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 官仙 作者:陳風笑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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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231731 2008-9-21 00:22:22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967 8918306
zzr 發表於 2013-3-13 21:21
3822-3823難得偷閒

  3822章難得偷閒(上)

  陳太忠對劉海芳的行為,確實有點不小爽,他原本就是一個掌控一切的性子,就算進了官場,做副職的時候也經常容忍不了正職。

  眼下他坐在區政府一把手的位置上,下面的秩序也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條,這個時候,他自然不喜歡別人對自己指手畫腳這本就是一把手的通病,而陳某人尤甚。

  在他看來,劉海芳有什麼想法,完全可以單獨找自己來說,眼下非要拉個外人來幫腔,而這外人雖然跟陳某人有淵源,卻又是個傲慢胚子,說話趾高氣揚的。

  這就讓年輕的區長心裡有點不快,他從來都是舍得放權的,但是這個放權,並不代表能坐視他人挑釁自己的權威。

  劉海芳看到區長的反應,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心裡卻是暗嘆,施淑華終究是體制外的主兒,一個意思可以有很多表達方式,你偏偏選擇了一種最不合適的。

  想要表達清楚,真的很簡單,施總直接請區長安排相關人員辦理就行了,劉某人這兩天一直跑前跑後,倒不信這差事還能落到別人手裡。

  現在倒好,她越俎代庖地幫陳區長做主,這就是挑戰陳區長的底線了,劉助調自問,就算自己遇到這神事情,心裡也會存個不大不小的疙瘩。

  所以她只能暗暗苦笑了,施老板你家大業大,用官二代的口氣說話沒問題,可我的身板不夠結實,麻煩你說話的時候,也考慮一下別人的感受好嗎?

  施淑華等了一等,發現陳太忠不再說話,說不得又問一句,「那你也給個准信兒,到底我的人該跟誰聯系?」

  「施總說是誰那就是誰了,」陳區長放下酒瓶笑眯眯地看一眼劉海芳,「海芳好好幹,別給咱北崇丟人啊。」

  「我覺得,徐區長比我……,更合適這個工作一些」劉海芳猶豫一下,終於臨時決定放棄,「施總很信任我,但是我的經驗,跟徐區長還是沒法比的。

  施淑華聽到這個表態,古怪地看她一眼卻是沒說什麼。

  「嗯?」陳太忠聽得眉頭微微一皺,然後又展顏一笑,「沒有經驗,你可以多跟徐區長請教嘛,老徐心懷整個北崇的農民,相信不會敝帚自珍的。」

  「但是,」劉海芳先是遲疑一下,果斷地一橫心,苦笑著發話「說實話,這是個吃力不討好的差事,但是區裡居然有人說什麼……,有人恃寵而驕,搶徐區長的項目,欺負徐區長是老實人,這真是令我很無奈。」

  「什麼亂七八糟的,」陳區長不滿意地皺起眉頭聲音也變得嚴厲了不少,「大家都是北崇的幹部,聽到流言蜚語就束手束腳,那自己就把誤會坐實了還怎麼幹工作?」

  看到區長發火,劉海芳不憂反喜官場裡不怕領導發怒,就怕領導沒表情,而且傳說中陳區長真正生氣的時候,多半會笑就像他砸陳正奎之前的一瞬,就是面帶笑容。

  「徐區長肯定不會誤會我,他的胸懷我是很欽佩的,」劉助調心裡歡喜,還得做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她低聲嘟囔著,「但是有人這麼說了,也是對我的批評,我就要注意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現在又不是在民主生活會,」陳區長聽得有點哭笑不得,又抬起手來灌啤酒原來是這個緣故,才導致劉海芳不便主動跟我說這事。

  既然有解釋,這就好說了,他連灌幾口之後,放下酒瓶長長地打個酒嗝,「海芳,你說得沒錯,這是個苦差事,你的顧忌真沒必要,而且,你當徐區長心裡不清楚?咱同事裡就沒個智商低的,以後不要理會這種風言風語,把心思多用在做事上。」

  你說得輕巧,要不是我解釋到位,你心裡可不也要有疙瘩?劉海芳心裡是明鏡一般地清楚,偏偏要面帶笑容地點點頭,「是我小心眼了。」

  其實她和陳太忠都知道,這種風言風語,一般時候沒必要計較,所以她一直也很沉得住氣,不過在某個敏感時刻,強調一下還是有必要的。

  「就最煩你們這一套,」施淑華將這些變故看在眼裡,禁不住翻個白眼,都是一肚子的話,嘴上偏要說得遮遮掩掩,怪不得老爸下海了,「那太忠,這就算說定了?」

  「早就說定了,」陳區長聽得就笑,「施總都做出指示了,我哪兒敢不聽?」

  「反正就這一句話,你前後的意思不一樣,剛才你答應得很勉強,別以為我聽不懂,」施淑華沒好氣地看他一眼,「我也是幹部家庭出身……你跟那霍國祥一樣,都是肚子裡做文章的。」

  「霍國祥?」陳太忠聽到這裡愣一下,隨手摸出一根煙來點著,若有所思地發問,「他什麼時候肚裡做文章了?」

  「就剛才的晚飯啊,你沒覺出來?」施淑華得意洋洋地看著他。

  「晚飯……」陳區長抽一口煙,琢磨了好一陣,緩緩搖搖頭,「真沒覺出來。」

  「你也太遲鈍了吧?」施總下巴微揚,傲然地指出,「有沒有想過,他為什麼會當著我倆的面,捅出來你和岳黃河的關系?」

  「這個啊,」陳太忠沉吟一下,緩緩點點頭,他已經想到了一些可能。

  「為什麼呢?」劉海芳出聲了,她跟陳區長已經把話說開了,自然不怕發問。

  「他不是捧太忠,是捧自己呢,」施淑華也是二十來歲的女人,再怎麼城府深,也願意賣弄一下見識,她看一眼陳太忠,「他只是想借機宣傳出去,他見了岳黃河,而你又跟岳黃河關系不淺……他跟你的合作,又鞏固了你倆的友誼。」

  「我可沒說出去,」劉海芳聞言,馬上很堅決地搖搖頭。

  「不用你說出去,已經有人說出去了,」陳太忠聽到這裡,禁不住哈地笑一聲。

  「你這話……我我,」施淑華聽到這一句直漲得臉色通紅,我我了好幾遍,才悻悻地一哼,「我也沒跟幾個人說。」

  「理解」陳太忠先是繃著臉點點頭,然後禁不住哈哈地大笑了起來,看到一向牛氣哄哄的施淑華吃癟的樣子,他實在控制不住自己的笑意。

  「我就是沒告幾個人嘛,」施淑華的臉微微有點發紅。

  「是,沒告幾個人。」陳區長點點頭,笑得卻是更厲害了一能分析出霍國祥心態的,絕對是官場老鳥,而且還要對一些因果比較清楚,根本不是施總這小小年紀的商人能想到的。

  「跟你就說不清楚,不說了,走了,」施淑華氣乎乎地站起身向外走去。

  「回去記得刷牙,」要不說某人陰損呢?眼見對手掩面而去他還要哈哈大笑著再潑一盆涼水,「下次換個牌子的口香糖。」

  「呸,」施淑華氣得嘴一張,一口將嘴裡的口香糖吐到了地上,打開院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哈,這點素質,」陳太忠一邊開心地笑一邊伸手一指,那不大一丁點的口香糖瞬間就化作了一縷青煙,眨眼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壞了,她們還等著呢」陳區長這時候才想起來,有一群女人在野營說不得站起身,將樓上樓平的燈全部關掉,又做個分身在臥室。

  唉,哥們兒現在入戲越來越深啊,捏法訣的時候,他還禁不住要暗暗感嘆一下。

  原本他是想盡快打發了這兩位的,不成想猛地聽說施淑華有意建議劉海芳接手此事,就下意識地計較起了此事,反倒是忘了正經事一唉,沉迷在歷練中,似乎是有失本意了。

  下一刻,他就出現在了凱斯鮑爾旁邊,這個地方……好像是前屯附近的一片荒樹林,也不知道她們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凱斯鮑爾的燈光遮擋得很好,根本不是太陽膜什麼的,這麼漆黑的夜裡,也只能從車窗邊緣,隱約看到一絲亮光。

  陳太忠走上前拍門,不成想車裡根本沒有反應,倒是緊接著口他的手機響了起來,打電話是丁小寧,「太忠哥,是你在敲門嗎?」

  「電他一下,」一個女聲在旁邊咯咯地笑一聽聲音像是田甜。

  電我?陳區長聽得惱火不已,說不得換個聲線發話,「我是省警察廳的,陳太忠已經被我們抓獲,據了解,這裡關押著幾個被拐賣的婦女,我是來拯救你們的,請開門。」

  「哈,」車門緩緩打開,眾女已經笑得東倒西歪,擠做一團了。

  陳太忠走上車來,就先是一愣,五個女人都穿得整整齊齊的一雖然穿得不多,但是很整齊,鐘韻秋見他發呆,拉他一把之後,趕緊關車門,「快點進來,蚊子多。」

  「等一等我再進你,先進她,」陳區長冷哼一聲,摩拳擦掌地走向田甜,獰笑著發話,「居然敢電我……哼哼,准備接受懲罰吧。」

  「是小湯學我說話,」田主播捂著肚子一午勁兒地笑。

  「太志你先看看小寧的車嘛,」劉望男出聲了,「我們上來以後,一直在看車,你不覺得很漂亮嗎?」

3822章難得偷閒(下)

  「能不能先看看床在哪裡?」陳太忠乾笑一聲,「這都九點二十了……你們躲在這裡,讓我這通找啊,鞋都跑壞兩雙。」

  「太忠哥,先看看車嘛,」丁小寧不依了,她吃吃地笑著,「一晚上呢,你著什麼急?」

  「好好,看車,」陳太忠表示屈服,他現在對女人的心態已經很了解了,你必須要對她的肉體表示迷戀,但是同時呢,也不能拒絕她們希望你欣賞的東西,女人跟孩子差不多,得哄著,她才會開心。

  這輛車的內部是徹底重新設計的,帶了濃烈的實用色彩,更有一些科技概念,而不是一味的奢華。

  車中間的座位拆除了不少,前四排是一排四個的真皮大座椅,後面是兩張貴妃床,再往後是衛生間、冰箱什麼的,烤箱、電磁灶和微波爐也分格放著,再後面就是一個玄關,一半是固定的,一半通過可以升降的茶色玻璃控制。

  玄關後面有轉向座椅和圓桌,可以開會也可以聚餐而且這裡還有一個小冰箱,再往後又是個白色塑料隔斷,隔斷後面有一張跟車一樣寬,長有兩米五的大床。

  從這邊看是隔斷從床那邊看,又是一個衛生間和整體浴室,簡而言之,這輛車雖然大,但真不是給一般人坐的,想要舒適地旅行和生活車上最好不要超過十五個人。

  尤其是玄關之後,基本上就是一個相對私密的空間,除了吃飯或者偶然間的會議,只能是三四個人的小天地。

  這點改造花不了五百萬,但是車上還裝了衛星電視和電話,飲用水淨化設備、空氣淨化設備,兩層的偏光膜窗簾,是電子遙控的。

  陳太忠看了一陣之後,也禁不住要感嘆「我還以為是貴在真皮沙發這些上,沒想到是貴在高科技產品上了……小湯,你剛才是想電我來著?」

  「我是開個玩笑,大家都被電了,」湯麗萍笑眯眯地回答,「小寧姐可壞了我不想被電都被她拽著電了一下,你是我們的男人……不該搞特殊化吧?」

  這輛車雖然好,但是主要強調舒適性了,自衛能力不強門把手等處上裝了高壓電設備,還是偷偷摸摸的一國家不允許而且這高壓電的電壓和電流也分了檔次,從警告到擊暈,剛才大家都嘗試了一下最低檔。

  「這憑啥呢?今天要懲罰你,」陳區長笑眯眯地表示。

  「就是,懲罰她,讓她看著,」田甜表示贊同,她很不忿小湯同學冒充自己的聲音,「反正她整天跟太忠在一起,餓不著。」

  大家正在調笑的時候,嘩嘩嘩一陣水響,陳太忠走過去一看,發現鐘韻秋正坐在隔斷後的馬桶上,裙子和內褲掛在腿彎處,兩條豐腴的大腿,被黑色絲襪緊緊地包裹著。

  絲襪盡處,是白生生的大腿根,比那絲襪緊箍的地方,略略大了一圈,卻是禁不住讓他想到,那銷魂之處的綿軟和細滑。

  「她是在烘乾,有什麼可看的?」丁小寧走過來,隨口發話,「這個馬桶的烘乾效果不錯,風很柔和,才一萬一。」

  「那就是一畝移動大棚啊,」陳區長禁不住要盤算一下,他輕聲嘀咕,「太奢侈了……,」

  接下來的一夜荒唐,自是不必多言,陳太忠沒有想到的是,在他來之前,諸女已經抽簽排出了順序,所以他一晚上基本上沒睡。

  第二天他起個大早,看著床上橫七豎八的玉體,就有點撓頭一、哥們兒這麼離開,那肯定不合適啊,但是把她們叫起來,這又有點殘忍了。

  不成想,就在他猶豫的時候,睡了還不到一個小時的鐘韻秋睜開了眼,她雖然精神十足,但眼裡也滿是血絲,微笑著低聲發問,「要走了?」

  不走不行啊,你們停的地方太遠了,陳太忠微微笑一笑,柔聲發問,「你怎麼才睡一會兒就醒了。」

  「我伺候領導的,習慣了,」鐘韻秋微微一笑,然後又將聲音壓得極低,「你不在的這半年,吳市長可能生理機能有點失調,脾氣大得很,我必須小心伺候。」

  「要是跟著吳言太辛苦,那就外放吧,」陳大忠輕謂一聲。

  「她要讓我跟她二十年呢,跟到副省長,」說到這裡,鐘韻秋捂著嘴笑了起來,下一刻,她似乎想到了什麼,又放下了手,這一瞬間的笑靨,真的是千嬌百媚,好像漫山的野花同時綻放鐘秘書的笑容,殺傷力真的太大了。

  一邊笑,她一邊低聲發話,「我也想弄個副市長當一當。」

  「既然她們都睡著,咱們再晨練一下吧,」陳太忠看得怦然心動,將她的雙腿向雙肩上一抬,挺著小太忠就向她的兩腿間撞去一大家都沒有穿衣服,煞是方便……

  當天上午九點,簽字儀式准時在北崇賓館小禮堂召開,參與的不但有陳太忠和霍國祥,還有敬德的縣長連曉,連縣長的出現,算是將北崇一敬德聯盟明確展現在陽州官場中了,而且還是以北崇領頭的架勢。

  其實這麼高調亮相,裡面有點緣故,敬德不打算出預警費用,蹭著北崇的費用不過別人看到眼裡會怎麼想,那就不好說了。

  由於只是縣區的試點省氣象局並沒有領導參與,不過霍國祥照例在簽約儀式上表示,說省局領導高度重視市局開的試點,若是這個試點成功下一步就是整個陽州推廣,乃至於全省推廣

  「我們氣象人不允許這個試點不成功,相信在座的諸位也是這麼想的」。

  簽約儀式搞得很成功,只不過霍局長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陳太忠的態度,怎麼有點若即若離啊?

  儀式完後,陳區長將施淑華送到高速路口等中午回來,慣例是要召開宴席,慶祝簽約成功,酒席過後,霍國祥還想拉著陳太忠聊聊天,不成一轉眼,就找不見人了。

  陳太忠是接人去了,經過昨天的糾結,他想通了一件事公事要做,個人生活也要享受,他甚至為此找到了理由--若是哥們兒一直表現得像個聖人,要下面的幹部何去何從。

  他接的是張馨和姜麗質,張總剛拿下了市警察局和市教委兩個大單,請了一周的假路過繞雲接了姜麗質兩人相伴而來。

  一段時間不見,張馨出落得越發地漂亮了,雖然嬌柔依舊,但眉眼間隱約透露出了些許的幹練以前那居家婦女的氣質淡了很多,由於要開車她甚至穿著及膝的牛仔裙,又增添了幾分青春活力。

  倒是姜麗質沒什麼變化,一襲白衣白裙,臉上依舊是那萬年不化的憂郁,就算是她在跟張總笑著說話,依舊會讓人不自覺地生出憐惜之情。

  陳太忠在陽州的路口等到了她倆,開車領著素波往賓館駛去,手裡還捏著電話跟她倆聊天,「她們出去玩了,我先給你們安排住宿吧,等你們安排好了,我去找你們聊天。」

  昨天車上的混戰雖然浪漫,但終究是不太方便,這次陳區長直接要了賓館的獨院,將人安排進去,等下午一上班,他打著談事的幌子,直接進去了。

  這大白天的,倒也不方便幹什麼,就是隨便地聊一聊,不過還是有點消息,張馨今年的成績不錯,下半年有望升為市移動常務副總。

  「我不在的時候,有人欺負你嗎?」陳太忠左手摟著姜麗質,右手環著張馨的腰,真正的左擁右抱,而且他的右手還掀起牛仔裙,感受著那溫潤豐腴的大腿。

  小姜同學懶洋洋地靠在他肩頭,很陶醉地微眯著眼睛,張馨則是笑著回答,「聶啟明今年走不了,只要他在,誰敢欺負我?」

  「你不是還要聯系一些大客戶嗎?」陳區長的手,在她的腿上輕輕地摩挲著,滑動著,「那些客戶裡,沒有不長眼的吧?」

  「總有些心思歪的,不過他們打聽一下,就沒那膽子……」張馨的呼吸漸漸地變得急促了,鼻息也粗了,「太忠,這大白天,別……」

  你也太敏感了吧?陳區長正琢磨是否將她就地正法,小姜懶洋洋地發話了,「太忠哥,咱們就這樣說會兒話,不是挺好的嗎?」

  確實是如此,三人雖然在房間裡聊了一下午,但陳區長的電話時常響個不停,張總的手機也挺忙碌,只是享受點手眼溫存而已。

  忙得連偷吃的機會都沒有啊,陳太忠越發地痛恨起了自己的工作,接下來,晚上他又跟連縣長談一談北崇和敬德的進一步合作,空閒下來的時候,就八點半了,就這還有人時不時地打電話,等他悄悄溜到隔壁小院的時候,就接近九點了。

  接下來的細節,自然不必細表,陳區長又忙了整整一個晚上,別人能輪換著來,他可不行。

  直到凌晨四點多,大家都有點睡意了,他正琢磨著我是不是也休息一會兒,不成想手機驚天動地地響了起來。

  來電話的是葛寶玲,「陳區長,稽查隊在攔車檢查時,有人被車撞死了!」

  (一整天在談出版,沒有什麼收獲,章節也寫得斷斷續續,節奏把握得不好,敬請大家包涵,明天不會了」…最後,求月票。)
zzr 發表於 2013-3-14 21:59
3824-3825主角光環

  3824章主角光環(上)

  這才是悲催,陳區長掛了電話之後,重重地嘆口氣,「照這麼下去,今天死一個,明天死一個,我就算是鐵打的心臟,也早晚要崩潰。」

  現在精神頭比較足的,就是劉望男和張馨了,劉大堂見他愁眉不展,就出聲發問,「不是有分管的領導嗎,你現在需要過去?」

  「我是真心不想過去,」陳區長郁悶地嘆口氣,站起身開始穿衣服,「問題是不去不合適,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事情發生在五分鐘前,葛寶玲也不在現場,不過終究是死人了,現場的稽查隊員第一時間就向領導做出了匯報,葛區長也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

  陳太忠將車開得飛快,一路開車一路打電話,終於在抵達事故現場的時候,大致了解到了事發經過。

  現場已經有警燈在閃了,不過來的不是警車,而是一輛摩托,而且那摩托還沒有噴涂警用標記,只是在車尾豎了一根鐵桿,支起了一盞警燈,看起來不甚正規。

  但是騎摩托的是正經的警察,雖然穿著便衣,看到陳區長從遠處走過來,這位啪地雙腿一合,來個精神十足的敬禮,「陳區長好,我是三輪派出所林一輪。」

  「唔,」陳太忠心不在焉地點點頭,邁步繼續向前走,一邊隨口發問,「通知分局了嗎?」

  「通知了,他們正在路上,」林警官點點頭,死了人的事兒,怎麼可能不通知分局?

  陳區長沒有再說話,而是邁步走到死者身旁,看著那張血肉模糊的臉,他緩緩地蹲下了身子,就在這時,旁邊傳來輕聲的提醒。「陳區長,要保護現場。」

  陳太忠蹲在那裡也不動作。好半天才長嘆一聲,站起了身子,「劉驊……唉,劉驊,說起來也是個命苦的啊。」

  今天死的不是別人。正是去過區長小院的劉驊,此人被借調來借調去,最後居然被紀檢委派往區政府,結果陳區長果斷地表示拒絕。

  事實上,陳太忠當時就覺得,此人有點文青小說主角的屬性,走到哪兒都不順,哪怕是有被借調進計委的機會了,但是非常遺憾,陳區長和陳書記。那不是一般地合不來。

  陳區長考慮到,丫是受了老教師紀守窮點撥。才找上門的,就難得地發一發善心,要對方去報名協防員,想著此人將來表現好的話,也可以考慮解決了工作崗位——畢竟這是國家分配的大學生,原本就有正規手續,不難處理

  然而,這廝不愧是文青虐主文的主角,這協防員幹了沒兩天。居然就這麼掛了,陳太忠看著那張隱約可辨的面孔。心裡真是百感交集,這主角光環,也真的太恐怖了。

  他沉默了好一陣,那林一輪等了又等,終於又出聲說一句,「陳區長,嫌疑人我們已經擒獲,您有什麼指示嗎?」

  「稽查隊誰帶隊的?」陳太忠抬起頭掃一眼,不成想旁邊有人怯生生地告訴他,今天帶隊的就是劉驊。

  葛寶玲設卡的路段選得很好,就是在省道途經三輪鎮一段,還是幾條縣區公路的必經之處,基本上卡住了大部分從陽州進出恆北的貨車——卡不住的是高速,葛區長目前也沒膽子上高速去攔車。

  不過這個車流量太大,葛區長手下有十幾號人,又要來二十個協防隊員,這才勉強具備了二十四小時不間斷查車的能力。

  查車采用五班四倒制,每天工作六小時,連著幹四天,可以休息一天,接下來的四天就是另一個時段,然後又休息一天……如此循環反復。

  三十來個人分成五個組,一個組也就七個人,基本上就夠應付各種意外了,每個組有個組長——這些都是陳太忠知道的,他不清楚的是,「這五個人不都是葛區長指定的嗎?」

  葛寶玲要走了三個協防員指標,這都是毫無疑問的組長,還有兩個組長也是從原稽查人員裡面選出來的,應該是怎麼都輪不到劉驊當這個組長的。

  「前兩天開始查煙葉了,抽調了十個人去市區方向,」知情的人並不少,他們七嘴八舌地回答,更有人忿忿地嘀咕,「協防員也是區裡選拔出來的,憑什麼全讓稽查隊的當組長?」

  聽到這裡,陳太忠就明白了,合著這劉驊本來只是普通一員,但是協防隊和老稽查之間,有點屬於陣營的歧視,而好死不死的是,區裡開始嚴查煙葉,葛寶玲手上的人又不夠用了,說不得只能再抽調些人馬,往其他口子。

  這種情況下,劉驊被選為組長,那就是再正常不過的,畢竟他有個正式編制的身份,而且學歷年紀都在那裡擺著。

  就在陳太忠沉吟之際,遠處又匆匆忙忙地走過來十幾個人,卻是葛寶玲和警察分局的人趕到了,由於發生車禍,封鎖了現場,公路上已經停滿了車輛,他們不得不在很遠處停下車,接著步行過來。

  到的警察二話不說,直接將肇事司機銬著走了,又有人在現場拍照、取證——這些活是派出所幹不了的,起碼得分局的來。

  「陳區長你來得好快,」葛區長走過來,跟陳太忠打個招呼,她雖然來得晚,但是對事件的發展,還更清楚一點,「肇事司機車隊的五輛車,我建議全部扣下。」

  「這個我同意,」陳區長點點頭,他從來不怕玩株連的,在左右看一看,他的眉頭登時皺了一皺,「四點發生的車禍,到現在還不到一個小時,就堵了這麼多車?」

  其實也沒堵多少車,兩邊各堵了六七百米,但這是凌晨四點多,公路上車輛最稀少的時候,一個小時能堵這麼多車,那也真是罕見了。

  「我建議剩下的車輛慢慢查,」葛寶玲冷冷地發話,「起碼五分之一的車是有問題的。」

  「慢慢查,這人手可不夠,」陳太忠看一眼排成長龍一般的汽車。刺眼的大燈此起彼伏,眉頭禁不住又是微微一皺。

  已經有不少車的司機跑過來。看是怎麼回事了,現場周圍圍了不少人,不過都是跑車的,知道前面死人了。對這小小的耽擱也就理解了。當然,有人說點怪話也正常——畢竟這是一個最容易犯困的時間,大家都趕著回家或者找落腳點呢。

  陳區長明白,這些人能忍得了一個半個小時,絕對忍受不了兩三個小時,尤其是有幾輛車,就是北崇本地的卡車回家,硬生生地被卡在家門口,其郁悶可想而知——就這段時間,已經有三個人過來。找區長叫苦了,「拖得久了。容易引起眾怒。」

  「劉驊可是有正式編制的,」葛區長怒哼一聲,沒上沒下地發話——要不大家都說葛區長脾氣不好,「因公殉職……動靜大點不行嗎?」

  要不是因為死的是劉驊,我都未必這麼著急過來,陳區長嘆口氣,「你要我怎麼做?」

  他接電話的時候,就考慮了,該及時過來。還是等上午再來——他真的舍不得身邊諸多的粉臂玉股,反正葛寶玲會去的,我著急什麼?

  但是知道死者身份之後,他就覺得自己有必要過來,撇開劉驊的正式編制不提,只說劉驊是受了他的指點,才來做協防員的,他就不能無視這層因果。

  「如果擔心他們鬧事,就多調點人過來,」葛區長面無表情地回答,然後又補充一句,「陳區長你動手厲害,但是現在最需要的……是威懾。」

  「我再厲害,也不能隨便打人啊,」陳太忠嘆口氣,摸出手機撥通了隋彪的電話。

  隋書記不知道在幹什麼,連打兩個電話沒人接,陳區長無奈之下,又撥通了區黨委黨群書記、黨校校長趙根正的手機,電話足足響了有七八聲,趙書記才打著哈欠接起電話,「正睡著呢……陳區長你說。」

  「把黨校裡的協防員都叫起來,教委借調到計委的職工劉驊因公殉職,事態緊急,」陳區長沉聲發話,「我目前就在現場,地址是三輪鎮省道567左右。」

  區裡招收協防員,鄉鎮推薦了一百六十名,再加上陳區長和隋書記的機動名額,一共一百八十人,區委黨校是采用輪訓制,一共兩輪,每輪一周,第一輪一百人,第二輪八十人。

  目前第一輪的一百人正在培訓中,劉驊等人是排在第二輪,培訓是封閉的,黨校有宿舍和食堂,臨睡前還要查夜,目前那十幾間平房裡,擠滿了壯小伙。

  「劉驊……哪個華?」趙根正一聽這話,人就清醒了不少,「哎呀,省道……是查車出事了?」

  「嗯,劉驊因車禍身亡,目前公路上擠滿了車,」陳區長淡淡地回答,「我給隋書記打電話了,他沒接,趙書記,這個事情你要抓起來,要快,抓緊一切時間。」

  「他去朝田了,自然不會接,」趙根正不滿地哼一聲,「好的,交給我了,這是組織對他們的考驗,不過,車是個問題,你能給金龍大巴安排一下嗎?」

  3825章主角光環(下)

  「沒問題,」陳太忠掛了電話,隱隱覺得有些話似曾相識,下一刻他才反應過來,「組織對你們的考驗」——這不就是哥們兒報名公務員考試時,發生的場景嗎?

  曾幾何時,我是被組織考驗,現在終於輪到我代表組織考驗新人了。

  感慨是短暫的,下一刻他就撥通了廖大寶的電話,廖主任在鈴響三聲之後,就接起了電話,雖然說話還算利索,但是細細一聽,終是難掩困頓,「老板你說。」

  「你現在拿上金龍大巴的副鑰匙,馬上開車去黨校,然後聯系趙根正,」陳區長簡單交代一句,「聽明白了嗎?」

  「明白了,五分鐘之內准到,」廖大寶不愧體己人兒,回答得乾脆利索。

  金龍大巴兩把鑰匙,主鑰匙是在李紅星手裡,派車的事情,還是由李主任主管的,尤其是區政府最扎眼的車,不過廖主任因為位置的緣故,拿著另一把鑰匙。

  掛了電話之後,陳太忠看一眼葛寶玲,「是否還有可以動用的力量?你提個建議。」

  「協防員能來就很好了。」葛寶玲笑一笑,神情不是很輕松。「這些車裡,起碼有五分之一的車有問題,細細查就知道了,請你相信我。」

  兩人雖然處於人群中。但是他倆的身份高出周遭人一大截。周圍並沒有人敢靠近,所以輕聲說話,也不虞別人聽到。

  「看來是這個時間段的問題,」陳太忠微微點頭,三到四點原本就是人最瞌睡的時候,這個時候有點貓膩的車過境,誰還會在意?「你前一段不是階段性攔車了嗎?」

  「攔車也要分個時候的,」葛寶玲輕嘆一聲,「要選合理的時間……」

  這個合理的時間並不是一定的,各地不同。偶爾也會調整,對大車司機來說。白天的時候,通常是十二點到兩點比較保險,這個時候是午飯時間,查車的人相對少一點。

  當然,也有人喝多了,突發奇想地胡亂查車,還很難說話,不過這就較為罕見了。

  最保險的時間,莫過於凌晨四點左右。車能跑起來速度,也很少人查——雖然警察們也知道。這時候上路能查住一些老油條,但是一般沒人在這個時候查。

  首先,這個點鐘查車太辛苦了,除了突擊創收的時候,沒人願意在這個時候鑽出被窩,站在馬路上喝風——偶爾查一查還好說,隔三差五這個點鐘出來,那這工作就沒法幹了。

  其次,就是太危險了——這個理由更為關鍵。

  大家都知道,三四點鐘在路上跑的車,不少是有問題的,但是沒人敢胡亂攔住查。

  這個裡面的因素,就很多了,第一,這個時間段路上沒什麼人,車要想強行闖關,前面沒人接應的話,攔不住就是攔不住了,白費力氣。

  第二,從邏輯上講,公家人很少在這個時候站在公路上,而很多車匪路霸,正是趁這個時候活動,做為一個司機,半夜三四點鐘,開車開得正暢快,前面猛地冒出兩個大簷帽來,示意停車——如果是老司機的話,第一反應肯定是先從座位底下抽家伙。

  當然,這個時候,不管是真稽查還是假交警,肯定要戴大簷帽,絕對沒膽子便裝。

  第三,其實最殘忍也最不講理的,就是這個第三了,攔車的人,真的有生命危險。

  老司機覺得你可能是車匪路霸,有時候就是一腳油門上去了,逼得你讓路——其實他也知道,你未必是車匪路霸,因為你沒設置路障。

  車匪路霸,那也有自己的路數,敢大明大方攔車的主兒,是公家人的可能性很大。

  但是老司機還有自己的理由,我疲勞駕駛了,本來嘛,這個點鐘是普通人睡得很香的時候,我們司機也是普通人,迷迷糊糊開著車,不知道怎麼就把你撞了。

  可五點半以後的卡車,這一點就不能成為理由了,早起的車,這會兒也就該出發了。

  當然,五點半以後,疲勞駕駛的卡車也很多,不過司機知道自己疲勞駕駛了,可攔車的人未必知道,所以司機很清楚——這個點鐘,就不能靠這個嚇唬對方了。

  正是因為這些原因,雖然大家都知道,四點鐘的時候,攔車的效果好,但是考慮到成本和危險性太高,一般人真不願意冒這個風險。

  陳太忠聽到這裡,已經怒不可遏了,「你的意思是說,這個司機是故意撞了劉驊的?」

  「也許他是疲勞駕駛的,這沒人說得清楚,他肯定開了一晚上車,」葛寶玲冷冷地撇一撇嘴,「其實我想說的是,劉驊沒有路檢經驗,缺乏警惕性。」

  「他就是個傻缺,車到面前了還要攔,」一個年輕人在不遠處冷笑著插話。

  「你再說一個字,我揍得你媽都認不出你來,你就是這麼嘲笑烈士的?」陳太忠臉一沉,狠狠地一指對方,「來,有本事你再給我蹦個字出來?」

  年輕人一低頭,轉身默默離開了。

  葛寶玲就當沒聽到這話了,她淡淡地表示,「所以這個時間段的危險,遠大於其他時間,因為很多因素,是沒辦法說清楚的。司機們也很懂得利用這些心理弱點……這一起車禍,真的未必有那麼單純。」

  「怪不得你要把他車隊的車都扣下。」陳太忠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他又不是車隊老板,既然存在謀殺的可能,那就只能把他車隊的車全部都扣下,向別人細細地了解。」葛寶玲冷冷地表示。「嚇唬人,撞傷就夠了,怎麼能把人撞死?」

  「嗯,死的還是正式職工,」陳太忠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他倆在聊,但是等待的司機們,就越來越來急躁了,有人最後就嚷嚷了起來,「就算死了人,也得讓人走路不是?」

  北崇這一段的省道不算太寬。就是雙向四車道,不過饒是如此。一起車禍能堵住的,不過是兩三個車道,眼下的阻塞,純粹是北崇人有意為之,怪不得別人不滿意。

  「再嘰歪我揍你,北崇還由不得你們外地人撒野,」陳太忠冷冷地看那司機一眼,「我們有自己的處理手段,怎麼……看起來你挺不服氣?」

  「這才是莫名其妙。」那司機嘟囔一句,也不再做聲。心裡卻是更加證實了一個印象:北崇人真夠蠻的。

  約莫是五點五十左右,前方傳來沙沙的腳步聲,緊接著,一隊穿著迷彩服的漢子出現在了大家的視野中,一個大腹便便的眼鏡男跟著跑了過來,「陳區長,我來得還算及時吧?」

  能不把葛寶玲放在眼裡的,自然只有黨群書記趙根正了。

  「趙書記辛苦了,這會兒就趕過來,」陳區長笑眯眯地點點頭,接著又打個哈欠,「其實我比你還辛苦,大半夜地就被葛區長拽了過來,你來了,我總算可以卸擔子了。」

  「別啊,陳區長,這事兒該怎麼處理,你該交代一聲,」趙書記笑眯眯地發話,他眼裡是真的沒有葛寶玲,只是微微頷首,「葛區長來了?」

  「早來了,」葛區長也半冷不熱地答一句,又看一眼那些協防隊員,「統一著裝,這個挺好的。」

  「強調集體榮譽感嘛,」趙根正隨意地答一句,這些錢都是區政府撥付的,他就不信葛寶玲不知情,「區長,要動員大家兩句嗎?」

  「我只強調一點,」陳區長點點頭,接著提高了聲音,對在場的協防員們大聲發話,「地上躺著的,也是一個協防員,我們要化悲慟為力量,不徇私情,同時也要控制住情緒。」

  他說完就轉身走了,沒有再多的話,那些協防員顯然在來的路上也接受了安排,整齊劃一地去維持秩序和檢查車輛。

  維持秩序疏導交通很正常,但是檢查車輛……這就有點不講理了,尤其有些是客車,也要接受檢查,不過大家看到路邊清一色的迷彩服棒小伙,還是很識趣地強壓怒火配合。

  當然,不夠冷靜的人也有,當一輛卡車被協防員開到路邊時,司機禁不住走上前推搡協防員,不成想眨眼就被幾個協防員扭住,少不得還要「輕輕地」給他幾下。

  「尼瑪,我這是給北崇送貨的,」司機大聲地叫了起來,「你們各個工地等著要貨,居然扣我的車和貨,我要告訴所有人,千萬別來北崇……這裡就是個黑店!」

  「你少扯淡,運氧氣瓶該不該安裝膠圈,你比我們清楚,」一個稽查隊員大聲地反駁,「你不怕死,總不能拉著大家一起冒這個險。」

  「氧氣瓶運輸,必須安裝膠圈的,否則安全隱患很大,」葛寶玲站在陳太忠身邊,低聲向領導解釋,「別說氧氣瓶爆炸,就算氧氣瓶倒地,砸了氣嘴,那勁兒也大,七八年前我就見過一次,那麼重的氧氣瓶,打穿了一堵牆,還飛出去七八十米。」

  說到這裡,她嘆一口氣,「所以說運輸方面的事情,真是查不勝查。」

  「嘖,」陳區長沉默片刻,才點點頭,用略帶欣慰的口氣發話,「北崇終於是有了屬於自己的機動應急力量,不用再看別人的眼色了。」
longwang 發表於 2013-3-15 22:06
3826章 不流動的人才(上)

這一場因為車禍的大檢查,將省道嚴嚴實實地堵了起來,時不時地有車和人被揪出來。

陳太忠看了一陣,覺得有點無聊,打個哈欠,側頭吩咐廖大寶,「起得太早了,我進車裡瞇一陣,要是沒有重要事情,小廖你幫我擋一下電話。」

從前天一大早到現在,他根本沒時間闔眼,雖說他有仙氣在身,並不在意這一點睏乏,但是偶爾享受一下凡人的樂趣,也是很愜意的事情。

反正他已經決定了,工作之餘不忘享受——埋頭幹活的領導,不是好領導。

這一覺,他足足睡了三個多小時,事實上,他是被窗外的一陣響動驚醒的。

幾乎十點了,陳太忠先看一下時間,才慢吞吞坐起身打個哈欠,隨後放下車窗,不耐煩地發話,「這年頭,睡個覺都成奢望了……什麼事兒?」

「陳區長,你得給我們做主啊,」三四個人被廖大寶攔在不遠處,用北崇話大聲嚷嚷著,以展示自己是北崇的群眾,現在連北崇之外的人都知道,跟陳區長談事的時候,如果能有個北崇身份,那只會有好處不會有壞處。

「有人無故地欺負你,我肯定給你們做主,」陳區長隨口回答一聲,然後推門下車,懶洋洋地又打個哈欠,「要是你們錯在先,那就不能怪我不認鄉親了。」

「我們是犯了點小錯,但真不是有意的,」一個男人訕笑著回答……

這三人犯的錯誤還真不小,而且是實實在在地撞槍口上了——向外省販運煙葉,為了防止被人發現,他們還在煙葉上擺放了些秸稈和雜物。

但是稽查這幫人,眼睛一個比一個毒,一眼就看出了不妥,於是就將一輛卡車和一輛農用車扣下。說這東西我們沒收了,三天之後去物流中心領車。

這三位一聽不幹了,說我們知道錯了,這就把煙葉拉回去,您們隨便罰點意思一下好了……大家鄉裡鄉親的,誰也不容易。

這個要求擱在往日,可能會被通過,但是今天顯然不可能。現場就有三個區領導在盯著,而且還有那麼多司機在看著,怎麼可能呢?

可這三位也不能容忍自己的煙葉被沒收,於是大家商量一下,找陳區長來求情,希望區裡能網開一面。允許他們痛改前非。

陳太忠聽明白之後,冷哼一聲,「區裡嚴禁菸葉流出,你們不知情嗎?」

「我們真不知情,」一個年輕人嚷嚷了起來——這個時候,誰敢承認自己知情?

「你們是哪個村的?」葛寶玲走過來了,她一臉的陰沉,「你們鄉鎮上如果沒有公示的話,我做主。放你原車拉回去,如果有的話……你的車別想要了,敢不敢賭一把?」

葛區長真的很生氣,陳區長把查煙葉出境的事兒交給她了,她也下功夫去抓了。

北崇十六個鄉鎮裡,有九個鄉鎮有或多或少的煙葉種植,她親自打電話通知了十一個鄉鎮——多出來的兩個鄉鎮,是可能有煙葉種植的,她親口要求鄉鎮。一定要貼公示。做好這個煙葉收購的宣傳工作,並且指出販賣煙葉是違法的。

現在。居然有人當著她的面,說自己不知情,而且還是在回答陳區長,這讓她實在忍無可忍,「說,你是哪個村的?」

「我這……」年輕人眼珠一轉,還待說自己不知情,不成想旁邊的中年人抬手推他一把,「一邊兒待著去,咱們已經知錯犯錯了,當著陳區長和葛區長,你還敢狡辯?」

說完之後,他衝著陳太忠和葛寶玲深深地鞠一個躬,訕笑著發話,「我們也是聽說,今年地北的煙葉價錢高,想著佔點小便宜,兩位領導……我們知道錯了。」

「早幹什麼去了?」葛寶玲的心腸卻是極硬的,她淡淡地表示,「沒收貨物,並處以等值的罰款,籌錢去吧,要不你們的車就一直扣著。」

「那是小三千斤啊,」年輕人聽得好懸沒蹦起來,「一萬多塊錢……沒收加罰款,這可不就是三萬多塊了?」

煙葉的收購涉及品級等,說起來是很麻煩的,北崇的煙葉品質大多不錯,平均價格能達到一斤五塊多小六塊錢。

小三千斤,這三人估計不全是自己種的,就算他們沒有出去收購,起碼也是要代鄉親們賣,這一下損失可大發了。

葛寶玲根本連答話的興趣都沒有,她心裡很清楚,這些就是煙販子,要說普通北崇人眼裡,這三萬多塊真的不算少了,但是煙販子們承受這點損失,還是沒有問題的——買得起車走私煙葉,還差這點錢?

不過這個事實,她心裡知道即可,說出來就難免得罪人,時下的北崇還很貧窮,大家都窮橫窮橫的,三萬塊錢夠買一條人命,葛區長也不想冒什麼風險。

「地北收煙葉,能比咱這兒貴多少?」陳太忠聽得也沒什麼意思,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所以隨口問一句。

「一斤貴個四五毛錢,」中年人苦笑著回答,「我們這一趟,拋去運費和打點,也就賺個千八百塊。」

「你說得不對,」廖大寶在一邊憋不住了,他冷冷地發話,做為領導身邊人,又是身強力壯的主兒,他不怕別人報復,「平日裡地北的煙葉,價格也比北崇高四五毛,今年嚴管煙葉,應該不止這點差價了。」

其實他還是說得客氣了,他想說的是——若僅僅是這點差價,不值得你們鋌而走險。

「好了,沒收的不可能還給你們了,」陳太忠意興闌珊地擺一下手,他已經聽出了小廖的意思,覺得北崇的子民真給自己丟人,「罰款的話,我做主……免了!」

然而下一刻,他的眼珠就是一轉,「你們想要回貨物,也不是不可以商量的。你們可以舉報他人走私煙草,我們每收繳兩斤,就退還一斤。」

其實他說的這手段,一點都不新鮮,葛寶玲等人都見慣了的,無非是相互舉報,玩的是人民戰爭那一套——舉報了別人,你的懲罰就輕了。

不過他說的下一句。就有點現實味道了,「強調一點,是舉報非法行為……不許釣魚!」

「什麼是釣魚?」中年人聽得有點不太明白。

「就是你舉報的人,不許是你人為誘騙來的,」陳太忠冷冷地掃他一眼,「必須是他們在主觀意識上。就想通過違法行為來致富,而不是被你誘惑。」

中年人愣了好一陣,才反應過來是什麼意思,禁不住一皺眉頭,「陳區長,你把北崇爺們兒,都看成什麼人了?」

「起碼剛才有人說,壓根兒不知道發了公告,不知道煙草是管制的。那算不算北崇爺們兒?」葛區長冷冷地接話,又看一眼陳區長。

殊不料,陳太忠的心思,已然不在這些瑣碎的小事上了,他覺得有點無聊,果然是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就在此刻,一輛寶馬車左鑽右突,從中間的車道上鑽了過來——事發到現在五個多小時了。由於北崇藉此大肆查車。省道到現在都還沒疏通好,起碼還有兩百多米的汽車長龍。

這個場景。寶馬開得就有點囂張了,旁邊的司機們卻敢怒不敢言,周圍的迷彩服這麼多,這車還敢這麼橫衝直撞,很明顯來頭不小。

陳太忠想也不想,一抬腿就走到了路中央,冷冷地看著疾馳而來的寶馬車,連話都不說,就是那麼冷冷地站在那裡。

寶馬車一個急停,似乎是車裡人也有點意外,大約過了五六秒鐘,車後座的玻璃搖了下來,一個滿臉橫肉的男人伸出了腦袋,面無表情地發話,「麻煩你讓一下,我有急事。」

「回去排隊,」陳太忠也不跟他多說,就是這麼淡淡的一句話。

「兄弟,我真有急事,麻煩你通融一下,」滿臉橫肉的男人面無表情地回答,又拿出一個小本晃一下,冷淡而又不失威嚴地發話,「我省政協的,麻煩你行個方便。」

「我陳太忠,今天就不給你這個方便了,」陳區長說話的時候也很隨意,「難聽話我不多說了……插隊不對,你該以身作則。」

「你是陳太忠?」橫肉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冒充陳太忠,有什麼好處嗎?」陳區長哭笑不得地哼一聲,「我都兩天沒睡了……你把冒充的好處擺出來,咱倆對半分,可以不?」

「陳區長,那我們真不該插隊,」橫肉苦笑一聲,但是有些特權思想是根深蒂固的,他試探著問一句,「這是我的不對,不過……已經開到這兒了,退也不好退,你看?」

「慢慢地退,總有退得出去的時候,」陳區長笑瞇瞇地回答,「你看,我都自我介紹了,你要是不退的話,那就是不給我面子了。」

「倒車,」橫肉聽到這話,也不再討價還價,二話不說就吩咐自己的司機。
longwang 發表於 2013-3-15 22:07
3827章 不流動的人才(下)

這橫肉也是朝田大名鼎鼎的人物,恆北省榮恆文化公司的董事長張衛寧,他老爸是前任省文化廳副廳長,而他的舅舅目前在省廣電局,他的姑父是朝田市城商行的副總。

張總出身很好,但是從小他就混跡於市井,養出了一副打打殺殺的脾氣,所幸的是,收手比較及時,又有他姑父的資金支持,現在的榮恆,在恆北發展得很是不錯。

而張衛寧本人,也是黑白兩道通吃,不開眼的宵小找到他身上,那真是自找不自在。

聽到張總說出這種洩氣話,司機就先愣了一下,「倒車?」

「不想死的話,你就老實倒車,」張衛寧冷冷地發話,然後又嘆口氣,「嘿,陳太忠……你記住了,這個人咱們永遠惹不起。」

眾目睽睽之下,寶馬車緩緩倒了回去,旁觀的人一時間議論紛紛——哎呀,這陳區長的威懾力,真的太大了一點,這可是朝田牌照的寶馬。

陳太忠卻是沒想這些,一抬手招過來那個林依輪——錯了,是林一輪。「我要走了,現在授權你,不許任何人加塞插隊,也不許徇私枉法,要不然我唯你是問。」

「那肯定,請您放心」林警官先是點點頭,猶豫一下又發話,「但是不得已的情況下。我可能會請求區政府的支持。」

「那你也最好先打對方一頓,」陳太忠一抬手,笑著拍拍林一輪的肩頭,「反正我是會支持你的,眼前的便宜,不佔白不佔……但是你要縮了。我不會放過你。」

這個……你不能這麼要求我罷?林警官才待出聲抗議,一抬頭,才發現陳區長已經上了車,疾馳而去了。

陳太忠在三輪鎮已經待了太多時間,而他還有不少事情要辦,一邊開車,他就一邊撥通了朱奮起的電話,「撞車的人那裡,有什麼消息?」

一般情況下。是不會有什麼消息的,警察局可不是三兩個小時就能得出結論,故意撞人和疲勞駕駛失誤所致,哪裡是那麼好分清的?

目前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肇事司機確實是有點疲勞,肇事卡車上有兩名司機,但另一名司機是新手,白天可以開一開,入夜之後就是這位的事了。而這位白天也沒怎麼休息。

至於說劉驊的死。警方也有推測——僅僅是推測:司機當時加速,未必是腦子混亂了。很可能是想嚇唬劉驊一下,讓他主動讓開,結果劉驊小看了卡車的慣性,以為對方站得住……所以悲劇就這麼發生了。

支持這一觀點的原因是:司機在撞人之後,很快就剎車了,沒想著要跑路,當然,事實上這是絕對明智的選擇,否則司機的後果要比現在慘很多倍。

「真是說不清楚,」陳太忠悻悻地壓了電話,看一眼正在開車的廖大寶,他就又想到一個問題,「你對地北的煙葉收購比較瞭解?」

「也說不上什麼瞭解,大致知道點,」廖大寶一邊專心開車,一邊信口回答,「北崇的煙葉,出省的方向比較多,主要是省裡賣不起價錢,不過很早以前,也有鄰省的煙葉銷到陽州的……那時候就是地北和海角人攔截煙葉,搞得也是跟打仗一樣。」

「咱們今年的煙葉提價了,他們難道還能比咱們高很多嗎?」陳區長知道這個,區裡號召種煙的時候就強調了,會嚴格按市場價來收購,不會傷了煙農的積極性。

「他們習慣從北崇這裡低價收煙葉了,」廖大寶琢磨一下,然後回答,「差價其實是煙販子賺走了,壓一下等級,賺的錢海了去啦,咱一旦市場價收,對地北來說,煙葉供應就少了,煙販子提高收購價……也還能有利潤空間。」

「煙葉等級還能壓?」陳區長聽得有點咋舌,這就是不經一事不長一智了,按說這可是明文禁止的。

「北崇這地方這麼偏僻,別說壓一級,就算壓兩級都正常,」廖大寶面無表情地回答,「煙農想往上反應,難過登天,能做的就是不種了。」

「嘿,」陳太忠聽得哼一聲,卻也無意再多說什麼,農民苦他是知道的,下面黑他也是知道的,不過黑成這個樣子,多少有點令他意外。

中午時分,陳太忠出面,在北崇賓館接待湯麗萍的一干朋友,這倒不是他一點都不在意物議了,而是說湯總的朋友裡,有不少人是對北崇有幫助的。

比如說丁小寧是著名的房地產商,由於有丁總的出現,連負責建委的白鳳鳴都來作陪。

京華房地產並不是要在北崇拿地,就連陽州也稱不上什麼房地產,白區長之所以會出面,只不過是想跟她談一談合作。

沒錯,就是合作,現在北崇的建築工程不少,本地人都不敷使用了,而外面來的施工隊,並不比當地人高明多少,外來施工隊比北崇強,其實只強在兩點——技術人員和有經驗的大工多,機械設備比較多,其他真沒什麼優勢了。

北崇目前最缺的就是人才,按說這外界的補充,是非常有必要的,然而事實並不是如此,外面的施工隊能帶來的技工和大工,也是非常有限的。

這個現象的發生,不是偶然的,首先必須要指出,北崇在大家的印象中。依舊是個偏僻而落後的地方,就算目前有點工程,也引不起一些實力派的高度關注。

你覺得自己發展得不錯了,其實很扯淡……老少邊窮的地區,自我感覺真的不要太良好,別太把自己當回事,而且必須承認,北崇目前發展雖快。但在城建上的大項目,並不是很多,所以那些實力派雖然也參與了競爭,但力度不是很大。

其次,就是客觀原因了,現在的整個中國。根本是一個大工地,真正有經驗的施工隊,走到哪兒都不愁接工程,無非是利潤多少的問題。

而有經驗的技工和大工,並不是一朝一夕能培養出來的,所以,就算破開了北崇的壁壘,接了大點的工程,他們對北崇的重視程度也有限。

施工隊裡真正的大拿。根本不可能長期待在北崇,正經是還有一些經驗不是很夠的、處於大工和小工之間的主兒,在工地上學習,這是將北崇的工程,視作練手升級的地方了。

施工隊裡更多的還是小工,但是……若是在農閒季節,北崇缺小工嗎?

白鳳鳴對此心知肚明,但是他也很無奈,人家施工隊能做好自己的活兒。那就足夠了。他總不能抱怨,說你不幫我培養工人。這根本說不出口。

事實上不管哪一行,都存在「教會徒弟餓死師傅」的說法,大多數施工隊裡,大工都不會教自家的小工,人家憑什麼教你外人?

更別說,從施工隊這個層面上講,他們也不希望北崇人學會太多東西,北崇不但是東道主,經濟也很落後,人力成本要遠遠低於外地的,本地人都學會了,那工程隊還接什麼工程?

所以白鳳鳴很願意跟京華談一談合作,於是這一個包間裡,除了七個美女,還有三個男人——端茶倒水的事情,就交給廖大寶了。

不得不承認,面對滿桌鶯鶯燕燕的美女,真的令人賞心悅目,但是白區長可不敢走半點神,吃喝一陣之後,他直接發問,「丁總你能派多少人過來?」

「我手上的活兒,其實也很緊的,」丁小寧拉長了聲音,她是要幫陳太忠一把,而且素紡土地的開發,已經進入了控制期,開發得太快的話,就享受不到土地增值的紅利了。

不過對於天南諸多的施工隊來說,誰也不想開罪京華這個大客戶,丁總只要有意,除了本部人馬之外,召集一幫大工和技術人員來施工和教授,只需要碰一碰嘴皮子。

而且她無須擔心對方牴觸——天南和恆北的施工隊,根本不存在競爭關係。

事兒很好辦,但是這個人情不能送得太輕鬆了,丁小寧沉吟著表示,「你先拉出明細吧,我還不知道你們有哪些需求。」

「我們什麼人都要,」白鳳鳴苦笑著回答,他也不怕暴露自家的短處,「就是缺人,熟練的鋼筋綁紮工都要,只有一個要求……他們得捨得無私傳授。」

「有我的面子,無私傳授沒有問題,當然,你們得向師傅意思一下,」丁總點點頭,然後又眉頭一皺,「但是人數上,我不敢保證,全國都缺建築方面的技術人才。」

「有多少算多少,價錢好說,」白鳳鳴笑著點點頭,又看一眼陳太忠,「你說是吧……區長?」

「沒錯,該花的錢不能省,」陳區長微微頷首,「學習的過程,是個提高生產力的過程,要捨得投入,不能算小賬。」

「陳區長、白區長,我建議你倆先安排一下要學習的人手,」丁小寧也不在乎這點小錢,她是真心想幫助太忠哥,「技術一旦學到手,人才的流動性是很大的……這一點你們要考慮。」

「我有考慮這一點,」陳區長點點頭,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個現象太正常了,所以他能依靠的,就是體制內的幹部的力量,「我打算動員幹部們下工地學習,就先從綁紮鋼筋開始學起。」

有沒有搞錯?白鳳鳴聽得好懸沒把筷子掉桌上——這麼炎熱的夏天,你要幹部們去學習綁鋼筋……這也太折磨人了吧?
zzr 發表於 2013-3-16 21:54
官仙 3828-3829長征路何在

  3828章長征路何在(上)

  「我勒個去的,有沒有搞錯啊?」當天下午,整個北崇官場,隨處可以聽到這樣的抱怨──陳區長要讓大家上工地的消息,一瞬間就傳開了。

  這個消息來源於白鳳鳴,不過白區長是向大區長請示過的,是否先吹個風,陳區長表示說,這個風吹不吹無所謂,直接放出去消息也行。

  幹部們一聽說這個消息,登時就炸鍋了,我們去工地學手藝,那誰來管理北崇?

  這話說得冠冕堂皇,事實上,有經驗的幹部心裡都清楚,去工地幹活,那不是一般的苦和累,大家拼死拼活地往上爬,為的是享受權力和財富,可不是跟建築工人搶飯碗。

  所以,雖然陳區長目前在北崇說一不二,強勢無比,但是在諸多幹部中,還是傳來了大量的、嘈雜的異聲──這真的沒必要……有點嘩眾取寵了。

  此時,王媛媛正帶著幾個人,在看響水灣煤場的建設,這個地方將來鐵定是要歸計委管的,她隔三差五地就要過來看一看,一來是對工作負責,二來也不無彰顯主權的意思,這裡是計委的地盤,是我王某人的地盤,別人就不要瞎惦記了。

  她這點小心思,不止一個人看出來了,不過陳區長在座談會上,為大家畫了大大的一張餅,非常地誘人,所以雖然有人心裡看不起這年輕的女娃娃,但還是保持了表面上的尊敬──尤其是,今天省道上的車禍,再次為大家敲響了警鐘。

  不止一個人知道,死去的劉驊原本也是借調的人員之一,只不過手續不對,被區政府攆了出去──嚴格說是被陳區長否了,從而發生了這樣的悲劇。

  當然,這兩者之間沒有必然的聯系。肇事司機也不叫陳太忠,但是聽到這樣的噩耗,不少人心裡還是發涼,不聽話的後果,咱承受不起啊。

  大家一邊巡視煤場,看磅秤安裝,一邊就說起了省道的大堵車。

  一個三十出頭的眼鏡男輕嘆一聲,「要我說。司機固然可惡,但是跟劉驊缺乏基層工作經驗也不無關系,這個悲劇其實是提出了警示……我們不能只有工作熱情,還應該多走一走,多看一看,加強對基層工作的了解。」

  此人是宣教部的副主任科員薩延龍。他將問題往劉驊身上推,也不是跟死者有什麼恩怨,只是擔心不小心扯到陳區長身上,索性就拿劉驊的沒經驗說事了,還能體現出他的覺悟。

  「劉驊的工作熱情,還是應該肯定的,他只是沒有想到,那些大車司機那麼窮凶極惡,」一邊有人反駁他的意見。「陳區長打算將他認定為烈士,我雙手支持,大車確實超載了。」

  「沒錯,很多司機說不超載不賺錢,咱們承認這是事實,但是咱北崇的省道,被超載的大車壓得坑坑窪窪,又該找誰哭去?」一邊又有人附和,「我老丈人的弟弟,去年路過一個水坑。原來以為坑不大,不成想連人帶自行車都掉進去了。都是大車造的孽啊……」

  不管怎麼說,在王主任面前贊揚陳區長,那是絕對不會錯的,大家對這一招也都比較熟悉了,瞅個機會既要表一下態,相較而言,薩延龍的言辭,還是略顯含蓄了。

  就在這時,有人的手機響了,不多時,又有手機響了……沒過了多久,大家就漸次知道了,陳區長已經宣布,打算讓幹部們下工地學習。

  僅僅是下工地也還罷了,糊弄糊弄就過去了,就跟領導們參加植樹活動、參與奠基儀式一般,重在參與,但很要命的是,以陳區長的意思,幹部們學習完之後,區裡要組織技能考核。

  這可真是驚天的噩耗了,大家私下嘀咕半天,終於有人鼓起勇氣問王主任,「王主任,聽說區裡要組織幹部們下工地學習,這是否屬實?」

  「這個我可以確定,是真的,」王媛媛點點頭,「學完之後還要考核,北崇在未來的三到五年內,會是個大建築工地,身為北崇的幹部,沒有下過工地,這是不行的。」

  果然不愧是陳區長的鋪蓋!眾人聽得暗暗咋舌,我們才了解到一星半點兒的消息,你倒已經連細節都知道了,真是近水樓台先得月。

  殊不知,這也是他們想得左了,陳太忠壓根兒沒跟王媛媛說過此事,只是他的通訊員廖大寶,對小王同學有些說不出的感覺,又聽說白區長要奉命放風了,於是在午餐結束後,就主動通知她一下──他也是擔心小王的消息不夠靈通,被下面人看輕了。

  「北崇本來就是個農業縣區,」發問的這位愁眉苦臉地回答了,在場的人裡,對農業都不太陌生,有些人小時候在地裡幹過活。

  但是工業……那真是抓瞎了,有個把人能拿著瓦刀砌牆,再多的也就不會了,而大家現在都身嬌肉貴地坐辦公室了,偶爾下一趟鄉村,也是走馬觀花,誰還受得了在工地上打熬?

  「聽說要從綁扎鋼筋幹起啊,」又有人低聲嘀咕一句,「這跟搞雙搶一樣,純粹體力活。」

  「什麼,綁鋼筋?」薩延龍聽得就叫了起來,他也接到了電話,不過沒詳細到這個地步,但是他是宣教部的,對這些活兒的輕重,多少明白一點,「咱要學也不至於學這個吧?」

  「薩科你會綁鋼筋?」王媛媛不滿意地看他一眼,淡淡地發問──敢當著我的面兒,置疑陳區長的決定?

  「我不會綁,但這是個熟能生巧的活兒……嗯,也要點技術,」薩延龍坦然承認。

  你剛才還說,劉驊沒有深入基層導致如何如何,現在就又反對下工地了?王媛媛是個外柔內剛的性子,也不說他的不是,只是淡淡地表示,「如果區裡要主動報名,我肯定第一個報。」

  「這個使不得,」不止是薩延龍,旁邊也有人勸解。「王主任,這活兒你真吃不消。」

  不過,還是薩科長說得比較條理,「現在這天氣,你就別說綁鋼筋了,你攥五分鐘鋼筋,第二天手都要脫皮,就算中午不幹活。一早一晚都要累個半死。」

  「我有個本家兄弟,幹過這個活,剛學的時候,手上被細鐵絲扎得到處都是小口,他綁鋼筋綁了兩年,最少脫了八次皮。冬天綁鋼筋又凍得要死,手上到處裂的是口子……我們老爺們兒幹這個活都叫苦叫累,王主任你可千萬別主動報名。」

  「我說話從來算話,」王媛媛淡淡地笑一笑,她一向很愛惜自己的身體,雖然家裡條件不好,但是護手霜護膚霜之類的,她從牙縫兒裡摳出來錢也要買,然而。老板既然發話了,她就會支持到底,「你們這幫大老爺們兒,不會還不如我吧?」

  這尼瑪叫個啥事?眾人只有面面相覷的份兒了,原本還指望王主任幫著頂一下呢,不成想這女娃娃看著柔弱,還真狠得下心。

  「王主任都這麼說了,那我就緊跟領導了,」猶豫了好一陣。還是薩延龍搶先反應了過來。緊接著大家紛紛點頭,表示我們堅決支持區裡的決定──不過看他們的表情。怎麼看都不像是自願的。

  王媛媛含笑點頭不語,心中卻生出了淡淡的不恥,十四萬人齊解甲,寧無一個是男兒!

  然而下一刻,她心裡又泛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哀傷──做此詩的花蕊夫人縱是才貌絕世,但終究沒有落了好下場,我這一番心意,落在他眼裡,大約也只是懂得追求上進吧?

  王媛媛這裡都遭遇了這樣的疑問,陳太忠也少不了被人騷擾,不過陳區長在北崇已經樹立了相當的權威,來了解的人,也只是旁敲側擊地打問一番。

  像譚勝利,就專門上門找陳區長了解──我手底下就是科教文衛廣電啥的,專業性很強的,但是跟工地施工不怎麼搭邊,也要下工地嗎?

  廣電人不了解工地的辛苦,怎麼能做出貼切的報導?科委人不知道施工的經過,又怎麼能知道改進技術的重要性?陳區長如是回答。

  至於說教委,要引導學生樹立正確的三觀,怎麼可以不接地氣?

  陳區長嘆口氣,「『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這是李紳的詩,但這只是他看到農民種地有感而發,若是他真的去種地了,那不會在後來發達之後,每頓飯都要吃三百條雞舌……當然,這只是傳言,我就是這麼一個意思。」

  李紳做《憫農》,使得他名垂千古,但是雞舌羹也是鼎鼎大名了,一只雞只取一條舌頭,剩下的部分不能說糟蹋了,但終有窮奢極欲的嫌疑──還有人說,喜歡雞舌羹的是呂蒙正,吃雞舌吃得後院堆起一座雞毛山來,後來呂蒙正幡然醒悟。

  但李紳的後半生多為人詬病,這也是真的,可說實話,真相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陳太忠認為搞教育的,不能站在講台上單純地說,農民有多麼辛苦,工人又有多麼不容易──你自己去體會一下,拿親身經歷去向學生們介紹,這才是實打實的乾貨吧?

  譚勝利無言以對,只能默默離開──他可以辯解,但是既然判斷出陳區長一定要推行此事了,那麼辯解就毫無意義了……就算辯贏了,又能怎麼樣?區政府還是要這麼搞。

  那麼,再說什麼也就多餘了。

  3829章長征路何在(下)

  可是陳太忠不這麼看,他覺得,連譚勝利這個異端都敢來找自己討價還價,那麼這個幹部下工地的計劃,怕是很多人都是心懷怨念,敢怒不敢言。

  哥們兒是講究人啊,陳區長覺得自己應該以德服人,一言堂固然爽,當心全家火葬場,這個事情不是沒有發生過的。

  還是要通過組織程序的力量,陳太忠想了好一陣,終於下定決心,給隋彪撥個電話,「隋班長……在朝田呢?」

  「嗯,在回來的路上,」隋書記淡淡地回答,「怎麼,有什麼事兒?」

  「今天省道上死了一個稽查隊員,是教委的劉驊。我覺得他因公犧牲,有資格被評為烈士,」陳太忠先說一些別的事,「他的家庭條件不是很好。」

  「嗯,這個我聽說了,你和趙根正處理得很不錯,」隋彪語氣低沉,很有點班長的架子。「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手機不在身邊。」

  合著他也明白,陳太忠是先給他打的電話,聯系不上之後,才找的趙根正──斷沒有理由先找趙根正,再給他打電話。

  所以隋書記這就算表示了,你倆緊急從黨校調人,我是知情的,也能理解──擱在往常,這種情況他肯定不答應,就算你趙根正是黨校校長,但我才是黨委一把手,不經過我允許,區委黨校裡一百多號人,那是你隨便能拉出來的嗎?

  「批烈士是政府的事兒,但這是咱北崇的烈士,我會和你一起向市民政局反應,」隋彪的態度還是很明確的,「這件事情上,我支持你。」

  「多謝班長支持了,」陳太忠笑一笑,烈士的審批手續,可不是那麼簡單的,最後要過省政府。所以縣區一級的領導,必須有高度統一的認識。

  不過這個話題,只是一個幌子。他想說的還是幹部下工地,於是他乾笑一聲,「你幾點能回來?」

  「六點吧,」隋書記淡淡地回答。

  「那來我家吃飯吧?」陳區長發出了邀請,事實上,他已經做好了去培訓中心吃飯的準備,這個問話,不過是個試探,「正好是飯點兒……外國朋友捎來點意大利白松露,一兩都上千塊,關鍵是有錢都不好買到。」

  這話是蒙土鱉的,這個節令就不可能有新鮮松露,就像在國內,十二月吃香椿炒雞蛋一樣──十二月就算有冷凍的香椿,那得變成啥味兒?

  香椿尚且不易保存,何況是松露?

  所幸的是,隋彪真的是個土鱉,他乾笑一聲,「那今天要開一開洋葷了……你跟我還有別的話要說吧?」

  「主要還是品嘗一下松露……這玩意兒太稀罕了,」陳太忠乾笑一聲,掛了電話。

  其實兩人心裡都清楚,就算松露是好東西,卻也不值得陳區長這麼邀請──起碼不至於在隋書記還在外地的時候,就這麼打電話過去。

  六點十分的時候,隋彪來到了陳區長的小院,院子裡已經有七個人了,陳太忠、廖大寶、湯麗萍、丁小寧、林桓、劉望男和扈雲娟──扈雲娟做為廖大寶的妻子,來品嘗一下難得的美味,而劉望男則是以過來人的身份,專門來處理松露的。

  其他人的身份,自是不必細說。

  人雖然多,但是擱在隋書記眼裡,人真的不多,起碼陣營不多,湯總、丁總、劉總和小廖夫妻,都鐵鐵是陳太忠的人,在座的就是兩個外人──林桓和他。

  首要的主題,就是品嘗松露,而今天的松露,是以非常中國化的方式端上桌的──油淋松露,也可以說是涼拌松露。

  就是簡單的松露洗淨切片,將熱油淋上去──這油還不能是香油之類的,會破壞了松露的味道。

  隋彪並不知道,這樣單吃松露的的行為,在歐洲都算得上奢侈,歐洲人吃松露,大多是土豆或者面包裡夾雜一點,就覺得很有范兒了,而在國內,湯裡放點松露,是正常的吃法。

  打個簡單的比方,髮菜很珍貴,大家都覺得髮菜湯是很好的美味了,但要是有人給你端上來一盤涼拌髮菜──這個肯定比髮菜湯強,難道不是嗎?

  但是隋書記享受不了這個味道,起碼暫時享受不了,他夾了兩筷子油淋松露之後,開始專攻辣子雞,又吃幾口之後,他發話,「太忠你找我,有什麼事說?」

  「幹部下工地的事,我希望能成為考核指標之一,」陳太忠相信以隋彪的耳目,應該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他就乾脆利落地往下說,「我希望政府和黨委能達成共識,不下工地的幹部……不值得培養。」

  「你這個話……說得有點絕對了,」隋彪只能報之以苦笑,陳太忠有意讓幹部下工地,這種倒行逆施的事情,早反應到他耳朵裡了,「現在咱們的幹部,要強調宏觀意識。」

  「鬼的宏觀意識,現在的幹部,嬌氣到不得了。不肯下地,只願意坐辦公室了,」林桓毫不客氣地發話了,他今天能來這裡,並不是偶然,他是專程來支持陳太忠的,「不是我吹牛,再過十年……幹部能認清楚稻子和稗子嗎?」

  「林主席,我不是很贊同你的話,」隋彪也喝了點酒,雖然不算酒意上頭,但他也能說點實話,「幹部職業化,這是趨勢……幹部就是幹部。他們不是農民工。」

  「扯淡,」林桓一拍桌子,不滿意地發話,「二十年前你說這話試一試?那時候不管幹什麼,幹部都要沖鋒在前,哪兒像現在的幹部……只懂得享受在後。」

  「幹部們學會綁鋼筋什麼的,有意義嗎?」隋彪拿這倔老頭也沒轍,只得無可奈何地解釋,「他們又不可能去工地上幹活。這是浪費同志們的工作時間。」

  「班長,話不能這麼說,」陳太忠出聲了,「我考慮讓幹部們下工地的初衷,是為了幫北崇培養人才,丁總已經答應,派員幫咱們培養建築人才,但是這個人才一旦學成,很難保證不流動。北崇開不起太高的工資。」

  「那這個可以納入……不對。」隋彪搖搖頭,斟酌一下詞句再次發話。「是這樣,你擔心人才流失,我贊同,但是咱們可以讓被培訓的人簽一個關於違約的協議。」

  「班長你這個說法很好,我也考慮到了,」陳區長點點頭,然而他考慮的,並不僅僅是人才的流失,「但是這不能保證,學成的人才,會把自己學的東西無私傳授給別人,但是對幹部來說,不存在這個問題。」

  合著咱們的幹部不但要下工地,還要回頭教別人?隋彪聽得越發地無語了。

  「對啊,隋書記你去視察工地,看別的工人鋼筋綁得不好,隨手一撥拉他,『讓我來』,然後你露一小手,綁得又快又好,」林桓笑眯眯地接話,「那顯得多親民,多有範兒?」

  「要讓我去打算盤,我肯定強過太多人,」隋書記苦笑著回答,他最早就是民政局的會計,肯定有自己的職業技能,「沒必要門門精通吧?」

  事實上,他很想說一句,掌握不屬於自己領域的技能,那叫不務正業,不過考慮到林桓這老家伙話太多,也就不再多說。

  「多學點技術有什麼不好的呢?」林主席果然不滿意了,「這樣才更容易跟群眾打成一片,才更能提升幹部形象。」

  這種親民式的幹部,早就不流行了,我跟群眾打成一片,能保證我官運亨通、財源滾滾嗎?緊跟領導才是正經,隋彪心裡腹誹,臉上卻是不以為意地笑一笑,「我要真的去工地學習,別人還以為我下一步要調往建委了。」

  「藝多不壓身,」丁小寧冷冷地插句話,她打小就浪跡街頭,很強調自食其力。

  「這句話不錯,可以做為活動的主題,幹部為什麼就不能幹體力活?」陳太忠聽得點點頭,接著又語重心長地發話,「這個活動的目的,不光是要幹部學習技術,同時也算體察民情……」

  「什麼叫心裡裝著百姓?一個幹部,只有真正知道老百姓到底有多苦多累,才能更理解老百姓,這對他們的成長和未來的發展,是有好處的。」

  我還沒答應呢,你倒把主題定下來了?隋彪聽得有點惱火,「其實下基層慰問,送溫暖活動,黨委一直也在搞。」

  「那些都是走馬觀花的東西,沉不下去的話,最終會淪為走形式,成為面子工程,」陳太忠斷然反駁,「咱北崇財力不夠雄厚,搞個憶苦思甜吃頓棒子面沒問題,但一頓飯就能提高了幹部的思想覺悟?那是做夢。」

  「要說重走長征路什麼的,咱玩不起,也沒那時間,要強調因地制宜,讓幹部下工地學習技術,然後還能傳授技術給他人,這是符合北崇發展需要的,長征路真的不用重走……它就在咱們腳下!」
zzr 發表於 2013-3-17 22:25
3830-3831要改

  w3830章要改(上)

  面對陳太忠如此強烈的反應,隋彪只能報之以苦笑,事實上這已經屬於黨務範疇了,但他也不能出聲反對,「那你的意思是?」

  「其實這跟送溫暖、下基層的性質是一樣,」陳太忠淡淡地回答,他原本只是想解決北崇勞動力技能提升的問題,不成想這個建議提出來,居然這麼多人反對。

  越是這樣,他還就越是不服氣了,因為他覺得自己的建議沒有錯,幹部就只能坐辦公室,或者下去走馬觀花地視察一番,又找個特定人群表示一下關懷,這就是全部的工作了?

  既然說要講黨風建設,要憶苦思甜,為什麼幹部就不能下工地,是你真的那麼嬌貴,還是說下了工地的幹部,身份就被玷污了?

  所以他索性就將事情往大裡說,「我考慮這個活動,是可以形成一種制度,咱們的幹部,每年抽出一段時間來,學習一門基層的技能,不需要精通,但起碼要過了考核……黨員幹部要強調完善自身的修養,理論要和實踐掛鉤,這就是很好的方式。」

  「一年學一樣?」得,這次連林桓都驚訝地張開的嘴巴,「太頻繁了吧?」

  「那就兩年學一樣,起碼幹部提拔時,應該有一門非專業的技能,」聽得出來,陳太忠是執意要把此事跟幹部提拔掛鉤了,「下次提拔時,再加一門……」

  「四體不勤五谷不分。就能坐在辦公室裡當幹部,除了吃喝玩樂,就是作秀走形式,反而視勞動為恥辱。我就納悶了,咱們的體制,什麼時候墮落成這個樣子了?再往前推六十年,這個作風打得過國民黨嗎?」

  「你說得有道理,」隋彪點點頭,這就是事實,由不得人否認,不過他也有自己的看法。

  「但是你說到這個自我修養了。我就跟你說一說,不管勞動多麼光榮,我們首先要強調的,是黨的領導。是吃透黨中-央和上級組織各種精神,不瞞你說,就算我是黨委書記,光是認真學習這些理論和政策,我所有業餘時間加起來都不夠。」

  「這種閉門造車。琢磨出來的也是黨八股,」林桓的嘴巴真的不好,說出來的話很傷人,「太忠這個思路。最大的好處就是有考核,這就意味著不會流於形式……反正都是送溫暖。下鄉看望貧困戶是送溫暖,教農民工手藝就不算送溫暖了?」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這時候,劉望男插一句嘴,「我也是小縣城出來的,陳區長這個提議,更符合老百姓的利益,不過……就是不好上電視。」

  你這牙尖嘴利的,跟誰學的?隋彪端起面前的酒來一飲而盡,又夾起一片苦瓜來咬得脆響,好半天才微微一笑,「既然你堅持,那我也願意支持,但是這個制度,不好形成。」

  「那就開個動員大會吧,」陳太忠退而求其次,他這個主意想形成制度,真的不容易,而他本來也沒想搞制度,只不過,他真沒想到,大家對幹部下工地,是如此地抵觸,反倒讓他心生不滿——誰規定了幹部就不能下工地?哥們兒還真要叫個真。

  至於說可能引發眾怒?他才不會在乎,雖然陳某人被眾仙合力,打得穿越了回來,骨子裡對眾怒很敏感,但是他相信,這次不會有任何事。

  首先,他的這個建議是務實的,不是務虛的——雖然看起來像是務虛,其次,他是政府一把手,是領導,只要能跟隋彪達成一致,強行推行不會有任何的問題。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這句話在官場,是再靈驗不過,當然,更關鍵的還是那句話,「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沒有人敢空口白牙地說,幹部就不該參加體力勞動——就連黨和國家領-導人,還在深-圳等地種樹呢。

  「動員大會?讓我考慮一下吧,」隋彪沉吟一下,最終還是沒給出明確的答復,而且他有很強烈的劃清界限的意圖,「而且我最多召集,你的建議,你來主持。」

  不管怎麼說,隋書記今天的表現,還算是中規中矩,有一定的抵觸,但最終還是同意了,不過不知道為什麼,陳區長總覺得丫有點心不在焉。

  但是他也沒太在意,年輕的區長在慷慨激昂地表現了自己的覺悟之後,開始了很私人的期待——今夜,我該如何享受性福呢?

  第二天一大早,陳太忠起來吃了早飯,正好姜麗質也起得早,兩人在區政府門口「相遇」,小姜同學表示,自己想一看大妮兒。

  「小家伙恢復得不錯,現在已經能滿地亂跑了,」陳區長信心滿滿地表示,「除非知道內情的人,否則就算細看,也看不出她有什麼不同來。」

  「陳叔叔,」楊紫萱見到他到來,才甜甜地一笑,然後臉就一沉,她看到了他身後的女人,於是很惱火地發問,「你怎麼帶著外人來我家?」

  「這怎麼是外人呢?」陳太忠的眉頭微皺,略帶一點威嚴地批評她,「姜阿姨上次還給你帶來洋娃娃,那麼漂亮的洋娃娃,她是很喜歡你的。」

  「她……她就是外人,」楊紫萱見他翻臉,嚇得身子往後躲了一躲,嘴裡卻是小聲地嘀咕,「你是我叔叔,咱們是一家人,她就是外人。」

  「咱們都是一家人,」姜麗質笑眯眯地回答,一點都不生她的氣,然後手一伸,亮出了一個裝衣服的紙袋,紙袋上是一個小女孩,穿著一件粉紅色的公主裙,「阿姨給你帶了條裙子來,讓你開學時候穿的,喜歡嗎?」

  清晨的陽光斜射過來,照在白衣白裙的女孩兒身上。隱約間似乎帶了一圈聖潔的光環,但是她縱然在開心地笑,依舊會讓人情不自禁地生出一絲憐惜來。

  「我……」看著那紙袋上漂亮的裙子,楊紫萱不由自主地咽口唾沫。但是下一刻,她將雙手向身後一背,很堅決地表示,「我不要,我爸爸會給買,爺爺奶奶和陳叔叔,都會給我買,你拿回去吧。」

  「阿姨專門給你買的,你不要,阿姨會很難過的,」姜麗質眉頭一皺,做出一副垂淚欲滴的哀傷——她原本就是憂郁氣質的女孩兒。再這麼一裝,那真的是楚楚可憐。

  「好吧,我要了,」楊紫萱雖然人小鬼大,卻也是有憐憫之心的。她有點暴躁地回答,「謝謝阿姨了,我和陳叔叔是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你不要當不光彩的第三者。」

  「你你……你說什麼?」姜麗質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緊接著,她的身子就劇烈地抖動了起來——她在強壓自己的笑意。對很敏感的小女孩兒來說,這可能意味著嘲諷。

  「陳叔叔就是我的,你爭不過我,」楊紫萱很認真地警告她,雖然這小女孩的認真,怎麼看都感覺有點可笑,「他摸過我,今生今世我就是他的人了,他是老天送給我的最好禮物。」

  「我說,你少看點《還珠格格》之類的,行不行啊?」陳太忠哭笑不得地發話,擱給一個成年女人敢這麼說話,他早就一腳踹過去了,但是大妮兒還是個孩子。

  尤其是她被解救回來之後,不但對他依戀極深,更是對他的態度分外敏感,他若是稍有不耐煩,一轉頭,大妮兒就能在家裡折騰十幾個小時——到最後,楊伯明就會打電話求助。

  被這麼折騰幾回,陳區長也疲了,反正盡量依著她吧,所以他現在也不說重話,「多看一看學前班的教材,馬上就開學了。」

  「好吧,我容忍你在外面的女人,」楊紫萱嘆口氣點點頭,一本正經地發話,「但是我開學,你得陪我去,這是我的底線……」

  陳太忠和姜麗質出來之後,整整地笑了半條馬路,到最後,陳區長笑得都開始咳嗽了,「咳咳……現在的孩子們,真不知道她們整天看什麼。」

  「其實,也挺可愛的,」姜麗質抬手抹一抹笑出來的眼淚,「我小時候也喜歡院子對面的一個男孩兒,一個很霸道的男孩兒,尤其爸爸媽媽都不在家的時候,特別希望他們能在街邊打乒乓球,那是一種安全感吧,但是……我從來不敢跟任何人說。」

  「這個男孩兒叫什麼?」陳太忠冷哼一聲,雙掌交互著搓一搓,獰笑著發話,「敢勾引我老婆的芳心,回頭我去繞雲……我一定乒乒乓乓,把他打成乒乓球。」

  「我不記得他叫什麼了,二胖、二蛋?似乎是帶個二字……小學一年級我就搬家了,」姜麗質笑一笑,「總之,那個時候,我很缺乏安全感,所以我能理解大妮兒的心情,不過,她敢說出來,這就是現在孩子的厲害。」

  「好了,不說這些了,」陳太忠抬手看一看時間,「馬上八點了,咱們還要去武水玩。」

  陳區長現在已經想開了,生活和工作要兼顧,雖然這一群美女煞是扎眼,但終究都是打著湯總朋友的旗號來的,倒也不怕人嚼穀。

  其實,有點或多或少的物議,也並不是壞事,沒有哪個幹部,希望自己的領導是個聖人——遠之則怨近之則不遜,這話是沒錯的,領導和下屬保持距離是有必要的,但是有個聖人領導,大家都會活得很累。

  3891章要改(下)

  眾美這次出游,坐的就是丁小寧的改裝凱斯鮑爾,陳區長假巴意思地開著他的桑塔納,心思早就飛到了大巴車上。

  總之,這是很悠閒的一天,中午大家在外面野炊,凱斯鮑爾做飯的這一套家什,比金龍大巴要略略遜色一點,不過也相差仿佛,大家吃得還是很開心。

  傍晚的時候大家回轉,在路上,丁小寧接到了白鳳鳴的電話,說是單子已經拉出來了,希望能跟丁總詳談一下。

  所以回了區裡之後,陳區長就跟眾美分道揚鑣了。他要去劉驊家,探望一下死者家屬,相關的工作,葛寶玲這邊都准備好了。他僅僅是過去表示慰問。

  劉驊的家很可憐,就是教委的一間小平房,是四十年前蓋的,算是教委的單身宿舍,總共十二三個平米,比之紀守窮還要差一些——據說就這一小間房子,劉驊也爭了很久。

  劉驊的屍體不在小院,前來慰問的人也有十幾個。院子裡搭了簡易的靈堂,劉驊的妻子帶著七八歲大的小女孩兒,在那裡陪著來客說話。

  尤其令陳太忠感到震撼的是,來訪的人裡。有兩戶是全家老小都來了——而這兩戶就是屈溝人,是劉驊的學生,跟著家長一起來祭拜老師。

  從他們的言談中,陳區長能聽出來,劉驊雖然抱怨在屈溝的教書經歷。但作為一個老師,他還是很稱職的,他負責教授語文、音樂和思品——思想品德,大約這便是政治水平高?

  感受到這哀傷的氣氛。陳區長和葛區長也沒有多呆,葛寶玲將一千塊錢塞進劉驊愛人的手裡。悲慟地發話,「這是同事們的一點心意。至於這個肇事凶手,請你們放心,區裡一定嚴懲,會給劉老師一個交待。」

  肇事的真相,其實已經出來了,跟車司機表示,師傅說了,這北崇人卡斷了路,真的太可惡了,無論如何也要嚇他們一下。

  這樣來說,這個思路就很清晰了,不是說肇事司機要撞人,但也不能說他沒有故意的心,丫就是想制造一個「擦身而過」的驚險,好讓北崇人收斂一點,至不濟也要記住自己,記住這個車隊——這次罰款我們可以出,但是下次再攔的話,小心被撞啊。

  但是司機也沒有想到,就碰上劉驊這麼個生瓜蛋子了,所以……就悲劇了。

  「老劉他……算是因公犧牲吧?」劉驊的老婆流著眼淚發話,「我婆婆傷心得住院了,我媽在醫院陪她,我們可以跟凶手要賠償吧?」

  「你們要賠償,區裡絕對支持,只要你們能出了氣,」陳太忠聽得點點頭,「再有就是,不但凶手要賠償,區裡也會有補償……我們打算申報他為烈士。」

  「我們沒錢,但是窮得有志氣,也不差那點錢,」旁邊一個老漢冷冷地發話,「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只求一命抵一命。」

  「別啊,老爸,」另一個中年人發話了,「老二評個烈士,小妮兒的工作有著落了……陳區長,烈士能評上嗎?」

  能評上,享受待遇的也是直系親屬,跟你沒關,陳太忠不知道這個中年人問話的目的,一時間覺得有點心煩,「我們盡量。」

  正在此時,他的電話響了,他正好借此機會,躲出去接電話。

  來電話的是一個熟悉的陌生人,「陳區長你好,我是省委組織的方文,你還記得嗎?」

  「原來是方處,」陳太忠乾笑一聲,「真沒想到你給我打電話……李競最近還好嗎?」

  李競就是省委組織部前來查陳區長作風的那位,結果被同行的方調陰了,但是陳區長不在乎誰陰誰,他在乎的是這件事情是否收場了。

  「李處最近調整了一下,搞調研去了,」方處長的回答四平八穩,聽不出來什麼情緒。

  「恭喜了,現在幹部監督處,就是方處了吧?」陳太忠笑著發話,「我後知後覺,這個恭喜有點晚了……不過不知者不罪,回頭方老板來北崇,我擺酒賠罪。」

  「嗐,什麼老板不老板,都是給領導打下手的,」方文嘆口氣客套一句。

  其實這不個否認,就已經坐實了他的職務變遷,只不過在陳太忠面前,一個省委組織部幹部監督處的處長,真沒什麼可炫耀的。

  下一刻他就岔開了話題,事實上,他打電話給陳太忠,還真的是有事,「陳區長,聽說你們打算搞個『長征路在腳下』的活動?」

  「這個……目前在籌備中,」陳太忠乾笑一聲,心說這事兒怎麼就傳到省委組織部了呢?「只是一點想法,還不是很成熟,方處有什麼指示?」

  「我能有啥指示?」方文聽得就笑,事實上。自打在北崇見了陳太忠的做派之後,他就下了決心,一定要以謙恭之心對某人,「就是覺得。這個想法挺有意思也有深度,沒准可以推廣……幹部監督處對這種事情都很敏感,你知道的。」

  「那我鄭重邀請,請方處來參與這個動員會,有省委組織部的支持,我們也就能更名正言順一點,」陳太忠沉聲發話,然後又補充一句。「嗯,我們打算組織個動員會。」

  「你邀請我,這個……好嗎?」方文沉吟一下,然後略帶一點猶豫地發話。「陳區長,組織部裡我就是個小嘍囉,你真有心的話,得邀請主要領導。」

  對於方處長的猶豫,陳區長可不敢有半點的忽視。前一陣區黨委的一幕他記憶猶新,這家伙看著迷迷糊糊人畜無害的,轉身捅李競一刀子,那叫個反臉無情。

  這是個非常善於掩飾和隱忍。同時又很果決的家伙,陳太忠也沉吟一下。緩緩地發問,「我得邀請主要領導?」

  「邀請一下比較好吧?」方處長加快了說話的節奏。「不管領導有沒有時間,你打個電話,總是個端正的態度。」

  「哦,那謝謝你的提醒,」陳太忠客客氣氣地回答,隨即壓了電話,跟方文說話,讓他覺得有點吃力,當然,他並不知道,方處長也有同樣的感覺。

  接下來,他給岳黃河打電話,岳部長的手機「正在通話中」,過了十來分鐘之後,又打電話過去,依舊是在通話,年輕的區長禁不住悻悻地撇一撇嘴巴。

  六點半的時候,岳部長的秘書將電話打了回來,了解一下情況之後,將手機轉交給岳部長,部長在電話那邊淡淡地哼一聲,「嗯,你說。」

  陳太忠簡明扼要地將事情說一邊,岳黃河在那邊一聲不吭,若不是聽筒裡偶爾傳來的低微呼吸聲,他差點要以為,自己是對著空氣說話了。

  聽他說完之後,岳部長停了差不多三秒鐘,才緩緩發話,「說完了?」

  「嗯,我們想請省委組織部做個指示,要是能有領導來參加動員會,就更好了,」年輕的區長發出了邀請。

  「首先,如果你能保證,不搞成形式主義,我是願意支持的,」岳黃河不愧是省委常委,一句話就戳到了點子上,「領導幹部不能光講理論扎實,也要強調接地氣。」

  「聽您這麼說,是有人搞過這個?」陳區長禁不住出聲發問。

  「你先聽我說完,」岳黃河老大不客氣地訓他一句,卻又回答了他的問題,「綁鋼筋拌混凝土,不止一個地方幹過,這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不過,最終都是走了形式,你要是也搞形式主義,我沒必要專門支持你。」

  說到這裡,岳部長有個停頓,可陳太忠也不敢再隨便插話了,然後他又慢吞吞地表示,「其次呢,我不可能親自過去,這個你知道。」

  「最後……這個活動,據說你打算命名為『長征路在腳下』?」岳部長向某人表明,自己雖然高高在上,卻也能保持耳聰目明——事實上,他知道這些,卻還能沉住氣聽完陳太忠的介紹,這本身就是一種涵養的表現。

  「長征路在腳下,老百姓在心中,」陳太忠很簡潔地回答。

  「不好,要改,」岳黃河輕描淡寫地回答,卻是給人不容置疑的感覺。

  為什麼?陳太忠好懸就問出這個問題來了,不過想一想之後,他還是態度很端正地請示,「那就請岳部長指示。」

  「這標題太大,省裡都不方便用,」某人不問,岳部長卻是輕描淡寫地解釋一下,「關於這個主題,我安排人設計一個吧。」

  「那謝謝部長了,」陳太忠又說兩句之後,掛了電話,腦子裡卻禁不住琢磨一下——標題太大?

  細想一想,這個評價不無道理,長征路在腳下,這個口號由一個小小的縣區提出來,真的是太狂妄了點,而且隱約有影射的意思——現在的發展,比七十年前還是要強很多的。

  說得更誅心一點,現在國泰民安,好端端地你為什麼又要發起長征?目的何在?

  「起名也是個學問啊,」陳太忠想到這裡,輕喟一聲……
zzr 發表於 2013-3-18 21:50
3832-3833調子太矬

  3832章調子太矬(上)

  「這個主題,實在是有夠……」陳太忠呲牙咧嘴地看著自己寫在紙上的八個字。

  昨天他接了岳黃河的電話,今天下午,方文就打過來了電話,很客氣地表示,部長通知我了,要我去北崇,參加一下你們搞的這個動員會。

  既然岳部長表了態,就算方處長是很謹慎的人,也敢明明白白說了——兩人終究是有點交情的,目前也還算一個陣營。

  不過組織部設計的主題,真的有點令人吐血,以至於陳太忠不得不問一句,方處,這主題是你設計的嗎?

  不是我設計的,部長給的,方文很果斷地表示,不過同時他也表示,這個主題不錯啊,平和中有積極的因素,而且通俗易懂。

  簡直太通俗易懂了!陳區長很無奈地看著那八個字,「邁開腳步,動手動腦」——我勒個去的,這就是省委組織部的水平?

  他正在這裡發呆,電話又響了,來電話的是市黨委書記李強,「小陳,晚上有空嗎?」

  「領導親自打電話來,沒空也有空了,」陳太忠笑著回答,現在市黨委和政府都不太理會北崇,他樂得靜下心來發展,不過李書記打電話過來,他還是要端正態度,「接下來我還要見兩個人,大約半小時……需要推掉他們嗎?」

  「那隨你,不過來得晚了,我可不管晚飯的,」李強聽得就笑,對他來說,陳太忠能主動前來晉謁,就很不錯了,省得他一次次地主動往北崇跑,早點晚點真的無妨。

  陳太忠是接近七點的時候抵達陽州的,李書記已經吃得差不多了,見他到來。就要巨中華安排加菜。

  「不用了,路上我已經啃了個麵包。」陳太忠笑著搖搖頭,「溫飽問題解決了,現在最缺的是精神食糧,就等著李書記指示。為我指引奮鬥方向。」

  他可不想在陽州多呆。這幾天由於有天南諸多美女陪著,年輕的區長又扭轉了思路,工作和生活兩不耽誤,日子過得真正滋潤無比。

  「你這陰陽怪氣地說話,我還真不習慣,」李強哭笑不得地搖頭,若是別人這麼說,他可以認為是恭敬,但眼前這廝說,那就是調侃。「人是鐵飯是鋼,先吃飯再說。」

  「都準備好了,就是讓起一下菜,」巨中華笑著接話,「陳區長你還想吃點什麼,也只管點。」

  「我真的一點不想吃,」陳太忠笑眯眯地搖頭,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一口,巨秘書見狀,站起身出去催菜了。

  「叫你來,也沒什麼大事,」李書記待屋裡只剩下兩個人。才慢吞吞地發話,「北崇最近,除了經濟建設,黨務工作搞得也不錯。」

  「這主要是隋書記在操作,我就是幫著敲敲邊鼓,」陳太忠笑著回答,他估計李書記指的是大學生返鄉創業和最近的幹部下工地的事,這兩件事情都是他發起的,但確實是獲得了隋彪的支持,這是不能否認的。

  「隋彪啊……」李強若有所思地嘀咕一句,然後又看一眼年輕的區長,「不說他,北崇搞的幹部下工地,好像反響挺大,支持的和反對的聲音都挺強烈。」

  「嗯,」陳太忠點點頭,並不多說話。

  「又沒外人,你這麼規矩給誰看?陳正奎你都敢打,」李書記哭笑不得地哼一聲,「我就問你一句,怎麼回事?」

  「幹部監督處可能下來人,」陳太忠擠出一句來,這個東西早晚是瞞不過的。

  「幹部監督處的方文吧?你倆老熟人了,」李強不動聲色地點點頭,然後又輕喟一聲,「組織部怎麼定的調子?」

  你知道方文來,不知道調子是什麼?陳太忠還真是有點納悶了,不過再轉念一想,方文的行程不可能瞞過有心人,但是岳黃河的心思,又有誰能揣摩得透?

  「大致還是支持的,」他先說一句廢話——不支持的話,方處長怎麼可能來?然後才嘆口氣,「但是我們開始定的調子,似乎不合適。」

  「你們定的什麼調子?」李強饒有興致地問一句。

  「長征路在腳下,老百姓在心中,」陳太忠意興索然地回答,這個主旨並沒有高調宣布,尤其是後半句,更沒幾個人清楚,岳黃河知道是正常的,李強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這個……真不太合適,」李強沉吟良久,方始緩緩點頭,「口號有點大,關鍵是顏色不對,這個節骨眼上,組織部絕對不會支持你這麼搞。」

  「顏色不對?」陳太忠愕然,他還真沒想到過顏色的問題——大家不都是紅色的嗎?難道懷疑我打著紅旗反紅旗?

  慢著,「在這個節骨眼上」——這大約還是說,意識形態方面的問題?陳區長想到馬上要召開的大會,那可是關系到火種的傳遞和延續,其間就有理念和意識的激烈碰撞。

  會涉及到國家的發展方向?他低頭夾起一筷子韭菜,送進嘴裡,陷入了沉思中。

  「呵呵,」李強乾笑一聲,正好在此時,巨中華推門而入,他也樂得住嘴。

  他不表態,陳太忠可不答應,於是追著問一句,「顏色問題還是方向問題?」

  方向問題,那就是向左轉還是向右看,或者也沒有這麼明顯的區別,細細算起來,大致還要歸到陣營的問題裡。

  「定調的問題吧,」李強含含糊糊地回答,「我必須說的是,你這個調子定得有點高了,你都說了要一心做事……就低頭拉車好了。」

  巨秘書聽到這話,也不做聲,給兩人斟上酒之後,就默默地坐了下來,但是不用眼睛都判斷得出,這家伙的耳朵絕對豎著的。

  「那我低頭拉車,」陳太忠見他這副裝神弄鬼的模樣,也就懶得多說了——不拿點乾貨出來,就想問我岳黃河的調子,看把你美的。

  他是這麼想的,可李強是何許人?只憑眼角眉梢的反應。他就知道小陳心裡的不甘了,於是他微微一笑。也不顧忌巨中華在場,「太忠,你要有點政治敏感性,今年是個很關鍵的時候,誰容得了你大鳴大放?」

  還真是**的問題!陳太忠聽明白了。於是默默地點點頭,這真的不僅僅是利益集團之間的沖突,根本還是發展方向和理念的沖突。

  (寫到這裡,突然發現不會寫了,想簡要地說明白這個問題,起碼得注水一兩萬字——還得是精簡含混版的,細寫的話,又是一本書了,甚至不止一本書,那麼。就略過了。)

  他不說話,可李強不會放過他。「我正考慮去參加這個動員會……你看我這麼幫你,組織部那邊的調子是什麼?」

  「邁開腳步,動手動腦,」陳太忠艱澀地吐出八個字來,只覺得面皮上一陣燥熱——這個調子真的是太扯淡了。

  「邁開腳步,動手動腦?」李強低聲地重復一遍,沉默了五六秒鐘之後,抬手一拍桌子,「好,這個調子定得不錯。」

  你是故意埋汰我吧?陳太忠抬起頭,冷冷地瞥一眼市黨委書記。卻發現李書記眼中滿是輕鬆,一時間他就有點疑惑了,「我真不知道好在哪裡,李書記你指示一下?」

  「好在調子平實,好在回味無窮,」李強笑一笑,「動手動腦四個字,應該是最簡潔明了的概括了,動腦是理論,動手是實踐……只用四個字,就說明了理論離不開實踐,而實踐也是為了驗證理論,這真是大才……」

  以李書記的理解,以前大家只強調理論結合實際,現在都強調動手了,這就是擺明車馬的支持,只不過不便說得太明白罷了。

  至於說邁開腳步,也很好解釋,可以理解為擺脫思想桎梏,堅定地邁出發展的腳步——這是偏重政治的一面;也可以解讀為,北崇的經濟相對落後,要邁開腳步,一心一意地求發展。

  在某人眼裡不堪入目的八個字,居然能被李強如此地認識,不得不說,中華的語言太精深博大了,而如何才能正確和深入地解讀,跟解讀者的眼界和層次大有關系。

  與此同時,縣區搞什麼活動,越直白通俗越好,更不要沾染什麼顏色——就算嘩眾取寵,也不要跟敏感字眼有關,所以在李強眼裡,這八個字真的見水平。

  解讀完畢之後,他看一眼陳太忠,「對於我的話,你有什麼異議嗎?」

  「沒有異議,只是覺得很沒勁兒,」陳太忠嘆口氣,黯然地搖搖頭,「我們真的是想做出點事情,這不疼不癢的鼓勵……沒幾個人能理解。」

  「省委組織部都關注了,你還不滿意?」李強哭笑不得地搖搖頭,「我跟你說,岳部長都對你寄予厚望了,別不知足。」

  「他對我寄予厚望?」陳太忠驚訝地反問一句,哥們兒怎麼就沒感覺到呢?

  「他幫你定調子,難道不是對你寄予厚望?」李強語重心長地反問一句。

  嘖,明白了,陳太忠這一刻,是真的明白了——岳黃河不是對我寄予厚望,而是對哥們兒的成績寄予厚望。

  所以,丫連主題都幫我想好了!

  3833章調子太矬(下)

  陳太忠這麼想,非是無因,一個縣區的小小的活動,能驚動省委組織部就殊為不易了,想得到具體的指導,那真的太難太難——人家不是不想指導你,而是指導你太跌份兒。

  所以對下面縣區的那些事兒,上面壓根兒就是一掃而過,要是沒人在意的話,北崇區搞個「長征路在腳下」,也不是多大的事情——根本捅不到省級領導這個層面來,能有多大事兒?

  在岳黃河這個層面看來,縣區這一級幹部做事,有太多的不確定性,而且中間隔得比較遠,就是常言說的夠不著,再加上,他還要防著別人打他的旗號做文章——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世間事真的是如此。

  但是陳某人辦事的能力,天下皆知,基本上是金字招牌。

  所以岳部長關心此事,所以岳部長幫他設計主題,所以岳部長派方文參加……

  總之,此事若是沒有明顯效果。那跟省委組織部沒什麼關系,一旦效果極佳。大家順著線看一下——哦,原來這基調就是岳黃河定的。

  意識到這一點,陳太忠有點淡淡的哀傷,真的個個是搶成績的好手。但是他轉念又一想。別人想讓岳黃河伸手,也得有這個面子呢,這……也算對哥們兒的一種肯定吧?

  「厚望和失望,往往也就在一念間,」陳區長的話有些意興索然。

  「後天是動員會,我暫時沒有具體的行程安排,」李強拿起一根牙簽,塞進了嘴裡,然後又伸出一只手捂住嘴,很優雅地挑牙縫。「但是,貿然去也不合適。你那兒連個副廳都沒有。」

  這是一個很關鍵的表態,省黨委和區黨委,中間還隔著個市黨委,而陳太忠在市裡的關系,基本上是一片空白,沒人敢惹他,但是也沒人親近他。

  李強願意去動員會,那就是對北崇這個活動的高度肯定,再加上方文。這省裡市裡的承認都有了,大家心裡也就更安生了——陳太忠可以強行推動這個活動。但是……誰會嫌自己的幫手少呢?

  可李書記的話說得也對,就算方文出面,也不過是省委組織部來了個處長,他想摻乎此事,似乎有點……反正會給人一種奇怪的感覺。

  「李書記有話請講,」陳太忠卻是看出來了,李書記似乎有什麼訴求,「我這整天聽領導指示了,合適的指示,那我肯定執行。」

  這有點趁人之危的感覺,李強心裡猶豫一下,最終還是笑著表示,「也沒啥,聽說最近北崇的女幹部……表現很踴躍。」

  「這個我是真不明白,」陳太忠先是一怔,然後就笑著搖搖頭,「誰比較踴躍?」

  「大家反映,劉海芳不錯,王媛媛也不錯,」李強似笑非笑地回答,「劉海芳是再說了,但是王媛媛……不少老幹部認為,她有破格晉升為正科的資格,太忠,這個機會很難得。」

  「有人要保那個混蛋了?」陳太忠終於反應了過來,高至誠這兩天還關著呢,至於說以什麼理由關這麼久,他也不知道分局那邊怎麼搞的,也沒興趣知道。

  當時他向施淑華開出的條件,就是誰想保那廝出來,得將王媛媛扶正,而且兩年的紅線一過,必須副處。

  「不保怎麼辦?」李強無奈地白他一眼,「啥名義沒有,現在一直關著……最高法那邊都有人提意見了,這麼搞下去,誰也扛不住。」

  李書記知道的消息遠不止這點,他知道高家都找上了律師,死活要保高至誠出來,甚至威脅要登報曝光,但是北崇分局那邊私下有話:只要事態再大一點,姓高的肯定要「試圖逃跑」,不信你們就試一試。

  在下面地方,遇上這種鐵了心不講理的主兒,又有根基深厚的陳太忠在支持,再大的能量也空降不下來,所以別看高至誠是最高法的子弟,硬是被北崇非法羈押到現在。

  老李你得了什麼好處呢?陳太忠似笑非笑地看一眼李強,沉吟一下點點頭,「那兩年以後,小王的副處,也得麻煩李書記了。」

  「兩年以後的事情,誰說得清楚呢?」李強微笑著搖頭,他幫人可以,絕對不想把自己套進去,「就算我現在答應你,你也得相信不是?」

  「我是信得過李書記的,」陳太忠聽得就笑。

  「再說吧,如果到時我有能力,當然沒問題,」李強卻絕對不會把話說死,別的不說,只說他萬一調走了,小陳追著過去要官怎麼辦?他相信這家伙絕對做得出來這種事,「後天的動員會,我可是要過去給你捧場的。」

  「呵呵,」陳太忠繼續笑,這次他索性不回答了,不過此時無聲勝有聲,原因大家都明白——老李你都告訴我,岳黃河打算搭我的政績車了,你去捧場,何嘗不是要分一杯羹?

  李強無奈地看他一眼,有氣無力地拋出一塊肥肉來,「關於劉海芳,你有什麼打算?」

  「我覺得還行,最近我正考慮,搞一個區資產管理公司,孟志新是首選。」陳太忠慢條斯理地回答,「劉海芳的問題。還是要看市領導的意思,我不好置喙。」

  「她都已經開始接手計委了,你不好置喙?」李強不滿意地哼一聲。

  「我肯定願意用熟悉北崇的人,」陳太忠回答得坦坦蕩蕩。他對劉海芳還算滿意。但是他也沒興趣極力為她爭取副區長,這個人情可是不好領的,還是看她自己的活動能力吧。

  所以他就是單純的就事論事,「市裡再派幹部過來,熟悉北崇還是要一個經過,現在我們根本等不起,而且……北崇需要的是埋頭做事的幹部。」

  這話說得老大不客氣,就差明說——我們北崇擔心,市裡再派下一個不靠譜的幹部。

  巨中華看到李強和陳太忠的討價還價,心裡也是異常地震驚。他已經知道某人強勢了,卻沒想到。這廝能強勢到如此的地步——敢揪著王媛媛副處的問題不放,也敢公然表示,對市裡派下的幹部不放心。

  而以往很強勢的老板,面對這咄咄逼人的家伙,居然如此地有耐心,想到這個,他心裡禁不住地暗嘆:不知不覺,陳太忠就成長到了這個程度,他相信。就算自己外放個縣黨委書記,加上李老大的支持。怕是也比不上這家伙的強勢。

  不過,任是誰有這麼一個強力的下屬,也會頭皮發麻吧?

  「那就說定了,這個面子給你了,」李強一擺手,硬是把劉海芳的人情算到了陳太忠頭上——事實上,也有其他人跟李書記打招呼,一份人情賣好幾個人,這才是為官之道。

  這個人情,領得還真有點莫名其妙,陳太忠無奈地笑一笑。

  但是憑良心說,他對劉海芳所表現出來的能力還算滿意,她跟王媛媛相處得也算融洽,如果真要陳某人決定的話,她差不多是首選,能得到這麼多,他已經可以知足了。

  於是年輕的區長問一句,「陳正奎那兒,不會有干擾吧?」

  「就算他有想法,派下去的人,站得住腳嗎?」李強淡淡地反問一句。

  第三天上午九點,北崇區「邁開腳步,動手動腦」幹部動員大會在幹部培訓中心隆重召開,將三百余人的禮堂擠得滿滿的。

  北崇區一干常委全部到場,區政府的班子也到了大半,來參加會議的,除了省委組織部幹部監督處的方文方處長之外,陽州市老大李強和市委組織部長遲萬鈞也雙雙到場,還有市委其他一些幹部,比如說,上次也參與調查陳太忠的組織部副部長張浩。

  要不說李強認為,有自己的支持很重要,他一來,再加上他帶來的人,整個大會起碼提高了一個檔次——北崇的幹部見到市黨委書記到場,大多數人真的連大氣都不敢出。

  不過李書記顯得很和藹,隋書記請領導做指示,他就笑著表示,「我主要是旁聽來了,對於新生事物,市黨委是願意大力支持的,至於你們能做到何種程度,就看大家的努力,和區領導班子的魄力了。」

  接著是遲萬鈞講話,遲部長也沒多說,就說你們北崇是個試點,如果搞得好的話,我們會考慮推廣的。

  簡而言之,這二位口頭的支持有,但也就是那麼回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蹭成績的意圖很明顯,倒是方文的態度很明顯。

  「北崇在組織建設上不斷創新,從大學生返鄉創業,到現在的邁開腳步動手動腦,省委組織部對此高度關注,並且歡迎這種正面的、積極的嘗試,來之前,岳部長曾經叮囑我,要多走走多看看,要帶著耳朵和眼睛來,嘴巴帶不帶的,無所謂……所以我也就不多說了。」

  打領導的旗號,一向是上面來人的不二法門,不過方處長把話說到這個地步,省委組織部的態度,那是一覽無遺了。

  這還不是最讓諸多幹部吃驚的,更令人吃驚的是,原本大家聽說,隋書記只負責召集一下,主要發言的是陳區長,不成想在接下來的時間裡,隋書記對著話筒,滔滔不絕地講起了活動內容和具體流程,並且以區黨委的名義,號召大家要高度重視,積極主動地報名。

  陳太忠坐了兩個小時,才輪到他發話,年輕的區長拿過話筒來,就笑眯眯地強調一點。

  「區政府會做好後勤保障工作,下工地的時間,多發兩倍日工資,考核獲得優秀稱號的,還有獎金,不過這個獎金是多少,目前不能說,以免大家耽誤了本職工作……」
longwang 發表於 2013-3-19 21:24
3834章 收穫季節(上)

    對大多數的北崇幹部而言,省黨委、市黨委加上區黨委幹部的講話,加起來也比不上陳區長最後的一句話——下工地是要發補助的。

    一個縣區裡,最多的還是基層工作人員,他們大多沒有什麼來外快的機會,而北崇又是個極其落後的城區——想一想廖大寶工作之餘還要開私車,就可想而知他們的困頓。

    對下工地牴觸最強烈的,就是這些人,區政府搞你的面子工程,讓那些領導幹部去就行了,何必為難我們這些苦哈哈呢?

    還有人說得更難聽,既然我要下工地了,還不如去找個施工隊賣苦力,順便幫施工隊協調一下各方關係,活不會太累,錢也不會太少。

    事實上,目前北崇的公職人員中,不少人都暗暗搞了第二職業,讓自己的父母兄弟搭建個草台班子,接工程、跑運輸或者是販賣物資什麼的,也有人搞大棚、種樹苗之類的,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經濟一旦飛速發展,帶動周邊產業的能力,是相當可怕的。

    陳區長對公職人員家屬經商,目前是採取默認和縱容的態度,他在天南時的嚴查,和目前的縱容並不矛盾,人在的位子不同,處理事情的角度也就不會相同。

    他如此做事,一來是胳膊肘向裡拐,想把財富留在區裡,便宜了自家人,二來也是希望北崇人能通過鍛鍊,儘快地提高各項技能。

    他將城區的藍圖設計得非常宏大,若是等蛋糕做大,北崇這邊如果吃不下去,只能幹看著,陳某人是要跳腳罵娘的。

    幹部家屬是不允許經商,但是等北崇發展起來之後,再來強調也不遲,目前不宜聲張。

    扯遠了,對基層工作人員來說。區裡搞這個形式主義,實在太蛋疼了。有這時間,還不如琢磨一些賺錢門路,就算沒門路,在家歇著享一享清福也算。這大熱天兒的。

    至於說下工地的時候。中午可能管頓好的——誰會稀罕?咱就不吃這一頓了。

    待隋書記宣佈,下工地的幹部只管中午一頓飯,而且伙食標準要向工人們看齊時,多少人都決定了,說破大天來,我也不會報名。

    不成想,臨到會議結束之際,猛地冒出這麼個說法,對於那些沒有外財的路子的公職人員來說,這就是天大的好消息——沒錯。加兩倍的日工資補貼,足以讓人心動。

    至於說午飯差一點。對貧窮的公職人員來說,這真的不是什麼問題,他們也不是沒參加過活動,大多數人都認為,與其大魚大肉地吃喝,鋪張浪費,倒不如將酒菜的費用折算成錢,只不過這個想法有點沒出息,一般時候大家不好意思說而已。

    有一個例子。大家都比較熟悉——沒錯,還是廖大寶。誰讓大家對他熟呢?

    廖主任當年,就算落魄到跑黑車了,手邊也沒少過福利和禮物,以他當時的處境,若是能選擇的話,相信他會很不介意地說出三個字——折現吧。

    對沒門路的公職人員來說,這真的是個好消息,而對於那些有門路的來說,下工地根本就是唯一的選擇,如果他們不響應號召,那就是不給陳區長面子,如此一來,他們的門路就不好保得住了——陳區長絕對是個愛叫真的人。

    普通公職人員沒意見,大大小小的領導們自然更沒意見了,在體制外的人看來,當領導的都要坐辦公室,要講個派頭,下工地就是恥辱,陳太忠這麼折騰,會得罪大多數人——必須指出,這是實實在在的外行話。

    為了討好上級,為了保住官位,為了上進,傾家蕩產送錢財、罔顧廉恥送妻女的主兒,真的不要太多,相較而言,甩開膀子幹幾天活,算多大點事兒?

    幹部的威嚴,只是相對於老百姓而言,對上領導也說尊嚴,那是腦子進水了。

    總之,陳區長揮一揮支票,北崇官場的風向在瞬間就轉變了過來,會議結束之後,是十一點半,十二點有會餐,但就在這半個小時裡,就有那幹部跑到區政府的公示欄,抄起了幹部下工地的分工明細和時間期限。

    對於他們來說,區領導都是高高在上的,就算排隊等在那裡,也未必能見得上一面,中午吃飯的時候,領導能在桌邊轉一下就不錯了,倒不如來點實惠的。

    北崇區政府也是奇葩,這種純粹對內的活動,居然也公示了出來,不過就是陳區長的話了——區裡幹部為老百姓做了點什麼,也要讓老百姓看到。

    公示欄裡,貼著的是一系列下工地的工種和期限,還有人員額度的安排,雖然額度足夠北崇每個幹部一人報兩項,但是那些期限長的辛苦活兒,名額也不是特別多。

    這麼一番折騰過後,就是中午的飯局了,就像大家想的那樣,既然是動員會,為了鼓足士氣,市委組織部長遲萬鈞少不得要陪著方文、隋彪和霍興旺向大家敬一圈酒——這個時候,李強就沒必要出面了,李書記是以貴賓身份來的,打氣這種小事,還真不用他操心。

    酒足飯飽之後,該休息的休息,該走的就走了,李強和遲萬鈞返回陽州,不過組織部副部長張浩留下了,專程招呼方文——張部長和方處長以及陳區長有交情,所以這麼安排。

    事實上,遲部長也有心留下來,不過方文雖然是組織部的,口子實在差了點,若是三大處的,遲部長可以毫不猶豫地視作平級,但幹部監督處真的不夠看,而傳說中,方處長是得了岳部長的賞識上位了,為了避嫌,遲萬鈞只能先走了。

    方文也沒呆多久,大約是一點半的時候,陳太忠送他上了高速,張浩也在一邊陪著,臨上高速前,方處長扯著陳區長到了一邊,「今天怎麼回事,不是隋彪只負責召集嗎?」

    「他見來的領導多吧。」陳太忠笑著回答,「昨天晚上跟我打的招呼。」

    他對這個倒不是很在意。老隋雖然拿走了他的發言稿,但是發補貼的消息,是他宣佈的,這個消息是最能提升士氣的。陳區長就覺得。今天的風頭,還是自己出得最大。

    「倒是,沒想到李強也來了,太忠你厲害,」方文笑著點點頭,他沒覺得自己來,有什麼不合適,畢竟陳區長是入了岳部長眼的人,他一個小處長來湊個熱鬧,誰也說不出什麼。但是能讓李強也過來,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李書記來之前。會場最大的幹部不過是正處,就算組織部見官大半級,但方處長也僅僅是正處,但是李書記一來,最大的幹部直接變成了正廳,不但跳過了副廳的級別,還是正廳裡面頂級的幹部,半步副省。

    而且由於他的到來,副廳也隨之出現了——市委常委級別的副廳。方處長不得不佩服。

    「李書記最近比較空閒,」陳太忠笑一笑。也不好多說這個,只能將話題引回去,「隋彪終歸是黨委一把手,他來做這個發言,是再合適不過的,有利於活動的推行,反正這個後勤保障,是歸我區政府表態的,我也沒吃虧不是?」

    不但沒吃虧,在陳某人的算計裡,他這最後的發言,起到了中流砥柱扭轉乾坤的作用——而且隋彪也沒跟他爭這個宣佈權,區裡在場的幹部,應該能判斷得出,誰的話更權威。

    「你的話沒錯,」方文點點頭,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的表情看起來多少有點怪異,「不過,也可能有一些其他因素,你要多想一想。」

    我就最煩多想一想了,陳太忠的骨子裡,是快意恩仇之輩,最見不得別人說話吞吞吐吐,但是想到方文這個人不可能無的放矢,他猶豫一下,試探著發問,「但區裡的錢袋子是在我手裡……也是我宣佈的,這個沒錯吧?」

    「他的目光,跟你不一樣,他不會很在意下面人的,」方文微微一笑,轉身就要上車。

    「方處留步,」陳太忠一把就抓住了他,與此同時,他的腦子在急速地轉動著——隋彪不在意下面人,這很正常,隋彪之所以拿走稿子,用意跟省委和市委組織部一樣,就是想搭車佔點便宜,而他並不是很在意,畢竟區委書記管的就是幹部口。

    但是,方文這種肚裡做文章的主兒,居然能鄭重其事地開口提示,這意義就又不同了,他沉吟一下,低聲發問,「隋彪要走了?」

    「這個……哈哈,」方處長乾笑一聲,同樣是低聲回答,「陳區長,時間不早了,我是得走了,別人走不走的,我這小人物說了不算。」

    這個回答,就坐實了陳太忠的猜測——以方文的謹慎,若是無稽之談,丫肯定當下就否認了,更別說還有這麼多提示了,陳區長低聲問一句,「誰會來?」

    「不知道,這個還在醞釀中,隋書記走不走,也是兩說呢,」方文微微一笑,拿開了他的手,轉身走向自己的車,大聲說一句,「我是不走不行了!」

    我說,讓北崇安生發展一陣,會死嗎?陳太忠看著方文的車駛離,心頭泛出了一股濃濃的無奈,哥們兒才跟隋彪磨合得差不多了啊……
longwang 發表於 2013-3-19 21:24
3835章 收穫季節(下)

    張浩並不知道兩人說了什麼,看到陳太忠神情寥落地走回來,就強忍心中的妒意,走上前問一句,「太忠,怎麼回事?」

    「沒什麼,覺得有點無聊,」陳區長心不在焉地回答一句,上了自己的車。

    終究是個實力為尊的社會啊,張部長看著他的背影,不著痕跡地搖搖頭——三人同為正處,認識也在同一天,相處得還不錯,但是那兩位正處,一個見官大半級,一個新鮮熱辣到燙手,人家倆能說的話,我這個正處都沒資格聽……

    他在這裡糾結不提,陳太忠也是心潮起伏,他還真沒想到,隋彪是要走了,黨代會開過沒幾天的嘛。

    不過,有些東西還是有預兆的,現在想起來,「長征路在腳下」這個活動,隋書記一開始是不贊成的,但是陳區長慷慨激昂了幾句。隋彪就不再說什麼——擱在往常,有類似的退步。隋書記肯定要爭取一點補償條件的,但是他沒有爭取。

    其次就是兩天前在市裡,李強說起來隋彪,也是一臉的古怪模樣。說明李書記對某些發展。也是有耳聞的。

    當然,最關鍵的還是,今天的發言稿是隋彪念的,陳區長只當這廝看到來的領導多,想一改初衷賣弄一下,就說我讓你賣弄好了,反正抓人心的東西,是由我來宣佈的。

    不成想方文在走的時候,要問一句隋彪怎麼改了初衷,這個提示很婉轉——其實都未必算提示。他只想瞭解一下,陳太忠是否知情。

    陳太忠當然是不知情。但是他一想,隋彪想蹭政績,卻又不在乎人心,丫圖了什麼?

    想來想去,就只有一個可能,隋彪要走了,因為要走了,所以可以不在乎人心——我死後哪管洪水滔天?

    但同時也因為要走了,他看到「邁開腳步。動手動腦」的活動,有這麼多重量級領導的支持。自上到下地形成了體系,隋彪估計是覺得這個不可思議的活動,很可能成功。

    那他就可以考慮蹭著沾一沾光——就算他後腳走人,這個活動也是在他手裡發起的,幹好了有他一份功勞,幹不好也是後面人不爭氣。

    至於說下面人是什麼樣的感覺,他沒必要去關心,所以對於陳太忠拿走最大的這一塊,他一點都不放在心上,抓住眼前的發起權才是真的。

    「多事之秋啊,」陳太忠禁不住嘆一口氣,在別人眼中,北崇風平浪靜政通人和,發展也挺快,是大家羨慕的對象,但是……祥和背後的刀光劍影、權力博弈,誰又看得到呢?

    廖大寶雙唇緊閉,面無表情地開著車,他感覺到了,領導此刻只是單純的感慨,而不是要跟自己說什麼。

    陳區長也沒跟他說這些話的意思,他閉上眼睛沉默了好一陣,才緩緩發話,「去閃金吧,看一看紡織廠搞得怎麼樣了。」

    在北崇目前的項目中,除了油頁岩和清陽河兩個電力項目,就數苧麻廠大了,脫膠廠是初級加工,建設工期相對較長,而且環保這一塊很要命。

    紡織廠屬於再加工,技術含量比較高,設備安裝也比較便捷,而徐瑞麟也是操心的主兒,施工進度並不比捲煙廠慢多少。

    不過有一點需要指出,北崇的苧麻,高支紗始終是個不好突破的技術壁壘,這個壁壘的產生,根本不限於紡織,跟脫膠都有關,甚至育種的責任更大一點。

    不管怎麼說,兩個廠子在建設中,基調定得也很高,陳區長走進脫膠廠,視察在建的污水處理池時,正碰上徐區長走過來,他頭戴安全帽,汗水順著安全帽的繫帶一滴接著一滴掉落,T恤的前後心也已經被打得透濕。

    「進度怎麼樣?」陳太忠隨口問一句。

    「進度沒有問題,現在天熱,過幾個小時,涼快一點才能全出工,」徐瑞麟抬手抹一把汗水,「我正要跟你反應,再撥點錢吧,二茬麻下來了,計劃收麻的錢不多了。」

    「不是劃了五百萬嗎?」陳太忠聽得有點訝異,「咱的苧麻有多少種植面積?」

    「外面縣區進來的苧麻不少,」徐瑞麟苦笑著回答,「咱的收購價是每公斤六塊二,比外面五塊五的上門收購價高不少,現在已經收了將近七百噸,沒多少錢了,二茬麻扛不下來。」

    「那三茬就更扛不下來了,」陳太忠沉吟一下,方才發問,「再劃一千萬夠不夠?」

    「最少也得那麼多,」徐瑞麟點點頭,「咱的名氣傳出去了,有些手裡捂著頭茬麻的還會賣過來,再加上麻價還會有波動……不能再少了。」

    「哎呀,這張張嘴,一千萬就又出去了,」陳區長苦笑著搖搖頭,要不說這當家難呢?北崇目前算有錢的了,但是架不住花錢的地方更多,「能不能限制一下外面縣區的苧麻,優先收購本地的?」

    「你要是一限制,那就全是本地的,」徐瑞麟聽得就笑,又抬手抹一把汗,「外面的隨便找個本地人,花點小錢中轉一下,那算多大點事?而且咱們這個苧麻廠的規模。早晚是要上去的,就權當結個善緣吧。」

    「那就再劃一千五百萬好了。」陳太忠一聽是這個說法,也沒了脾氣,索性多劃一點出來,「老徐你也稍微注意一下身體。這大太陽的。」

    「沒轍啊。等一會兒我還得去濁水,再過倆月,娃娃魚苗就到了,」徐瑞麟苦笑一聲回答,「時不我待,多少人眼巴巴地看著呢,這個關鍵時候掉鏈子,是要挨罵的。」

    幹部都像你這樣的話,老百姓得多幸福?陳太忠笑一笑,轉身才待離開。猛地想起一個問題來,「老徐。你說咱的苧麻製品,能不能從部隊裡弄點單子?」

    「這個……不知道,」徐瑞麟猶豫一下,老老實實地搖頭,「部隊的採購那一套,我不是很熟,不過咱們這是日用品,不是什麼新奇東西,應該是存在競爭者的。」

    要跟那些既得利益者掰腕子。陳太忠點點頭,目前的北崇還真是經不起折騰。

    看到徐區長做事如此辛苦。陳區長覺得自己這兩天,過得有點懈怠了,心裡有點微微的慚愧,可再轉念一想,哥們兒憋了這麼久,稍微放鬆兩天,可以理解的吧?

    他的女人裡,現在也只有張馨、丁小寧和劉望男還留在這裡,其他人都是有事回去了,不過由於進入了假期,蒙曉艷和任嬌最近要過來。

    這大白天的,總還是要做點事情的,陳太忠上車之後,沉吟一下吩咐廖大寶,「去捲煙廠看看。」

    捲煙廠已經開始正常生產了,目前正值煙葉收購季節,進出的車輛不少,廠裡的建設還在如火如荼地進行中,就是建設和生產兩不耽誤。

    廠門口修起了一排平房,是廠裡收購煙葉的地方,雖然太陽正毒,也排著不少人,還有平車三輪車之類的,上面滿載著貨物,

    街對面房屋的陰影下,還蹲著不少人,有一棟樓房正在施工,由於天太熱停下了,框架裡擠滿了乘涼的人,房東也不干涉——北崇人在這一點上,還是很質樸的。

    陳區長慢吞吞走過去,找個角落往下一蹲,旁邊一個老漢正在吧嗒煙袋,他就隨口問一句,「區裡的收購價怎麼樣?」

    「挺好啊,」老漢笑瞇瞇地回答,他認出了來人,「陳區長,能再貴點就更好了。」

    「這不扯嗎?」陳太忠笑著搖搖頭,「我倒是可想多給你錢呢,你得把煙葉種好。」

    「其實啊,公平就好,」旁邊一個中年漢子回答,他身邊還有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好煙葉當然就貴了。」

    「收購中,有沒有壓品級的現象?」陳區長不去捲煙廠,而是找農民們聊天,自是要瞭解一下下面的聲音。

    「沒有,給得還算公道,」中年漢子笑著回答,「比不上五年前行情最好時候的價錢,不過真是算公道了。」

    「自那以後,就一年不如一年,」老漢義憤填膺地哼一聲,「今年要不是區裡號召種,這輩子也不種煙了。」

    明年種煙的會更多,陳區長聞言微微一笑,那時他初來北崇,還沒建立起足夠的威信,想必明年會大不一樣。

    看到四處都堆積了不少的煙葉,陳太忠就想起來徐瑞麟的話,說不得又問一句,「這些都是你們自己種的?」

    「嗯,」老漢點點頭,沒再說話,看起來是有點貓膩,倒是那中年漢子很坦然地回答,「不是我的也是鄰居的,來時價錢都打聽好了……鄉里鄉親的,信得過。」

    「花城那邊也想把煙葉賣過來,」旁邊有人發話了,「不過那邊好像看得挺嚴。」

    「他們當然想了,咱收得公道,不壓品級,」一邊又有人幸災樂禍地笑了,「煙草那幫人也不敢亂來了……指不定心裡有多恨咱們。」
zzr 發表於 2013-3-20 21:49
3836-3837錢不夠花

3836章錢不夠花(上)

  聽到大家幸災樂禍地討論花城,陳太忠心裡卻是輕松不起來。

  對北崇人來說,花城人是很討厭的,但是……花城的煙葉不討人厭,少了原材料的供應,卷煙廠的生產就要受到影響。

  看到年輕的區長蹲在那裡發呆,旁邊就過來個三十出頭的猥瑣漢子,他呲著黃牙發問,「陳區長,是不是擔心花城的煙葉過不來?我有法子。」

  「有法子你就說嘛。」旁邊的老漢不耐煩地呵斥他。

  「這不是…。」猥瑣漢子乾笑一聲,搓一搓雙手,又咽一口唾沫,「這年頭都流行點子賣錢,陳區長,這個那哈……」

  「你小子欠揍!」帶小孩的漢子眼睛一瞪,就作勢要打人,「要錢要到陳區長身上了?我說,咱北崇的爺們兒,做事要講良心,沒有陳區長,誰能公平地收你的煙葉?」

  「就是,你這貨也太不懂事了。」旁邊的人紛紛附和。

  「我說要錢了嗎?」猥瑣漢子眼睛一瞪,不滿意地掃視大家一眼,「我就是想求陳區長辦件事兒,不大的事兒。」

  「行,我答應你了。」陳太忠想也不想就點點頭,「只要你說得有理,你就可以提個合理的要求,不會信不過我吧?」

  「那哪兒能呢?」猥瑣漢子又乾笑地搓搓手,「就算信不過我家老頭子,也信得過您……那咱借一步說話?」

  「不行。」抽煙的老漢一伸手,就攔住了對方,「別欺負陳區長講信用,先說說你想求區長啥事兒,省得你獅子大張嘴壞了咱北崇爺們兒的名聲。」

  「沒啥不能說的,我就是蓋個煙炕炕煙。」猥瑣漢子也火了,「想貸兩萬塊錢,得有幹部擔保………我請陳區長擔保一下,這不算大事兒吧?」

  「原來蓋煙炕。」大家一聽就沒什麼興致了,賣煙葉的誰還不知道煙炕?

  這煙炕稱為炕其實並不是真的炕,或者稱為窯更合適一點,是用來烤煙葉的,青蔥的煙葉被綁扎好之後,就送入煙炕用火熏烤,再出來時就是黃澄澄的煙葉了。

  像湯麗萍當初想買個烤煙葉機加工煙葉,這就是取代了煙炕的作用,不過機加工出來的很多時候還真不如土法兒好用。

  北崇山多,很多煙炕都是依山而建,跟窯洞沒太大的區別,但是想在平地上搞,就要拿土石蓋起這麼個東西,形狀大約跟碉堡類似,除了有數的幾個口子,被密封得嚴嚴實實。

  煙農交煙葉,交的都是烤制好的而煙葉的收獲季節是固定的,煙炕忙也就是那麼一陣,所以對煙農來說,有個屬於自己的煙炕,或者跟某幾家人共享一個煙炕,就不用擔心煙葉烤制的問題了。

  若是種了煙葉四周又沒有煙炕,那可就悲催了得跑到鄰村去協商預定,協商不到好時間收成就要受到影響,所以只要是種煙葉的,沒人不渴求擁有自己的煙炕自己的煙葉隨便烤,幫別人炕煙還能收點錢。

  「成,我擔保你。」陳太忠二話不說就點點頭,別說只是擔保,主意出得好了,哥們兒送你個煙炕,也不比散根煙給你更難,「那進我的車裡細說?」

  這廝要跟我悄悄說話,想必有些內容,是不便被人知曉的,嗯,能理解。

  「您答應了,那什麼地方說都無所謂了。」猥瑣男人哈地笑一聲,又伸出食中二指晃一晃,「能給根煙嗎?我一直挺想看看,特供煙比咱非崇煙就強到哪兒去了。」

  這話一出口,無數雙眼睛看了過來,這裡全是煙農,評價起煙絲好壞,沒幾個外行,而陳區長的煙好,在北崇也被傳得神乎其神了,誰還不想開開眼?

  「好說,在場的一人一根。」陳區長掃一眼,發現周遭起碼圍了五六十號人,於是沖廖大寶一擺手,「小廖,後備箱裡拿煙,讓大家嘗一嘗。」

  廖大寶拿出四五盒煙來,一人散一根,有人拿上就抽了,有人則是小心翼翼地收起,還有人圍著廖主任,要他捻開兩支煙,分點煙絲給大家做鑑定。

  還更有好奇心強的人,已經將自家手裡的煙捻出一點點煙絲,細細辨別和品味,各人心思迥異,場面也是熱鬧異常。

  不過,終究是有人記得主題的,抽煙的老漢一邊將熊貓煙夾到耳朵上,一邊就拽住了猥瑣漢子,「我說,陳區長答應擔保了,你煙也拿了,該說你的點子了吧?」

  「那是,必須說了。」中年漢子將自家孩子分到的那根煙沒收過來,在一邊接話,「你要說得不合適,大家可真不答應。」

  「我已經說了啊。」猥瑣漢子笑眯眯地沖陳太忠擠一擠眼,那神態是要多猥瑣有多猥瑣,可他偏偏要要做出一副心有靈犀的樣子,「陳區長已經知道了,對吧,陳區長?」

  「嗯。」陳太忠緩緩點頭,這廝明顯是在考校他,他不能讓人這麼小看了,而且他也有所猜測了,不過還需要一些時間,來捋清思路。

  「那到底是個啥點子?」老漢好奇地追著發問。

  「煙炕。」陳太忠淡淡地吐出兩個字,他直覺地意識到,問題就在這兩個字上--起碼是由這兩個字延伸出去的,但是具體的操作,他還沒理順,可也不能不說話,以免別人小看了政府幹部的智商。

  「煙炕……咱不是說花城的煙葉嗎?」中年漢子眨巴一下眼睛,表示自己不能理解。

  「問他。」陳太忠沖那猥瑣漢子一揚下巴,一副「我懶得多解釋」的模樣。

  「佩服!」猥瑣漢子一拍手,沖陳區長伸出了大拇指,訕笑著發話,「我一直自以為聰明,陳區長你過……不愧是做區長的,幹部的腦瓜就是夠用。」

  「客氣了,大才在民間你的點子不錯。」陳區長莫測高深地笑一笑,現在他已經分析出了眉目,所以這句話也不是空泛的贊許--面前這廝腦瓜真的夠用。

  「尼瑪,你再不說,信不信我揍你?」中年漢子火了,伸手就去抓人,北崇人的脾氣真的很火爆兩句話不對就上手了。

  「看你們這點智商,」猥瑣漢子身子一躲,讓過了他這只手,不屑地冷笑「就是沒法跟陳區長比,咱在花城邊界上,多搞幾個煙炕,花城的煙葉可不就過來了嗎?」

  「多搞幾個煙炕?」老漢叼著煙桿沉思一下方才發話「這花城也不是沒有煙炕,人家為啥非要過來。」

  「老漢你老糊塗了」猥瑣漢子一指他,一臉不屑地發話,「人家運過來的青葉子,是來加工的,煙草沒理由攔著……葉子運過來,能不能運回去就不是煙草能管的了。」

  「我艸,兄弟你這好主意,」中年漢子聽到這裡,就伸手重重地一拍對方肩頭,北崇漢子就這樣,翻臉快和好也快,「一看就是肚裡做文章的,佩服!」

  陳太忠此刻已經徹底地捋清了思路,這個點子真的不錯--北崇不說煙葉什麼的,直接建煙炕,花城人來炕煙,炕好的煙葉就地就可以賣了,誰都不能說什麼。

  至於說花城人為什麼不在本地炕煙,人家願意去外地炕,你管得著嗎?想硬留在本地炕?也不是可以,炕煙的費用,煙草你出了吧--這一筆費用真的不小,用別人的煙炕,肯定要交錢,煤炭柴火,那也是要花錢買的。

  北崇的煙草之所以衰落,一個是壓品級收購,傷了煙農的心,另一個就是收得太便宜,大家都不說什麼化肥之類的,直接就是一句:連炕煙的柴火錢都不夠,我們還種什麼?

  要不然陳太忠感慨,大才在民間,確實是這樣,猥瑣漢子的建議不能說很獨到,但卻是最管用,尤其這是堂堂正正的陽謀,擺出來之後,花城人也不能有脾氣。

  「那區裡就要扶持大家建煙炕了。」老漢一聽也樂了,只要是個煙農,誰不希望有自己的煙炕?一家一個那是有點奢侈,但是七八家共建一個,就省得看別人臉色了。

  「那就貸款嘛,所以我剛才就不敢當著你們的面兒說,」猥瑣漢子洋洋得意地發話,他是防著同行一擁而上,給自己造成影響,「陳區長答應了給我擔保,我就不怕讓你們聽到了。」

  「尼馬……你真夠陰險。」中年漢子又拍一下他的肩頭,力氣用得格外大。

  「嘖,我就發覺……這錢真的不經花啊」陳太忠嘆口氣,才往苧麻廠扔了一千五百萬,來卷煙廠體察一下民情,就又得花錢了。

  「沒錢就不收他們的了嘛,」老漢嘀咕一句,「先收咱北崇的,沒煙葉了再收外地的,反正花城人是習慣囤東西的……就指著賣個好價錢。」

  「我花城人招你惹你了?」遠處三四個年輕人出聲了,其中兩個一看就是混混,敢在北崇為花城人叫屈的,若不是智商不夠,那就鐵定不是一般人。

  其中一個混混沖陳太忠笑一笑,「陳區長,您這兒收購得公道,我們就來了,也沒招惹北崇鄉親的意思,其實咱們自己計較來計較去,擱給外面人看……還不都是陽州人?」

  「你們花城人欺負北崇人的時候,可沒人這麼說。」有人冷笑著發話,接著就有七八個人直接圍了過去。

  3837章錢不夠花(下)

  「好了,生意就是生意,哪有那麼多說的?」陳太忠擺一擺手,笑眯眯地發話「我看你們幾個膽子挺大,敢不敢在花城擺攤,幫北崇收煙葉?」

  「只要您給個名頭,那沒問題,」發話的混混毫不猶豫地點點頭,「我們掙多掙少,也不用您過問,北崇正常價收購就行了,只要別人找上門來的時候,您做個見話。」

  「這個我能答應你,」陳太忠點點頭,「但是我不會明確授權,而且……你最好不要違背良心,否則的話,後果你知道。」

  這就絕對是灰色地帶游走的行為了,不過這個世界本來就不是非黑即白的,事實上陳區長說得也算婉轉了--我不會允許你打著我的旗號強買強賣的,只不過,你在幫北崇辦事,有人找你麻煩的話,我可以罩著你。

  事實上,在陳太忠看來,北崇之外的老百姓的權益,他沒必要去幫著維護但是北崇要發展,多少也要顧忌點名聲--北崇人雇傭混混,強買強賣低價收購煙葉,這名聲真不好。

  但是他不表態也不行,原材料的匿乏,會影響到北崇卷煙廠的生產,煙草的壁壘,是必須要通過民間人士來突破的。

  「我們不會亂來正大光明地賺差價,我們就夠賺了,」那混混苦笑著回答,「我們不是壟斷買賣,還得扛著煙草的壓力,哪有膽子胡亂壓價?」

  他也聽到了北崇人的對話,於是猶豫一下,他又重點、強調一下「想來北崇炕煙的煙農我們絕不攔著,只賺自己該賺的。」

  「那這就是君子協定,」陳太忠點點頭,他最近一直在強調制度,但是有些實際情況,真的不是完善制度就能解決的「小廖,你登記一下他們的名字不用往卷煙廠報備了……」

  從卷煙廠回來,時間就不早了而此時陳太忠又接到了告狀電話--電業局拉閘限電的現象越來越頻繁,打電話的是區醫院。

  夏天到了,北崇以往都是被拉閘限電的重災區,不過區醫院是有兩條線,可以切換,但是糟糕的是,今天兩條線都停了。

  拉閘限電通常是要有預報的,不過區醫院一條線被預報了,一條線是臨時故障,當時區醫院正有一台手術,隨著叮的一聲警報,各種儀器都不動作了,無影燈也滅了。

  虧得是手術室旁有發電機,三分鐘之後又供上電了,而這手術也不是很要緊,要不然當時就抓瞎了。

  「這個……理解一下吧」陳太忠長嘆一聲,也只能這麼安慰了「咱自己的電廠,很快就能發電了,到時候就不用看別人的臉色了。」

  上一任市委【書】記王寧滬在走之前,信誓旦旦地保證北崇的用電,地電老總康曉安也是這麼說的,但是現在北崇的電量,還是捉襟見肘。

  不過必須指出的是,北崇的用電量,也沒被減少了多少,所以說王【書】記和康總的影響,還是起到了一定的效果要知道,北崇現在自建電廠,已經是電業局的眼中釘肉中刺了。

  最近接到的類似報告很多,甚至像北崇賓館的擴建中,馬媛媛也打來了報告,要求采購一台不低於五十千瓦的發電機,最好是一百千瓦的。

  這個要求不算高,北崇賓館就按一百個房間算,五十千瓦也不過一個房間五百瓦,起碼在陳太忠看來,他要來搞這個賓館的話,怎麼也得先搞個兩百千瓦的發電機。

  「這錢是越來越緊啊。」掛了電話之後,陳區長看著時間不早,轉身悻悻地向小院走去,不成想正正地撞上了白鳳鳴和丁小寧他倆正站在院子的小亭裡。

  區政府原本就是個富商別院,解放後保護得很好,廳堂樓閣什麼的都不少,這二位在亭子裡聊天,應該也是圖個涼爽,沒別的意思,不過就是蚊子多了點。

  「區長,我正跟丁總商量咱北崇的城區建設。」白鳳鳴見到是他,馬上站起身匯報。

  「最近電力的問題,影響很大。」陳太忠很隨意地指示一下,他還不至於閒到吃白鳳鳴的飛醋,「你跟電業局反應一下……再這麼下去,咱們不答應。」

  「我都反應好多回了。」白區長嘆口氣,無奈地回答。

  「他們態度如何?」陳太忠沉吟一下發問,這就是有找茬的打算了。

  「態度嘛……肯定不能說好,根本就不待見咱們。」白鳳鳴知道領導的脾氣,可是現在的電業局,對北崇已經是很克制了,他不想再惹出什麼意外,「不過也給我看了電力調度規劃,咱還算是受到正常對待。」

  「唉。」陳太忠嘆口氣,現在全國都缺電,實在是沒辦法的事情,他琢磨一下發問,「你說咱們要不要買上幾台大功率的發電機?」

  「大功率的沒必要太多。」白鳳鳴搖搖頭,「有三四台,能保證黨政主要部門就行了,關鍵是要有一批小的發電機,就算將來電力供應充足了,邊遠山村等地方,也用得上。」

  「又是一批。」陳太忠聽得就是一呲牙,買幾個大點的無所謂,買一批……就算是小的,那得多少錢?一時間,他都有心再發動農民貸款買這個了。

  不過這也就是隨便想一想,農民們不知道比區政府窮了多少,陳區長又怎麼可能再去掏農民的口袋?

  哥們兒隨便轉悠半天,居然就花了這麼多錢出來?陳太忠心裡暗嘆,微微頜首之後便拔腳走人,竟然再沒說什麼。

  「陳區長這是有心事。」白鳳鳴見領導走得如此無禮,說不得沖丁小寧苦笑著解釋,他不太確定領導和這女孩兒的關系,有消息說,丁總是靠了陳區長才起家的,也有人說,丁總根本就是鳳凰甯家的人,不管真相是什麼,多解釋一句總沒錯。

  「只是一批發電機,不至於吧?」丁小寧也樂得裝糊涂,「又沒多少錢。」

  「不是這麼說的。」白鳳鳴笑著搖搖頭,「除了重點項目,區裡分散的投資也特別多,資金壓力很大,像大棚種植撥款、移動大棚的投入,苧麻壓資金也很厲害,再加上發電機,一個小發電機可能就是萬把塊,但是兩百台發電機的話,那又是多少錢?」

  「要得了兩百台嗎?」丁小寧覺得這個數字太大了。

  「怎麼要不了?北崇十六個鄉鎮、十八萬人,平均下來,一個鄉鎮也才十台。」白鳳鳴搖搖頭,「現在就到了缺電的節骨眼上,明年還得缺電,電廠就算建設再快,明年年底能有一台機組發電,保證了後年夏天的用電,那就不錯了。」

  以前的北崇是個落後慵懶的城區,就感覺用電缺口沒有這麼大,但現在到處都在上工程,電力已經成了制約北崇發展的極大瓶頸,再加上現在是農忙時節,兩百台發電機,真的不算多白區長已經習慣了陳區長的大手筆。

  陳太忠也確實是這麼想的,他盤算來盤算去,起碼得有兩百台發電機才行,回到小院之後,他給劉海芳打個電話,「你和王媛媛過來一趟。」

  劉助調要出任副區長的消息已經眾所周知了,只差市裡開個會敲定,而區委那兒已經有消息,王媛媛升計委主任也是早晚的事情。

  所以陳區長不介意把她倆叫到家裡來談事,發電機的採購和分配,肯定是要計委來張羅的,而劉海芳不但分管計委,更重要的是,一旦她頂了孟志新的缺,自然就要接過北崇區招標工作領導小組的副組長一職。

  不多時,兩女相偕而來,聽明白區長的意思之後,兩個人下意識地交換個眼神,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濃濃的震撼。

  對這兩位來說,這真是一筆不小的支出,劉海芳一直從事比較務虛的工作,從來沒有掌握過這麼大的採購項目,王媛媛就更是如此了,幾個月前,她還只是一個服務員的角色。

  「怎麼,覺得擔子有點重?」陳區長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倆。

  「總還是沒有過類似的經驗。」劉海芳多少是有點城府,最先反應了過來,她一邊笑著回答,一邊看一眼王媛媛,「我會和王主任認真准備,及時向您匯報,也請您多多指示。」

  「這可不僅僅是採購的問題,發電機市場以及下面需求的調研,要盡快地收集,時間緊任務重。」陳區長點點頭,當即做出了指示。

  「還有採購回來之後,該如何分配,你們要拿出一個合理的計劃,誰多誰少這是個問題……也不能買回來就直接發下去,太容易得到的東西,大家未必會珍惜。」

  「我認為,得讓受益的鄉鎮和行局也出點錢。」劉海芳的反應倒是很快。

  不過,下一刻陳區長的手機響了,打斷了她的話,陳太忠看一看電話號碼,接起來乾笑一聲,「李【書】記你好,請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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