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 官仙 作者:陳風笑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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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231731 2008-9-21 00:22:22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967 8918292
zzr 發表於 2013-4-18 21:34
官仙3895-3896

第三千八百九十五章 不是威脅

  「哪裡有什麼幕後指使者?」肇事者一聽,斷然否認這個說法,他求助地看向市局警察,「我認為北崇的警方,有故意誤導的嫌疑,這只是一件普通的交通肇事。」

  市局警察並不做聲,外面同事正在落實,李書記是否有那麼個指示讓北崇人提問。

  「沒有人指使,你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到小嶺鄉?」北崇警察冷笑一聲,「別跟我說那是你的工作,沒有加班費,陳區長叫我加班,我也不去。」

  「那就是我的工作。」肇事者一口咬死這一點,他身為幹部,接受訊問時,也有一點點幹部的傲氣,「加班費什麼的,我沒你那麼市儈。」

  「唉。」北崇警察嘆口氣,用一種可憐的眼光看著他,好半天之後,才微微一笑,「你得罪的北崇人太多了,就算這次你躲得過,但是……一年、兩年之後,你自己、你家人出點意外,連凶手都很難找到。

  「他在威脅我。」肇事者一時大怒,看向市局的警察,「在威脅我的家人……你們市局的警察,就不管一管嗎?」

  「那啥,差不多點。」面對這樣的抗議,市局警察也不得不出聲提示一下。

  「你也就是這點智商,是我在威脅你嗎?」北崇警察不屑地冷笑一聲,「我只是告訴你,有這樣的危哈……別為人賣了命,給自家惹了禍,憑良心說,我沒有見過比你更蠢的人。」

  「他還在威脅我。」肇事者再次向市局的警察求助。

  「我的同事說得很明白了,這不能理解為威脅。」這次就連市局警察都不支持他了,身為警察,也有義務指出一些潛在的威脅,「這種可能性是客觀存在的……」

  「你可以說他措辭不當但是你不能放鬆警惕,如果你有警察朋友的話,可以向他們打聽一下,有些案子的起因,只是很小很小的事情一般人看來根本不值得計較,而有些人的心眼,小得你想象不到……雲中紅邳的滅門案,可不就是因為十年前的一句玩笑?」

  「那我該怎麼辦?」肇事者的臉有點發白,其實警察說的他都想到了,只不過他下意識地不去考慮,現在被人掰開了揉碎了放在眼前,他登時就扛不住了。

  「你先把今天早晨的事說清楚吧。」市局警察挺討厭跑題的,不過想一想之後,他還是做出了回答,「以我個人的建議,還是調出陽州吧,最好全家都搬走。」

  「不至於吧?」肇事者登時目瞪口呆--他雖然是煙草局的,可省內調動也不是那麼容易的,更別說全家搬走了,這怎麼可能?

  「那你就當我沒說。」市局警察待理不待理地回答見多了案子,他們最知道防範意識的重要性--沒誰知道自己惹了一個什麼樣的二貨,不過別人不領情,他又何必多說?

  「還是同行明白事。」北崇警察笑著發話,「闖這麼大的簍子出來,不把事情說得明明白白,誰會放過你?」

  北崇的警察來之前,就得到了朱局長的指示:想盡一切辦法把事情往大裡搞,至不濟也要把煙草系統拉下馬--煙葉收購一事,原本就令北崇耿耿於懷,眼下陳區長又因此而被撞,大家有此想法並不為過。

  「本來就是明明白白的公事。」肇事者也是久經考驗的肯定不會輕易鬆口,不過不可否認的是,他心裡真的動搖了,眼下這麼強撐著,無非是期望組織上的救援。

  陳太忠並不知道,分局的警察折騰得這麼厲害,對他來說,被車撞只是個由頭,有了這個由頭,他就可以去煙草局無事生非了,等後來知情了,他也只能感嘆:這真的是意外之喜。

  不管怎麼說,他是思念小萱萱思念得緊了,正好借這個機會,回鳳凰一趟,所以他無視眾人的哭哭啼啼,一捏法訣就走人了。

  來到三十九號的時候,唐亦萱居然不在家,陳太忠看一看時間,是早上八點十分,心說這早鍛煉也該回來了吧?

  不過他也沒多想,從陽州萬裡閒庭到鳳凰,用掉了他一半的仙力,還是先收斂心情,恢復一下的好。

  打坐了一陣,他自覺情況好一點了,才收了功,看一下時間,已經過去兩個小時了,不過令他郁悶的是--小萱萱還沒回來。

  這就有點不對了啊,他放出神識感應一下,周圍也沒有熟識的氣息,打開冰箱門一看,發現裡面還有新鮮蔬菜,心知她沒有出遠門,想一想之後,他用屋裡的電話撥通了她的手機。

  「來了?」唐亦萱的聲音從聽筒裡傳出,淡淡地、非常自然的感覺,好像是兩人一小時之前才分手一般,她甚至沒有問是誰打的電話,「我在湖心島釣魚命……中午想吃點什麼?」

  「怎麼有了這種愛好?」陳太忠輕聲嘀咕一句,「等著我,馬上就到。」

  下一刻,他就出現在了湖心島,湖心島的面積其實不小,約莫有三百來畝地,唐亦萱身著淺黃上衣,亞麻色長裙,正斜靠在一張躺椅上,翻看著一本書。

  她的身後,是一株半米粗的合歡樹,粉色的合歡花正在烈日下靜靜地綻放,她的手邊,是一張石桌,上面擺放著一個暖瓶,一只小手壺,腳下則是擺了幾盤蚊香。

  至於說釣魚,卻也是真的,她的前方擺著一支釣竿,不過也就是在那裡悠閒地架著,魚線遠遠地沉下水面,藍白相間的浮子在水面上一漾一漾著。

  「坐。」見到他猛地冒出來,唐亦萱沒有絲毫的責怪,手一揮就放了一張藤制躺椅出來,「問你呢,中午想吃點什麼?」

  「跟我去北崇吧?」陳太忠大大咧咧地往躺椅上一坐,事實上,她越顯得若無其事,他的心裡就越內疚,不過陳某人也是好面子慣了的,於是就擺出一副大男子主義的架勢。

  「好。」唐亦萱乾脆地點點頭,「你教我學會,怎麼樣能不知不覺鑽進你的房間,我就跟你去……要不然被人撞到了,多難為情。」

  「然後從我房間離開,回三十九號睡覺,是這樣吧?」陳區長笑眯眯地發問。

  「距離會不會遠了點兒?」唐亦萱猶豫一下發問。

  「合著你也知道距離遠?」陳太忠笑一笑,「就我現在的能力,都不夠從北崇走個來回……要不早就回來看你了。

  「你這家伙特別狡猾,這點試探都能被你發現。」唐亦萱聽得就笑,然後拿起小手壺輕啜一口,「今天怎麼有空回來?」

  「出車禍了。」陳太忠笑眯眯地回答,見到她眉頭一皺,他心裡是說不出的受用,於是洋洋得意地賣弄,「有個陳區長,正在陽州市醫院躺著命……我這不就得空了?」

  這世界上,小萱萱是了解他最多的人,見過他諸多的術法,這一點就連荊紫菱都比不上,為什麼會這樣,就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真要說出點理由,大約是因為她有一顆與世無爭的心吧。

  「這樣啊。」唐亦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後眼珠一轉,「那你在地北遭遇泥石流的時候,那十幾天……去哪裡荒唐了?」

  「我那個……事發突然。」陳太忠本想說,自己是去日本偷技術了,但是轉念一想,這又得洩露睚眥的身份了,會引發諸多不便,於是乾笑一聲,「只是意外事件。」

  「我看起來有那麼傻嗎?」唐亦萱白他一眼,也不跟他叫真,「不管怎麼說,當時你父母親難過了很多天,我覺得,這一點你做得特別不好。」

  「這次我在昏迷之前強調了,不通知我父母親。」陳太忠訕笑著回答--不過這話,怎麼聽著這麼別扭呢?

  「滿嘴跑火車。」唐亦萱哭笑不得地搖搖頭,「曉豔知道你回來嗎?」

  「怎麼能讓她知道?」陳太忠聽得眼睛一瞪,「我現在還在陽州的醫院躺著呢,全世界也就只有你一個人知道我在亂跑,不過她不在……也有點不夠盡興哈。」

  「陪我一個人,很無聊是吧?」唐亦萱淡淡地發問,一邊摸出一副墨鏡戴上。

  「主要是太想你了,就回來了。」陳太忠笑一笑,他不想說,自己比較享受那種禁忌的雙飛,也不想承認那種幾近變態的快感,於是將話題扯了開去,「怎麼這兒就你一個人釣魚?」

  「蒙藝大概要進政治局了,所以我說想釣魚,市裡就給我劃塊地方。」唐亦萱輕描淡寫地回答,「其實我只是想在西郊公園釣魚,誰想到他們在湖心島給我劃出二十畝地。」

  「嘿,你這叫個有福氣。」陳太忠聽到這個答案,簡直都沒辦法說什麼了,靠上個大領導,多少特權滾滾而來,連釣魚都能劃個專屬區域出來,最近湖西區的地皮可是漲得厲害,尤其是湖心島這景觀區,就算陳某人依舊在鳳凰,想弄這麼一塊地,少不得也要搭點人情。

  怪不得小萱萱不介意使用須彌戒呢,陳區長沉吟一下,「十點多了,咱們的午飯……在這兒解決?」

  「那當然不行了,我最近可是找到個好地方。」唐亦萱笑著回答,然後雙眼一閉,「你抱著我,去童山天池……」

第三千八百九十六章 擴大化

  哥們兒的仙靈之氣,真的不多了啊,陳太忠心裡哀嚎一聲,卻又不能反抗,說不得跟小萱萱收拾一下現場,然後抱著她,就是一個萬裡閒庭。

  童山的風景區已經被開發出來了,眼下雖然是工作日,但是天池邊上游人也不少,沒辦法,天氣實在太熱了,也就是天池這裡,空氣涼爽濕潤,蚊蟲也不算多,正是休閒的好去處。

  而唐亦萱說的好地方,是距離天池差不多一里地的一個山包,山包的總面積,大約有四五百畝的樣子,「這一塊,曉豔跟吳言敲定了,搞林場,只要保持綠化率,那就是咱們的地盤,當然,不能對外經營。」

  「好地方。」陳太忠贊許地點點頭,他是最喜歡這種山清水秀的場所了,尤其童山這裡被開發得少,靈氣格外地清純一些,「就是不知道,能佔多少年。」

  「以吳言跟你的關系。」唐亦萱白他一眼,「還不是想多少年就多少年?」

  我不過就是在雲彩上寫了兩個字嗎,值得你吃醋成這樣?陳區長乾笑一聲,「那這裡要好好地修繕一下,以後就是我歸隱的場所了。」

  「你確定要在這裡終老嗎?」唐亦萱眼睛一亮,她對陳太忠的感情,其實也是相當復雜,她知道這是一個紅塵奇人,也是她唯一的男人,但是很多時候,她擔心自己抓不住這個人。

  而她的骨子裡,帶著幾分孤芳自賞的傲氣,總覺得「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不肯過分去強求,哪怕對方是正國級幹部,哪怕對方是神仙--她當初之所以懇求陳太忠,是為了蒙曉豔,是為了有恩於她的蒙老書記。

  「這裡確實不錯。」陳太忠點點頭,他看中的是山清水秀景色宜人,想必荊紫菱也會喜歡這個地方的吧?

  「那你先把宮殿弄出來吧,我給你做飯。」唐亦萱眼波流轉,她已經可以熟練地使用須彌戒,但是無中生有搞出個宮殿來,她還是力有不逮,「正好弄了點海鮮,可以吃個火鍋……不過液化氣不多了。」

  「沒事,哥們兒這有發電機。」陳太忠手一揮,一台發電機就掉了出來,「柴油也足夠……咱吃電火鍋好了。」

  接下來,兩人在「我們的宮殿」裡吃火鍋看風景,又有無限的繾綣和風情,真的是令人樂不思蜀。

  陳太忠的心裡明白,自己的本體還在醫院躺著,他此來鳳凰,只是為了慰藉那份對小萱萱的相思,實在是不宜招惹其他人--他何嘗不想把蒙曉豔抓過來,再次母女雙飛?

  但是歡娛的時間,總是短暫的,兩人在天池呆了三天三夜,基本上時時刻刻都是黏在一起,小萱萱一個人的身板,那是差了一點,但是陳某人還就是喜歡看到她不堪鞭撻的狼狽--你不是指早挺黑,挺非主流嗎?再染得黑一點嘛。

  這天晚上,兩人在山包上赤裸相擁著,「我們的宮殿」可能是不真實的,但是床和被子是真實的,那都是小萱萱須彌戒裡的東西。

  「這裡就是我認定的了,你跟她們建設吧。」陳太忠給出了期限,「少則三年,最多不過五年,我會脫離官場,然後咱們就幸福地住在這裡。」

  「五年之後,蒙藝能沖常委了。」唐亦萱輕輕收縮腹部,輕柔地吻他的面頰,她能感到他的充實,無論是心理上還是肉體上,「他也許需要幫助。」

  「五年之後,他五十七,三屆常委,那不得了啦,憑啥呢?」陳太忠聽得笑一笑,緩緩搖頭,「下一屆不可能,下下一屆再說吧。」

  常委也講個七上八下,六十七能上,六十八就只能認了--要不然退的時候就七十三歲了,蒙藝現在五十一歲,堪堪五十二,進局都算相當年輕的,三連常的話就太那啥了。

  唐亦萱對這樣的話題,興趣不是特別大,她低聲問一句,「不能再多呆兩天嗎?」

  「明天早上走,好吧?」陳太忠輕輕地吻一吻她的眼皮,柔聲發話,說實話,他也非常享受這幾天的閒適寧靜的生活,但紅塵中終是還有牽掛,「嘖,我要是再不回去,估計就亂得不可收拾了……」

  次日早晨,陽州市。

  姜包子是雲中縣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農戶,他家裡養了二十來只雞,前一陣禽流感,他的雞都藏在草垛裡活下來了,近期家裡積攢下一批雞蛋。

  按照平常的習慣,他會在縣裡賣了,不過今天有鄉親的車去市裡,他就搭車前往,市裡的雞蛋價格,比縣裡的起碼要貴兩毛,所以他帶上放暑假的孩子,打算去市裡逛一逛。

  姜包子想的是零售,所以來到陽州的市場,就是早晨八點多,不成想一到市場,就覺得有塊地方很空,於是他拽住個老鄉問一句,才知道北崇的菜販這兩天,都是早早地就把菜賣掉,然後去市政府鬧事了。

  「這得少賺多少錢。」他覺得北崇人很愚蠢,菜賣得快,那肯定是得壓價賣。

  「誰說不是呢?」老鄉嘆口氣,「本來這時令菜就不掙錢,他們一搞,搞得咱們跟著倒黴。」

  「我佔他們的攤位賣菜,應該沒事吧?」姜包子沉吟了起來,他知道北崇的菜販,目前在菜市場裡橫行霸道,「聽說他們的縣太爺很護短的。」

  「這次就是縣太爺讓車撞了,目前還在醫院昏迷著呢。」老鄉聽到這話,就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北崇人鬧事,就是要嚴懲凶手。」

  「哦?這倒有意思。」姜包子慢悠悠地把雞蛋搬到北崇人的攤位上,「說一說?」

  他原本是抱著八卦的心思聽的,可是他聽完之後,蹭地就站起來,叮囑自己的孩子,「你把雞蛋看好,我得給你二叔打個電話去。」

  姜包子的弟弟,就是種了煙葉的,縣裡收購煙葉的價錢非常低,聽說北崇那邊收煙的價錢高,他弟弟一直琢磨著,怎麼樣就能把煙葉賣到北崇去。

  眼下知道了這個消息,他肯定要告訴自己的弟弟,結果那邊一聽就激動了,「我艸,好說,我也召集上大伙兒去聲討打人凶手!」

  對於整個陽州的煙農來說,這是很普通的一幕,也是很常見的一幕,北崇區長被車撞了,昏迷了已經三天,第一天還好,大部分是北崇人在聚集,到了第二天,就有花城、明信等地的煙農趕了過來,共同聲討凶手。

  當然,大家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說是為陳區長抱不平,實則是對市煙草局收購價的抗議,整個陽州五區五縣一市,只有北崇和敬德,享受著北崇的煙葉收購價--陳區長為什麼被撞呢?因為他動了煙草局的奶酪。

  早年間,煙農們也曾經有過類似的抗議,不過沒人組織,那就是一團散沙,煙草局根本不予理會,反正煙葉不能出境,有本事你們別賣,所以抗議的結果,就是多少煙農們賭咒發誓,以後再不種煙葉了。

  可這次不同,陳區長被煙草局的人撞了,雖然花城、明信等地的人,對陳區長並沒有什麼好印象,但是誰跟錢有仇?北崇肯平價收煙葉,大家就要幫著陳區長聲討凶手。

  到第三天頭上,人就更多了,姜包子這都是知道消息晚的。

  廖大寶這幾天也熬得挺厲害,正在陪護的床上斜靠著,猛地覺得哪裡不對,側頭一看,卻發現陳區長睜開了眼睛,「小廖,扶我上個廁所。」

  「您醒了?」廖主任蹭地就坐了起來,一貓腰就從床底下拽出個痰盂,「來,我給您接著……想吃點什麼嗎?」

  「不想吃啥東西,就是這膀脆漲得厲害,這是給我輸了多少液?」陳太忠側一側身子,嘩嘩嘩地尿了兩分鐘,「滿了,先去倒了……還沒尿完。」

  聽到他醒來的消息後,醫生們迅速趕來,為陳區長做了檢查,發現腦子裡的積血少了很多,一致認定恢復得確實不錯。

  接下來,陳太忠聽取了這幾天北崇的工作進展,他最關心的發電機是全部到貨了,協防員的培訓也全部結束,譚勝利同市教委談好了退休教師返騁,初步定在五百人。

  就在廖大寶匯報的時候,電話一個接一午地打進來,陳區長醒來的消息,短短時間內就不脛而走,大家都是在問區長的傷情。

  李強也在第一時間接到了消息,不過,陳太忠被撞的時候,他可以去探望,現在卻是不合適,北崇和煙草局的糾紛還沒有結果,街上到處都是抗議的北崇人和煙農,他若是貿然露頭,容易引發不必要的猜測。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他什麼都不做,下一刻,他吩咐巨中華一句,「跟煙草局的人說一聲,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九點的時候,陳太忠正側著身子,一邊喝排骨湯,一邊跟林桓聊著,廖大寶從門外走進來,「頭兒,煙草局薛局長來了,想要看望您。」

  「讓他滾,這事沒完。」陳太忠冷哼一聲,他還待再說什麼,猛地發現廖大寶身後跟著倆陌生人,想也不想就把手裡的湯匙扔了出去,「給我把他倆打出去!」

  不成想,這個動作有點大,「扯動了」他胸前的傷口,他痛得輕噝一聲。
本帖最後由 zzr 於 2013-4-19 22:47 編輯

zzr 發表於 2013-4-19 22:01
官仙3897-3898

  第三千八百九十七章 守節

  跟在廖大寶身後的,正是市煙草局局長薛伯美,他可沒想到,陳太忠比傳說中的還要強勢,都傷成那樣了,火氣依舊這麼大。

  他一閃身,讓過了飛來的湯匙,笑著發話,「陳區長,都是誤會啦,你聽我……」

  「陳區長已經表態了,你們走吧,」廖主任轉頭,冷冷地掃一眼這二位,「要不然都不用我動手,只要我把你們的身份喊出去,外面的群眾就饒不了你們,你信不信?」

  薛局長當然信了,現在的市醫院,每天都蹲著兩三百號人,大部分人都是沖著陳區長的傷情去的,其中有專程過來的,也有賣完菜的菜販,還有人過來,圖的是中午能蹭飯。

  中午給北崇的鄉親送飯,不是政府行為,而是北崇在建的一家叫做「永固」的水泥廠,對鄉親們的支持,水泥廠的副總狄健說了:鄉親們來看望陳區長,我們不能看著老鄉餓著,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嘛。

  午飯很一般,就是一碗大肉蓋澆飯,再加一個咸鴨蛋,大家領了條子,就去指定飯店吃飯,不過對北崇人來說,這樣的午飯就算得上豐盛了——有些人在不忙的時候,都沒有吃午飯的習慣。

  對很多老百姓來說,當官的口碑再好,也不如真金白銀來得實惠,自打狄健宣布了這個之後,每天中午吃免費飯的有七八百人,兩三百人在醫院,其他人是上街抗議去了。

  這樣一頓飯,在陽州也值個五塊錢,永固水泥廠每天就要扔三四千塊進去,不過狄健表示,這點錢完全不是問題——事實上,消息靈通的人都知道,永固的大老板,就是陳區長從天南拉來的投資商,人家大把地甩銀子,就是為了替陳區長出氣。

  那麼,薛局長出現在這裡的消息,一旦被人洩露出去,一頓暴打那是免不了的,要知道,現在就連煙草局的辦公樓,都經常飛來磚頭,他們報案了,但是警察說了,管不了誰讓你們把人家區長給撞了呢?

  事實上,扔磚頭的未必是北崇人,對於這一點,警察和煙草局的人都很清楚。

  他倆狼狽而逃,陳太忠卻不打算就此罷休,他了解一下情況,知道撞傷自己的那貨居然還在市局,一時間就惱了,「市局打算保護他到什麼時候?」

  「他可是交待了點東西,」林桓聽得就笑,林主席在警察系統裡,也有些關系。

  那個肇事司機被「殃及家庭」的說法嚇到了,強撐了兩天,發現局裡沒人來解救,又聽說別的縣區的人都出面抗議了,於是就主動交待事情經過——確切地說,是事情的原委。

  他的說法比較官方化,說是朝田卷煙廠這兩年效益不好,關鍵是煙賣不出去,賣不出去煙,煙葉的收購就要大大地縮水。

  但是煙草局還不能說我們賣不動煙,如此一來,會引發很嚴重的後果,首先這是自承無能,其次會影響煙葉的產量,再次,就是可能引發外省煙草企業名正言順地來恆北收煙葉——你自家消化不動,總不能攔著我們收吧?

  煙企到省外收煙葉的情況,還真不算少見——只要能跟當地協商好,別的不說,就說隔壁地北收煙葉,也是因為他們還要給洛煙供應原料,本省消化的,也不過就是三分之一。

  恆北煙草局不願意自認無能,也不想讓別的煙企來恆北佔便宜,這是個此消彼長的競爭——外省煙企越賣越好,本省的煙企豈不是日子更難熬?

  出於這些原因,他們不會提示煙農減少種植面積,就是壓低收購等級,這叫讓市場來影響生產

  大家覺得種煙無利可圖了,自然就不會再種了。

  至於說煙農辛苦一年,收入卻大大縮水,誰會在意這些?

  尤其肇事者還爆料說,理論上,陽州市還有個卷煙廠的手續,只要能找到錢,項目就能上,朝田卷煙廠絕對不允許出現這種情況,所以對陽州下手分外狠。

  上面重視,市煙草的壓力就大,北崇這邊搞了聯營廠,省煙草局已經跳腳了,不過市委市政府都不去動北崇,那麼……他們也只有跳腳的份兒,最多再跟涂陽煙草集團抗議一下。

  但是涂陽那邊,連接話的興趣都沒有,人家的紅彤彤香煙賣得大火,這年頭有錢就是大爺,連天南煙草局的領導,也不能隨便對涂陽指手畫腳。

  那麼退而求其次,卡住煙葉進北崇,就是省煙草局對市局下的死命令,市局卡不住敬德,因為敬德縣不吃他那一套,但是其他的四區四縣一市,執行這個還是挺有力度,尤其像花城、明信這些跟北崇接壤的地方,看得非常死。

  至於說北崇區長的這起車禍,那絕對是一場意外。

  「扯什麼犢子?」陳太忠聽完之後哼一聲,「這裡面絕對不止這點事兒,還真把我當小孩兒了……朝田卷煙廠目前賣煙到哪幾個省了?」

  「省外的話,大概也就十來八個地市,不過賣得也都不怎麼好,」林桓的消息還算靈通,然後他眉毛一揚,笑著發話,「就像你對欣鑫發電機一樣,在當地趕絕他們?」

  林主席就是這麼率性的一個人,遇到他覺得有趣的事情,就不怕直白地說出來。

  「地市啊,」陳太忠這才想起來,卷煙銷售,是以地市為單位的,光搞好省級煙草局的關系都沒用,下面地市不給你推,那也是白搭。

  省局管不了市局,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說來也挺有意思,那就是同一省內,地市的煙草局可能同時有自己的煙企,而那煙企又多半有地方政府的股份,相互之間不買帳是很正常的,也正是因為如此,朝田卷煙廠不願意看到陽州卷煙廠重新開張。

  「你幫我打聽一下都有哪些地市,」陳太忠除了幾個省會城市,還真沒跟什麼地市有交情,眼下答應下來,實在有點勉強,但是話又說回來交情可不就是處出來的?

  說完這個,他又沖廖大寶一伸手,「來,把手機給我,我打幾個電話……嗯,小寧,是我,這兩天遇到點事兒,你應該也知道了,讓那誰過來一趟。」

  「讓馬總去一趟,是吧?」丁小寧問一下,確定了自己的猜測之後,「馬總就在繞雲呢,昨天還說要過去,要用港灣嗎?」

  港灣的老總是韓忠韓老大,不過天南黑道執牛耳的,是韓家的老五韓天,丁總這話是問他,要不要把韓老五也叫上。

  「嗯,看方便不方便吧,」陳太忠也沒說個明白話,實在是屋裡還有別人呢。

  可是林桓和廖大寶聽了這話,還是嚇了一跳,廖主任正好有電話進來,借著接電話掩飾了,林主席看一看陳區長,「叫『那誰』過來?太忠……咱盡量來文的。」

  「那是當然,我這人就最強調個以理服人,」陳太忠點點頭,「明人不做暗事嘛……」

  他的話還沒說完,只聽得嗵地一聲大響,一個中年婦女和一個老太太把門推開,跪在地上就磕起頭來,「陳區長,你老人家大人大量,放過我們一家吧。」

  「幹什麼?」廖大寶慌得連電話也顧不上說了,一扔手機就拎起個椅子,擋在病床前,「你們什麼人?陳區長剛剛好一點……你們就想制造惡性事件?」

  合著這倆,正是肇事者的老婆和母親,她們哭訴說最近家裡被騷擾也就罷了,開學上小學三年級的孩子出一趟門,都被一個比他小得多的女孩兒拿瓦片打破了頭。

  「那小女娃娃非說是陳區長的女人,這不是笑話嗎?旁邊一群大男人站著看,我孩子連跑都跑不了,陳區長,孩子他爹造的罪,不能算在孩子身上……」

  「誰讓你們進來的?」就在此時,門口傳出一聲厲喝,李紅星帶著幾個保安出現了,李主任護主心切,對著兩個女人毫不留情地拳打腳踢,又拽著女人的頭髮把人拖走,兩分鐘後,他又在門口探一下頭,齜一下發黃的大齬牙,諂笑著發話。

  「區長,我就是上了個廁所,被她倆溜進來了,嚴重地影響了您的康復,也影響了北崇的建設,這是我的失職,我讓外面的群眾教育她們。」

  「行了,去吧,」林桓不耐煩地一擺手,待他離開之後,才感觸頗深地嘆口氣,「真是沒想到,這種惡心人也有有用的時候。」

  林主席是最見不得這種除了溜須拍馬,什麼事兒都不會做的人,不過顯然,李紅星這次的表現,多少還體現出了點存在的價值。

  「這市醫院的安保,比省醫院是要差一點,」陳太忠有氣無力地嘀咕一句,要是擱在省裡的醫院,高幹病房……那是能隨便進的嗎?起碼在天南省人民醫院,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不過下一刻,他的注意力就轉移到了別的地方,「這女孩兒……是楊大妮兒吧?」

  「小孩子嘛,」廖大寶聽得就笑,「大前天上午,她就跟她老爹來了,還說您要是不好了,她要給您守節……呵呵,孩子話嘛,聽一聽就行了。」

  第三千八百九十八章 洋混混

  「守節?」陳太忠咀嚼一下那倆字,又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廖主任才要上前,他笑著擺一擺手,「沒事,我就是感慨,現在的孩子懂得真多啊。」

  「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廖大寶笑著回答,孩子們的心思嘛,何必在意呢?

  「我找陳區長的嘛……我是誰?我是他朋友。」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了爭吵聲,陳區長一聽,趕緊雙眼一閉,「那個啥,就說我睡了。」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葉曉慧,她進了門之後,看到廖大寶和林桓都在,陳太忠卻是歪頭側臥,於是吐一吐舌頭,輕聲問一句,「我聽說……他清醒了?」

  「什麼他不他的?這是你的父母官,沒大沒小的。」林桓臉一繃,他是最愛調戲小姑娘的,「以後見了要叫陳叔,知道嗎?」

  「我跟他就差兩三歲,為什麼叫陳叔?」葉曉急一聽,卻是老大地不服氣了,「我就要管他叫陳哥,太忠哥,忠哥。」

  「種鴿啊,我家也養著幾只呢。」林主席嘿嘿一笑,那笑容怎麼看都有點不懷好意,「其中有一只高大的種鴿,很多母鴿子都喜歡它。」

  「林書記您說的什麼啊。」葉曉慧的臉微微一紅,「我就是聽說他醒來了,過來看一下……他好一點了嗎?」

  「好了,讓他靜養一陣吧。」林書記站起身,他好歹六張的主兒了,這點事情能看不清楚?於是就帶著她往外走,「別添亂,還有大事兒呢,我要是你,就去給他熬骨頭湯,不要高壓鍋熬的,要小火慢慢燉出來的,這叫抓住男人的胃……我家養的種鴿也愛喝這個。」

  待他倆離開之後陳區長睜開一只眼睛,看一眼廖大寶,低聲問一句,「林桓的侄子,目前在包什麼工程?」

  「移動大棚、福利院新樓清陽河水電站的部分土方,還有城建和交通的土方,都不是很多。」廖大寶眼珠一轉,「扣他質保金?」

  「都是新項目啊,」陳太忠嘆口氣,這就是既得利益團體的威力了,擱在北崇也是如此,以前傳統的項目,就算強如他,再加上林桓這個老北崇,也不便強行插手,只能在新的利益增長點找活幹,以免引起眾怒。

  下一刻,他眼一閉又躺了下來,「他的工程款,不著急結,就說我最近喜歡喝鴿子湯,尤其是林主席家養的鴿子……」

  中午一點多薛伯美從酒店出來,滿懷心思地往家走,最近陳太忠被撞的事情,搞得他很被動,尤其是市裡縣區的煙農都鬧了起來,擱在平常時候,他能壓得住,但是這次事情的由頭,是一個區長被撞了煙農們借機鬧事,他也沒有什麼好的主意。

  尤其可恨的是,那貨根本沒有談的興趣,這才是令薛局長無法忍受的,其實打壓煙葉的收購價格又豈是他願意做的?

  這種事情民怨大收益小,智者所不為如果可以選擇,他推兩種新煙,收益也要高得多,還不是那麼顯眼

  就算推涂陽的紅彤彤,上嘴皮碰一碰下嘴皮,他一年起碼掙一百多萬。

  真是一個令人無所適從的年代,他低聲抱怨著,邁步向家裡走去,就在他走到門口的時候,一個蹲在路邊喝啤酒的漢子站了起來,笑著發問,「薛局長?」

  「你認錯人了。」薛伯美淡淡地回答,他注意到了,漢子喝的是嘉士伯啤酒,是陽州罕見的奢侈品牌,就在漢子站起來的同時,他身前身後就有人圍了過來,都是精壯的漢子。

  「佛說,五百年的思念,能換得來生的重逢,是緣分。」中年漢子笑眯眯地發話,也不管他的否認,「茫茫人世間,你和我能相互MISS思念,但又沒有MISS錯過……緣分啊。」

  薛局長前後看一看,發現自己已經被包圍了,跟他一起喝酒的幾個人,都被人推得遠遠的,他強自鎮定,思索一下才回答,「聽口音不像本地人……朋友,有事好商量,這裡是陽州。」

  「沒啥,就是過來見一下薛局長。」中年漢子笑著一伸手,強行跟薛局長握握手,「你手底下的人挺能的,連陳老大都敢撞,我特佩服你……你咋就不撞死他呢?」

  「這……這只是個意外。」薛局長苦笑著回答,「不是我授意的。」

  「嗐,直接撞死,那就一了百了。」中年漢子拍一拍他的肩頭,又嘆一口氣,「膽子小了點,老人家都說了,步子要邁得大一點……直接撞死了,省哥們兒多少事啊。」

  「你這……開玩笑了。」薛局長乾笑一聲,「還沒請教……怎麼稱呼?」

  「看車。」中年漢子一指前方不遠處的一輛奔馳越野車,掛的是鳳凰牌照,還是三個八的炸彈號,「找到這輛車,就找到我了,行……知道薛局長你事兒多,就不打擾了。」

  天B的牌子……薛局長回家之後,越想越不是滋味,這肯定是陳太忠找來的人,但是,陽州什麼時候輪到鳳凰人橫行了?

  於是他索性給文峰分局的警察打個電話,最近文峰分局有個副局長挺巴結他的--孩子明年畢業,想進省煙草局。

  北崇和煙草局的暗戰,現在已經是陽州最熱門的新聞了,一般人也不願意摻乎進來,但是薛局長親自打電話,想落實某些不明身份人的來歷,警察還是要配合的。

  所以半個小時之後,薛局長帶著警察,出現在奔馳越野車旁,他敲一敲窗戶,「哥們兒,睡了嗎?」

  「沒睡呢。」奔馳車放下來,中年漢子笑眯眯地探出頭來,「薛局有什麼指示?」

  「剛才沒打聽到兄弟你的姓名,有點遺憾。」薛伯美似笑非笑地回答,懶洋洋地發話,「正好有兩個警察朋友來家,就過來看一看……體諒一下哈。」

  「我一點都不想體諒,真的。」中年人臉一沉,看向那警察,「你懂英文嗎?知道MISS是啥意思嗎?」

  那警察氣得倒吸一口涼氣,他還真沒見過這麼狂的主兒,想了好一陣,他緩緩地點頭,「英文我懂,麻煩拿出你的身份證。」

  「哥們兒的身份證,銷戶了……哈哈哈,真不好意思。」中年男人狂笑幾聲,遞出個卡來,「你懂英文的話,看一看這個,understand?」

  警察拿過卡來,看一看遞回去,一句話不說轉身就走,薛局長一看著急了,緊跟兩步追上去,「小王,這是誰啊?」

  「加拿大公民,馬峰。」小王苦笑著搖搖頭,「這貨明顯就是個混混,但是人家移民加拿大了……薛局長,我真的是愛莫能助了。」

  「但是,他來意不善啊。」薛伯美真的顧不得那麼多,索性實話實說。

  「薛局長,一等洋人二等官。」小王苦笑一聲,「這個是你我都改變不了的,除非他證據明顯地侵犯了你,否則的話……你就認倒黴吧。」

  「那他這麼做,是想要得到什麼呢?」薛局長虛心求教,「或者,他希望得到什麼?」

  「這種外國人身份的混混……」小王沉吟了好一陣,可能是在組織詞語,到最後他苦笑一聲,「其實就是他能欺負你,你不能欺負他。」

  「我艸。」薛局長低聲嘀咕一句,要說起陽州人的鬥狠,那真不輸於任何人,也不會在乎鳳凰的混混,但是對方是國際友人的話,那還真是有點讓人望而生畏。

  「還是問一問,對方想幹什麼吧。」小王警官急流勇退,多少也有點不好意思,「這麼大的菩薩來陽州,圖的肯定不是小事……不過你也別擔心,他要真的過分,咱陽州警察也不是擺設。」

  這話說得在理,也是警察該有的底氣,可是薛局長想一想之後,終於是苦笑著嘆口氣,「遇上洋人,這怎麼鬥啊?」

  洋人混混都在自家門口轉悠了,薛伯美就很清楚此事的發展方向了,陳太忠這次是非要拿下煙草局不可了--別說陽州人悍勇,玩黑道人家都不怕陽州人,而且收拾了人之後,那邊是洋人,可以拔腳走人的。

  王警官不管他的糾結,辨明來人的身份之後,他就走人了,看著小王離去的背影,薛局長的心中,禁不住就生出一份由衷的羨慕一其實,我要是一個不需要考慮太多的警察,也不會有那麼多苦惱吧?

  反正,姓陳的那貨是不會有那麼多苦惱的--唉,年輕真好啊,居然敢動用加拿大的黑社會,而且不用考慮絲毫的後果。

  事實上,陳太忠的處境,並沒有他想的那麼好,就在裝睡的時候,他還得打電話,吩咐馬瘋子、韓老五……你們該怎麼辦。

  好不容易把這些事情辦完,他才能在特護病房小憩一陣,然而就在下午三點,他正眯著眼打盹,廖大寶過來推他,「頭兒,有個北京的女孩兒來看你……她不肯說自己是誰。」

  「我艸,我認識的會說首都話的女孩兒多了,」陳太忠閉著眼睛回答,他覺得自己手邊的人,對首都的敬畏有點過了,隨便來個女孩,你都要推醒我?

  「她說你認識她。」廖大寶小心翼翼地解釋。

  陳太忠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到他身後的清麗女孩兒,登時就是一愣,「小雨朦?」 本帖最後由 zzr 於 2013-4-21 01:27 編輯

linengsun 發表於 2013-4-20 22:09

第三千八百九十九章 重視
看到領導真的認識這個清麗女孩兒,廖大寶的心裡微微地一顫:我說頭兒,您到底認識多少漂亮小姑娘,給其他年輕人留點成不?

    在廖主任眼裡,這個女孩兒不算絕頂美艷,但非常地清純、清澈,給人一種雨後天空的清新感,而且言談舉止非常大方得體,卻又有一絲的雍容。

    反正給他的感覺,這女孩兒清新自然得像一本書,可以聞著墨香去閱讀,是那種非常合適娶進門,居家過日子的人。

    陳區長可沒有娶對方的心思,他打量何雨朦一眼,“這大熱天的,怎麼就想起來陽州了?”

    “本來在海角玩,外公打電話說,你被車撞了,”小雨朦淡淡地回答,“我代外公過來看看……怎麼樣,要緊嗎?”

    “你外公也太客氣了,”陳區長微微一笑,老黃能派外孫女來探望,讓他心裡比較舒坦,“我身體好得很,過兩天就沒事了……你好不容易放假,該玩就去玩。”

    話是這麼說,他還真的挺吃驚,來的居然是小雨朦,不過想一想,黃二伯在去加拿大之前,也是專門從南方出境,做出了一番姿態,那這次讓小雨朦來看自己,倒也不算太稀奇。

    沒想到,哥們兒現在也能享受到這種待遇了,念及此處,年輕的區長禁不住有點微微的自得,但是下一刻,他的這點自得就轉為了遺憾,你們安慰別人,就是黃家老二出馬,輪到我了,就是黃家的重外孫女——怎麼還不得來個何保華?

    小雨朦的的輩分,實在太低了,不管老爺子怎麼喜歡,終究是第四代了,嗯。象徵意義不夠大,這是看哥們兒位置低了點……有點受傷哈。

    何雨朦卻不知道他想那麼多,她走到病床前,彎腰細細地看一看他,“精神看起來還不錯,紫菱姐說了,要我幫著照看你一下,不過我不太會照顧人……你想吃點什麼?”

    “我大小也是個幹部。想吃什麼,張張嘴就行了,”陳太忠笑著回答,這位還真是大小姐的做派,直截了當表明不會照顧人。

    不過想一想他當年,也是有什麼就說什麼。所以說這赤子心腸,倒也不見得是壞事,於是他招呼一聲,“大寶,先幫小雨朦安排一下住宿……就是陽州賓館吧。”

    “這個就不用了,”何雨朦微笑著搖頭,“我不是一個人來的,別人去訂房間了。”

    “倒也是,”陳太忠笑一笑。心說這小丫頭可是被黃老當成寶的,又長得端正,哪有一個人出門的道理,“去海角哪裡玩了?臨川很不錯的。”

    “去的就是臨川,很涼快,”何雨朦點點頭,其實她打算在海角多玩幾天的,不過外公來電話,要她等陳太忠清醒之後。專程跑一趟陽州——沒想到他清醒得這麼快。

    總算是她對陳太忠有點印象。又跟荊紫菱有點交情,所以這個差事不算太沒勁兒。

    寒暄幾句之後。她乾脆地發問,“有消息證明,這個肇事者是故意的嗎?”

    聲音依舊是那個清脆的聲音,也沒有太多的激憤,但是問題裡卻帶著淡淡的殺氣,廖大寶聽到這裡,頓時就嗅到了權力的味道——女孩兒敢這麼問,想必有其底氣。

    難道說,這就是傳說中的紅二代?手眼通天?

    “動機是客觀存在的,”陳太忠笑一笑,這個問題,應當不是出自於小雨朦的本意,她只是個傳聲筒,所以他回答得也客觀,沒有去糊弄女孩子,“至於說到底是不是這樣,陽州警方正在調查,還沒有定論。”

    “如果陽州警方沒能力破案,你可以建議換人,”何雨朦面無表情地說一句,然後又微微一笑,露出幾分活潑來,“這話可不是我有資格說的,你明白吧?”

    “明白,”陳太忠點點頭,想到這麼清麗的一個女孩兒,也要捲入這勾心鬥角的名利場,一時間他有點意興索然——像小萱萱這般灑脫的人,終是不多見啊, “不過這種噁心事,你不要多操心,年紀輕輕的……開心地去享受生活才是真的。”

    “我只是有點好奇,”何雨朦笑著沖他擠一擠眼,臉上泛起一絲頑皮的神情來,這個動作讓她在清麗之餘,多了幾分純真,“姥爺好像挺關心你。”

    她的話說得非常自然,因為她心裡確實是這麼想的,這個年紀的女孩兒,對政治多半還是較為懵懂的,但是她非常清楚,跟姥爺來往的人裡,就沒有處級幹部——倒是姥爺跟人打網球的時候,撿球的可能是處級幹部。

    而這陳區長又不是誰家孩子,憑什麼就能被外公這麼重視呢?

    “他是熱心人嘛,”陳太忠乾笑一聲,“這大熱天的,你先歇著去吧,跟二伯說一聲,感謝他的關心了……小廖,你記一下她的手機號。”

    廖大寶聞言,拿起紙筆來,何雨朦說個手機號,又轉頭看一眼陳太忠,“我一會兒還會回來,你好好地想一想,有什麼要求只管說。”

    說完,她就轉身走了,陳太忠愣了好一陣之後,才笑著搖搖頭,“這還真是有意思,我都習慣自力更生了,各種幫助反倒都來了。”

    “多些幫助……其實也好,”廖大寶猶豫了好一陣,才期期艾艾地發話,“您一個人把所有事兒都扛下來,真的太辛苦了。”

    “嘿,”陳太忠搖搖頭,也懶得再多說什麼——我的組合拳都準備好了,老黃你這時候冒出來,哥們兒勝之不武啊。

    他這個想法,還真是有點冤枉黃漢祥了,在他被車撞的第一天,黃總根本不知道有這麼回事,恆北並不是黃家的地盤,而且這一起車禍雖然蹊蹺,但看起來也只是個意外,陽州又有意捂蓋子,外面人並不能及時了解情況。

    第二天接近中午的時候,黃漢祥才知道這個消息,當下他就惱了,“陳太忠這也太多災多難了吧?京華你把消息傳出去,恆北沒有交待的話……準備一顆廳局級的人頭。”

    廳局級的人頭,這就是不小的恩怨了,為了區區的正處,似乎有點不值得,但是黃老二經過上次的事情,不但意識到了陳太忠的潛力,更感受到了小陳離黃家越來越遠。

    他甚至都發出感嘆,當初擋不住小陳離天南,可也真不該讓他去恆北——天南的干部交流名單,是杜毅報上來的,黃家勢力再大,也不好乾涉一個省委書記行使職權,但是一個乾部會被交流到哪裡,那就在於運作了。

    像陳太忠能出任北崇區長,就是陳某人自己找的關係,通過韋明河找到歐陽貴,所以沒當什麼警察局副局長,政法委副書記,直接就任區政府一把手——雖然是個很落後的城區,但終究是一把手。

    黃家失分就失分在這裡,若是當初打個招呼,陳太忠想去磐石還是想去海角,那都是一句話的事兒,至不濟打個招呼送到碧空的蒙藝那裡,也是一份人情。

    但是黃家還就沒打招呼,區區一個正處,真的不值得,而且陳太忠去了北崇之後,也沒得了黃家甚麼倚仗——在這個地方,黃家說話就不好使。

    對黃家來說,陳太忠事實上已經成為了準棄子,就像趙光達想的那樣。

    可棄子陳在這種條件下,硬生生地打出了一片天空,黃漢祥意識到自己前期對陳太忠關注不夠,更感覺到小傢伙跟黃家越走越遠,所以在他心裡,這個棋子是必須要高度重視了。

    他說這個話的時候,周瑞也在,周秘書笑著表示,“倒沒必要說得這麼血淋淋的,不過小陳那裡,確實是大有可為……首長也這麼說。”

    沒必要“說得”那麼血淋淋,那就是可以做得那麼血淋淋,黃漢祥聽這種套話也聽得多了,所以直接佈置了一系列的手段,而何雨朦恰好就在海角遊玩,他就直接一個電話打過去:你幫姥爺過去看一下你陳叔叔。

    黃漢祥和陳太忠的輩分,這有點說不清,但是不管怎麼說,小陳是荊以遠的準孫女婿,天南二老絕對是平輩的,站在這個角度上說,人家喊他一聲“黃二伯” ,不算冒犯。

    何雨朦一聽見“陳叔叔”什麼的,她就有點不樂意,後來聽說陳太忠沒醒,就說姥爺啊,咱這做人情,得醒著時候做,人家睡著,誰知道我去過呢?

    所以陳太忠上午醒來,小雨朦下午趕到,也不耽誤事——黃家在恆北的存在感極差,這只是一個像徵性的表態。

    但就是這個表態,讓煙草局長薛伯美急得團團亂轉,他中午才見識了來自加拿大的混混,下午就聽說,有警察部的人,盯上了這個車禍的案子,要省廳高度關注。

    尼瑪,這是警察部啊,薛局長真的是哭皇天都沒淚了,那種地方,根本就不是講理的地方,是拼後台的地方,進去之後,多少年前的陳芝麻爛穀子都能挖出來,因為什麼案子起頭,那倒是次要的了。

    能扛住的人,無一不是後台強硬的主兒,或者說,得乾淨得像一張白紙——當然,這個可能性基本不存在。
(我這次有翻譯了,也改一下錯字了) 本帖最後由 linengsun 於 2013-4-20 22:29 編輯

linengsun 發表於 2013-4-20 22:12
   
第三千九百章 小雨朦的威力

薛伯美想來想去,猛地靈光一閃,豁然開朗了起來,其實封鎖北崇的菸葉收購,對市煙草局有什麼好處?真沒什麼好處!

    有些事情大家之所以去做,純粹是因為慣性,若干年前,省局希望降低陽州的菸葉收購量,陽州這邊配合了,然後希望壓一壓菸葉品級,陽州也配合了,再然後,希望打擊走私菸葉的行為,陽州依舊配合了……

    但是這麼多配合,陽州真的沒有落下什麼,最多也就是個人的腰包鼓脹了一點——低價收購的菸葉,還是能為不少人帶來收益的,

    現在想來,陽州真的要脫離省煙的控制,也真的不是很難,大不了陽州煙草局專心扶持北崇,如此一來,大家的腰包鼓了,菸農的收益長了,倒不信省煙能把陽州怎麼樣。

    很多事情就是這樣,一條路走到黑的時候,會認為前面沒路了,但是換個角度來看,這又何嘗不是新生?

    當然,這麼做的話,也有些障礙,那就是有些吸菸農血的人,會不滿意了,但是大勢如此民意如此,浩浩蕩盪不可阻擋,不滿意又能如何?真要不服氣的話——讓陳太忠跟你來談,讓加拿大的馬峰跟你來談。

    薛局長覺得自己找到了路,他又仔細想一想,認為沒什麼邏輯上的漏洞了,就收拾心情,驅車來到了市醫院。

    到了特護病房的樓下,他給陳太忠打個電話,電話是廖大寶接的,不過這無所謂,“廖主任,我是煙草局薛伯美,有一些建議,想跟陳區長談一談。”

    “區長正跟你們省煙的談呢,你稍微等一等。”廖大寶很和藹地回答。

    “省煙的?”薛局長一聽,總覺得哪裡有什麼不對,“省煙的誰啊?”

    “呵呵,”廖大寶乾笑一聲,“薛局長你沒別的事兒吧?”

    “廖主任,廖科,是我不對,”薛伯美馬上就端正態度。賠笑發話,“我們煙草局也要去巴黎時裝節的,正好多個指標……你不是也要去嗎?把你愛人也帶上吧。”

    “這是我自己家的事,”廖大寶淡淡地回答,“老丈人讚助了,謝謝薛局的好意。”

    “哎呀。廖主任,交淺言深地說一句,你這也是老爺們兒,帶老婆出個國,咋還能靠老丈人呢?”薛局長很不客氣地指出這一點,“這個……跌份兒!”

    “花自己的錢,舒坦,”廖大寶針鋒相對地回一句,當然。他也不是不知道變通的,於是微微地露個口風,“省煙草局的李作人李局長,來見陳區長了。”

    這個口風露得煞是便宜,因為知道的人確實不少,不過對薛局長來說,這也是彌足珍貴的,首先,這消息很及時。省去了他打探消息的時間。其次,這消息夠權威。不是那些街邊消息能比的——這位可是陳太忠的通訊員,說話要負責的。

    放了電話之後,薛伯美就再次跑到了市醫院,在市醫院的門口,他又見到了那輛天b三個八的奔馳車,不過他已經沒心思考慮那些了,進了門就往特護病房走去。

    “找陳區長的?這邊來,”一個看起來嬌嬌柔柔的女孩兒擋在了他面前。

    “我市煙草局的,找陳區長有要緊事,”薛伯美微笑著回答,他努力讓自己的笑容和藹一些。

    “省煙草的也在這邊,”女孩兒臉上帶著笑容,語氣卻是不容置疑,“陳區長在休息,請你不要輕易打擾,說句實話,我們北崇人對煙草局的煩透了。”

    “我們這個……也是執行國家政策,”薛局長乾笑一聲回答,“請問你貴姓?”

    “王媛媛,”女孩兒連名字都報了出來,她眉頭微皺,“如果你認為我言辭不當,你可以在公示欄投訴我,我不在乎……北崇也沒有人會在乎。”

    “原來是計委王主任,”薛局長訕訕地笑一笑,他聽​​說過這個曾經弄得沸沸揚揚的女孩,知道她是陳太忠的鐵桿,不過目前她的態度,讓他實在有點傷自尊。

    他等了一陣,見到一個女孩走過來,王主任再次出手相攔,“找陳區長的話,請留步。”

    女孩兒眨巴一下眼睛,皺著眉頭看她一眼,淡淡地發話,“我是何雨朦。”

    “哦,”王媛媛一聽是這位,放下手來身子一側,放她過去了。

    “她怎麼能進去呢?”薛伯美看得有點不服氣,不過他沒有把這份不服氣表示出來,看起來就是隨口一問。

    “她進不去的地方很少,比你要少得多,”王媛媛沒好氣地回答他,她並不知道那女孩兒的身份,不過廖大寶特意跟她說了,絕對是哪個首長的後代。

    “嘖,”薛局長聽得心一沉,回頭看一眼,發現兩個年輕人站在那裡,這心就越沉得厲害了——洋混混來了,有來頭的人也來了,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何雨朦進門的時候,省煙草局局長李作人正跟陳太忠大眼瞪小眼。

    李局長的消息比較靈通,黃家的狠話傳到了他的耳朵裡,尤其要​​緊的是,已經有人在打聽他過去的一些事兒了,李局長一聽,登時嚇得毛骨悚然——這年頭,誰的屁股會那麼乾淨?關鍵是看有沒有人查。

    而且陽州這邊菸農鬧事,也越來越厲害,省煙原本可以不理,但若是有人​​從上往下查,這也夠喝一壺的——同樣是煙草專賣法,壓低價格收購,那也是違法。

    李作人原本還想矜持一下,聯繫李強說,我們省煙有意協調一下市局跟北崇的關係,大家可以坐下來談一談,市黨委是否能出面組織一下?不成想李書記直接表示,這是政府事務,你不要跟我說。

    但是陳正奎跟陳太忠不合,這隨便一打聽就能知道,李局長想來想去,只能紆尊降貴地來北崇,親自跟陳區長交流。

    見是省煙一把手來了,陳太忠也不說那麼多怪話,直接表示說,我們的聯營菸廠,需要大量的菸葉,光陽州的都不夠,你們省煙幫著協調幾個市給我。

    李作人哪裡能答應這條件?他就說這其實要你們跟各個地市挨個打交道,事實上,我們省煙對市煙草局的影響,沒有你想的那麼大。

    那這個工作我們來做好了,陳太忠不為己甚,你們原則上支持就行,還有就是,我們這個紅彤彤香煙,要出“娃娃紅”的牌子了,到時候省裡幫著推廣一下。

    李局長還是那話,省裡推廣沒問題,但還得你們跟地方上做工作。

    陳區長一听就惱了,“那你這麼遠跑過來,到底要跟我說什麼呢?你這什麼承諾也沒有,隔著電話說就行了……莫非你是協助警方查幕後兇手來了?”

    “我們答應你收購菸葉,也同意給你推廣了,這不都是誠意嗎?”李作人很是有點無奈,卻又發作不得,“地方煙草局的工作,還要你們去做啊。”

    “我覺得省煙對陽州煙草局的影響就挺大,”陳區長哼一聲,直接開口諷刺,“為了執行省裡的指示,你看我現在都什麼樣兒了。”

    “那是朝田捲菸廠的影響,”李局長無奈地咂巴一下嘴巴,這個話是明顯的開脫,但也不能說,一點這樣的因素都沒有。

    話說到這裡,就沒辦法繼續了,正在此時,何雨朦走進來,陳太忠躺在床上,並沒注意到她進來,他沉吟一下,方始輕嘆一聲,“既然你這麼說,那我跟省煙也沒什麼好談的了。”

    “陳區長,我是帶著很大的誠意來的,”李作人有點著急了,“口子都給你開了。”

    “我有點累了,李局好走不送,”陳太忠又看一眼旁邊的兩個禮盒,“東西麻煩你拿走……看到這些,會影響我的康復。”

    何雨朦本來是靜靜地聽他們說話,聽到李局長三個字,又聽陳區長那麼說,禁不住側頭看一眼李作人,衝陳太忠試探地問一句,“這是……李作人?”

    李局長聽到這麼年輕的女子直呼自己的名字,就有點惱火,然而想一想對方的口音,隱隱帶了京腔,猶豫一下點點頭,“是我……請問你是?”

    “嗯,我是外地的,”何雨朦跟他說話的時候,頭都不扭一下,然後又問陳太忠,“怎麼,省煙草局不肯改正錯誤?”

    老子有個毛的錯誤,這一刻,李作人真的是想發作了,但是再一想,這麼個小女娃娃都知道自己的名字,而且確確實實是京腔,他就覺得汗毛都豎了起來——我已經掛上號了?

    就在此刻,他聽到陳區長輕描淡寫地回答,“總之是沒啥誠意吧。”

    “我們有誠意,”李局長趕緊笑瞇瞇地回答,“我剛才仔細算了算,全省我最少保證六個地市,全力推廣北崇的煙……真的不能再多了。”

    “才六個地市?”何雨朦這才看他一眼。

    “沒辦法再多了,再多,朝田的市委市政府要找我拼命了,”李作人苦笑著回答。

    看到小雨朦一雙清澈的眼睛看向自己,陳太忠猶豫一下,方始微微點頭,“那行,先六個地市吧,反正我的傷,一時半會兒也好不了……”

    他威逼李作人,為的就是打開地市的捲煙市場,這不是說北崇捲菸廠的銷售人員沒能力,但是有幫助,為什麼不要呢?送上門的肉,不宰白不宰。

    (又是兩連更,下旬了,誰又看出月票了嗎?)
本帖最後由 linengsun 於 2013-4-20 22:28 編輯

zzr 發表於 2013-4-21 21:37
3901-3902

  第三千九百零一章 窮途薛伯美

  李作人一直想搞清楚,盤個看起來很清麗,說話卻很直接的女孩兒是誰,不過他旁敲側擊兩句,發現對方一點都沒有表明身份的意思,倒是很乾脆地表示陳區長的血不能白流,你們省局沒有個明確的態度的話,我們不會答應。

  總算是陳區長還算明白輕重,知道六個地市就可以了,再多那就是吹牛了,雙方就算初步達成了意向,李局長又聊了兩句之後,站起身走人了。

  這次陳太忠沒讓他拿走慰問品,可見人家心裡也還算滿意。

  陳區長滿意了,可是李作人覺得有點窩囊,出來之後見到薛伯美,他的臉色就是一沉,「看你們市局幹的這點好事。」

  我們收上煙葉,也不是自己用的!薛局長一聽這話,就有點惱火,不過就算面臨很大的壓力,他依舊不敢跟省局老大頂嘴,只能陪著笑臉打聽,「談成什麼樣了?」

  「談的是省局的業務,踉你市局無關。」李作人好不容易過關了,哪裡還肯趟市局的渾水?不過想到那個清麗女孩兒,他禁不住又問一句,「後面來的那女孩兒,你見了吧?」

  「見了。」薛局長點點頭,低聲回答,「來頭挺大的。」

  嗯?李局長一聽這話,沖他招一招手,然後埋頭疾走,直到上了停在後院的奧迪車,李局長才淡淡地發問,「那女孩兒幹什麼的?」

  「局長,您得先指示我們工作啊。」薛局長苦笑著回答。

  「不想說……是吧?」李局長有點火了,問你點事兒,你居然跟我提條件?

  「那就是何雨朦。」薛局長輕描淡寫地回答,有意表現得很熟悉的樣子

  事實上,他不過是聽到了小雨朦自報家門。

  「是幹什麼的?」李作人繼續追問惱怒之意一覽無遺你只說一個人名算什麼?

  薛伯美嘿然不語,低頭摸出一根煙來,叼在嘴上。

  「你不說,我也問得出來。」李局長惱怒到無以復加--老子好歹是你的領導,問你點事兒,你就是這麼個態度?事實上,有了人名,他也不愁打聽,「你多保重吧。」

  「大不了跟陳太忠敞開說。」薛局長摸出一個煤油打火機,嚓地打著火,慢悠悠地點著煙,眯著眼睛發話了,「我家門口都有加拿大籍的黑社會了,那人家想聽啥,我就說啥好了,起碼省得被人禍及妻兒……陳太忠最愛幹這種事。」

  敞開說?李作人聽得眉頭一皺,煙草裡面這點事哪裡能敞開說?如此暴利的行業,很多內部的潛規則,是不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

  李某人自認不算貪的,也沒做過什麼過分的事兒,不過遇上陳太忠這種生猛的過江龍一定要拿法律說事的話,那他還真是麻煩--真是有掉腦袋的危險。

  「伯美你這話啥意思,咱內部的工作紀律不用講了?」李作人眉頭一皺,老大不滿意地發話了,「加拿大黑社會……這又是怎麼回事?」

  「中午有群開奔馳車的混混堵住了我家門。」薛局長將事情經過講述一遍,然後義憤填膺地表示「……加拿大籍的華人混混,真是聞所未聞,陳太忠那個人,有很多超出咱們認知的非常規手段,他可能造成的危害,並不僅僅限於陽州煙草局。」

  李作人原本只是隨口一問,意為緩和氣氛卻是沒想到得到了如此的猛料,至此他有點明白為什麼薛伯美會說出那樣過激的話了,而且以往發生的事情證明,陳太忠真的敢禍及妻兒,面對這樣的壓力,下級要挾上級也是正常反應了。

  「加拿大也是要講法制的。」他安慰薛局長一句,就主動講述剛才交涉的經過,「我只是代表省局,承諾了兩點……」

  略略地將事情經過講述完畢,李局長才問一句,「何雨朦是什麼人?」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她叫何雨朦。」薛伯美這算是擺了領導一道,不過他根本來不及考慮後果了。

  「什麼?」李作人眼睛一瞪,他現在也顧不得考慮對方是否在調戲自己,關鍵在於……尼瑪,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裝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就知道她進中央的部委,跟進自己家一樣。」薛局長一攤手,已經調戲領導了,他也不怕神化一下對手,「我們市煙草局該怎麼辦,您還是要給個建議,畢竟這個人做事……他沒有什麼邏輯……」

  「然後把我拖下馬,你就好了?」李局長終於忍無可忍,撕下了面皮,「不怕明確告訴你,我要慘的話,你比我慘一百倍!」

  「李老大,你息怒,我也就是想請示一下。」薛局長見到對方震怒,自己反倒平靜了,「煙草內部的規矩,我肯定會遵守……但是我老婆孩子是無辜的。」

  李作人沉吟一下,終究是無奈地嘆口氣,「去找李強吧,態度好一點,陳太忠要什麼你就給什麼……草,你以為見到幾個加拿大混混就很危險了?有人盯著我的人頭呢,你了不得就是丟個位子,我丟的是人頭,麻痺的看你們做的這點事。」

  「原來事情緊急到這個地步了?」薛伯美聽得也嚇一跳,「那我現在就去找李強。」

  李書記正在陽州中心廣場視察,這個廣場停工半年多了,最近市裡又弄了點錢,開始恢復施工,跟香港的博睿投資的談判也在進行中,經過陳太忠的提示,李書記打算劃一塊地出來,做借款擔保。

  有幾家房地產公司聽說消息,主動找上門,不過大抵都是兩個腦袋扛一個肩膀,打著空手套白狼主意的,最多腰裡揣倆小紅包。

  朝田倒是有一家很有實力的房地產商,表明說我給你一個億,借款或者直接買地都行,但是人家要一千畝地,合著一畝地才十萬塊。

  好吧,陽州的地不值錢,十萬就十萬吧,但是那邊還有要求,他們不要市區的地。

  按說這是好事,市區黃金地段,每畝地怎麼也得六十萬了,按容積率一點五算的話,一畝地蓋一千平米的房子,那每平米的土地使用價格才六百塊,若是磚混結構的樓房,加上建築費用也才一千出頭,賣個一千五六的,這真不算貴。

  但是悲催的是,那房地產公司說了,我們要北崇的地--還得是城關鎮範圍內的。

  這你不是做夢嗎?李強聽得只想罵娘,一年前的北崇,城關鎮可能十萬一畝拿到一千畝地,但是現在根本沒那行情,城關的地不少,荒地也有一些,可是現在北崇的發展勢頭,是個人都看得到,這個價錢去拿地,就等別人一口吐你臉上吧。

  然後那邊退而求其次,沒有一千畝,七八百畝也行嘛。

  五百畝你都不要想,李強果斷地打了回票,這個根本就沒有商量的,二十萬一畝地是不少了,但是、然而、可是……擱給市裡任何一個領導,誰敢跟北崇張嘴要地?

  二十萬一畝買,北崇都未必會賣--十有八九都不會賣,這個地在十年內,漲到一畝五六十萬很正常,中心地段上百萬都有可能。

  陳太忠對北崇未來城區的發展有規劃,這一點一般人不太知情,但是只憑這一個發展和升值的概念,就足以讓北崇的地炒到一畝二十萬。

  最關鍵的是,市裡聯系這房地產公司,不是為了幫北崇賣地,而是要市裡拿錢--錢都給了北崇,市裡圖了啥?

  不過李強視察中心廣場,看得還是很有興致,士氣可鼓不可消,他市長即將卸任的時候,可以無視這個工程,但是既然還要再幹一任市黨委書記,這個中心廣場是他繞不過去的,哪怕肚子裡全無計劃,他也要把場面繃起來。

  棋從斷處生若是他連老百姓都騙不過,怎麼騙過身邊大大小小的官員,又怎麼騙得過銀行、騙得過投資商?不聞不問的話,棋就徹底地斷了,李書記的形象,要受到嚴重影響。

  所以他揮汗如雨,看得興致勃勃,心裡卻是在暗暗思索,是否讓省外的房地產公司來吃掉市裡一塊地,京華或者鳳凰科委都行的嘛。

  這個時候,有人來匯報說,市煙草局的薛伯美來找李書記,李強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就當沒聽到,心裡卻恨不得踹傳話的那廝兩腳一一尼瑪,你不會說話,可以不說嘛。

  他這個反應看到薛局長眼裡,薛局長二話不說,直接雙膝一軟,就直挺挺地跪到了地上,一路膝行向前,「李書記,我也是為廣大的陽州煙農請命……他們已經很可憐了。」

  我幹,你能更無恥一點嗎?旁邊的幾個人向兩側走一走,恨不得頭上舉個牌子,再劃個箭頭對准地上那廝--尼瑪,這貨其實就是煙草局局長啊。

  時近六點,天氣依舊很炎熱,中心廣場的地面也被烤得火熱,沒幾個人,但是周邊房簷下,看熱鬧的就多了,於是就有人指指點點、大家看啊,又是個來要施工欠款的。

  可憐啊,這麼熱的地面,就直接跪了……咱市裡做事,真的有點坑人。

  第三千九百零二章 喜意

  我艹你大爺,李強看到薛伯美的動作,登時就火了,他來中心廣場,是為大家打氣來的,你小子這麼一折騰,反倒更像是在控訴,市裡沒錢搞這個廣場。

  於是他甩開膀子,噔噔噔幾步走過來,「站起來,我給你一分鐘時間陳述,你要是不站,你們煙草局的案子,我讓市局移交給北崇分局!」

  這話比任何威脅都好用,薛伯美一聽,蹭地就站了起來,他眼淚汪汪地發話,「李書記,我們也很心痛煙農的損失,這是我的失職……您能移步,讓我單獨匯報一下嗎?」

  一分鐘後,李書記和薛局長並肩從遠處走來,李書記一如既往地繃著面皮,倒是薛局長摸出一塊手帕來,不停地擦拭著眼角,兩只眼睛紅紅的,一看就是那種悲天憫人的好幹部。

  「陳太忠的諒解,這個很重要。」李書記一邊走,一邊輕聲嘀咕著,「除了紅彤彤的牌子,陽州市場上不會超過十種煙……你確定要讓我轉述嗎?」

  「我確定,正好我們也可以整合一下市場。」薛局長哽咽著回答,「外地煙有十種就足夠了……您應該去過上、海的吧,那裡有幾種煙?」

  「但是你們撞人的那個科長,還是要深挖思想根源。」李強淡淡地回答一句。

  沒有人知道,在這一分鐘裡,薛局長跟李書記到底說了些什麼,大家知道的是,在這次談話之後,第二天就沒人再鬧事了,然後撞人的那位,也在三天後被放了出來--按警察局的說法,是取保候審。

  緊接著,市煙草局就放弄了各地的煙草卡子,本地的收購政策不變。

  事實上,在陳太忠被撞之後,這些卡子就形同虛設了,誰要想攔著,煙農們蜂擁著就上來了,「反正陳區長都被你們撞了,把我也撞了吧。」

  正是應了那句話,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不怕死的人真的很多,大家只是擔心自己死得不值得,死得悄無聲息,死得不夠正面,死得憋屈現在有人帶頭了,誰還會再害怕?

  總之,卡子是放開了,煙草局的本地收購政策不變,是怕已經賣了煙葉的煙農鬧事,至於說今年還收得到收不到煙--就算他們強調嚴格按等級收,怕是也沒人相信。

  不管怎麼說,煙葉可以往北崇運了,對廣大煙農來說,闖關的費用就省了。

  雖然大多數煙農不可能直接把煙運到北崇賣,但是他們賣給二道販子的價格,就高了很多

  沒卡子了,你就掙個運費,差不多就行了,你要再壓價,那我就賣給別人了。

  就算幾個煙販子聯手壓價,煙農也不怕,吃點小虧就認了,壓得太狠,大不了幾戶煙農湊一湊,拼個車出來,直接把煙葉運到北崇--煙廠的煙師,評價公道著呢。

  這就是誠信的魅力,只要渠道暢通,大家認為直接找到廠家,就能找到公道,中間環節的摩擦、齟齬和怨氣,都會少很多,忙來忙去都是為了賺錢,有了標准,還爭個什麼?

  不過陳太忠就有點小郁悶,他其實准備了很多應對手段,就算何雨朦不來,他也能將省煙草局到市煙草局打個屁滾尿流,而且會非常地解恨,馬瘋子露面了,韓老五還沒露頭呢。

  但是小雨朦一來,就震懾得別人不敢亂來,只能規規矩矩辦事,他也只能從心裡暗暗地感慨,這靠著組織就是不一樣,官場裡欺軟怕硬的貨,真的不要太多啊。

  事實上他並不知道,何雨朦的身份還沒暴露,就震懾住很多人了--大家都知道這女孩兒不簡單,雖然沒誰知道,這女孩兒到底哪裡不簡單,但是大家已打算屈服了。

  不過煙草局被釋放出來的科長,並沒有得到煙農們的諒解,從他被釋放開始,一直到一年之後,家裡的玻璃時常就被莫名其妙的石頭打爛了,直到第二年煙葉收購完畢之後,這個情況才得已好轉,而在這一年裡,他一共換了一百八十多次玻璃。

  北崇煙葉告急的現象,因此徹底地扭轉,這就是解決了卷煙廠的後顧之憂,其實對卷煙廠來說,最怕的就是沒煙葉--產量上不去,你說啥也白搭。

  卷煙廠的產量是固定的,而大多時候,這個產量是完不成的,不過完不成也無所謂,卷煙的利潤非常驚人,一個廠子只要能保證五成的生產量,職工們的日子就很肥美了。

  如果能保證百分之百地開工,廠子裡還要沒命地上生產線,這就真的是前途無量了。

  至此,陳太忠就算把卷煙廠的事情全理順了,雖然他的牛掰,並沒有完全顯示出來,很多人更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完全不清楚省煙草局和市局為啥就這麼簡單地草雞了。

  所謂內部消息,並不是所有人都能知道的,大家只看到了很魔幻的鬥爭,然後事情……就很離奇地產生出了一個說不清楚的結果。

  不過此次事件中,薛伯美的奇葩表現,被大家廣為傳頌,多少年以後還有人提起,知道他跟李作人撕破臉皮的人不多,但是他在中心廣場下跪的那一幕,有太多人看到了。

  在陳太忠醒轉的第二天上午,市區的抗議人群達到一個頂峰,不過中午過後,人群驟然減少,下午還在抗議的,就是花城、明信、雲山等地的煙農了,等閒見不到北崇人。

  第三天早上,這種抗議就消失得無聲無息,這種離奇的局面,要說沒有人在背後指使,誰都不會相信,不過煙草局都悄然無聲,旁人自然也懶得多事。

  時近中午的時候,煙草局的卡子都撤了,陳區長因為精神好了許多,在病房裡會見了不少人,當天下午,他決定轉院回北崇--北崇人來陽州,存在個成本問題。

  市醫院不想讓他走,首先,這麼嚴重的傷情被搶救過來,對醫院醫療水平是個宣傳,其次,陳區長的住院費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尤其是前天晚上,煙草局存進來一筆錢,說你們使勁兒用,措施和藥品都要最好的。

  但是陳太忠執意轉院,醫院也無法硬攔著,於是當天下午四點半左右,北崇的金龍大巴載著陳區長來到了區醫院。

  何雨朦是和兩個朋友、幾個跟班過來的,帶著三輛海角的車來北崇,其中一輛還是警車。

  看到陳太忠沒事了,小雨朦本來是要說走,結果軍分區的參謀宗報國跑過來,在看望陳區長的同時,熱情地邀請她去山裡打獵,區武裝部洪部長表示會安排人配合,林業局長鄧伯松說了,我們知道哪兒能打到野雞,運氣好的話還能打到野豬。

  沒有人能真正確定她的身份,但是大家都猜到了,八九不離十就是黃家的人,而且是很核心的小輩,一干人等閒難得見到這種來頭的主兒,自然是要玩了命地巴結。

  至於說是軍用槍支打獵,打的還可能有保護動物,這真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在如許滔天的權勢面前,算得了什麼?

  何雨朦終究抵擋不住大家的熱情--看起來她的性格中,有不太習慣拒絕別人的一面。

  陳區長聽聞此事,卻是莫名其妙地想到,當年自己陪著小萱萱在童山天池游玩,曾經遇到旅游局的一個處長拿著自動步槍打天鵝,當時被他厲聲喝止了。

  小雨朦不會去打太寶貴的野生動物吧,陳太忠覺得有點好笑,數遍北崇,怕是也找不見第二個像哥們兒一樣的愣頭青了。

  不過下一刻,他就又想起了前兩天在童山的美妙夜晚,此刻的小萱萱,是否也在回味那些美妙的時刻,是否在倒計著我回歸的日子?

  正想著呢,湯麗萍推門走了進來,永固的老總前來探望區長了,她帶了點慰問品來,同時又匯報了一下工程進展「……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年底就可以投產了。」

  看著她喜上眉梢的樣子,陳太忠又想起初識小湯時,她的憤慨、自強和無助,心裡禁不住暗嘆:有了這麼多牽掛,想要脫身,真的也很難啊……

  第二天早上六點,廖大寶開著一輛麵包車來到了區醫院,面包車後面兩排座位已經拆除,幾個人齊心合力,將陳太忠和擔架床抬到車上陳區長要再去前屯鎮,看一看煙葉的收購情況。

  此時的六點,天已經大亮,來到卷煙廠門口,陳太忠斜靠在床上,透過車窗望去,發現門口排滿了車輛,街邊出現了幾個臨時小吃攤,擠得人滿為患,還有人擺著整鍋茶葉蛋叫賣。

  還有不少人,是扎堆蹲在一起,一邊吃著自帶的乾糧,一邊眉飛色舞地討論著什麼,諸多疲憊的臉上,是擋也擋不住的喜意。

  陳區長看到這一幕,心裡也是沒由來地一陣輕松,能讓老百姓如此地開心喜悅,前些日子吐的那點血,真的不值得一提--老百姓的開心,才是對領導幹部最大的認同。

  就在此時,幾個蹲著的年輕人看到車停下,對視一眼,站起身打著橫就走了過來,一臉不含糊的模樣,「不排隊……想找揍嗎?」

  卻是雲中花城交界一帶的口音。
本帖最後由 zzr 於 2013-4-21 21:40 編輯

longwang 發表於 2013-4-22 21:40
第三千九百零三章 歸心

  陳太忠是最見不得外地人在北崇耀武揚威,聞言心中生出了點惱怒,不過廖大寶將窗戶放下,不動聲色地回答,「陳區長過來看一下煙葉收購情況,沒必要排隊。」

  幾個年輕人正在橫眉冷對,猛地聽到這個回答,登時就是一愣,好半天之後,一個年輕人才不可置信地問一句,「不會吧,他老人家不是正在醫院嗎?」

  「在醫院就不能出來了?」陳區長在床上哼一聲,哥們兒還年輕,怎麼就成了老人家?

  「這才六點半,陳區長就來了?」另一個年輕人將頭探進車窗張頭張腦,看到躺在擔架上的年輕人,狐疑地問一句,「你真是陳區長?」

  「在北崇,誰有膽子冒充陳區長?」廖大寶嗤地笑一聲,換成了關南話回答。

  「倒也是,」提問的年輕人呆頭呆腦地點點頭,一轉身就大喊一句,「老少爺們兒,陳區長來了,大家注意點形象哈。」

  這一嗓子,直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接著大家就鬧哄哄地站起身,向麵包車湊過來,又是這幾個年輕人張羅排隊,「排隊排隊,誰插隊小心挨揍。」

  陳太忠見大家熱情很高,說不得打開一扇窗戶,伸出手挨個跟大家握手,握著握著,他就覺得有點不對勁。

  北崇的老百姓見我這個區長,也不止一次了,啥時候變得這麼激動了?

  有了這個疑問,他很快就發現了另一個問題,這些人裡面,沒有一個是他似曾相識的要知道,陳某人的記憶力那可不是一般地好。

  不過很顯然,現在問這個問題有點煞風景,看著一張張激動而喜悅的面孔,陳區長只能強行壓住心中的疑惑。

  大約五六分鐘之後又過來兩個人,對這倆,陳區長就有印象了一一應該是協防隊員,只聽得這倆用帶有北崇口音的普通話嚷嚷,「好了好了,陳區長還有傷呢,大家見過了,就散了吧,馬上要開門了,大家看好自己的東西!」

  這話說出口,人群漸次地散開,最後是那攔人的幾個小伙子走開,陳區長想一想最後還是說一句,「安排大家排隊是好的,但是你們也注意一下態度,和氣才能生財。」

  說來說去,他終是不能容忍外地人在北崇的土地上放肆。

  幾個年輕人點點頭,唯唯諾諾地離開,兩個協防員走過來,其中一個年紀大一點的笑著發話,「區長今天精神挺好,吃早飯了嗎……我們幫您捎點兒什麼?」

  「早飯不用了,」陳太忠微微擺一擺手,「你們自己吃好就行,怎麼這幫人,我就沒一個認識的?」

  「都不是咱北崇的,您怎麼可能認識?」年輕的協防隊員笑著回答。

  「嗯?」陳太忠聽得眼睛一瞇。

  「都是外地來的煙農,就只認煙廠門口的收購站,」年輕人哭笑不得地搖搖頭,「跟他們解釋也沒用,一來老多人,後來還是林主席說了,要咱北崇人發揚風格,去附近的收購站,煙廠門口就留給外面來的人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陳太忠緩緩點頭,心中的疑惑去了大半,這個理由他能接受,當初一開始收煙葉的時候,連北崇區的煙農,也是願意跑到煙廠的收購站,而外地的煙農早被市煙革局折騰怕了,肯定願意來最權威的地方。

  既然全是外縣區的,人家自發地維護秩序,倒也說得過去,尤其難得的是,林桓這老傢伙真是處處都操心,威望又足夠,不聲不響間,就將隱患消弭於無形一—煙農們都擠在捲煙廠門口的話,北崇人跟外地人早晚會發生衝突。

  陳區長雖然很想吃老林家的鴿子,此刻也不得不讚歎,「林主席心思鎮密,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啊。」

  「可是老書記也沒讓外縣的人都服氣,」年紀大一點的協防員笑著回答,然後伸出個大拇指來,「但是他們都服氣陳區長,我從小在北崇長大,在陽州念的高中,各縣區都排外得很,真沒見過誰能讓其他縣區的人都服氣的,陳區長您獨一份兒,人心是桿秤啊。」

  這馬屁雖然赤裸,卻也非常貼切,他說得一點都不錯,北崇這麼收購煙葉,把全陽州不少人的心都收攏了過來,相對之前只有敬德跟著北崇走,現在願意配合北崇的,就不僅僅是敬德了。

  後來,諸多經濟學家分析起北崇的發展過程,發現北崇的影響力在整個陽州全力飆升,煙葉收購事件是第一步,算一個非常明顯的發力點。

  「我要是不治身亡的話,不知道他們會不會都來參加我的葬禮,」陳太忠這張嘴,那真是沒得救,他聽得心裡十分受用,可偏偏要爆出這麼一句話來。

  「您這身體是越來越好了,」倆協防員也被他的口無遮攔嚇了一跳,訕笑著回答。

  「對了,你們參加這個協防工作,會不會影響自家的生計?」陳區長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黨委那邊是如何規劃的?」

  「影響不大,」年紀大點的那位搖搖頭,「幹一周歇一周,遇上搶活兒的時候,花錢請人唄,我們現在也算是端公家飯碗呢,不能只顧小家不顧大家。」

  「可不是歇一周,是那一周你們要維護地方秩序,」陳太忠笑著反駁,這個輪換制,卻是他早就跟隋彪敲定了的。

  協防員這個編製很古怪,古怪到不能套用任何己知的編制,但這又是區裡認可的,會上通過的。起碼是可以領基本工資。

  而對隋彪來說,是希望將這支力量掌握在手裡,但是最需要這支隊伍的,是區政府,所以才有了一週一換的輪換制度,每一周有一半的協防隊員,接受區政府委派的各種任務,而剩下的一半,則是聽從區黨委的安排。

  而黨委的事情,確實是少很多,那麼在黨委的這一半人,可以組織學習,可以接受黨委委派的任務,不過更多時候,他們是回鄉鎮維持地方秩序。

  一旦有緊急事務,協防員就地可以展開工作。

  需要回區裡集合的話,也要馬上回去,這原本就是區裡搞協防的初衷,加強全區的應急反應能力。

  總而言之,這個協防員是介於民兵和在編人員之間的存在,在接受政府的各項任務時,還能享受到一些額外的補貼和福利。

  對政府來說,有這麼一批人也挺好的,大家有需要,就打報告申請支援,像葛寶玲查車會用到一些人,物資中心也需要這麼一批人,計委的煤場巡邏,電廠的守夜執勤……

  現在,又要加上穩定煙葉收購的秩序,而捲煙廠每年也只有這個時候,才需要人維持秩序,多雇幾個保安實在浪費,叫警察也太不和諧。

  而且警察也忙。

  所以這協防員的出現,很好地填補了這一塊空白,也是區裡行局公用的應急人員,資源的共享,可以有效地避免浪費。

  政府這邊,協防員的調配,是歸計委管的,辦公室有建議權,但是全體協防員,名義上還是歸區黨委管的,而他們認為的每幹一周,就要回家休息一周,其實不是休息,只是黨委沒具體安排,讓他們回地方維持秩序,還得有隨時接受命令的心理準備。

  總之,體制雖然森嚴,但是很多編製的復雜性,也不是一句兩句能說明白的。

  「那是,端了公家飯碗,就要有這個覺悟,地方上的事情,我們也積極參與著呢,」年長的協防隊員笑著點點頭,然後他四下看一眼,又低聲問一句,「陳區長,聽說我們協防員表現好的,能納入正式編?」

  「這個事情,我可是說了不算,」陳太忠笑著回答,「你們得問隋書記,這不是政府事務,必須得他發話才行。」

  「可是……」那位又再次四下看一看,將嘴巴湊到陳區長的耳邊,以極低的聲音發話,「隋書記不是要走了嗎?」

  「說什麼呢?」陳太忠白他一眼,淡淡地發話,「行了,馬上要開門了,你有這個心勁兒,維持秩序去吧。」

  「真的是這樣啊,」這位挺無辜地一攤手,「我們也挺操心自己前途的。」

  「等北崇衝進全國百強了,你們統統都轉正,行吧?」陳太忠不耐煩地哼一聲,半開玩笑半當真地發話,「都知道我身體不好了,你還話那麼多,不會體諒一下領導?」

  他這話說得波瀾不驚,心裡卻是起伏不定:怎麼隋彪要走的消息,連一個協防員都知道了?

  那位聽陳區長如此說,卻是不敢再說什麼,帶著年輕的協防員轉身走掉了。

  「去清陽河」,陳太忠隨口吩咐一句廖大寶,然後就瞇上了眼睛,清陽河那邊的水庫建設,他很久沒有關注了,眼下雖然身子骨不便,但是有車還怕什麼?

  「十點鐘您要回去輸液,還是不要去了吧?」非常難得地,廖主任旗幟鮮明地反對領導,「而且這個路不好走,對你的身體可能造成不好的影響。」
longwang 發表於 2013-4-22 21:41
第三千九百零四章 以下犯上

  「你是領導,還是我是領導?」陳區長一向蠻橫慣了,聽到體己人兒都敢唱對台戲,就禁不住冷哼一聲,「我說了,去清陽河。」

  「頭兒,對不住了,時間到了就得輸液,」廖大寶半步不讓,「您還年輕,愛護自己的身體才是最關鍵的,對吧?」

  我總算明白,為啥段衛華堂堂的市長,想吃塊肥肉都那麼難了,陳區長無奈地撇一撇嘴,「那咱們去小趙鄉瞭解一下魚塘死魚的情況,總可以吧?那兒離區裡很近的……」

  小趙鄉的魚塘死魚,似乎還真跟缺氧有關,區裡現在發下來大批的發電機,小趙鄉領了八台,又從農業局死說活說,借下來兩台,其中有三台就用在了魚塘上。

  這三台可不是管三個魚塘,三十個魚塘都不止,大部分的魚塘都是挨著的,安排好足夠的泵機,一台發電機呼嚕呼嚕工作三個小時,同時就帶著四五個甚至更多的魚塘,二十四小時下來,一台機就能管了三十個魚塘。

  自從發電機開始投入使用,這魚塘死魚的現象就不再出現了,陳區長躺在車上,走訪了十幾個魚塘之後,確定了這個效果,就心滿意得地打道回府。

  在回來的路上,詢問一句,「小廖,你說我這老下鄉鎮……督促他們更關心民生,真的就讓他們心裡很不舒服?」

  這是對廖主任前些日子的話去的—一廖主任認為,下午三四點鐘的時候,陳區長不該下鄉鎮,這正是熱的時候下面的幹部鴨梨會很大。

  但是今天的事情說明,區長的關注會讓大家的工作積極性更高,陳區長過去視察了半個小時,正好有一台發電機要轉場了,大家跟著發電機轉場到了那邊一看,發現七個魚塘的電線都引好了,泵機也都到位了,只等著發電機來,接三根線就行了。

  廖大寶也知道區長問話的用意,他也無意跟區長作對,於是笑一笑,「我認為關注很重要,但是搞得草木皆兵,一心應付檢查,他們精力浪費了效果卻未必好,就有失本意了,您這樣時不時抽查一下就不錯……幹部也是人,要有張有弛,您現在需要的,就是及時輸液。」

  陳太忠嘿然不語,過一陣才問一句,「現在區裡傳言隋彪要走?」

  這話他不能在離開捲煙廠的時候問,去小趙走一趟,走訪很多人之後,就不怕問了。

  「嗯……,有這個傳聞,不過不太靠譜,我就沒向您匯報,」廖大寶沉吟一下回答。

  這領導的貼心人,看起來很光鮮,其實真不是那麼好當的,既要成為領導的耳目,但是還不能胡亂歪嘴,這裡面的分寸,不是那麼好掌握的。

  孟志新就是個很好的例子,他是領導的秘書,家裡遇到事兒了,領導想關照他一下,結果他沒考慮嫌疑,領導覺得他僭越了,直接就打入冷宮了。

  廖大寶算是陳區長一手提拔起來的,但是他伺候領導,滿打滿算也才九個月,沒有經過什麼要緊的考驗,那耳朵裡面聽到點什麼風聲,也不敢不負責任地胡亂匯報。

  現在領導問了,他就可以說了,「我聽人說,趙根正正在活動這個區委書記,據說是走通了岳有才的路子,不知道是真是假。」

  趙根正是區黨委的黨群書記,黨委排名次於隋彪和陳太忠,只位居第三,若是常委排名的話,他得排到第四去,黎玨雖然是政協主席,卻也是正處級。

  但是就這麼個主兒,居然敢惦記區委書記,比陳太忠的心思還大,聽起來真的挺可笑,可在基層這並不奇怪,當初陳鐵人和趙海峰還惦記著當區長呢一這倆的身份還不如趙根正。

  當然,需要指出的是,趙書記這次找的人,也是很牛叉的,岳有才岳瘤子,區裡走出去的開國少將,北崇的傳奇人物。

  此人年少被兄嫂奪了家產,十歲時就在縣城裡討生活,這些都是前文講過的,就不再贅述了,尤其關鍵的是,這個開國少將現在還活著。

  岳有才對北崇的感情很複雜,他能回縣城,但是不會回柳條子溝村,他可以原諒米店掌櫃在他腦袋上砸出個瘤子,但是他不會原諒自己的兄嫂。

  其實這些都是題外話,簡而言之,開國少將岳有才還活著,有他的支持,趙根正惦記區委書記,真的正常。

  「岳有才?」陳太忠微微一笑,並不想對此作出點評,「這個消息,北崇知道的人多嗎?」

  「知道的人有一些,但是信的人…真沒幾個,」廖大寶笑著搖搖頭,他就屬於不信的,誠然,岳有才是很厲害,關鍵是很能活,但是趙根正想拿北崇這個區委書記,還真是差了點,想一想隋彪為什麼可能走吧。

  「呵呵,」陳太忠輕笑一聲,不再說話,其實他對趙根正的印象還算不錯,老趙在幾個副書記裡對他相對友善,尤其是上次劉驛的死,趙書記第一時間就帶著協防隊員們趕到現場。

  但是位子變了,人自然也就會跟著變,一切……還是順其自然吧。

  車到醫院的時候,己經是十點半了,負責治療的醫生早等得不耐煩了,一見面就抱怨,說陳區長你太不注重自己的身體了。

  這次,陳太忠總算是嘗到了被下面人抱怨的滋味,秘書抱怨完,醫生又抱怨,甚至連小護士都能歪嘴,也真是……

  當天晚上,一大堆人簇擁著何雨朦回來,這次打獵收穫還不算小,斑鳩和野雞各打了一隻,還打了兩隻兔子,最為難得的是,居然打到了一頭三四十斤重的野豬。

  二三十號人折騰一天多,才打了這點東西,有勞民傷財的嫌疑,不過客人高興就行了,回來之後,小雨朦來看陳太忠,她很自豪地說,那只野豬,第一槍是我打中的。

  不可能吧?陳區長對此深表懷疑,他旁敲側擊地問一下,果不其然,何雨朦開了第一槍之後,據說是已經受傷的野豬就瘋狂逃竄,最後在幾隻獵狗的追擊下,眾人將其亂槍打死,然後大家非常確定地指出,野豬屁股上那一槍,就是小雨朦打的。

  這種蒙蔽手段,陳太忠見得太多了,不過他也不願意掃她的興一一萬一真是人家打的呢?

  兩人又聊幾句,何雨朦就告辭了,說明天一大早要走,還美不滋滋地表示,要把四隻豬腿凍起來,拿回京城給家裡人吃,她家肯定不缺野豬肉,但這是她親手打的不是?

  「千萬跟你外公說清楚,有很多人和很多狗啊,」陳區長哭笑不得地叮囑她,「打野豬是比較危險的,我可不想讓你外公打電話過來罵我。」

  「當時我站的位置很安全,離著野豬差不多有一百米,」小雨朦不無自豪地表示。

  百米開外,打中三四十斤重的野豬?陳區長心道果然如此,又叮囑兩句路上注意安全之類的話,目送這清麗的女孩兒離開。

  他倆這番對話,就聽到了很多人耳中,大家終於能確定,這個女孩兒的外公是比較厲害的。所以她不姓黃,也是正常了。

  當天晚上,陳區長喝啤酒的要求,被小護士斷然拒絕,不過七點多的時候,林桓拎著啤酒上門,小護士才待制止,被林主席一番調戲,捂著嘴紅著臉跑了。

  林桓就是那種典型的大大咧咧的幹部,才不管喝酒會不會影響骨骼的恢復,知道陳區長喜歡這一口,他就過來湊熱鬧聊天。

  想起捲煙廠門口的那一幕,陳太忠一邊喝啤酒,一邊就誇林主席兩句,「我發現幹這種防患於未然的工作,老書記你很拿手,這就是老幹部的經驗啊。」

  「我最擅長防患於未然,扼殺不好的苗頭,」林桓笑瞇瞇地回答,然後又歎一口氣,「結果沒想到,家裡的鴿子都被人惦記上了。」

  「哈,」陳太忠聽得笑了起來,「小葉那丫頭,心思野著呢,你別給她一些錯誤信息,搞得我很被動。」

  「我是想臊走她,誰知道現在的大姑娘,還就不怕這個,」林桓笑瞇瞇地回答,然後眼珠一轉,「人家何雨朦多好,知書達理客客氣氣的,一看就是素質很高,這才是傳統女孩子……她外公是誰啊?」

  「她外公啊,」陳區長乾笑一聲,然後又歎口氣,「老頭兒脾氣可是不好,今天打了野豬,嘖,你看這事兒鬧的,十有八九我得挨罵了。」

  這話說得一點都不假,第二天晚上,黃漢祥打來了電話,先問一問小陳的身體,然後就抱怨起來,「你那兒的人也真能折騰,怎麼讓小雨朦打野豬?」

  「是她倆朋友要去,」陳太忠將責任輕輕巧巧地推開,「而且人很多,像軍分區作訓參謀、武裝部長都跟著去了,林業局長也是退伍軍人,我想著應該是沒什麼事。」

  「反正是動靜小一點吧,她外婆可是寶貝這個外孫女,」黃漢祥悶悶地回答,然後又問一句,「你這個傷,一個月能下地嗎?」

  「我估摸半個月就夠了,」陳區長可是不想再看下屬的臉色了,於是笑著回答,「只要少做劇烈運動就行,黃二伯有什麼指示?」
longwang 發表於 2013-4-22 21:41
第三千九百零五章 漲價

  「指示什麼的倒沒有,」黃漢祥聽到陳太忠如此問,笑一聲回答,「多養一養吧,最好躺上倆月,你這傢伙,也太能折騰了。」

  「我沒有怎麼折騰吧?」陳太忠聽到這話,真是老大的冤枉了,「這是別人欺負我,都把我撞成這樣了,怎麼能算我折騰呢?」

  「你倒說得輕巧,那欣鑫發電機怎麼回事?」黃漢祥聽他這麼說,不滿意地哼一聲,「各個省趕絕人家,搞得別人把狀告到我這裡來。」

  「黃二伯,您能不能不要這麼先入為主?」陳太忠是徹底地無語了,「您要說這件事情我做錯了,那我就……錯了吧。」

  「我當然知道,起因不在你,」黃漢祥意興索然地歎口氣。

  關於欣鑫的事情,黃總一開始並不知情,因為這件事情太小了,昨天他參加一個老人的葬禮,不成想碰上一個他都要稱呼老哥的主兒。

  那位見了黃漢祥,就冷言冷語地嘀咕一句,老二你挺厲害啊,折騰人有一套。

  這尼瑪啡兒跟哪兒啊?黃老二登時就不答應了,就一定要揪住對方,今天你得給我說出個一二三來,我做錯了什麼我認,但是你不能隨便給我扣屎盆子。

  這位就是欣鑫在上面的靠兒。

  想當年欣鑫可是部屬企業,上一任老總就是他女兒,一聽黃漢祥這麼說,他當然就要冷笑著回答,五個省趕絕欣鑫,你還是跟三十多年前一樣霸氣。

  對他來說,其實這也是小事,那麼大個企業,送幾十台發電機出去,值得提一句嗎?

  問題的關鍵在於,北崇那邊收下發電機了,卻沒跟別的省打招呼,就是陽州晚報上登了一下,那幾個省逮住這塊肉了,就輕易不肯吐口,左刁難右刁難的。

  對欣鑫來說,這就很鬧心,李若飛前兩天來京,看到老領導的時候抱怨了一句,說旺季這麼搞,真的很影響銷售,而他的老領導吃晚飯的時候,又順口跟老爹說了一句。

  五個省趕絕欣鑫……有嗎?黃漢祥覺得自己太冤枉了,說不得吩咐人瞭解一下,才知道是陳太忠幹的。

  最坑人的是,海角和天南是黃家的傳統地盤,可陳太忠在海角找的是郜捷峰,在天南找的是蔣君蓉,這信兒一點都沒傳到黃老二耳朵裡。

  順著線兒瞭解消息,真的很方便,十來分鐘,黃漢祥就搞清楚裡面的情況了,於是他反唇相譏,你這也挺能啊,自家違約在先,還好意思跟我抱怨?

  氣兒出了,你高高手也就完了嘛,那位也知道,欣鑫一開始理虧。

  我要說不是我幹的,你肯定不相信,黃漢祥也沒有替人背雷的覺悟,而且小陳是年輕人,這麼折騰也算對他胃口。

  你不是扯犢子嗎?那位不滿意了:你敢說一句,姓陳的那小傢伙,不是你的人?

  這是他自己幹的,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黃漢祥幸災樂禍地一攤雙手,你要是不信的話,我就問你一句,磐石那邊,欣鑫的銷售受到影響了嗎?

  那位聞言歎一聲,也就不再說了,磐石可是黃家老三的地盤,小輩人的恩怨,姓陳的那貨沒找黃老二告狀,自己人這邊把狀告了上來,還告錯了,這也真的挺沒面子的。

  他覺得沒面子,黃漢祥卻覺得很有面子一一哥們兒的人得力嘛,不成想後來碰見黃和祥,一說起此事,黃書記聽得就是眉頭一皺:他還在青江和天涯為難人了?

  這話一出口,黃總就聯想到了當下的局面,要說這事情不算大,但是青江和天涯,跟黃家就沒什麼關係。

  如果不講前因後果,恆北跟黃家也沒關係。

  本來他覺得是挺揚眉吐氣的事,現在一想,小陳是有點高調了,旁人不會認為,一個小區長會有這麼大的能量,那麼落在別人眼裡,這件事還是他黃老二幹的。

  在這個時候,好幾個省搞小動作,這是要幹什麼?是湊巧還是試探?

  所以,黃漢祥就有心勸陳太忠低調一點,不過這事兒,小陳都沒找他,他也不知道該怎麼開這個口一一生分了嘛,也就是最近有這檔子事兒,小雨朦又去打了一隻野豬,他才能示意一下,「小陳,這種事兒你跟二伯打個電話,想要多少發電機,你張嘴就行了。」

  我如果當時就找你張嘴,你能給嗎?陳太忠聽得也挺無語的,他隱約猜到了黃二伯為什麼要叫真,但是……很多事情只有產生了後果,大家才會後悔當初沒有如何做,而在沒有產生後果之前,貿然張嘴求助,多半會自取其辱一一起碼要被人小看。

  「我是被三叔顧全大局的習慣嚇到了,不想再顧全一次大局了,」他想了一想之後,乾笑著回答,「而且,這事兒也不大,對吧?」

  「事情真不大,」黃漢祥輕歎一口氣,若不是這個敏感時刻,他也沒興趣提這檔子事兒,但是既然說到這裡了,他就要強調一下,「最近你搞什麼大動作,提前跟我說一聲……你放心好了,二伯沒有犧牲自己人利益的習慣。」

  「黃二伯,以前你不是這樣的啊,」陳太忠聽得就笑,有老黃這句話,他遇到什麼事兒,就可以直接求助了,「我印象中,你挺強調要我自力更生的。」

  「唉,還不是那個會鬧的?」黃總哼一聲,說句實話,他也不喜歡這種暗潮湧動、劍拔弩張的氣氛,所以有氣無力地抱怨一句,「快點過去吧……最近你有什麼事兒?」

  「我們的區黨委書記可能要走了,」老黃既然要問,陳太忠沒理由藏著不說。

  「嘖……這個啊,」黃漢祥聽得咂巴一下嘴巴,又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麻煩事兒,要是擱在天南或者海角,區長升區黨委書記,那算個什麼事兒?市長升市黨委書記也就是一句話。

  但是恆北,真的不是黃家的地盤,要說起來,不是本地盤也不要緊,有個利益交換就完了,你提拔我的人,我提拔你的人,官場裡,可不就是這麼回事?

  可這個利益交換,也要講個份量不是?區黨委書記……尼瑪,這讓黃老二怎麼開口?

  所以他還真是有點撓頭,於是點頭,問一句,「這個區黨委書記,是誰要把他弄走?」

  他也不說這區黨委書記的位子,而是要找這個搞事的人,看那人是想得到什麼。

  「這個我還真不知情,」陳太忠聽得有點赧然,不過這也沒辦法,他苦笑著表示,「這兒是恆北,又不是天南,就是種種跡象表明,他走的可能性很大。」

  「哦,知道了,」一聽說不需要馬上回答,黃漢祥也鬆一口氣,想一想小陳在這種不明朗的局面裡,還能做出如此多的事跡,他心裡也有點感慨:真的不容易啊。

  所以他就又問一句,「你是一定要幹這個位子,還是希望能來一個不太棘手的搭檔?我得跟你明說,你這交流幹部到地方還不足一年……從理論上講,提拔有難度。」

  「我當然是更希望幹這個位子了」,陳太忠笑著回答,有獅子大張嘴的機會,他怎麼可能不利用?「但是又怕別人搞砸了政府事務,最好是一肩挑。」

  「嘿,你倒胃口不小,」黃漢祥聽得也笑,「行了,這個事兒我知道了,你不用操心了……你二伯出馬,肯定是最有利於你的結果。」

  「其實他是怕我再添亂,」陳太忠掛了電話,輕聲地歎口氣,現在的他,真的是沒有多少往上進步的興趣了,唯一的願望就是幹好這一任區長,把北崇建設起來,把制度完善了。

  至於說再上一步,幹什麼副市長的話……那牽掛就更多了,還怎麼脫身?

  所幸的是,北崇現在的建設也走上了正軌,接下來想必會少操很多心了……

  有些事情,還真是不能想,兩天之後,陳區長一語成籤的功夫再度體現出來。

  這天早上,他正坐在輪椅上,由廖主任推著,在醫院後面的草地上呼吸新鮮空氣,王媛媛從小路上走了過來,「頭兒,最近幾天,華亨沒有煤炭過來,我打電話問了,他們說最近採購困難,貨源保證不了。」

  「是嫌無利可圖吧?」陳太忠聽得冷哼一聲,目前的煤炭價格,上漲勢頭非常明顯,「他們己經進場多少噸了?」

  「華亨是十萬噸的單子,已經進了五萬噸,」王媛媛隨口回答,她對各種數據掌握得很清楚,「他們的投標價是兩百零五,可能已經處於虧損邊緣,低價煤現在確實不太好採購到。」

  「採購不到,那是他們的事,當初投標的時候,他們就應該想到這種可能,」陳太忠面無表情地回答,「那你找我來,是個什麼意思?」

  「華亨的意思是說,如果不能提價的話,希望能晚一點執行合同,」王媛媛面不改色地回答,她沒有收受什麼好處,不怕實話實說,「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所以來請示您。」

  陳太忠沉吟良久,才輕歎一聲,「其他家有沒有類似的訴求?」

  「李簡的煤炭只剩下不足一萬噸了,他沒說什麼,烏風山那邊總說賣虧了,但也一直在供貨,」王主任侃侃而談,「至於海潮,他們沒有任何表示,供貨非常穩定。」
zzr 發表於 2013-4-23 22:22
3906-3907

第三千九百零六章 不可抗力

  陳太忠沉吟片刻之後,側頭看一眼廖大寶,「大寶,你怎麼看?」

  「我對煤炭行情不太清楚,」廖主任很乾脆地搖搖頭,但是頓得一頓之後,他又補充一句,「但是我認為,合同就是合同,是具備法律效力的。」

  「是啊,合同就是合同,」陳太忠感觸頗深地點點頭,然後又微微一笑,「還是老家人給面子,連一句話都不說。」

  「海潮集團在煤炭供應方面,擁有其他兩家不可比擬的優勢,」王媛媛認可陳區長的說法,「也只有烏風山,勉強可以和海潮一爭。」

  烏風山是國企,是實實在在的煤礦,還有自己的車皮,所以人家抱怨歸抱怨,送貨還是有保障的,但就算這樣,他們比之海潮,也是小家子氣了一些--嫌自己賺得少了。

  「那就這樣吧,」陳太忠點點頭,「告訴華亨,再不供貨,就是單方面違約,北崇會追究它的違約責任,就說是我說的。」

  王媛媛的嘴巴引動兩下,最終還是點點頭,「好的,我知道了。」

  她離開之後,廖大寶才敢出聲發問,「頭兒,天南那邊,煤炭漲得不厲害?」

  「這個我還真不清楚,但是違約就是違約了」,陳太忠搖搖頭,「他本來就不是煤企,想賺這個錢,就要有風險意識。」

  「我也是這麼想的」,廖大寶笑著點點頭,「風險是他們的風險,把風險轉嫁到咱們頭上……這算什麼事兒?」

  但是華亨的人不這麼看,原本他們是想著,現在是市場經濟了,就要遵循市場規律,殺頭的買賣有人做,賠錢的買賣沒人做。

  眼下煤炭的價格漲起來了,繼續執行北崇的合同就不現實了,不過他們也沒說,就一定要中止,只是想著拖延一段時間--萬一價格再落下去,就又可以執行了。

  可是接到王媛媛的電話之後,華亨就不能淡定了一什麼,你們居然要告我們違約?

  王主任不跟他們多解釋,就說是陳區長的意思,然後直接掛了電話,華亨這邊緊急磋商後,做出決定:無論如何不能背違約責任。

  雙方簽的是很標准的購銷合同,違約的話,要支付合同金額的百分之二十的違約金給對方,別說全部違約,就算部分違約,華亨也支付不出來這麼多違約金,煤炭大宗採購,本來就是微利,靠的是走量。

  所以華亨的高層有人建議,咱們不跟他打那嘴皮子官司,單方面中止合同吧,大不了已經交付的五萬噸煤炭的質保金不要了,只是百分之五而已。

  這筆質保金算下來,一噸是十塊兩毛五,但是這個合同繼續下去,剩下的五萬噸,每噸最少少賺二十多塊--事實上,接下來煤炭還會漲成什麼樣子,誰都不知道。

  這五十多萬,是乾落的純利潤,按理說不能不計較,但是想要這五十萬,得把合同執行完,賠上最少百十來萬,去掙這五十萬的純利,真的劃不來。

  一開始,華亨還指望用拖字訣來敷衍北崇,不成想那邊的反應速度,一點都不像常見的政府部門,直接表示再不供貨,就要認定他們違約。

  那麼,華亨也不想陪他們虛與委蛇下去了,索性打算利用「人力不可抗因素」一條,單方面中止合同--市場價格波動,哪裡是人力能抗拒的?

  這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事,反正就是扯皮唄,違約這性質,也不是北崇區政府能認定的,最後還是要走法律程序,若論打官司,華亨怕得誰來?

  就算北崇法院裁定違約,陽州還有中法呢,恆北還有高法,就算最終裁定違約,還要講個執行不是?倒不信北崇人耗得起,也不信會有哪個蠢蛋,肯為公家的事情得罪私人。

  事實上,華亨的人琢磨的是,單方面中止合同之後,那質保金也未必就要不回來,找一找關系的話,沒准還有戲。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就把應對方案商量了個七七八八,老總章遂聽大家說得很有道理,禁不住也有點心動,這個公司他是老大,但是公司的職員裡,也很有幾個家裡有辦法的,大家一致認定事情該這麼處理的話,他也是得道多助。

  可轉念一想,上次陳太忠處理那些用水箱作弊的司機,手段異常地強硬,並不賣他這個老總面子,他覺得還是慎重一點的好,「我還是先跟王寧滬了解一下吧。

  王書記一接這個電話,登時就毛了,「章遂你對陳太忠了解多少?」

  「我知道那個人挺難打交道」,章老板承認這一點,「但是他現在出車禍了,在醫院養傷,而且我不是不想履行合同,是現在真搞不到便宜煤炭了。」

  「車禍了?」王寧滬低聲嘀咕一句,然後又哼一聲,「我跟你說,只要他沒死,你就不要去招惹那個人,現在李強都不敢招惹他。」

  「那總不能讓我做賠錢買賣吧」,章遂苦惱地嘆口氣,「這也算不可抗力,實在不行,就只好陪著他打官司了。」

  「他未必陪你打官司,」王寧滬聽得一陣煩躁,都有心掛電話了,可是想一想,這個買賣是自己幫著撮合的,禁不住又指點兩句,「有人販子拐賣了北崇的小孩,他不但把人販子抓回來了,把人販子七歲的女兒都抓回北崇了……關了起碼一個月,《新華北報》有報導。」

  「噝,說的就是他?」章遂聽得倒吸一口涼氣,這件事他有耳聞,還是他愛人跟他說的,老妻表示,對人販子就該這麼狠--她一個初中同學的女兒,就是在大街上走丟的。

  「你現在還覺得,他一定會跟你們打官司?」王書記冷冷地問一句。

  「但是這買賣真的賠錢了,」章遂苦笑著回答,他有點慶幸,這個電話打得很有必要,「王書記,能否麻煩您幫著解釋一下?這市場上買不到便宜煤了,不可抗力啊。」

  「我先了解一下情況吧,」王寧滬掛了電話,隨手又撥個號,他終究是才離開陽州,那裡有不少眼線的,待聽說陳太忠雖然被撞了,卻是車翻了煙草局,連省煙草局的老大李作人都下陽州單獨求見陳區長,他輕嘆一聲--章遂你個土鱉,打聽到的都是什麼消息?

  了解到情況是這樣的,王書記斷然不會再為華亨出頭了,於是直接將此事丟在腦後。

  他不主動打電話,章遂也不敢隨便催,結果第二天一大早,王媛媛又打過來了電話:你們考慮得怎麼樣了,是打算違約嗎?

  章總笑著回答,說我們正在積極地協調貨源,那個……請區裡多體諒一下,不容易啊。

  我最多再給你一天時間,明天早上還沒有准確答復的話,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王主任毫不猶豫地給出了最後通牒:這不是我為難你,是你在為難我,區裡該付的款項,從來沒有短過,而你們已經斷貨有些日子了。

  章遂掛了電話之後,又給王寧滬打過去,王書記這次就更冷淡了,他跟華亨也是間接關系,居中介紹的是省信托投資公司的老總,在他看來,姓章的這廝做事如此的不靠譜,好懸沒把他拉下水,他自然也就無須考慮那位的面子--他幫忙只是盡個義務,又沒收什麼好處。

  於是他冷冷地表示,這個事兒我不好再插手了,你去找陳太忠談吧。

  章遂掛了電話之後,開始撓頭,他能感覺到,王書記的態度,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心說這又是出了什麼變故呢?

  不管怎麼說,有王寧滬昨天的提醒,他已經意識到了,跟那個年輕的區長硬扛,是不負責任的行為,最好還是找上人間接溝通一下的好。

  但是,該找誰好呢?省裡誰跟陳太忠熟悉?這是一個問題。

  這不僅對他來說是問題,對省裡其他人來說,也是如此,缺少直接找陳區長的渠道,事實上這是相互的,對陳區長來說,也缺少跟省裡有效的溝通渠道。

  一邊琢磨著,他一邊就信手翻開面前的報紙看著,卻是怎麼也看不到心上,最遲明天早晨,我得給北崇一個回復了,該找誰呢?要不要我直接過去?

  無意之聞,他就在《朝田日報》上看到這麼一則消息,《也說政府的自我監督意識--看北崇的政府公示亭有感》。

  這是很正面、很陽光的一篇文章,充滿了正能量,作者看到了北崇的公示亭,就說時下的政府,其實也很願意接受民眾和媒體的監督,像北崇區政府,就能搞出這麼個公示亭來。

  公示亭的信息量很大,內容非常翔實,也會及時公布群眾的反饋,一兩天沒有新內容,旁邊都要有人喊,「快更新……」

  但是很明顯,這是一篇軟文,在變相誇贊北崇區政府,不過章遂的注意力不在這裡,一看到是說北崇的,他下意識地掃一眼作者--本報記者李世路。

  原來小李跟北崇很熟啊,章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接受過李世路的採訪,而且他知道,李記者是省委副秘書長李勇生的兒子,所以出手也不小氣,兩人多少算是有點私交……

第三千九百零七章 所謂誠信

  考慮到陳太忠這家伙不好打交道,章遂沒有坐在辦公室打電話,而是一邊打電話,一邊就奔著朝田日報社去了--就算小李不肯幫忙,他也得問出兩個能說話的人來。

  李世路接到電話,也沒有馬上表態,他細細地問了事情的經過,然後才說一句,「如果真是受了市場因素影響的話,我可以打電話跟陳區長了解一下。」

  「還打什麼電話呢?一起去吧。」一邊說,章總一邊就推開了李記者的辦公室,他笑著發話,「他最近受傷了,你不過去看一看?」

  「我聽說他受傷了,正要去看呢。」李世路笑著站起身,他終是年輕,想的要少一些,「我去弄點慰問品,陳區長一直挺照顧我的……空手的話,真不好意思過去。」

  「跟我去,還用你準備禮品?」章總微微一笑,「直接上路就行了,也不用開你的本田車了……不過這次,你得幫我說話啊。」

  他是擔心在路上,李世路私下跟陳太忠溝通--半路上小李轉回來的話,那可就白耽誤工夫了。

  李世路雖然單純,人也不傻,聽到這話之後,就是微微一愣,「我說章總,太忠哥那脾氣可是不好,你跟我說的這些……沒啥藝術加工吧?」

  「藝術加工那絕對沒有。」章遂斷然搖頭,他心裡原本還有點打鼓,不知道小李跟陳太忠關系有多近,猛地聽到對方連「太忠哥」三個字都說出來了,那就再沒有猶豫了,「我就是想跟他說明,市場經濟要尊重市場規律,不能搞計劃經濟那一套。」

  「章總的話我很贊成。」李世路點點頭,他是思維比較新潮的一代,總覺得市場經濟才能正確地體現供需關系,計劃經濟……那確實是落伍了,抑制社會的想象力和創造力,「你放心好了,太忠哥那個人,是聽得進去話的。」

  「你有信心說服他,那是最好的。」章遂笑著點點頭,然後開始大倒苦水,「其實我何嘗不想執行合同呢?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兒……實在是合同執行不下去啊。」

  章總忽悠一個小年輕,那真的是太簡單了,兩人一路聊著,不知不覺就到了北崇,此時已經是下午三點,正是天氣最熱的時候。

  章遂的座駕是一輛沙漠王,後面還跟著兩輛本田,其中一輛是李世路的,李記者跟章總一起來,但是總要帶自己的車一他還有別的採訪任務,不過是要章總的人開著就是了。

  三輛車來到北崇,沒有絲毫的耽擱,就直接來到了區醫院,不過陳區長不在病房內,大家打聽一下,來到後面幽靜的小院。

  院子其實挺大的,不過草木挺茂盛,有三三兩兩的病人,就在樹蔭下歇息,還有人擺開棋盤下棋,卻也是靜悄悄的,這裡畢竟是醫院。

  李世路掃一眼,就發現了一個斜靠在輪椅的男人,他走幾步上前,才待說話,旁邊正在給病人扇扇子的小女孩不幹了,走過來壓低聲音發話,「你要幹什麼?他正睡覺呢。」

  「小妹妹,我跟太忠哥是熟人啊。」李世路微微一笑,抬手去刮她的鼻子,「他真的睡了?」

  「你要管他叫哥的話,你得叫我嫂子。」小女孩兒身子往後一退,躲過他的輕薄,一本正經地發話。

  「大妮兒你別胡鬧。」陳太忠本來不堪她的騷擾,正裝睡呢,見楊大妮兒居然要別人管她叫嫂子,實在忍受不住了,撲哧笑出了聲,「我還沒攢夠娶你的彩禮呢,貪污是要被槍斃的……給小李拿瓶礦泉水去,要冰的。」

  小女孩兒心裡其實真的啥都不懂,總覺得自家男人指派自己幹活,那是應該的,於是撒開腿就跑了,去拿冰鎮礦泉水。

  「小丫頭真可愛。」李世路看得哈哈大笑,「她不會覺得,比荊紫菱還強吧?」

  「也挺可憐的,我把她從地北接回來的時候,一條腿都是斷的。」陳太忠笑著回答,然後又得意地問一句,「她現在恢復得不錯,你看不出她哪條腿瘸過吧?」

  「腿斷過?」李世路皺著眉頭回想一下,然後笑著搖頭,「還真看不出來。」

  說話間,楊紫萱就將礦泉水拿了過來,還拿了三瓶,李世路接過礦泉水的時候,有意看一看她的雙腿,然後微笑著搖搖頭--確實看不出來。

  章遂也笑著點頭接過礦泉水,腦子裡想的卻是:合著就是為了這個女孩兒,陳太忠不但抓了人販子,還抓了其女兒?

  陳太忠也接過一瓶礦泉水,打開喝一口,然後看一眼站在那裡的章遂,「有點眼熟。」

  「我是華亨的章遂,」章總微笑著回答,「過來跟陳區長談一談煤炭供應的事。」

  「是你啊。」陳太忠微微頜首,面無表情地發話,「四家供貨商,就你事兒多……說吧。」

  章遂自然又將他的苦處重復一遍,最後強調說,「現在確實買不到便宜煤了,買貴的煤的話,發過來要賠本……我公司想申請暫停執行這個合同。」

  「暫停?暫停就是全停了。」陳太忠微微搖頭,「煤炭價格不可能回落了,這個你應該比我清楚,不要在文字上玩什麼小聰明,這個毫無意義。」

  「陳區長你可能說的是對的,我也看不到煤炭價格下跌的前景。」章遂倒吸一口氣,心說你還真是直接,他見過的廳局級領導也不少,但是面前這個年輕人說話,能帶給他一種壓迫感,這令他十分的不舒服,「那我實話實說,我公司希望能中止這個合同。」

  陳太忠摸出一根煙來,慢條斯理地點上,輕輕地吸一口之後,淡淡地發話,「單方面中止合同的話,後果會很嚴重。」

  「市場價格波動,這是不可抗力。」辜遂無奈地看李世路一眼,「你們也不同意提價。」

  「採購合同上沒有說要隨行就市。」陳太忠才不跟他談什麼不可抗力,沒那麼多口水。

  「那是招標承諾,你們不許加進這一條。」章總無可奈何地嘆口氣,北崇當時就是這麼要求的,說招標定的是一口價,不能再改動,否則容易滋生弊端。

  那時大家也認可這一點,為了接這個大單就忍了,誰想到煤價會在短期內升得這麼快?

  「那你還要跟我談什麼?」陳太忠奇怪地看他一眼。

  「太忠哥,市場變了嘛。」李世路聽到這裡,禁不住插話,「市場經濟了,當然要遵循市場規律,不能再搞計劃經濟那一套,隨行就市也是常規……總不能讓人家賠錢吧?」

  「哈,你跟我談經濟?」陳太忠聽得就笑了起來,他覺得小李挺有意思,「好吧,交易也算經濟的一部分,不過你想過沒有,交易的基礎是什麼?」

  李世路猶豫一下,方始點點頭,「你說吧,我洗耳恭聽。」

  「交易的基礎,是契約,雙方守約交換貨物,單方收取貨物,那叫搶劫。」陳區長微笑著回答,「這個契約精神,主要強調的是誠信……言而無信,不知其可。」

  「契約精神肯定是要強調的,但是同時,也要強調等價交換不是?」李世路聞言,不服氣地反駁,「市場行情變了,價格不對等了,一方就可以要求修改契約,這並沒有什麼矛盾,不平等的交換,也可以算變相搶劫。」

  「如果我不答應修改,他就可以單方面中止?」陳太忠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交易本身就是存在風險的,而且我不是要求續約,只是執行完這一單合同。」

  「執行下去要虧錢的。」李世路嘆口氣,事實上,陳區長的回答告訴他:這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事。

  「天底下哪裡會有只賺不賠的買賣?」陳太忠淡淡地掃一眼章遂,「你的眼界太小,做不了大買賣……其實煤炭漲價,對你來說是個難得的機會。」

  誠信?這年頭鬼才會信這個東西,章遂心裡暗哼,他聽出對方的意思了,在煤炭漲價的情況下,若是能按合同執行,必然會因為誠信經營而獲得北崇的友誼。

  但是……這現實嗎?章總心裡非常清楚,時下就是個物欲橫流的年代,只說這一單,若沒有王寧滬的招呼,他拿得到手?

  所謂誠信,真的是太可笑了,章遂呆了好一陣,才苦笑著搖搖頭,「感謝陳區長的厚愛,但是如果不能提價的話,我們希望通過友好協商,雙方中止這個合同。」

  「合著我半天,是跟你白說了?」陳太忠又抽一口煙,看著右手上燃燒了大半的卷煙,沉吟一陣,伸出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輕輕地將燃燒著的煙頭捻熄,低聲發話,「你要不給我面子,那就隨便吧。」

  看著那火紅的煙頭被指頭捻熄,章遂登時就噤聲了,倒是李世路遲疑一下,訕笑著發問了,「太忠哥,不是還有三家嗎,不影響大局吧?」

  「是啊,還有三家。」陳區長垂著頭嘆口氣,低聲嘟囔一句,「還有三家……怎麼能不影響?」

  李世路登時語塞……
本帖最後由 zzr 於 2013-4-23 22:34 編輯

zzr 發表於 2013-4-24 21:42
官仙 3908-3909

第三千九百零八章 利欲熏心

  同樣的理由,不同的陳述方式,導致了不同的效果,李世路在一剎那,就知道自己已經沒辦法再幫章遂說話了華亨提價的話,其他三家是瞎子嗎?

  哪怕華亨只是經過友好協商,終止合同,其他三家也會拿這個做文章,跟北崇提出新的條件,北崇不答應的話,人家也會拿終止合同來要挾。

  這一刻,李記者有點理解他父親的話了,政府工作無小事,牽一發而動全身。

  「我們考慮到這一點了。」章遂低聲回答,「正是因為怕你們難做,所以在一開始,我們是請求暫時中止合同,不說強行終止。」

  「你這理由,真是進可攻退可守。」陳區長笑眯眯地伸出個大拇指,又看一眼李世路,「本來不想跟你說了,不過你既然把小李拉過來,我還真是不得不跟你計較一下……為什麼其他三家撐得下來,你撐不下來?」

  「海潮和烏風山,本來就是搞煤礦的,煤都是自己的。」章遂無可奈何地回答,「我們沒有自己的貨源,想要讓利也難。」

  「那李簡呢?」陳太忠看著他,似笑非笑地發問,「人家也沒有自己的貨源,還全是汽運,不像你們還有火車。」

  「也許他跟煤礦主關系好吧,這個很難講的。」章遂苦笑著回答,「而且他的貨快供完了,剩下一點,賠點錢完成合同,也算有始有終。」

  「所以說,專業的事情,要讓專業的來做。」陳太忠點點、頭,又看一眼李世路,「世路啊,這就是活生生的教訓,專業性很強的買賣,不能單靠關系去做。」

  李記者訕訕地笑一笑,也不答話,倒是章遂在一旁賠著笑臉點頭,「陳區長的點評真的很精辟,海潮和鳥風山是專業的,所以抗風險能力就強,我們這華亨做貿易的,聽起來好像什麼都能做,可最終是東一棒槌西一榔頭的,順風買賣還能做,遇到意外就不行了。」

  「你們的買賣也能做。」陳太忠冷哼一聲,繼續對著李世路發話,「這是我要說的第二點,就算很多人懷疑誠信的價值,但是做生意,不要被眼前的利益迷惑……先把該做的單子做完,再去接利益更大的單子。

  「嗯?」李記者聽到這裡,眉頭微微一皺,這話的所指實在太明顯了,他禁不住側頭看一眼章遂,「章總是弄不到煤吧?」

  「這個……貨源確實是個問題。」章總聽陳區長這麼說,心裡就是一揪,卻還只能硬著頭皮點頭,「公司裡其他人,確實是在接觸一些煤炭單子,價格比北崇也好,但是關鍵的問題,還是沒貨。」

  「一而再地給你機會,你就是不知道珍惜啊。」陳太忠聽得笑了起來,「章遂,你的煤炭從哪裡接貨,坑口價現在是多少,能跟我說一下嗎?」

  「坑口漲了二十來塊,倒是不多,但是運費也漲了。」章遂一聽對方問得有鼻子有眼,也不敢輕易地否認,只能含糊其辭地回答。

  「天西的煤,普遍也就漲十塊吧?華亨這種給錢利索的大戶,很可能只漲五塊。」陳太忠拿起礦泉水又灌兩口,「聽說你們最近往烏法發了不少車皮?」

  章遂聽到這話,臉色登時刷地就白了……華亨最近,真是在往烏法走煤炭。

  陳太忠可不是通過仙力得到這個消息的,事實上,這是因為他有一個強大的盟友--林海潮不但是天南首富,海潮集團在業界的地位,也是相當靠前的,在周邊幾省的煤炭行業,更是幾近於無敵的存在。

  昨天他聽說華亨要中止合同,特意打了電話給林瑩了解情況,小林總表示說,煤炭有長期看漲的趨勢,但是目前坑口的價格上漲並不明顯。

  煤礦主目前的心思,主要用來規範買方的付款方式,有人強調是全款到賬才能發貨,還有人更是表示,款到不保證馬上發貨一二十天之內吧。

  煤礦主不是不想提價,而是不好提價,前文說過,煤礦主,也就是所謂的煤老板,只是在當地有一定影響力的人,能霸住一個礦,但是在物資流通領域,他們說了不算。

  煤老板針對的客戶是相對固定的,不是煤販子就是大主顧,熟客居多,煤炭才緩過來點行情,不好隨意亂漲價,到有不少煤老板會借這個機會,討要昔日的欠款。

  而現在市面上的煤炭價格上揚,主要是有煤販子開始囤貨,煤老板心知價格上漲的因素,雖然知道煤炭下一步還要漲,但是能漲到什麼價位,那真不好說,所以坑口煤價體現出一種嚴重的觀望心理--惜售想漲,但又不敢漲。

  林瑩將這個因果解釋得通通透透,事實上,海潮集團主營是煤焦,但手上只有兩個礦,還是承包了出去,性質更接近於煤販子,而不是煤老板。

  當然,海潮在張州根深蒂固手眼遮天,關系網錯綜復雜,只要肯收煤,就有的是煤老板往進運煤,價錢什麼都好說,不現結也無所謂--老林你別虧了大家就行。

  有這樣扎實的根基,北崇區區幾十萬噸煤算多大事?林瑩表示,不漲價我海潮也照樣賺錢,煤老板也沒膽子跟我們瘋漲現在還沒到他們漲價的時候。

  然後她表示奇怪,這點小錢也值得你來問我,這是蛋疼吧--要不要我幫你揉一揉?

  其實主要就是蛋疼,陳太忠乾笑一聲,然後又不恥下問,林瑩去打了電話之後,回來告訴他,華亨還在進貨,目前烏法那邊有個不錯的單子,利潤很高,人家就顧不得北崇的小買賣了。

  海潮集團業界霸主的地位,不是白給的,每個行業裡,頂尖的就是那麼一撮人,林家想知道什麼動態,就能知道什麼動態。

  章遂聽到這個問題,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此時他也知道了,陳太忠並不是無的放矢,過了好一陣,他才咬牙切齒地回答,「沒錯,我們是在給烏法供貨,但是我們貨源不充足,也是真的,如果能同時給你兩家供貨,我怎麼會只供一家?」

  「那為什麼不先供北崇?」這次,卻是李世路發問了,他是來幫章總關說的,但是章總的做事,有點太不靠譜--合著你不是沒貨,而是拿有限的貨,賺更多的錢?

  「其實我一直就沒打算結束這個合同,這是陳區長的人催促的。」章遂也火了,索性實話實說,「我就是沒貨,有點貨,就有更高的買家,我賣給那些人,比賣給北崇合適,短期內我能賺得更多,將來一旦貨源充足了,我就補足北崇的貨了。」

  「將來可能煤炭都漲到五百一噸了。」李世路似笑非笑地發問,他有點惱火章遂欺瞞自己,所以就問得很不客氣,「你兩百零五一噸賣給北崇?」

  「我還真能這個價錢賣。」所謂話趕話沒好話,章遂也惱了,索性直接推理下來。

  「我差北崇五萬噸,但是我一直能賣更好的價錢,只是差這麼一批貨罷了,賣到最後,五百塊的貨,我能賣到五百五,但是貨物充足,我就拿五萬噸……就當穿越回去,賣給陳區長,大不了一噸賠三百塊,可事實上,我一直在借他的五萬噸貨賺錢,利滾利賺了很多。

  「資本的社會,就是這樣。」章總看到李世路目瞪口呆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也高興不起來,只是意興索然地發話,「問題的關鍵在於……目前我真的缺貨。」

  這真是大實話,華亨也不想徹底得罪北崇,他們目前也有貨,但是需求方更多,能賺的也就更多,北崇自然可以往後推一推,以求小錢生大錢

  說來說去,還是貨源相對緊缺,真的貨源充足的話,他們可以在賺大錢的同時,賺小錢來刷聲望。

  當然,那個假設也是非常不靠譜的,只是一個假設,說明原理用的一煤炭真的到了五百一噸的時候,人家憑啥兩百零五一噸賣給北崇呢?

  就算華亨想踐約,少不得也要提出點附加條件,這世界誰也不比誰傻多少。

  這個聽起來……是有點為難啊,李世路也算心思機敏的,能理解章總的苦心,不過他心裡真的是有點反感這種出爾反爾的行徑。

  可是想到自己是跟著這廝來的,他還不能不幫著說話,「低買高賣是應該的,但是契約精神也是要講的,原來章總你履行北崇的合同,真的不虧錢。」

  「但是我真的缺貨。」章遂厚顏無恥地回答。

  「你不是缺貨,是缺誠信,是缺德。」陳太忠笑眯眯地發話,「誰的合同在前,誰的合同在後,你心裡都清楚,只不過嫌在北崇賺的錢少了,對吧?」

  「事實上,目前資源真的很緊張,而這個合同執行下去,我鐵定賠錢。」章遂很無奈地一攤手,「所以希望咱區裡考慮一下。」

  「我跟你這貨就沒話說,招標價是唯一的、不可改動的……我要改動的話,你是什麼感覺?」陳太忠氣得哼一聲,「現在是煤價漲了,要是煤價跌了呢?若要公道,打個顛倒!」

第三千九百零九章 友好協商

  陳太忠這話一出,那兩位登時無言以對,不過章遂心裡禁不住要暗暗嘀咕一句:如果真的煤炭價格大降,以你的不講理,沒准會要求供貨商降價。

  這個猜測其實不算錯,陳區長本人並不是食古不化的主兒,若是價格降到極低的程度,他自然會找供貨商,「友好地」協商一下價格問題。

  然而,話又說回來,陳太忠目前正在搞制度建設,等閒不會出爾反爾,像這次的煤炭採購便是如此,量雖然不算太小,但是供貨期限短,前後一共四個月,執行時間短,就相對地保證了煤炭價格不會有太大的波動,不管對甲方還是對乙方,風險都要小很多。

  至於下一單,那就是下一單的供貨價格了,陳區長沒打算在這一單違約,就算煤炭價格短期內詭異下跌,合同標明的「唯一價格。」也能保證區裡在執行合同的時候,不會受到攻訐--咱政府也是要講信用的。

  章遂沉默好一陣之後,終於艱澀地發話,「這個合同,我們還是想終止,不是專業的人,折騰不起,請問陳區長,我們需要做什麼?」

  「支付違約金就行了。」陳太忠懶洋洋地回答,有些人就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想給你留點面子,你是偏偏地連裡子都不想要,那也怪不得哥們兒了,「五萬噸的違約金,百分之二十,你看……我還是很講誠信的。」

  「陳區長…,我也是專程趕來,也是很有誠意的。」章遂這時候也不再考慮,人家是否有膽子去朝田追違約金了,姓陳的不但強勢,手上還有他們給烏法供貨的證據,就算打官司,華亨都要被動,更別說人家很可能連官司都不打。

  所以章總要試圖通過友好協商來解決問題,「時間很及時,並沒有耽誤區裡多少事,五萬噸的百分之二十,兩百多萬真的有點多了您看……是否可以通融一下?」

  「這個你去找相關負責人。」陳太忠一擺手,「我們講誠信,也願意替商家考慮,但是我必須強調一點、還有三家在盯著,區裡對華亨的處理結果。」

  「您做了主就行了嘛。」章遂訕笑著回答,眼前這位才是真正的北崇當家人,他吃傻逼了,不跟這位對話,去找其他相關負責人?

  「就這麼點錢,你讓我拍板?」陳太忠不屑地看他一眼,又擺一擺手,「我這個人是講制度的,你去找下面同志做工作吧。」

  嗯,錢多了,你就不講制度了,章遂聽得很明白,想到自己在別人眼裡也算折騰出好大的局面了,不成想被一個小小的區長鄙視了,而且還是如此落後的縣區。

  真是財勢逼人啊,章總心裡暗嘆,他面帶笑容地點點頭,又看一眼年輕的記者,發現小李沒有跟隨的意思,「陳區長,那我先走了……世路我在車上等你。」

  他是必然要拉著李世路的,華亨在北崇就沒有多少熟人,而王寧滬是明確表示不想過問了,小李在北崇的人緣,就是他要重用的。

  李記者待理不待理地點點頭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他覺得挺沒面子,真要談一談計劃經濟和市場經濟的差別,他是不怕辯論的,但是章總背後還有些小動作,又被太忠哥抓住了,導致他連辯都辯不下去,心裡的惱火不問可知一尼瑪,不帶這麼掉鏈子的。

  所以,等章遂離開之後,他婉轉地解釋,「我是真不知道還有三家,要不然就不跟他來了,不過我認為,在大宗貨物採購的時候,還要注重市場因素。」

  「你就算把我辯贏了,又要怎麼樣呢?」陳太忠聽得就笑,他覺得一根筋的李世路,也挺有意思的,「我是短期的採購,既然雙方彼此有承諾,當然要講誠信。」

  「隨行就市並不代表不誠信。」李世路堅持自己的觀點,「要重視市場的調節能力。」

  「有人囤積呢?有人惡意打壓呢?市場經濟不是萬能的。」陳太忠無可奈何地翻一翻眼皮,「在這個物欲橫流的時代,誠信是太難得的品質……。」

  「堅持做人的底線,做好自己該做的事,將來不會因此而後悔,不要因為別人不誠信獲得了巨大的利益,心裡就不平衡,你堅持了自己想堅持的,而那些不誠信者在收獲利益的同時,也失去了很多東西,他們覺得自己是幸福的,你堅持了自己的本心,又何嘗不是幸福?」

  「你是個有理想的人。」李世路苦笑一聲,「現在的社會太浮躁了,道德水平也在急速下降,誠信這些品質,國人實在比不上外國人。

  「你說這話我就不愛聽。」陳太忠想反駁,可是張張嘴,他發現自己也沒什麼可說的,沒辦法,在諸多的重生或者穿越者中,陳區長是個很失敗的主兒,並不記得上一世幾年後,澳洲和巴西的鐵礦瘋漲,否則此刻拿來做預言兼打臉,應該是極爽的。

  沉吟片刻之後,他才低聲嘀咕一句,「資本的社會,說白了,誰拳頭大,誰就聲音大…,中國人不講誠信,還是跟外國人學的,忘了景泰藍和宣紙了?」

  你拳頭大,所以你就聲音大!李世路心裡嘀咕一句,笑著從長廊的木凳上站起身,「章總也算我的衣食父好……該去找誰談這個事兒?」

  「該找誰就找誰,你別瞎摻乎。」陳太忠叮囑他一句。

  李世路來到章遂的車上,章總才剛剛放下電話,見他神色不豫,只得苦笑一聲,「世路,不好意思啊,讓你受委屈了,不過陳區長說得不錯,華亨終究不是專業的,抵御風險能力差。」

  「反正我被他一頓好訓。」李記者悻悻地嘀咕一句。

  「你委屈了,我知道,回頭有我的心意。」章總笑著回答,「咱們現在是不是找一下計委王主任?我了解了一下,王主任很受陳區長看重。」

  「他倆……其實沒什麼的。」李世路搖搖頭,他經常跑北崇,對這兩者的關系很清楚,當然,陳太忠對王媛媛到底有多看重,這是他不了解的,「還是先找分管區長劉海芳吧。」

  劉區長正在辦公室裡跟施淑華聊天,談的是北崇跟斯嘉麗合作的事宜,聽說章遂想談一談減少違約責任,第一句話就是,「陳區長怎麼說的?」

  章總也不敢胡亂應對,一聽對方的問話就知道--處理結果肯定還是要陳太忠最後拍板,於是他就將陳太忠的意思大致解說一下,當然,該含糊其辭的地方,他也不會明說。

  劉海芳琢磨一下,這個事情的招標,是過了孟志新的手,裡面有些什麼東西,她不清楚,也不願意沾染,更別說減少違約責任,也是挺敏感的事情,「既然是王主任通知你的,那你去跟她談。」

  跑政府最愁的,就是遇上這種事,來回地踢皮球,不過章遂很明白這些套路,於是找到了計委。

  此刻正是天最熱的時候,王媛媛正在召集計委的人員開會,計委本沒幾個人,但是她手上還有不少黨委借調過來的幹那,看起來人員也不少。

  小丫頭權力不小啊,這是章遂第一眼的印象一一尤其那些計委的幹部裡,有些一看就是老江湖了,想要坐穩一把手,那可不容易。

  其次就是,王媛媛真的有傳說中的那麼年輕和漂亮,章總心裡禁不住嘀咕一下:希望小丫頭不要是花瓶,別太不會來事。

  事實證明,他的擔心有點多余,王媛媛並沒有再把皮球踢出去,而是顯得非常有擔當,也很有章法:既然陳區長是這個意思,那咱們去找劉區長碰個頭,共同商量一下。

  對章遂而言,劉區長和王主任還算好說話,起碼比陳區長好說得多,大家坐在一起商議一陣,大致得出這麼一個方案:收取華亨百分之十的違約金。

  有那三家盯著,華亨的違約金,不收是不行的,但百分之二十確實是太高了,考慮到華亨確實不是專業的,又是第一家提出終止合同的,那麼減半好了第二家絕對就不會這麼便宜了。

  這百分之十裡,抵扣掉已交貨物的質保金,就只剩下了百分之五,章總希望這五十萬能緩交一其實個人欠政府的,緩交就是不交了。

  如此一來,華亨就是舍掉了前期的質保金,名義上再欠北崇五十萬,這個合同就正式地終止了,對章遂來說,這是一個令人滿意的結果,其實再交五十萬,能省掉陳太忠找麻煩,也是劃得來的,華亨能走鐵路運輸,每噸煤炭賺得不少。

  但是他這個方案提出來,劉區長和王主任交換個眼神,久久沒有發話,直到最後,劉海芳才輕聲吩咐一句,「小王,既然章總有這個意願……你還是跟老板反應一下吧。」

  說起來,減半的責任,大家都不怕承擔,下不為例嘛,但是減了半之後,只交一半的違約金,還是抵扣的形式,剩下的一半遙遙無期一一大家心裡都清楚,基本上就是要不回來了。

  這個責任就大了,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所以劉海芳要王媛媛去跟陳太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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