為之一滯,宗報國禁不住看一眼洪部長--尼瑪,這女孩兒是什麼人啊,能讓陳太忠力捧?京城來的班子,她要領舞……這倆關系不簡單。

  時彩聽得也是微微一愕,這次帶隊伍來,她是想讓自己得意的大弟子上台領舞的,實在不行,她也能領舞,卻沒想到,北崇要出自己的領舞。

  說不得,她就要側頭看一眼馬小雅~馬總,你這路上沒說啊。

  「時姐你放你的心。」馬小雅自然知道,時彩是擔心這個費用問題,所以輕描淡寫地回一句--我還不至於小氣到昧你那點錢,她更感興趣的,是葉曉慧本人。

  這是又要添新姐妹了?馬總饒有興致地打量小姑娘兩眼,「基本功怎麼樣,有信心嗎?」

  「嗯……有。」葉曉慧猶豫一下,重重地點點頭,心臟卻是在不爭氣地亂跳,她從未感覺到,自己離成功是如此地接近一首都來的團隊,大名鼎鼎的時彩,只能看馬總的眼色。

  這就是上層的圈子了吧?想到陳區長不容商量地對時彩表態,她終於明白了過來,區長為什麼不在意那些珍貴的合影--他已經到達了某個她所想像不到的層次。

  「那這兩天,你要辛苦了。」時彩淡淡地發話,這次來恆北,她是賺錢來了,但是同時,這也是個名利雙收的機會--恆北的八一晚會,說大真不大,說小也不小,有這麼個樣本,對她將來承接部隊上的活兒,是很有幫助的。

  所以對於這女孩兒不打招呼就搶了領舞,她心裡是真的不高興,但是偏偏地,她又發作不得--私下裡,蘇文馨很看不起馬小雅,認為一個拎包的,現在也貧兒乍富,真是十足的暴發戶,但是同時大家也知道,馬小雅身後站著黃家。

  總之,能保證賺錢就行,她心裡有再多的不甘心,也得忍著。

  「這個舞蹈節目,是北崇送上去的,感激子弟兵在小賈村泥石流救災中的貢獻。」關鍵時刻,還是要講個自救,葉曉慧能比她姐姐考得分高,那真不是只靠長相,她也感覺出時老師似乎有點情緒,所以她當即就自辯,「領舞的……只能是我們當地人。」

  你還真話多!陳太忠淡淡地看她一眼,就算一句都不解釋,不信她們敢造反。

  「這個我當然能理解。」時老師微笑著點頭,她只是一時氣不過,才會有那樣的反應,考慮清楚原委,再加上如此解釋,她不會再在意這點小事,「主要是時間太緊,要連夜彩排……你也知道,領舞的活兒,真的是很累的。」

  「先休息一晚上吧?」陳太忠猶豫一下發話,馬小雅和劉望男都來了,哥們兒也得放松一下,「你們飛了一天,一定很累了。」

  「無所謂,連軸轉好了。」時彩微微一笑,又看馬小雅一眼,「馬總知道,這碗飯就是表面光鮮,吃苦的時候,別人看不到……你們當幹部的,可不也這樣嗎?」

  「哈,時姐真幽默。」陳太忠乾笑一聲,心裡卻是生出了一絲認同:沒錯,若想人前顯貴,就要人後受罪,成功從來都不是天上掉下來的。

  說笑間,一頓飯就吃完了,小姑娘們確實精力充沛,當下就要去演練場地,廖大寶見狀站起身,「我去開區裡的大巴。」

  「不,我們就坐這個凱斯鮑爾了。」幾個小姑娘登時出聲,嘰嘰喳喳地表示反對,「坐過這個車……別的車還叫車嗎?」

  「我晚上都寧可睡在車裡。」有女孩兒說得更誇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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