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 官仙 作者:陳風笑 (已完成)

     關閉
k231731 2008-9-21 00:22:22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967 8918137
zzr 發表於 2013-11-21 22:17
4355-4356

  第四千三百五十五章 嗆聲

  省黨委政法委來考察北崇,不是臨時起意,而是早就商定的,主要是針對最近一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一系列見義勇為事件。

  見義勇為,政法委一向是大力提倡的,但是北崇走得實在有點遠,居然能喊出打死小偷不償命的口號,並且受到了港台媒體的攻擊,認為這是多數人的暴政,是未開化人群的狂歡。

  在這件事上,省政法委在了解了事發經過之後,保持了緘默,這個東西不好貿然表態,媒體只有監督的權力,聽不聽的在我們。

  而北崇的發展日新月異,北崇的陳太忠也是很不含糊的,敢硬頂海外媒體,省政法委這裡,不好隨意表態,須知到了這個層次,黃家的影響力,就夠得著了。

  正經是市政法委,黃家夠不著,但是陽州市現在敢對陳太忠下手的人——有嗎?

  所以他們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稀裡糊涂當不知道了,反正鼓勵見義勇為的行為,絕對不能說是錯了,是符合中華民族傳統道德的,了不得有點過激,那又有什麼?

  沒過多久的苧麻文化節上,又有人救了跳河的馬老漢,安德福為此重獎救人者,並且高度評價北崇的民風,說這裡是個淳朴、真誠的地方,他喜歡這裡的干淨,一切都很干淨。

  這個報道,結合另一篇記者寫的《安全小城北崇》,真是很給陽州和恆北長臉,而《法律日報》也注意到了相關的報道,覺得北崇的治安模式,可以探討一下。

  這個探討,並不是一定要鼓勵,只不過是要通過這個小縣城的現象,深入研究一些本質性的東西。以及建設法治社會時,需要考慮的地域性元素。

  采訪任務下達了,記者站盛站長聯系省政法委,政法委知會陽州,一系列的流程走完,就剩下定日子了,省政法委說會盡快考察。

  陳太忠也沒當回事,公家的事情就是這樣,對於時效性要求不是很嚴的事情,一周可以說是盡快。半年那也不能算是慢。

  但是這個時候來,明顯還是有點尷尬。

  李處長和盛站長來了之後,先座談了解一下情況。然後又拿文件來看,第二天居然上街去走訪,陳太忠也懶得跟他們虛應故事,安排了祁泰山全程陪同,自己卻是去參加小嶺鄉的板材廠落成儀式。

  板材廠是盧天祥搞起來的。緊挨著金屬加工廠,兩家廠子離得是如此地近,連發電機都是用的同一台。

  對於這個板材廠的由來,陳太忠是很清楚的,盧天祥去年就找他說過,小嶺鄉的鄉黨委書記皇甫一塵要求盧總搞的——說是退耕還林之後。鄉親們的木材有個賣的地方。

  今年皇甫書記的兒子和外甥同時大學畢業,申請返鄉創業,合伙承包了小嶺鄉六千多畝荒山。每年光承包費就十萬出頭。

  不過說是合伙承包,事實上皇甫書記的兒子貪戀大城市的生活,執意要拼上一把——他並不很看得上老爹這個鄉間土霸王,他想證實自己的價值。

  所以圈下的這六千多畝地,其實是皇甫書記的外甥在操持。

  而盧天祥搞的這個板材廠。有一小半的因素,就是因為皇甫一塵的壓力。陳太忠對此心知肚明,不過盧總既然覺得能搞,他就只當不知道這些因素了。

  因為金屬加工廠的買賣很好,這板材廠的建設,也是斷斷續續的,今天才算建好了第一條線,並且成功試車。

  為了慶祝這個,皇甫書記那個飄在外面的兒子也回來一趟——他雖然執意在外地發展了,但是他老爹說了,做人留條後路,總是沒錯的。

  陳太忠能理解小皇甫的雄心壯志,年輕人不狂一點,那叫年輕人嗎?但他終究是北崇的區委書記,出去的大學生回不來,他面上總是沒什麼光彩。

  所以參加完儀式之後,他就離開了,斷然拒絕了中午留在那裡吃飯的邀請,倒是暢玉玲卻不過盧天祥和皇甫一塵的邀請,留下了。

  在從小嶺鄉趕回區裡的路上,他接到了朱奮起的電話,朱局長說昨天又發生一起娃娃魚失竊案——失竊的只有四條,這戶人家養了五條,中途夭折一條。

  這家沒有發電機,但是依舊不能排除私下販賣的嫌疑,尤其是,區裡最近風聲這麼緊,這家人晚上居然吃婚宴去了。

  北崇的婚宴習俗,其實跟鳳凰東臨水那裡差不多,誰家結婚,一擺就是好幾天的流水宴,結婚的這戶人家是養殖戶的近親,昨天下午就去了,吃酒吃到今天中午才回來,然後發現,水池裡的四條娃娃魚不見了。

  這個案子看起來,實在有點像監守自盜,不過這種因果心裡想一想可以,說出來就太得罪人了,所以朱局長的憤怒溢於言表,「咱們一再地提示,他們就偏偏不當回事,報案的時候才知道淚流滿面,要咱們抓緊破案……這工作也太難干了。」

  「誰讓咱們端了這碗飯呢?」陳太忠也只能報之以苦笑。

  「魁山村的那四個偷魚賊,可以掛起來示眾了吧?」朱局長請示一句。

  那四個偷魚賊,這幾天過得真是生不如死,被傷者家屬連連痛毆幾頓之後,四人轉入了臨時看守所裡,不過看守所這地方,裡面呆的也都不是善碴。

  尤其這四個人,是惹了北崇的公憤,在看守所裡日子也不好過,三個男人裡面,有倆拳頭很大,按說能混個二鋪甚至牢頭,但是大家都看你不順眼,那也就只有挨著馬桶睡的份兒。

  誰想炸刺,一屋子犯人都要收拾你,而這看守所裡收拾人,比外面收拾人狠多了,除了吃飯放風的時候,一天起碼有二十個小時,有各種各樣的消遣手段。

  北崇要從這些人身上挖大案,又想警醒外來的小偷,就有心把他們掛出去示眾——萬一有人認出這些人的根腳,豈不是很好?

  但是將小偷示眾,這容易引來一些非議,於是北崇警察局跟小偷們商量——你們是繼續在看守所裡呆著呢,還是願意親自宣傳一下,不勞而獲是不對的?

  我們願意宣傳,四人這幾天早就被折騰得不成樣子了,覺得能在看守所少待一個小時,那也是幸福了,要不說這惡人還得惡人磨。

  朱奮起得了這個消息,就跟陳書記請示,陳太忠覺得這也很不錯,就說回頭掛起來吧。

  但是這個時候,朱局長提出建議,顯然是很不合時宜的,陳書記嘆口氣,「省政法委來人了,還有《法律日報》記者站的站長,你現在要這麼搞,是想成事還是想壞事?」

  「那就……等一等吧,」朱奮起嘆口氣,「我這不是想著,區裡不是又丟了四條娃娃魚嗎?」

  「他們的消息,不一定有這麼靈通,」陳太忠悶悶地壓了電話。

  殊不料,這個估計有點錯誤,陳書記十一點半抵達干部培訓中心,十一點三十五的時候,李處長和盛站長也回來了。

  這一次,盛站長就不是很客氣了,他很直接地發問,「陳書記,聽說區裡又丟了四條娃娃魚?」

  「這個具體情況,我還在了解之中,」陳太忠慢條斯理地回答,「警方掌握的消息,也不是很全面,暫時給不了你確定的回答。」

  盛站長身為法律日報的省站站長,當然知道案子初發時期,有很多信息是不完整的,陳書記這個回答,並不意味著一定是敷衍了事。

  不過他禁不住還是要嘆口氣,「看來港九那邊的報道,也不是憑空捏造的……北崇的治安,真的沒有我想像中的那麼好。」

  「這是一些流動人口的短期行為,並不能代表北崇的民風不好,」陳太忠聽得有點不高興,「目前遭遇一些特殊情況,我們正在大力整頓,很快就能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答復。」

  「看來娃娃魚的熱賣,超出北崇的想像了,」盛站長輕笑一聲,他當然知道特殊情況是什麼,「只依靠民間力量,夠嗎?」

  「當然要靠法律的力量,民間力量只是有效補充,」陳太忠哼一聲,對方是法律日報的,他自是要強調法治建設,不過這貨的話,實在有點刁鑽,他就有點惱了,「但這不代表你應該嘲笑他們,要不這樣……你試著偷兩條娃娃魚,感受一下民間力量。」

  北崇被偷走的娃娃魚不少,但是未遂的更多,擱在朝田的話,真不知道有幾個願意替鄉親出頭的——而且被偷走的那些,多少都有點內盜嫌疑,這跟民間力量搭得上邊?

  「不用了,北崇見義勇為的名聲在外,」盛站長笑著搖搖頭。

  「那你一直陰陽怪氣地說話,是怎麼回事呢?」陳太忠聽得臉一沉,當著李處長的面兒,直接發問了,「是嫌我沒有給你車馬費?」

  「陳書記你怎麼這麼說話?」盛站長的臉色不太好看。

  「我還想問,你怎麼這麼說話呢,」陳書記的臉色也不是很好看。

  盛站長愣了好一陣,才反應過來,跟自己說話的這個主兒,原本就不是正常人,於是撇一撇嘴,「我是想了解一下見義勇為的情況,為什麼不能這麼說?」

  第四千三百五十六章 棘手

  

  李處長見這倆人馬上要掐起來了,心裡禁不住暗嘆,這陳太忠的脾氣真不是吹的,比傳言中的還要大。

  至於說盛站長,人家是中央媒體下來的,跟地方不搭界,倒也不怕針鋒相對。

  於是李處長只能站出來和稀泥,「都是為了工作,大家心平氣和,好好說。」

  「考察就考察,別陰陽怪氣的,」陳太忠哼一聲,也懶得跟此人一般計較,「我們現在打算弄個打擊偷盜娃娃魚的專項活動,民間和官方的力量一起上……北崇的娃娃魚成了眾矢之的,引來流竄犯的概率極高。」

  「需要省裡支持嗎?」李處長不動聲色地問一句。

  「一群蟊賊而已,」陳太忠很隨意地搖搖頭,他頭疼的可不是賊,而是北崇的老百姓見錢眼開,私下偷賣娃娃魚,對外的事情,他還從來沒怕過。

  不過這種事兒比較丟人,他心裡明白就行了,跟外人還是少說兩句為佳。

  「哈,」盛站長輕笑一聲,沒再說什麼,但是臉上明顯地有點不以為然。

  陳太忠看他一眼,扭頭對著祁泰山吩咐,「泰山書記,招呼客人的事兒,就交給你了,我現在就去林業局開動員會。」

  當天下午,海角傳來消息,偷盜四條娃娃魚的竊賊在海角落網。

  要說起來,這倆小偷也真的點兒背,前天的時候,海角發生一起持槍搶劫殺人案,劫匪在逃離時,摩托車出了車禍,所以當地布下天羅地網抓人。

  而這倆小偷一看查車,就有點緊張,可是此刻掉頭,那更是找虐。只能硬著頭皮開過去,指望能混過這一關——我們只帶了四條娃娃魚,這荷槍實彈的,又是武警又是特警,想必不會是找我們的吧?

  不成想,他這一遲疑,立刻就被人注意到了,紛紛用眼神交換信號,開什麼玩笑,大家要抓的是持槍殺人犯。此刻一個個都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唯恐錯過什麼蛛絲馬跡——就算不看重成績,總要在意自己的小命。

  然後這倆上前接受檢查。卻別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了,起碼五六支槍頂到了腦門上,這倆嚇得褲子都快尿了:不過就是幾條娃娃魚,至於這樣嗎?

  武警在他們車裡一搜,沒搜到搶劫犯。也沒有槍支,倒是有幾條娃娃魚,看起來這就是這兩人表現異常的原因了,於是他們隨手將人交給了警察。

  武警們確實不在乎這種小事,但是警察們在乎,這種封閉大檢查。經常就能有點意外的收獲,抓住這娃娃魚走私販子,也算功勞一件。

  不過這倆堅稱娃娃魚是買來的。娃娃魚尾巴上的標牌可以證明,這是人工養殖的。

  海角警察這下火了,馬上電話通知陽州警方,陽州警方也摸不清頭緒,只能聯系北崇分局之後。一起前往接人。

  對海角的警察來說,他們並不關心這娃娃魚裡的說法。他們只關心一點,這倆人我們是抓錯了還是抓對了,如果抓對了,你們給我們來公文吧。

  肯定是抓對了,北崇警察很干脆地表示:這絕對是走私娃娃魚,至於他們怎麼弄到的,這個我們還要調查,公文我們是會發的。

  而且北崇警察這次來,也不是空手,他們路過城市的時候,直接買了一萬塊錢的海角省移動充值卡,轉交給了同行——這是我們罰沒的一批充值卡,咱們干警察的,電話費可是啥時候都不夠用,算我們一點小心意了。

  當然,有沒有這個充值卡,海角警察都是要交人的,警方跨省合作指的就是這個,不過很多時候,跨省合作執行得不太好,也是因為如此,外省警察來了,提了人就走,只覺得這是兄弟單位應該做的,本省警察自然是興趣缺缺。

  北崇人這麼一搞,就顯得很有人情味——尤其這省內的移動充值卡,是能頂人民幣用的,可以非常方便地變現,而同時,又沒有行賄的嫌疑。

  海角警方連說客氣了,還要請恆北的客人吃飯,北崇人卻是苦笑著表示,不行啊,得馬上回去審案子,我們那裡,最近正在抓這個。

  還沒等回北崇,警察在車上就開始審問這倆賊,然後,最不願意讓大家看到的事,還是發生了:兩個賊交待,這四條娃娃魚,是從養殖戶手裡買來的,一斤七千二,四條魚是七斤掛零,他倆花了五萬二。

  兩人交待得很痛快,私下買賣人工養殖的娃娃魚,這應該不是什麼大事,但是若坐實了盜竊的罪名,那可就真是大事了——案值五萬多元呢。

  而且很明顯,這盜賊不是攀誣,他們將養殖戶一家的情況,說得明明白白,男人叫什麼女人叫什麼,孩子又叫什麼,他們甚至知道,男人喝茶的時候,喜歡把浮在表面的茶葉末子噙進嘴裡,然後再吐回茶杯裡。

  這兩人的口供,令陳太忠的心情也糟糕不少,他想到了有這種可能,但是當這種可能變成現實的時候,他還是有點不能接受。

  好死不死的是,他在分局了解情況的時候,李處長和盛站長也聞訊趕來,這讓他越發覺得面子上有點掛不住,不過還好,那二位見他面色鐵青,就只是在那裡靜靜地坐著,也不出聲。

  養殖戶夫妻倆也被叫來了,原本他們還唧唧歪歪的,見到陳書記漏夜光臨,臉登時就嚇得白了,戶主閔季剛抬手就重重地抽自己幾個耳光,「陳區長,我不是,我對不起您,我……我一時糊涂,您饒我這一遭吧。」

  「唉,」陳太忠嘆口氣,拿出煙來給大家散一圈,好半天才問一句,「我為什麼要饒你?」

  「我是家裡死了條魚,總想找回成本來,聽說有人收魚,就一時鬼迷心竅了,」閔季剛低著頭發話,「請您念在我是初犯……」

  「按說初犯是可以原諒的,但是……那是在你不知情的時候犯錯,才會被原諒,」陳太忠眼睛一眯,緩緩發問,「從你開始學習娃娃魚養殖技術,到參加考試到買魚苗,再到這次收魚,區裡少通知你們了嗎?一遍又一遍揪著耳朵告啊。」

  「殺人償命,這是常識,你頭一次殺人,就不用償命了?」一邊的高局長冷笑著發問。

  「可是人家買的就是貴,區裡收的太便宜,」閔季剛的婆娘倒是有幾分膽色,這時候還敢還嘴,「現在是市場經濟。」

  「你的魚苗哪兒來的?你的技術哪兒來的?」高局長實在有點受不了這樣的胡攪蠻纏,「你的養殖許可證……哪兒來的?區裡辦不下來大證,你能有小證?」

  「老高你沒必要說那麼多,他們其實都懂,」陳太忠嘆口氣,又悶悶地抽一口煙,才又發話,「你們這個行為,從官面上說,是違反合同,從市場角度上看,是擾亂市場,是會把娃娃魚市場做壞的,只要養殖中心不給散戶發魚苗了……你說其他養殖戶會怎麼對待你?」

  「我退回非法所得,」閔季剛低著頭,悶聲悶氣地回答。

  「憑什麼退?那一萬多塊呢,區裡不是追回魚來了嗎?也沒損失吧?」那婆娘又嚷嚷了起來,「大不了以後咱不養娃娃魚,不要魚苗了……養泥鰍總沒人管咱往哪裡賣吧?」

  陳太忠根本沒有理會她的興趣,而是側頭看一眼高局長,「四條魚都追回來了?」

  「稀裡糊涂跑了一條,」高局長面色古怪地回答,「不過據說,海角的警察,對娃娃魚的味道,也有點興趣,反正是人家幫咱把賊抓住的,咱不能說啥。」

  「嘖,」陳太忠咂巴一下嘴巴,心說這些警察……也真是的。

  「你個臭婆娘閉嘴,」閔季剛呵斥自己老婆一句,然後又小心翼翼地看一眼陳太忠,「家裡還是我說了算,我退賠那些非法所得。」

  「關鍵是……你老婆看著不滿意啊,」陳書記側頭看一眼李處長,「李處,事情經過你也了解得差不多了,給個建議?」

  「光是退賠,怕是不好,」李處長穩穩地搖搖頭,卻也不提具體建議,「十裡不同音,一個省各地的民情不同,亂提建議就不負責任了。」

  「那盛站長說一句?」陳太忠又看哪位一眼,「你可是搞法制宣傳的。」

  「只是退賠,對其他守法經營的人太不公平,用你的話來說……違約的成本太低了,」盛站長似笑非笑地看看他一眼。

  經過這兩天的走訪,他已經聽說了很多陳書記的語錄,這個「違約成本」就是其一,而他死活是看不慣這個年輕書記的傲氣,心說你不是自居人民的父母嗎?我就偏不讓你如願。

  所以面對這個提問,他回答得振振有詞。

  「退賠是必然的,關鍵是要追究違約責任,假一賠十之類的可能不適用,但是這種政府定向培訓、還是特殊的持證養殖行業,你事先的宣傳也做到了,這就不適用百分之二十或者三十的違約金,我認為……合同金額的百分之百,是比較合理的。」

  「不愧是中央大報的記者,看得硬是比我們這些地方干部長遠,」陳太忠緩緩點頭,「又學習了一招啊。」
zzr 發表於 2013-11-22 23:00
4357-4358

第四千三百五十七章 殺一儆百

  「陳區長,你不能這樣啊,」閔季剛的婆娘一聽這話,登時就傻眼了。

  讓她退出非法所得,她都心不甘情不願,現在聽說聽說退賠之後,還要支付百分之百的違約金,而陳太忠居然同意了,她實在不能接受,「我們辛苦一年,真的不容易,這五千塊,就不要賠了吧?」

  「什麼五千塊,是娃娃魚成魚的收購金額,」盛站長冷笑著接話,「要不然你養上三年再偷偷賣了,一條魚就是四五斤了,冒一次險,失敗了只賠一千塊……可能嗎?」

  「不會是這樣吧?」婆娘登時就石化了,好半天之後,她才看向陳太忠,「陳書記,不是他說的這個意思吧?」

  年輕的書記慢條斯理地碾熄手裡的煙,又抽出一根來點上,卻是連眼皮都不帶抬一下。

  「你們這也太霸道了,」女人狠狠一拍大腿,然後死死地盯著陳太忠,「陳區長,我可是記得,您要當北崇的父母官,為人父母……應該是這樣嗎?」

  既然被點題了,陳太忠就抬起頭來,眯著眼睛看她,緩緩地發問,「北崇有十八萬老百姓,我有十八萬子女,有一個子女不聽勸誡,執意犯錯,我不嚴懲,等著別人都學他嗎?」

  他抽一口煙,才又說話,「我要是一味溺愛子女,倒成了前兩天自殺未遂的馬老漢了,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小家是這樣,大家也是這樣。」

  女人怔怔地聽完這話,愣了好一陣之後,才放聲大哭了起來,「那我們投進去的本錢……」

  五條魚養成四條,本來就虧了一塊。蓋水泥池子又是一塊費用,投放餌料還是一塊費用,將魚賣到養殖中心,他家今年的收入,就是兩萬左右——水池子錢還沒折抵。

  但是賣給這外地人,今年的收入就過了三萬,基本上連池子的成本都回來了,再接到魚苗,那就是淨賺的了。

  北崇的老百姓。大部分是淳朴的,但是一種米養百樣人,哪兒都不缺那種願意鋌而走險的,這女人就是其中的一個。

  想到自己的老公,是受了自己的蠱惑。目前搞了一個雞飛蛋打的局面,她真的無法原諒自己——家裡甚至都不可能再拿到魚苗了,那麼,靠什麼回本?

  養泥鰍也是一種選擇,但是又怎麼能跟養娃娃魚相比?養泥鰍是勝在賺錢賺得比較穩,利潤就差得多了,而且光那肥水的塘泥。就不好搞到很多——有錢都沒地兒買,誰家都需要。

  正經是那娃娃魚的血食,只要肯花錢,就買得到。說來說去還是娃娃魚利潤高,餌料錢真不算什麼。

  這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她現在腸子都快悔青了。

  「娃娃魚養殖。不止你一個人投了本錢,」陳太忠終於正面回答一句。不過下一刻,他就將頭轉向了高局長,「這個案子很有教育意義,電視裡要播一下。」

  「陳區長,不能啊,」閔季剛雙腿一屈,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其實他也知道,陳區長不喜歡別人下跪,但是此時此刻,他只有用這種方式表示自己的惶恐了,「千萬播不得。」

  北崇人最是要個臉面,鄉裡鄉親之間,都是三五輩子以上的交情,破點財,他還能忍受,名聲壞了,那就什麼都完了。

  要說北崇第一批養殖娃娃魚的,裡面特困戶很少,雖然很多有錢人因為要在娃娃魚指標上做手腳,被陳區長和徐區長的反擊打了一個冷不防,沒沾上第一批,但是敢惦記蓋池子養娃娃魚的,口袋裡多少襯點錢。

  閔季剛也不例外,雖然蓋池子的時候,還貸了點款,但是他家底子豐厚,村裡兩家小賣部,他家就是一家,他自己則是開個輕卡跑貨物運輸。

  錢沒了還能掙,一旦名聲臭了,那可就徹底完了,他打死都不能讓電視台播。

  「這時候想起後悔了,早干什麼去了?」高局長不屑地看他一眼。

  「你敢沖我下跪?」陳太忠眉頭一皺。

  「我我我……站著,」閔季剛蹭地站了起來,淚流滿面地發話,「錢沒收,我認了,魚苗我也沒臉再要了,您電視上別提我的名字行嗎?」

  「就算不提,也都知道是你啊,」陳太忠嘆口氣,北崇這麼屁大的個地方,街頭放屁,街尾都聞得到,這麼大的事兒,哪裡瞞得住?

  「電視上不提就行,」閔季剛連連作揖,抬手又輕輕給自己女人一拳,「女人家的不懂事,陳書記你別跟婆娘一般見識。」

  「嘿,在分局打人,還反了你了,」高局長眼睛一瞪,其實他跟閔家有些交情,只不過對方撞槍口上了,他沒辦法關說,眼下看似呵斥,其實不無維護之意。

  「那行,電視上不點名,你也識相一點,」陳太忠點點頭。

  這件事情處理完,陳太忠走出門才待回返,盛站長追了過來,低聲問一句,「電視上不點名,震懾效果就少了很多,為什麼要答應他?」

  你差不多點啊,陳書記有點火了,扭頭淡淡地看他一眼,「你是在質問我?」

  「沒有,我只是不了解這種心態,」盛站長很坦然地一攤雙手。

  「因為電視上點名的話,就是我要搞他了,這才是他最承受不起的,」陳太忠轉頭走上奧迪車,頭也不回地回答,「盛站長,你還有很多地氣要接。」

  盛站長愕然駐足,呆了好一陣,才看一眼李處長,「這個陳書記,真的有點意思。」

  「那是,」李處長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心裡也為這句話喝彩,陳太忠狂,真是狂的有資本,一句話就能讓北崇令行禁止,這樣的人,早晚不是九鼎食,就是九鼎烹。

  「我對他的印象,有點好轉,」盛站長點點頭,他和李處長都是在省裡辦事的,並不介意表露一些情緒出來。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陳太忠對他的印象——依舊是極其糟糕,因為這貨居然要收取百分之百的違約金。

  事實上,就算他不這麼說,陳書記也有這個心思,就是那句話,哪怕是父母官,他也不可能做馬老師那種無條件溺愛子女的父母,該有的懲處,總是要有的。

  可話到嘴邊,他有點說不出口,總覺得對子民有無情之嫌,所以才會請教李處長和盛站長,李處長很狡猾地躲避了,盛站長卻一頭撞了上來。

  憑良心說,盛站長的回答,正是他想說的,從那貨嘴裡說出來,避免了他的尷尬,正好可以順水推舟。

  但是同時,他心裡也有點惱怒,你一定要我北崇老百姓的好看?

  這種心情,真的是非常矛盾的,他想嚴懲一個不聽話的孩子,可是從外人口中聽到,「狠狠打就好了」的言辭,做為一個家長,他該是什麼樣的心情?

  於是他在走進小院的時候,撥個電話給朱奮起,淡淡地指示一句,「時機成熟了。」

  下一刻,他愕然地一皺眉,「羅雅平……這會兒你跑過來干什麼?」

  「就是嘛,陳書記都要休息了,」旁邊的玉蘭樹下,一個人發話了,正是另一個女性副區長暢玉玲,「我說咱們走吧,你還一定要留下。」

  「馬上就十點了,你倆不睡覺嗎?」陳太忠眉頭一皺,厲聲發話,「都給我回去,成什麼樣子?」

  「我有工作向您匯報,」羅雅平撇一撇嘴。

  「我也有啊,」暢玉玲針鋒相對,她能跟區裡大多數女性干部相處融洽,但獨獨不能忍受羅區長,想來是有些原因的。

  「明天再說,走走,」陳太忠抬手攆人,這不是他不想平易近人,實在是區政府的組成太詭異了,副區長全是女性,只有他這麼一個男性,卻還是一把手,不防著點不行,要不別人怎麼說?

  第二天一大早,陰天,陳太忠吃完早餐,慣例去區政府跑步——雖然他已經是區委書記了,但是並不願意改變自己的生活習慣,一肩挑的時候,他不需要計較太多。

  大約是七點二十左右,天上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陳書記不為所動,繼續跑步,但是很快地,一個電話打了進來,是朱奮起,他興奮地表示,「書記,我們又抓獲了一起走私娃娃魚案件,十尾娃娃魚,人贓並獲……林業局的同志也有份。」

  「我周圍沒人,不用這麼做作,」陳太忠輕哼一聲,這一起偷盜事件,被抓住是必然的,因為這原本就是北崇的釣魚計劃之一。

  前文說過,當初陳太忠是有意放縱走私的,但是這個放縱,並不是沒有底線,也不是沒有預防手段,外面人想挖北崇的牆角,北崇又怎麼可能任其作怪?

  旁人可以做養殖戶的工作,北崇自然也可以。

  陳太忠早在兩個月前,就安排朱奮起做類似工作了,一個半月以前,就完成了准備工作,隨時可以拉出來,昨天晚上他通知朱局長,時機成熟了。

  所以他對這個好消息,反應一般,「十尾魚……濁水劉三胖子,還是小嶺唐六指?」

  「都不是,小趙的茶葉老李,」朱奮起笑著回答,「他堂侄兒就是分局的,昨天閔老幺的事兒,他也聽說了,就主動要求來配合。」

  第四千三百五十八章 投其所好

  要不說北崇真的不大,各種消息傳得很快,閔季剛求的不要上電視,也僅僅是不要上電視——他的糗事,一夜之間就傳遍了。

  茶葉老李是賣茶葉起家,還在陽州開過一段時間茶樓,不過這個時候的茶樓,沒幾家是正經喝茶的,陽州這小地方更是如此了,倒是大家可以進去找個女娃娃,看看錄像啥的。

  不管怎麼說,老李搞了這個,消息是十分的靈通,而他的產業也比較零散,除了賣茶葉和茶社,他還買了三輛卡車,接北崇的各項工程。

  十條娃娃魚,只是他的一個投資試點,近期有人聯系他高價買魚,他也不是很放在心上——爺不差這點錢,只想圖個長久。

  最近他過得不太安生,因為白鳳鳴走了,目前的建委是暢玉玲在管,老李家的卡車,主要就是接建委的活兒。

  現在暢區長看起來沒什麼大動作,白區長約定的事情也能繼續執行,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這是早晚的事兒,別的不說,聽說武水的療養院,就已經開始用朝田的施工隊了。

  當他聽說閔季剛被捉了,陳太忠又表現得相當強硬之後,老李在瞬間就反應過來,這是一個機會,若是能借此討好了陳書記,別說保住現有份額,再爭取一點活兒,怕是也不難。

  所以他馬上問自己的堂侄兒,說我能不能配合一下,幫你們抓一批魚販子?

  這是好事兒啊,堂侄一聽開心了,然後他又叮囑一遍,叔,這事兒你不能再跟別人說了,省得有人搶功。反正我保你沒事。

  其實他一個人吞不下這個功勞,所以找了刑警大隊的人做配合,在出北崇的路口將娃娃魚查獲之後,才向上級領導匯報。

  「這是有點釣魚執法的嫌疑,」朱奮起說完之後,笑著發話,「不過那幫走私販子也不算冤枉,他們接觸過好些養殖戶了。」

  區裡對意圖走私的人,也掌握了一些信息。不過碰不上現行,就沒辦法抓人。

  「哪裡算釣魚?」陳太忠哼一聲,不作死就不會死,自己找死怪得誰來?「老李不擔心這些人日後報復?」

  「他說沒事,」朱局長笑著回答。「老李年輕的時候,也不學好呢。」

  「把老李也抓起來吧,」陳太忠想一想,做出了指示,「買賣雙方都抓,這樣比較有威懾力……也是對老李的保護。」

  北崇現在娃娃魚盜案頻發,茶葉李誘使別人交易。讓北崇抓住了一撥走私販子,但這只是一種手段,正經是連老李也抓起來,使得此事看起來像是突發事件。才能顯出北崇警察的能力,從而增強威懾力。

  「抓他……」朱奮起沉吟一下發問,「這不是跟對待閔季剛一樣了嗎?」

  「他可以知錯就改,積極配合區裡嘛。這跟閔季剛是不同的,」陳太忠指出其中分別。「經濟上的損失,我會補償他的,關鍵是名譽上要受到點損害……你先問一問他,樂意不樂意。」

  「原來是這樣,」朱局長明白了,「我估計他會很樂意的,北崇的老百姓是要面子,但是知錯就改……別人也不會說什麼。」

  他猜得一點沒錯,茶葉老李一聽這個要求,二話不說就答應了,首先,這確實能減少別人找後賬的可能——哪怕他嘴上說不在乎,但終歸是個鬧心事不是?

  其次,他能借此交好陳書記,幫著釣魚才多大人情?心甘情願地背屎盆子,才能讓陳書記對自己另眼相加。

  當然,最關鍵的就是,對北崇人來說,只要不是太大的事情,錯了不要緊,你痛痛快快認錯並且勇於承擔責任,表現得像個爺們兒,大家不會因此看低你。

  所以他甚至答應,上電視台念檢查。

  不過他在私下裡,還是極力維護自己的形象的,當天晚上,就有不少人來問他,他一拍胸脯,扯淡呢,我是臥底,只是配合區裡的工作罷了。

  這個話,有人信有人不信,於是又有人找警察局求證,但是知情的警察,都是統一了口徑的,他們很不屑地駁斥這個說法——那貨往自己臉上貼金,你們倒也信。

  兩個不同版本的真相,令很多人迷惑了,茶葉老李有時候甚至覺得,警察們有點多事,不過他的自辯已經有些過分了,再去討要說法,那就是真的自找沒趣了。

  然而很久之後,他又有點慶幸這兩個版本,因為被他坑了的魚販子找上了門來,表明咱倆這仇結得大了,你不把我那十幾萬賠來,再給三十萬精神損失費,後果自負。

  老子一分錢都不會賠你,老李直接拍桌子了,運個娃娃魚都能被抓住,你能不能買塊豆腐撞死?老子被沒收的十幾萬還要跟你要呢——你家在哪兒住著,我心裡清楚。

  你不是釣魚的嗎?魚販子登時就愕然了。

  老子還撈蝦呢,茶葉老李破口大罵,無非是不想讓鄰居看不起,順口說一說,正經是你小子坑了我十幾萬,咱們得說道說道。

  由此可見,有時候一件事情有兩個真相,是非常正常的,至於哪個真相更真一點,計較這個,實在沒啥意思……

  扯遠了,回到眼下的話題,當天晚上,北崇新聞播出,區裡加大打擊娃娃魚走私力度,並且成功地查獲了兩起私自買賣娃娃魚的案子。

  此刻,閔季剛正坐在家裡,緊張地看著電視,他還是比較相信陳書記的口碑的,但是這個時候,他不緊張也是不可能的——千萬別把我的名字念出來。

  他的妻子也是很關心地看著電視,當聽到茶葉老李的名字的時候,她的手指甚至死死地掐進了丈夫的大腿肉裡……還好,終究沒有念閔季剛的名字。

  然而,兩人才松了一口氣,另一個震撼的場面出現了,鏡頭一閃,出現了茶葉老李的畫面,他正拿著一份檢查,神情肅穆地念著,不過電視台掐頭去尾,只給了他兩分鐘。

  「茶葉怎麼會做出這種事兒?」夫妻倆交換個眼神,彼此都看得到對方眼中的疑惑,頓得一頓之後,做老婆的先發問了,「他腦袋瓜一向夠用得很,這是……得罪陳太忠了?」

  「檢查就不是他寫的,這貨哪裡會用成語?」閔季剛不屑地撇一撇嘴,漫不經心地回答,「而且他念了檢查,也是知錯就改……」

  說到這裡,他情不自禁地停了下來,好半天之後,才重重地一拍腦瓜,「我艹,我就是只豬啊,為什麼我不去念檢查呢?」

  「你有病吧?」做妻子不耐煩地罵他一句,家裡的五萬塊錢還沒捂熱,就要被區裡收走了,她這一整天都煩得很,「不用你檢查,我找根繩子,掛到陳太忠門口好了。」

  「啪」地一聲響,閔季剛想也不想,抬手就給婆娘一記耳光,「你懂個卵蛋,我要真念了檢查,也沒啥丟人的,咱家還未必罰這麼多錢……真是敗家的娘們。」

  「你敢打我?」婆娘捂著臉,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老公,自打她嫁到閔家來,從來都是說一不二,閔季剛雖然五大三粗的,上面還有兩個哥哥,但還真是很怕她。

  下一刻,她尖叫一聲,拎起屁股下的板凳,沒頭沒腦就砸了過去,「姓閔的,你長本事了啊,學會打婆娘了,今天我就打死你。」

  「有本事你就打死我,」閔季剛坐在那裡,動也不動,一時間心如死灰,直到此刻,他才反應過來,其實自己一直都有機會減少損失,只不過這機會,一次又一次地斷送在了自家婆娘手裡……

  這個新聞播出去之後,效果很好,接下來的幾天,北崇沒有出現一起娃娃魚盜案。

  這或者是因為養殖戶提高了警惕,或者是因為走私販子看到了北崇嚴打的決心,更有傳言說,茶葉老李其實就是替警察釣魚的——能有第一個人釣魚,就不能有第二個人釣嗎?

  想到自己費盡辛苦買來魚,很可能轉身就被人出賣,連北崇都走不出去,這一刻,走私販子終於意識到了北崇的可怕,算求,這點錢賺不賺吧。

  事實上,讓他們膽寒的,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北崇警方已經放出了風聲,要嚴打販賣娃娃魚的,根本不可能是拘役勞教之類的,絕對從重量刑。

  這一下,就連盛站長都有點不滿了,此刻他已經回了朝田,聞聽消息之後,直接打電話給祁泰山,「祁書記,聽說你們打算重判走私娃娃魚的?」

  「有個重傷害的,起碼是無期,」祁泰山說的是那個摔死娃娃魚的案子,養殖戶的頭也被打骨折了,「其他也從重,最少要判五年。」

  「咱北崇沒必要每次都搞得殺氣騰騰的吧?」盛站長苦笑著發問,他知道那個傷害案,但是,「像閔季剛那個案子,走私販子只是非法買賣娃娃魚,也要判最少五年?」

  「是他們主動來北崇買娃娃魚,不是北崇人跑出去銷售的,」祁泰山冷冷地回答,「他們的行為,客觀上擾亂了北崇建設,敗壞了北崇的道德建設,必須嚴懲。」
longwang 發表於 2013-11-23 23:42
第四千三百五十九章 亂中有序

北崇的這一輪嚴打,效果很好,似乎在一瞬間,各種娃娃魚販子就在北崇銷聲匿跡了。

等到了十一月中旬,承包娃娃魚銷售的莫傲和扈宜生也上手業務了,區裡的壓力就小了很多,不過今年的魚苗一來,區裡又是一片忙亂。

新來的魚苗不多,今年的孵化效果不好,尤其是還出了兩次低級事故,北崇得到的魚苗就是五千掛零,連五千一百條都沒到。

王媛媛和鄧伯松強烈要求,養殖中心要保持最少兩千尾魚苗,前一陣的案子,讓很多幹部非常寒心——既然散戶這麼不可信賴,還是區裡集中養殖好了。

朱奮起也表示謹慎的支持,警力消耗得太大了。

大多數養殖戶還是好的,咱們不能讓他們失望,陳太忠這麼表示一句,沒辦法,為人父母就要有為人父母的心腸,個別孩子不聽話,做父母的不能為了要省事,就虧待了其他孩子。

所以北崇今年放下去的指標,是三千八百條,而養殖戶的申報,接近六千條,所以大家要抽籤決定,誰養多少。

這些紙團裡,最多的就是百分之五十,其上還有百分之六十、七十、八十、九十和一百,誰申報五條娃娃魚,抽到百分之五十,那就是兩條半,四捨五入,拿三條魚苗走。

所以抽到百分之七十的,就可以滿意了,抽到百分之八十,那就可以算好運氣了,抽到百分之九十和一百的……那就不用說了。

抽籤的時候,為了防止弊端,陳太忠和羅雅平在現場坐鎮,事實上,羅區長在不在的問題不大,陳書記在,這震懾力就太強了。

養殖戶抽到簽之後,當場打開登記,省得有些申報五條魚的主兒,抽到了百分之百,就跟申報三十條魚卻抽到了百分之五十的人換紙條——這種可能性,區裡想到了。

沒錯,今年真有申報三十條魚的。葛寶玲的堂弟才狠,直接申報了八十條魚,去年他抻著沒登記,結果雞飛蛋打,花了二十萬建的池子。愣是養了半年多泥鰍。

今年小葛橫下一條心,又擴建了池子,他甚至參照養殖中心的規劃,修建了二齡池和三齡池,憋著勁兒就是要大養特養娃娃魚了。

不過很悲催的是,他抽到了一個百分之六十,只能帶走四十八條娃娃魚。

事實上。今年娃娃魚的養殖數量猛增,主要原因就是這樣的大戶極大地增加了——很多大戶去年被莫名其妙的涮下來了,今年有個反彈性的爆發實屬正常。

而去年養殖得利的養殖戶,自然不怕多申報一點,這麼一來,申報數量上不去才叫奇怪。

那些從未養殖過的大戶,敢於一口氣報這麼多條數,不但是看到了他人的成功,更是因為他們可以從這些人身上借鑒經驗——一年娃娃魚的養殖經歷,培養出了太多的老師。

而這也是陳太忠樂於看到的,他之所以固執地將娃娃魚養殖推向散戶,為的就是有這麼一天,大家都掌握了這個技術,先富帶後富,北崇的騰飛指日可待。

當然,這樣的機會,時間也不會很長,必須要珍惜,目前國內辦下娃娃魚養殖手續的,只有北崇一家,這技術哪怕擴散出去,別人也沒有效仿的場所。

但是久而久之,就真的難說了,陳太忠不會愚蠢到把希望寄託在許可證上,一般老百姓可能會有這樣的僥倖心理,但是他很清楚,一旦娃娃魚養殖獲得成功,第二個、第三個許可證,隨時都可能發得下來。

他只是希望,第二個許可證能在兩年之後再發下來,到時候北崇已經領先很久,若是再輸給別人,那也不是他的問題了,哥們兒已經做得很完善了。

他覺得完善,但是別人未必這麼看,就在抽籤的現場,一個老頭走過來,顫巍巍地發問,「陳區長,今年區裡沒有辦娃娃魚養殖培訓班,為什麼?」

「因為……你們都在等區裡第一批娃娃魚的養殖結果,」陳太忠沉吟一下,緩緩回答,「想報名的,去年大都報了,去年沒報今年想報的,不多……人太少就不好搞培訓班,這都是區裡花錢,我們要考慮人均成本。」

「我沒有抱怨的意思,」老漢微微一笑,「就是想問一句,明年有班沒有,來的早的,他們學會了,但是我孫子……今年才復員。」

「羅區長,這個情況你要記住了,」陳太忠側頭看一眼羅雅平,「統計一下相關意願,群眾要開講堂,咱們就給他們開,關鍵是要有足夠的人數,不要流於形式。」

「這個課是一定要開的,」羅雅平從來都是這麼有性格,事實上,她在農村工作的時日不短,深知農民的弊病,但同時,也深知農民的淳樸和可憐,「當年沒趕上的人,應該有個機會。」

陳太忠淡淡地看她一眼,也懶得計較——你的用心是好的,但是……人數不夠的話,你不要指望我支持,為一個人開設講堂,那叫知音體。

隨著時間進入十一月,北崇雖然更加忙亂了,但同時又更有序了,忙亂是因為事多,而有序則是幾個新來的副區長,已經較為熟悉自己的工作,能開始上手了。

事實上,在今年北崇的大調整之前,區政府的職能早就理順了,現在換了領導沒換骨幹,倒也不怎麼礙事——陳太忠對區政府的整合,以及相關行局的職能和定位,已經完成了。

倒是黨委的事情,令陳書記有點頭疼,好在黨委的事情原本不多,除了靳毓寧這個紀檢書記是外人,其他都是北崇的舊人。

既然如此,陳太忠索性就果斷放權,讓徐瑞麟抓黨群,也不干預靳毓寧的工作,至於說祁泰山、陳文選之類的,他往下撥錢就行了——讓黨委也變得生動起來。

就連辦公室主任韓世華,年輕的書記也沒興趣動,該幹什麼就幹什麼,他初來北崇的時候,連李紅星都能忍受那麼久,自然是有宰相肚量的。

不過韓主任也不可能在這個位子上久待,陳太忠早晚要把人送走,這不僅僅是常委會一票的問題,黨委辦主任這種核心位置,歷經兩任區委書記,時間久了很容易尾大不掉。

當然,若是此人非常識相,他倒也不是一定要將人趕走。

所以,陳太忠對黨委的整合,也沒花了多長時間,目前還算帶沙運行,不過磨合一段之後,解決一些小瑕疵,應該就沒什麼問題了。

至於說黨委對政府的指導職能,有陳書記指導就夠了,黨委沒必要為這點小事分心。

他是這麼分派工作的,而黨委的人配合得也不錯,幹部進修班開課的時候,徐書記特意將陳書記請去,給學員們講話。

真要說起來,當時在場的學員大大小小一堆,比陳書記還年輕的只有一人,但書記講話的時候,在場的人大氣都不敢出——這是絕對的北崇百里侯,名義上是,實質上也是。

看到這一幕,要說大家心裡沒什麼波瀾,那肯定是假的,陳書記如此年輕,就到達了他們窮一生精力都未必能到的位置,怎能不讓人感慨莫名?

有了這般認識,願意跟陳書記積極接觸的幹部,也多了起來,有些人礙於身份太低,就去結識廖大寶、王媛媛和祝傑華——這三人是大家公認的,陳書記最看好的年輕幹部。

事實上,有眼色的不止是這些小幹部,連朝田下來的靳毓寧,都請陳書記在紀檢委講過話。

他知道陳太忠無意向紀檢委伸手,但是靳書記想把紀檢監察工作搞好,想要自己說話有力度,想要受人尊重,就必須要爭得陳書記的支持——哪怕是表面上的。

否則的話,不用陳太忠表示出敵意來,只要他漠視一下紀檢委的存在,靳書記的工作就沒法展開,不得不說,北崇黨委的老大,實在太強勢了。

陳太忠對靳毓寧也是不冷不熱,不過他還是表態了,北崇正值高速發展時期,紀檢監察對幹部們的監督作用,是要強調的,紀檢委的同志們不能有畏難情緒。

在確保穩定的前提下,毓寧書記你放手去做,區黨委就是你們堅強的後盾。

這話說了跟沒說一樣,但靳毓寧的目標已經達到了——他首先爭取的,是不被邊緣化。

黨委是這般情況,所以陳太忠的工作重心還是在政府,事實上他現在的時間,已經被折騰得支離破碎。

這天一大早,他從朝田糶米渠的工地回轉,下午趕到陽州市委開個會,回來之後,又跟農校的幾個教師座談一陣,並且當場表示,再給羅雅平撥十萬,為農校配置電腦。

聊著聊著就到了飯點兒,農校的食堂已經把飯菜做好了,陳書記卻是站起身走人——暢玉玲介紹了一個人,想跟他談一談在北崇承包荒山的事。

這只是個初步意向,但陳太忠也得接待,應付完之後,就接近八點了,他剛回到小院,又接到了一個電話,「陳書記你好,我是安德福。」

「嗯,你好,」陳書記客客氣氣地回答,「你的獎勵,我們已經頒發給見義勇為者了。」
longwang 發表於 2013-11-23 23:44
第四千三百六十章 法力傳說

「這個我知道了,多謝陳書記的關心,」安德福笑著回答,然後他猶豫一下,又發問,「聽說陳書記的六爻神術,非常準?」

「什麼是六爻神術?我不知道,」陳太忠淡淡地回答,有心人可以聽出,他的聲音略微有一點不耐煩,意思是對這個話題一點興趣都沒有。

「那抱歉,我誤聽人言了,」安德福笑著道歉,「不過陳書記是有大運氣的人,這個我是相信的,我沾光不少……馬芬的事若發生在別處,我的麻煩就大多了。」

「客氣了,其實大陸都差不多,」陳太忠的聲音稍微柔和了一點,畢竟人家是在誇他。

但是下一刻,想到此人跟自己說六爻和運氣什麼的,他又有點惱火,哥們兒是共產黨員啊,於是他很直接地發問,「你到底想說什麼?」

安德福沉吟一下,果斷回答,「聽說北崇有塊風水寶地,惠特尼‧休斯頓曾經療養過,並且還在記者面前大力讚賞,不知是否如此?」

「你弄擰了,」陳太忠哭笑不得地回答,「北崇是在修建一個療養院,但是……惠特尼‧休斯頓沒去過那裡,不過療養院所在的位置,確實不錯。」

「那麼請問,惠特尼‧休斯頓是在哪裡療養的?」安德福很有禮貌地發問。

你問題很多啊,陳太忠有點惱了,惠特尼是在他的小院裡療養的,他不確定對方是否知道此事,但是他一點都不想再被人打擾了,於是他很乾脆地回答, 「你想知道療養院的事情,可以打電話給我的秘書。」

這個……安德福有點撓頭了。事實上,他確實是弄擰了,他只是最近在一次聚會上,有人提起馬芬的時候,又有人神秘兮兮地說,北崇那個陳書記,是有大法力的。

港九迷信超自然現象的人,一向比較多,由於荀家壽宴,大家知道了北崇的娃娃魚,並且知道那裡現在竊賊多,甚至有媒體為此專門報導。

爆料的這位,就認識一個在北崇採訪的記者,聽說過陳書記的六爻神術,然後又挖掘出了陳區長曾經因為要阻止結陰婚,跟一個鄧姓風水師鬥法的事情。

好在那記者也是大陸媒體的,能說一說自己的見聞,堅決不許報紙刊載。

關於惠特尼曾經在北崇療養,並且對那裡評價甚高,安德福身處這個行業,早就知道了,於是託人大致瞭解了一下,意外地得知,北崇目前在搞療養院。

所以他就認為,北崇在搞的這個療養院,沒準也是有什麼說法的,考慮到陳書記是共產黨員,應該不會宣揚法力之類的事情,他甚至繞過廖大寶。直接打電話給正主兒。

不成想,對方居然讓他再去找廖大寶,安德福多少也有點急智,想一想之後發問,「陳書記,我是想知道,那個療養院是否有那麼靈驗,我有個足夠好的朋友,需要休養。」

「北崇的,都是好東西,」陳太忠待理不理地答一句,可是轉念一想,有人為療養院宣傳一下,也是不錯的,「你那個朋友,知名度怎麼樣?」

「知名度……」安德福禁不住打個磕絆,心說你不是想挖我的八卦吧?可是轉念一想,大陸的官員,未必對此感興趣,尤其這陳太忠,是相當目中無人的。

娛記打破頭想挖掘的東西,也許人家根本不會放在眼裡,念及此處,他很乾脆地回答,「這個朋友名氣比我大,她得了cancer。」

「癌症啊,」陳太忠想一想,要是名氣趕得上小安子,倒也值得炒作一把,於是他沉吟一下發話,「我們這個療養院,還在建設中,原則上不對外開放。」

「既然是原則上,那就是還可以商量了?」安德福笑了起來,97之後,他是常來大陸的,對某些官場套話很是熟悉,「若是陳書記認為,那裡效果好的話,我不惜代價。」

「不惜代價?」陳太忠聽得真想笑,要不是為了北崇的發展,你當我稀罕你的不惜代價?除了我之外,世界上你找不到第二份仙靈之氣了。

然後,他就真的笑了,「聽起來有點紅顏知己的樣子?」

「是阿妮塔,」安德福倒也乾脆,直承了這個八卦——你對此無所謂的,是吧?

「是外國人啊,」陳太忠沉吟一下,「那這收費要高一點。」

「是華人,這是英文名字,」安德福好懸沒一口血噴出去,老大,我知道你無所謂,但是你不能這麼無所謂吧?不知道港九現在誰得了癌症?

走到街上隨便拽住一個小孩子問,人家也知道啊。

還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了,下一刻,小安子意識到了這一點,大陸能有馬芬這種奇葩粉絲,卻也有那種一點不把藝人放在眼裡小幹部。

而且陳書記這也不算小幹部了,安德福很恭敬地回答,「只要有效果,收費高無所謂。」

「那就讓她來吧,給她臨時支個房子,」陳太忠淡淡地表示,「我也不收費,不過她要是養好病,要為北崇免費宣傳兩年。」

「該收的費用,自是要收,」安德福聽這話不是個味兒,不收費意味著沒責任啊,他可是必須逼出對方的法力,「錢無所謂,只希望陳書記能關照一二。」

「我能有什麼關照?」陳太忠聽得就笑,他是堅決不會承認自己的怪異的,「這個療養院山清水秀,對人恢復身體,還是很有幫助的。」

山清水秀……安德福是徹底地無語了,你哪怕說個風水好也算,為什麼半點不肯承認自己有法力?

不過這年頭,越是法力大的,就越低調,於是他又問一句,「阿妮塔是三期的cancer,有希望恢復嗎?」

「不嘗試的話,肯定一點希望都沒有,」陳太忠死活不給他一個寬心的答案,他沒辦法給,傳出去麻煩就大了,「我不打保票……隨便你選擇。」

他說得無情,但是安德福生長在港九,是見慣了神棍的,居然從這話裡聽出幾分機鋒來,尤其是,裡面還有一個極大的漏洞,「陳書記你是說……三期的cancer都有得治?」

「你要是自己放棄了,那就沒得治了,」陳太忠很不客氣地掛斷了電話。

接下來,陳書記的事情依舊很多——區裡因為理順了,事情還不算太多,但是外面的交際和應酬,憑空增加了太多,他的時間真的是變得支離破碎了。

這天,他應邀去章城談大學生返鄉創業,北崇搞的大學生返鄉創業,受到了省委的高度關注,雖然還沒有形成什麼文件,但是有那鼻子靈的人已經嗅到了味道。

陳太忠是沒興趣去章城的,可章城市委也有人知道,某人的頭很難剃,所以邀請函是直接發給陽州市委的,李強一看,這是對陽州市委工作的肯定,就說太忠你得去啊。

那陳太忠就只能去了,去了之後,他把北崇這兩年大學生返鄉的情況說一遍,雖然多少有點自誇,可總體上還是相對真實的。

他認為,吸引大學生返鄉創業,主要是強調三個方面:搞清楚現在的大學生在想什麼,搞清楚我們能為他們返鄉創造什麼條件,搞清楚制約大學生返鄉創業的因素,都有哪些。

這三個方面都是很大的,所以每個方面,又能分出若干個子目錄來,子目錄下面,還有子目錄——事實上,這是很正規的格式。

不過,陳書記的格式雖然中規中矩,裡面卻夾雜了大量的實例,講話並不顯得枯燥,在他的例子中,桑格這樣的學生會幹部固然顯得比較接地氣,但是嚴酉生這種善於規劃並勇於實踐的學生,才更為可貴。

而且,陳太忠不怕自曝其短,他很痛快地承認,因為沒有很好地解決大學生返鄉創業的資金問題,嚴酉生當初差點要黯然離鄉。

而正是陳某人,在丫離鄉的途中,將人截了回來——因為是交流會,他可以肆無忌憚地賣弄自己的眼光,哥們兒的成功,那真不是幸致。

然後他又列舉嚴酉生遇到的問題,和自己的處理方式。

當他明確表示,一旦領先別人,就不怕他人的追趕的時候,與會的諸多幹部登時就震驚了,這跟他們的思維定式一點都不同——此時不該維護優勢,並且打壓對手嗎?

要不說虎走千里吃肉,狗走千里吃屎,這種氣魄,真的是很難學得來的——一般人想要效仿,很容易畫虎不成反類犬,徒惹人恥笑。

這個交流會,開得不是很盡興,章城市下午還想繼續,但是陳太忠表示,下午我有事。

事實上,再開下去也沒有意思了,因為陳太忠只有一個,別人可以借鑑他的理念和細節,但是陳某人做事的風格,他人學不來,也學不了。

所以大家就只能中午多敬幾杯了,章城市黨群副書記扯著陳書記不放,「太忠書記,下午再聊一陣,多給些思路讓我們借鑑。」

「下午要去利陽,彭市長和晉部長喊了好幾次,」陳太忠苦笑著回答,「麻價到現在為止,波動很不正常,他們要我過去幫著分析一下。」
zzr 發表於 2013-11-24 22:41
4361-4362

第四千三百六十一章 苧麻指數

  現在的麻價,確實很不正常,八月份開始收麻的時候,每公斤的麻價是九塊出頭,到了九月份,依舊是相當堅挺。

  就在麻農們認為,今年能大賺一筆的時候,九月下旬十月初,麻價開始下滑,這一掉,就掉到沒底兒了,到現在為止,麻價已經跌破了每公斤七塊。

  按說這個價錢,比去年的麻價還要高一些,但是老百姓心裡沒數,總擔心這麼掉下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窮盡。

  可是這頭茬麻剛割過,二茬麻還要差幾天,此刻收麻,那真是損失慘重。

  事實上,頭茬麻裡吃虧的都不少,大家看到麻價堅挺,就捂著不放,想著二茬麻下來,我手裡的麻更多,那就更有話語權了。

  不成想,二茬麻還沒下來,麻價就嘩嘩地往下掉——個人手裡的麻再多,還能跟市場作對?須知自古窮不與富斗,你手裡掌握了再多道理,銀子跟不上,那就白搭。

  很多人在這個環節上就吃了虧,倒是北崇的老百姓命好,看到區裡只是六塊五一公斤收麻,又不禁外賣,更有人說這是陳書記不看好麻價長期高位,大家就一窩蜂地往外賣,待到麻價下滑前,北崇的麻就出得差不多了。

  陳太忠的屢斷屢中,導致了北崇在苧麻行業,處於一個很微妙的地位,以後的幾年裡,只要北崇收麻,其他人就紛紛跟進,北崇對苧麻的高價不予理睬,那麻價就怎麼都上不去。

  以利陽為例,只要北崇收,利陽就收,北崇低價。利陽價格更低,有一個電話打過來,說北崇麻價高漲了,利陽絕對漲得更狠。

  不獨利陽如此,大家都是這樣,炒麻的陸海人也要看北崇的風向——雖然北崇的麻產量不是很高,但是風向標就是風向標。

  而且經人研究,苧麻的價格,其實跟國家經濟大勢有關。經濟好了,麻的價格自然就能上去,不管怎麼說,苧麻產品是屬於高端消費,國家經濟看好。麻的價格就掉不下來。

  若干年後,經濟學上出現一個指數——北崇苧麻指數,這個指數,在大多數人看來無關緊要,但是也能真正地反應一部分市場經濟狀況。

  可是這個指數對於炒作苧麻的人來說,就是相當要命的了,所以就在陳太忠離開北崇多年之後。這個指數對於苧麻市場,都起著很關鍵的指導作用——慣性的力量,真的很可怕。

  這些就扯得遠了,事實上。在北崇,陳太忠最近都多次被麻農追著問——陳區長,這麻價掉得太厲害了,有漲的可能嗎?再不漲。我們這二茬麻沒長好,就得割了。

  區裡收麻就是六塊五。你們覺得劃算,可以往外賣的嘛,陳書記很不負責地回答。

  北崇的麻農倒還問題不大,反正大部分人在頭茬麻已經賣出好價錢了,但是利陽的麻農純粹抓瞎。

  頭一茬麻,外面麻販子來高價收了,而北崇不強求收購,大家就賣得很嗨皮,但是第二茬麻,這個價格趨勢,大家就看不懂了——尼瑪,你們這價錢也跌得太快了吧?

  看不懂的時候,大家就又都想起北崇了,可是一打聽,北崇的收麻價還是那樣,一公斤六塊五,還不如直接賣給麻販子,一時間眾人憤憤不平——艹的,北崇人你們去年就賺了我們那麼多,今年就不知道照顧一下?

  這個時候,就沒人想到,北崇肯六塊一收麻,都是利陽市千辛萬苦活動來的,大家都只看到,北崇賺得狠了,就沒想到當時的分管副市長王蘇華賣不出去麻,恨不得跳樓了。

  人心,總是善忘的。

  陳太忠其實沒興趣去做那個報告,但是晉建國開口了,他不去也不合適,天南交換到恆北的干部,他也只跟晉部長有聯系了,其他的人,仿佛猛然間都消失不見了。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很多干部撒到縣區,眨眼就沒影了,泯然眾人,而留在省委省政府機關的人,只是有點手段加貪圖安逸,更是半點主都做不了。

  毫不客氣地說,天南來到恆北的干部,只有陳太忠一枝獨秀,晉建國發展得像點樣——除了他倆,再沒有別人。

  陳太忠能發展得這麼好,原因是眾說紛紜,但是毫無疑問,晉部長是沾了陣營的光。

  不管上面的陣營怎麼劃,他倆的聯盟是必然的,所謂山頭就體現在這裡了,起碼陳太忠是這麼認為,晉建國的面子,我是要買的。

  於是他又去利陽,大致估計了一下苧麻下一步的走向,不過這個走向沒人喜歡,哪怕是王蘇華也只能撇嘴角——陳書記認為,苧麻的價格還會掉。

  陳太忠也覺得,自己在利陽似乎是舉世皆敵,不過他並不是很在意,做完預測報告之後,他轉身就走,絲毫不顧利陽的挽留。

  等見到自己的小院,就接近七點了,陳書記在這一天裡,雖然沒做什麼有意義的事情,但也覺得身心疲憊,「唉,終於是到家了。」

  北崇其實不是他的家,陳太忠心裡很清楚這一點,他得得的馬蹄聲,只是過客,不是歸人,但是在這個地方,他投入了太多的心血和夢想,以至於看到那紅牆綠瓦,就覺得自己是回家了——無非是個休憩的場所罷了。

  可就在他推門而入的時候,看到院子裡的喧鬧,又覺得有一點點陌生。

  他的小院,來了很多的人,而且這些人,不知道他的疲憊,在那裡肆意地喧囂著。

  「這真是的,」陳書記低聲嘀咕一句,然後眉頭一皺,「散了吧,有什麼事,明天去區裡談。」

  「陳書記,」一個中年女人走了過來,慌亂地解釋,「是安德福先生讓我來的,談一談關於租用療養院房間的事情。」

  「我說散了吧,你聽不懂?」陳太忠不耐煩地哼一聲,「有事去單位說,安德福就沒有私密的時間了?」

  「可是您昨天和今天都不在啊,」女人挺委屈地回答,「安哥也不讓我給您打電話,明天阿妮塔就要到了……我只能來這兒等著。」

  「哦?」陳太忠看她一眼,心裡有點諒解對方了,「錢你看著給就行了,她來就來唄,來了就住下嘛……去跟劉區長商量。」

  「譚區長和劉區長,我都商量了,」女人越發地委屈了,這個療養院真是古裡古怪的,那倆區長都說歸自己管,她並不知道,這個療養院的歸屬還沒定下來。

  在陳太忠的計劃裡,這個療養院,要劃到旅游口上,口子是劉海芳管的,一聽譚勝利伸手,他就有點不高興,不過老譚是管科教文衛的,也不能說人家伸手就錯了。

  事實上,這個權責不明,他是有責任的,他沒明確開口,只大概說了一下,以後療養院要配合武水風景區,這倆區長就都憋著勁兒拿下那裡,可是目前療養院才開始建設,他倆誰也沒膽子跑到陳書記面前,問這一塊是不是歸我管。

  「商量過了還找我干什麼?」陳太忠眉頭微微一皺,有點好奇。

  「他倆都說自己能做主,我就覺得他倆誰都做不了主,」女人是來花錢的,倒不怕直接說,她苦惱地嘆口氣,「可是目前的療養院是暢區長負責,她跟我說沒房子,而現場確實沒房子。」

  「你去過現場了?」陳太忠看她一眼,心說這人辦事還是比較利索的,但是轉念一想——都等兩天了,有足夠的時間去一趟武水。

  「嗯,地方真不錯,可惜沒房子,安哥說北崇能迅速搭起房子來,」女人眼中露出一絲無奈,「我了解了一下,此事要找羅區長……陳書記,你們區的區長,太多了,我已經暈了。」

  這是最讓她無法忍受的,租幾間房子住,居然要找四個區長,而那羅區長則表示——她跟暢區長不相統屬,你最好要陳書記協調一下。

  女人直接有點要崩潰的意思了,都說大陸的官多,推諉扯皮很有一套,果然不假。

  陳太忠一聽就明白了,暢玉玲肯定在一天之內蓋不起房子,這事兒就還得找羅雅平負責的移動大棚,四個區長來回找,怪不得對方一腔火氣。

  不過這個扯皮很正常,他聽到對方一腔怨氣,不以為意地笑一笑,耐心解釋,「這是各司其職,其實你這個遭遇,主要是因為我們的療養院正在籌建中,經營的相關規定都還沒有制定,所以感覺有點混亂,等明年初就好了……你們是特事特辦,遇到點不方便也正常。」

  「這個我能理解,」女人點點頭,她倒是想說不理解呢,敢嗎?而且這個解釋,聽起來確實很有道理,「不過明天阿妮塔就要到了,我只能貿然打擾陳書記了。」

  「好了,我這就打招呼,」陳太忠無奈地擺一擺手……

  羅雅平接到陳書記的電話,馬上著人安排,在療養院附近架設移動大棚,不過這個時間接到陳書記的緊急通知,她心裡還真是有點好奇:來的會是誰呢?

  第四千三百六十二章 如能不死

  第二天上午十點,七八輛通達車牌組成的車隊來到了區政府門口,不過只有一輛奔馳六百要進門,其他車都停在了路邊。

  但就算是奔馳,那也不能隨便進區政府,正經是早鍛煉的北崇老百姓能隨意進,門房很負責地走過來攔住,「找誰?」

  「阿伯,是我啊,小安,」車後座的窗戶放下,一個男人探出頭來摘掉墨鏡,他笑眯眯地回答,「我找陳區長……約過的。」

  「哦,是你啊,」門房看到這張大部分國人都很熟悉的臉,就擺手放行了。

  車輛緩緩地駛入,安德福旁邊坐著一個清瘦女人有氣無力地笑一笑,「你這張臉,可以當通行證使用了。」

  「才在這裡演出過,」安德福笑一笑,然後面容一整,「阿妮塔,陳書記這個人很刻板的,你少跟他開玩笑。」

  「我會注意的,你已經說了五十九次了,」阿妮塔點點頭,她也知道陳書記和惠特妮休斯頓的事,原本以為惠特尼只是做一做心理調整,不成想聽小安子說,此人竟然有大神通。

  若是能不死,誰舍得死?她幽幽地嘆口氣,「不要讓我那麼疼,就很好了。」

  阿妮塔的病情已經很嚴重了,醫生的斷定是,就算過得了元旦,也過不了春節。

  陳太忠正坐在辦公室裡,見到安德福攙著一個墨鏡女人進來,先抬手示意他倆坐下,然後對著電話嚷嚷一句,「我不跟你廢話,只給你兩天時間……有種不要給錢。」

  放下電話,他點起煙抽一口,「身體不舒服。就不要上樓了嘛……這是阿妮塔?」

  「陳書記好,」那女人摘下墨鏡,沖他謙恭地笑一笑。

  「是你啊……唱歌的,我知道,」陳太忠點點頭,這女人目前的瘦,是得了癌症之後那種瘦,不過面部輪廓還是沒大變化,只是。他確實想不起來此女叫什麼了。

  然後他大有深意地看一眼安德福,「怪不得你吞吞吐吐的,原來是怕有緋聞。」

  「陳書記說笑了,」安德福訕訕地笑一笑,「我們只是很好的朋友……阿妮塔說。第一次來見陳書記,一定要上來拜會一下,要不就太失禮了。」

  陳太忠淡淡地看一眼女人,心說這還不錯,你要是敢跟我擺架子,我還真的不稀罕管你。

  於是他站起身來,「好了。我帶你們去。」

  「這太打擾您了,」安德福陪著笑臉回答。

  「無所謂,這個療養院,目前流程還沒完善。我過問一下比較好,」陳太忠向門外走去,同時吩咐廖大寶,「小廖。跟劉海芳說一聲,要她出一份療養院的管理文件……要跟旅游區結合起來。」

  廖大寶卻是有一瞬間的恍惚。然後才點點頭,「好的,頭兒……這不是那誰嗎?」

  剛才阿妮塔進去的時候,是戴著墨鏡的,他雖然很好奇,卻也沒想到,居然是這位——這倆人呆在一起,又要爆大八卦了吧?

  「廖主任也認識我?」阿妮塔沖他微微一笑,她這個稱呼,是學安德福的。

  「咳,」廖大寶清一下嗓子,低聲回答,「我愛人非常喜歡你的那首《花似夢》。」

  「那回頭要見一下廖太了,」女人笑著回答,然後眉頭微微一皺。

  「阿妮塔身體很虛弱,不能久站,廖主任,抱歉了,」安德福歉意地笑一笑,又為她戴上了墨鏡,「等她身體好一點,她會去看望您太太的。」

  看著他倆往樓下走,陳太忠才走過來,略帶點不滿地哼一聲,「多記點正經事……這個阿妮塔,唱過些什麼歌?」

  大約在十二點,車隊趕到了療養院,羅雅平昨天接了電話之後,迅速安排盧天祥的人出動,一共建五個大棚,中間一個周邊四個,今天上午十點就建好了第一個大棚,其他的現在也要完工了。

  羅區長知道這次來貴客了,所以配發了一批日用品,比如說發電機、茶幾、椅子、水杯什麼的,她還親自趕了過來,指揮擺放。

  好死不死的是,暢玉玲今天來這裡轉一圈,看到她在這裡折騰,就擺個桌子弄壺茶,邀請羅區長一起喝茶,但是兩人基本上沒什麼話說。

  待到陳書記帶人來,羅區長一眼就認出了阿妮塔,於是臉色一變,將陳書記拽到一邊,「老大,她不是……癌症了嗎?」

  「呀,這個你也知道?」陳太忠很好奇地看她一眼。

  「這個消息傳得很廣了,」暢玉玲在一邊接話,「常買一些雜志,就能知道這些消息……羅區長的手表,應該是今年夏天的新款,很時尚。」

  「不值幾個錢,我就戴幾個月,」羅雅平笑著回答,她知道自己手上的表,也就兩百來塊,你想借此諷刺我嗎?「圖個好玩。」

  要不說這女人們在一塊,莫名其妙的事情特別多,按說這倆都是空降干部,應該搞好關系的,可偏偏地,暢玉玲能跟任何女性處好關系,就是跟羅雅平合不來。

  「你倆都閉嘴,」陳書記很不高興地哼一聲。

  阿妮塔被人扶著走過來之後,摘掉墨鏡四下看一看,又深吸一口空氣,「陳書記,這裡真的很棒……安德福,謝謝你。」

  這跟安德福有一分錢的關系嗎?陳太忠心裡不滿意地哼一聲,隨手發了一團仙氣過去,「阿妮塔,既然來到這裡,你就敞開胸懷,感受大自然的氣息……你帶的藥,能停的就停了。」

  「好的,」阿妮塔點點頭,笑著回答,然後推開身邊的人,自己走了兩步,「我覺得已經好多了,身上也不疼了。」

  「那你也要注意啊,」她身邊的兩個人趕緊上前扶她,「姐,咱們多看兩天。」

  「姑娘,這證明你跟北崇有緣,跟陳書記有緣,就住在這裡吧,」身後,一個低沉的聲音發話了。

  這尼瑪誰啊?陳太忠扭頭一看,卻發現一個民工端著煙袋,蹲在那裡笑眯眯地發話,卻是上次說「鞋底子九大用法」的那位。

  「席老三你這個混蛋,」暢玉玲抬腳一踢,幾個核桃大小的碎石子就奔著那貨而去,「有貴客在,你瞎嚼谷什麼?」

  上次在蔣君蓉面前丟了人之後,她特意了解了一下鞋底子的九大用法,然後逼著席老三寫了三千字的檢查——你這是當著外地貴賓耍流氓,你要不想寫,那就扣施工隊的工資。

  這個懲罰,真的有點殘忍,北崇的漢子不怕打架,但是寫檢查,那真的不是強項,可是席老三又怕扣錢惹鄉親抱怨,為了寫這份檢查,他四處找槍手——最後千字五元搞定。

  「我錯了,是別的人跟陳書記有緣,」席老三哈哈大笑兩聲,站起身晃晃悠悠地走了,現在他是不敢隨便胡說了,但是調戲一下人,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阿妮塔卻是沒在意這些,她閉著眼睛靜靜地站了一陣之後,走到旁邊一處山石上坐下,「這裡……真的很不錯,如果能維持這樣的狀態,一小時我願意出一萬港幣。」

  她心裡有數,自己的壽命不會超過兩個月了,在生命的最後時間裡,適當地揮霍一下很正常,尤其是她現在這種狀態,身體康健沒有痛苦,這簡直太難得了,為此花上兩三千萬是值得的——不過她很懷疑,下一個小時會不會還有這種感覺,所以她以小時計。

  「&……*¥@#……¥%」陳太忠輕聲嘟囔一句走開了。

  「他說什麼?」阿妮塔狐疑地看安德福一眼,安德福很遺憾地聳一聳肩——我也不知道。

  「他說你會破產的,」一個丑陋無比的女人沉聲發話,從面貌到身材都丑,但是偏偏地,帶有一點上位者的威嚴。

  「希望是這樣,」阿妮塔微微一笑,「阿姐貴姓?」

  老娘歲數比你小!暢玉玲看她一眼,一句話不說,轉身就走了。

  這裡的人,好像都有點神經兮兮的,阿妮塔無奈地笑一笑——港台明星,在這裡真的不靈,不過正是因為如此,她心裡的期盼,反倒是多了一些。

  「暢區長才二十七歲,」一個美貌女人笑吟吟地低聲發話,「你叫她阿姐,她肯定不高興。」

  「她要長成你這樣子,我肯定判斷她十七八,」阿妮塔笑著回答。

  「我也是副區長,」羅雅平笑一笑,轉身走掉了——十七八的,能是副鄉長就不錯了,你猜我年輕固然好,但是……沒必要這麼過分吧?

  「這些人……」阿妮塔低聲嘀咕一句,眼皮子沒命地往下垂,「很舒服的感受,想睡覺了。」

  「那你就睡吧,」安德福笑著發話,「醒來之後,一切都不同了。」

  他倆在談論對北崇的感受,而陳太忠卻是找到了給移動大棚施工的人員,「一共五個大棚,怎麼才來了七個人?沒有工地上的人配合,你們搭大棚得搭到明天吧?盧天祥干什麼吃的?」

  所謂的行家眼裡不揉沙子,便是如此了,他一眼就能看出什麼人是專業的,什麼人是抽來配合的。

  「陳書記,能干的人都在這兒了,」一個工頭模樣的人皺著臉回答,「大部分的力量,都已經抽調到省裡了啊。」

  我倒是忘了,省裡采購了一大批移動大棚,陳太忠默默地點點頭。

  就在此時,一個人飛奔著跑了過來,手裡還攥著一個手機,「陳書記,廣北的人把咱盧總的人扣下了,每個人挨了好多耳光。」
zzr 發表於 2013-11-25 21:45
4363-4364

第四千三百六十三章 不同民情

  「你說什麼?」陳太忠眼睛一眯,一股冷厲的殺氣自他身上發射了出來。

  奔跑的這位頓時停下了腳步,這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感覺前面有一只巨大的猛獸,露出了牙齒?

  陳太忠見狀,就收起了氣勢,這個真是他無意中散發出來的,若有誤傷純屬偶然,但是他真的惱了,這世界不知道死活的主兒,怎麼就這麼多呢?

  他很隨意地一抓對方前襟,「說清楚點。」

  「這不是咱北崇出去的,可以勘察現場嗎?」這位干咳著發話,「陳書記……您輕一點,都要掐死我了。」

  「那你慢慢說,」陳太忠一松手,緊接著就冷笑一聲。

  事實上,自打盧天祥派出移動大棚的技術人員之後,在地方上還是起過一些齟齬,不過北崇人不怕,有一是一有二是二,你這個地方不合適搞移動大棚的,我就不答應。

  而這個時候,農業廳就是技術人員的堅實後盾——向我們投訴沒用,他們就是農業廳請來的,說你不合適,你就不合適。

  所以那些接受移動大棚的地方,有些人對北崇怨氣就大了點——農業廳的撥款只是一部分,地方上還要自籌呢,我們憑啥聽北崇人的?

  像前一陣,海洲就發生過這麼一件事,有一家勘測合格之後,過了兩天戶主要北崇人來安裝,技術員過來一看,發現地方沒平整好,就說這無法安裝,不是告訴過你,要平整土地嗎?

  對方就說,你們已經來了。就幫著給平整一下吧,我給你點錢還不行?

  給錢也不行,那幾個技術員火了,沒弄好土地就把人叫過來,這不是消遣我們嗎?白來一趟,費工費力的。

  事實上,他們雖然幹的是民工的活兒,卻自認是技術人員,起碼也是技術工人。平整土地這種活兒,不該他們幹。

  這家就有點惱火了,心說你們這一看就是一幫民工,讓你幹個活兒,你還挑三揀四的。於是就說你幹也得幹,不幹也得幹。

  北崇幾個技術工人登時轉頭就走,那邊還想阻攔,北崇人直接就把施工用的工具拽了出來——怎麼,想幹仗?

  兩邊這就對峙了起來,後來還是警察到了,才將雙方勸開。

  不過這樣小小的口角中。有北崇人被踹了兩腳,他想還手,警察攔著不讓,等過兩天。戶主通過農業局通知技術員,土地平整好了,北崇人直接表示,他家的活兒,我們不幹!

  這個態度,令農業局非常惱火。但是廳裡撥款的時候,有個死規定,移動大棚的選址和搭建,必須要有北崇人的簽字,廳裡才認可。

  而地方上采買的某幾畝移動大棚,如果得不到廳裡認可的話,就是地方出全資。

  這有抬高北崇技術員的嫌疑——他們只是私營企業的員工而已。

  事實上並不完全是這樣,廳裡撥下去錢,也希望錢能花到地方,可這個監督起來,是有難度的,所以廳裡推出這個死規定,是讓北崇人來當這個「義務監督員」。

  監督員撂挑子了,這還真讓農業局抓瞎,他們想一想,給盧天祥打電話,盧總表示說,我的員工這麼做,我是理解的,我們明明是安裝大棚的,不幫你平整土地就要挨揍,擱給我,我也不給他家幹。

  這官司甚至打到了農業廳,廳裡領導表示,別折騰了,那家人要是不能沖北崇人賠禮道歉,就取消其配額好了——換掉北崇的技術員,你們是想都不要想。

  這個回答,有點偏袒了,但是現在農業廳的幹部,不少人知道,陳太忠不但強勢,還跟歐省長走得很近,而且下面地市如此受約束,也是廳裡樂於見到的——忍受不了,你可以放棄,或者自行購買。

  海洲市農業局一聽這話回答,就有點抓瞎了,因為他們這裡的移動大棚租用方式,跟北崇的不一樣。

  北崇那裡是一畝大棚一年的租金是一千,很可能大棚使用壽命到了,區裡都回不了本,不過陳太忠在意的是授人以漁,農民們學會技術了,區裡花點錢是應該的。

  但是除了北崇,其他地方很難給農民們這麼大的支持,海洲這裡就是,除了省裡要一點,市裡出一點,還要農民自己再出一點——一畝移動大棚三千塊,免三年租金,三年之後,每畝的租金為每年一千二。

  這個條件比北崇苛刻了很多,但是地方不同,沒有什麼可比性,海洲本來就比陽州富裕。

  可一畝三千,農戶們的興趣就不是很大了,多湊點錢,可以搞固定大棚了。

  當然,海洲這麼做,也不能說就錯了,每個地方發展,都要強調因地制宜,海洲農業口兒上確實沒錢,那就只能沖老百姓想辦法了——海洲的老百姓,比陽州也富裕很多。

  可是,北崇在推廣大棚的時候,還搞了一系列的培訓,先抓的固定大棚,後來見很多人沒錢搞,才推出了移動大棚,一來是讓農戶們熟悉技術,二來也是幫他們賺取啟動資金。

  海洲的培訓,就搞得很草率了,很多農戶被發動的時候,都有一點疑惑——你們說這是好事,但是我把大棚弄回來了,該種點啥,又該怎麼種呢?

  可以種蘑菇、香菇、黃瓜、西紅柿、草莓——農業局如是回答,我們這裡有書賣,買一本回去琢磨就行了。

  海洲農業局也沒想著靠賣書賺錢,原本是免費派發的,但是當他們發現,不遠處的廢品收購站裡滿是自家的書的時候,還是決定要收費。

  總之,就是這種情況,海洲這邊感興趣搞移動大棚的人,還真不是很多,但這是海洲的業績,農業局不肯放棄任何一家。

  而那一家,還偏偏地不肯道歉——了不得爺不搞這個大棚了,還省下不少錢。

  迫不得已,海洲將電話打到了暢玉玲那裡,希望能網開一面,暢區長對這一套不熟,就請示陳書記。

  陳太忠直接給秦鎮市的市長隋彪打個電話,秦鎮是海洲市下屬的縣級市,老班長,你們那兒,有人欺負咱北崇人了,你能不能給過問一下?

  請老班長過問,這是客氣的說法,隋市長很清楚這一點,自己若是不予理會,陳太忠絕對就授意人沖過來找事了——兩人搭檔一年半,他太清楚自己的搭子有多麼的護短。

  事發地點不在秦鎮市內,但是海洲的市委書記是王寧滬,陳書記不可能為這點小事驚動王書記,不過一旦沖突發生,王書記難免臉上無光。

  陳太忠打了電話不到一個小時,那戶主就找到了北崇的技術人員,當眾三鞠躬道歉,奉上五百塊的營養費——那廝的身後,站著幾個來歷不明的年輕人,有兩個年輕人的頭發上,能看到明顯的圓箍壓痕,很顯然……他們本是習慣戴帽子的。

  這一次發生在廣北的糾紛,嚴重性要超出上一次。

  廣北是恆北省的經濟強市,僅次於朝田,茂豐因為新興的工業排在第二,廣北就退到了第三,但是海洲之類想要追它,也很不容易。

  這次農業廳的移動大棚推廣,廣北積極地參與,獲得了八百畝的名額。

  有這麼一家農戶,申報了五畝大棚,北崇的技術人員過去看了,認為這裡選址不當——這塊地選在了一個山口處,如果有風向比較古怪的大風,大棚直接就吹塌了。

  而且這裡緊鄰那座山,發生自然災害的可能性也很大。

  所以北崇人當即表明,這裡不合適搞大棚,你們若是自己搞固定大棚,敢冒塌方或者泥石流的危險,那無所謂,可這移動大棚有國家投資,我們簽字要負責任的——這個字不能簽。

  北崇人這麼一說,那邊就只好再選址了,前天又選了新址,請他們去看,一個北崇人過去看一下,再度否決,這個地方是不行的,離山倒是遠了,但是這個通道,就是個風口啊。

  這一下,那主家就火了,上前推推搡搡的,尼瑪你玩我呢?信不信我今天讓你回不去?

  一旁就有農業局的人勸說,說這裡常有風是不假,但是大風不多,你把危險等級稍微調低一點,也就是了。

  北崇人血性足,但並不是每個人血性都十足,尤其今天來看地形,不是來施工,只需要一個人就夠了——雖然通常時候,都是來兩個人。

  這位想反駁來的,可是他只有一個人,於是就很不解地發問了,說我這也是為你們負責,大棚搭在哪兒,對我們來說是無所謂的,到最後有損失的,是你們自己啊。

  爺願意,那姓劉的戶主很不含糊地表示——我住在這裡這麼些年,這裡刮不刮風,刮多大的風,我不比你清楚?

  倒是那農業局的人痛快,明確表示說,市裡今年要完任務,八百畝大棚全部要落實下去——今年落實不下去,明年我們想要更多,還可能嗎?

  尤其悲催的是,廣北這裡的大棚推廣,政策跟海洲的類似,老百姓要出一筆錢才行,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願意租五畝大棚的,容易嗎?

  第四千三百六十四章 監督權

  廣北農業局的人有苦衷,就拉著北崇人,說你也不著急否定,這馬上就中午了,大家在一起坐一坐,有什麼話可以敞開說嘛。

  我們不接受吃請的,來的時候,盧總就交待過,絕對不行,技術員怯怯地回答。

  你這是一定不給我面子了?戶主的氣場強大得很,沉著臉發話了。

  於是技術員只能跟著去吃飯了,其間農業局的人出去一趟,戶主拍過兩百塊錢來——你簽個字,同意,這錢就是你的了。

  打死我,這個錢我都不敢收,技術員斷然拒絕,你別以為只有我一個人看現場,等施工的人來了,你現場合格不合格,他們心裡都有數——我只是最有經驗,不代表別人不懂。

  總之,北崇人左推右拖,終於是沒收了這個錢,也沒簽了字,等到回去之後,他馬上就召集同伴,講明了事情。

  他膽子是小一點,不敢當面拍桌子,但是回到自家的團體了,他為自己的怯懦而惱怒,為對方的囂張而憤懣——弟兄們,這個單子,咱們說成啥都不能接。

  他們借住的是農業局的兩間平房——工期較長,住不起賓館,賺點錢還想補貼家用呢。

  統一了思想之後,農業局的領導還來做過工作,說這真不關你們的事兒,簽個字同意就行了,北崇人只是個呵呵了。

  就在昨天傍晚,戶主上門了,說馬上開工了,要請大家吃飯,結果北崇人人手一把榔頭和改錐,走了出來,就說我們不吃你要怎麼著?

  廣北搞這個的北崇人也不多,只有五個人。不過農業局不遠就是長途汽車站,拉了四五個鄉親過來,差不多十號人,也是有些氣勢了。

  那戶主還挺不含糊的,說你陽州人,不要來廣北撒野,不成想話音未落,就被人按在地上,噼裡啪啦一頓亂揍,他帶的兩個跟班。也被打得頭破血流。

  北崇人的野蠻,是相當出名的,但是廣北其實也不含糊。這個地方盛產小偷和混混,尤其擅長於打順風仗——事實上,盛產混混的地方也有狠人,他不跟你正面作戰,私下捅你一刀放倒你。你想報仇都找不到正主。

  用軍事上的話來說,北崇是個很難征服的地方,廣北好征服,但是征服容易治理難,這裡人或者不擅長打硬仗,可制造麻煩的水平。是一等一的。

  北崇人把戶主打倒之後,不到十分鐘,呼啦啦就來了一大幫混混。紛紛表示要搞死北崇人——沒有人出面說,我對此負責,但就是糾集了這麼多人。

  來吧,看誰搞死誰,北崇人也怒了。八九個人一起站了出來——連技術員都不例外,他是膽小。但是這個時候都不敢站出來,那就是懦弱了。

  這個時候,廣北警方趕到,把相關人等都拘了回去,不過很顯然,廣北人不會受到什麼太大的約束,倒是北崇人在拘押期間,被人拳打腳踢無數回。

  其中最狠的,就是那戶主的弟弟,在警察局裡,還對北崇人拳打腳踢,尤其是,他知道北崇人最注重臉面,每見一個北崇人,就要上前扇無數個耳光,據說扇得膀子都腫了。

  陳太忠接到的,就是這麼個消息,他的心情是非常地不爽,於是他給朱奮起打個電話,「你打電話告訴廣北,饒國慶、楊輝兄弟和商琳,七點以前來北崇,過時不候。」

  饒國慶是廣北城南分局的局長,負責沖突發生的一塊;楊展楊輝兄弟,是承包戶;商琳是廣北農業局局長。

  這次北崇面對的對手,有點多,但是……那又怎麼樣?

  朱奮起其實也聽說這件事了,早就恨不得沖出去了,「要不咱們現在就過去抓人?」

  「給他們個機會,」陳太忠冷冷地掛了電話。

  這時,羅雅平走了過來,她笑著發問,「頭兒,遇到麻煩了?」

  「商琳這個人,你知道多少?」陳太忠沉聲發問。

  「這女人厲害啊,」羅區長笑了起來,「跟農業廳搶撥款的話,我搶不過她。」

  「有什麼厲害的,不過是靠著楊俊吉,」又一個聲音響起,卻是暢玉玲,她不屑地哼一聲,「她現在就是狐假虎威。」

  楊俊吉,陳太忠自然是知道的,朝田市市長,而且他對恆北的英雄譜,多少也有點了解了,楊市長在出任朝田市長之前,曾經是廣北市市長,本來是有意朝田市委書記的,但是馬強上位太強勢,別人擋不住。

  原來是楊市長在廣北的孽緣,陳書記輕喟一聲,「好了,我知道了,你們待著,我要回區裡處理事情了。」

  「我也要回了,」暢玉玲很不見外地走了過來,「安德福這些人,就交給羅區長招待吧……我坐你的車,行嗎?」

  「接待他們,歸劉區長管的吧?」羅雅平微微一皺眉。

  「想回就上車,我腦子有點迷糊,」陳太忠很隨意地回答,女人家這這些事,他懶得計較,他琢磨的還是北崇人挨打一事,「廣北這個事情,必須重視。」

  北崇的產品難得地走出去了,還派出了人做技術支持,很得省裡的重視,這是一個好的趨勢,堅決不允許任何人破壞。

  像楊展楊輝兄弟,挑釁北崇人也就罷了,進了派出所之後,還要抽北崇人的耳光,對陳書記來說,這是自尋死路的節奏。

  不過楊輝不這麼認為,下午的時候,他接到了通知,很不屑地撇一撇嘴——去尼瑪的,廣北距離北崇,比朝田還遠,你十一點多說句話,要我七點鐘趕過去,這我得坐神州飛船。

  他一點不把這個最後通牒當回事,北崇人就是欠抽,我抽了,雖然那只是我哥哥的事情,但是我看不慣——有種你來打我啊。

  所以,七點鐘的時候,他在廣北的雅典娜酒家請客,招待幫了忙的一幫弟兄——廣北也是有好漢的,若不如此,他不能在警察局隨意肆虐北崇人。

  就在大家吃得高興的時候,門被啪地一聲撞開了,闖進來五六個墨鏡男人,手裡都拿著報紙筒子,「冤有頭債有主,只找楊輝……誰是楊輝?」

  這個時候,要求別人講義氣,那真的不可能,大家的眼睛齊齊看向楊輝。

  「給你機會了,你不知道珍惜,」一個墨鏡男冷冷地發話,一抬手,旁邊兩個漢子走上前,將楊輝按倒在地,掣出尖刀,刷刷兩刀,挑斷了他的兩臂大筋,異常地干脆利索。

  「讓你手賤,下面,誰是周二?」墨鏡男人再一次發問,周二也是廣北數得上的人物,有消息顯示,此次楊輝在警察局得瑟,靠的就是周二。

  「我……我是小周,」一個漢子登時跪倒在地,廣北混混多,但是這個地方的人,比較擅長玩陰的,不玩血勇。

  所以他也不指望別人包庇他,「不懂事的地方,諸位大哥海涵,給我一個改過的機會。」

  「你都知道自己不懂事了,那就長長記性吧,」墨鏡男一揮手,「動手!」

  啪啪兩聲槍響,周二雙腿上各吃了一槍,人也躺在了血泊中,墨鏡男掃視一眼在座的眾人,輕聲嘀咕一句,「真想全部幹掉你們。」

  眾人齊齊倒吸一口涼氣,卻是不敢多說一個字,墨鏡男一揮手,「好了,你們登記一下……別不懂事。」

  這登記一下,就是生死簿,可是,誰又敢拒絕?於是大家走上前登記,下一刻,墨鏡男人一揮手,轉身走人,竟是沒有半點虛言。

  這件事瞬間就轟動了廣北,警察火速趕到了現場,動槍了肯定是大案子,而且那兩人挑斷楊輝大筋的時候,手法干脆利落,冷靜得令人可怕。

  眾目睽睽之下,做出這些瘋狂舉動,並且不緊不慢地登記了在座的人才撤走,這是一個極其冷酷殘忍的團伙,而且作案絕對不止一起。

  至於說這伙人的來歷,那是不用說的,絕對跟被帶到訊問室的北崇人有關——這是推測沒有證據,但是絕對靠譜,只看那楊輝是被挑了手筋,就知道恩怨來源。

  然而,推測終究是推測,不能當證據來用,而五個北崇人這一整天都呆在派出所裡,雖然跟外面人有不少接觸,可是沒跡象表明,他們跟這幫人有過接觸。

  廣北警方登時就坐蠟了,持槍案肯定是要一查到底的,但是建設派出所在協調北崇和廣北人的糾紛上,做得很不地道,有明顯地偏袒。

  當然,若是沒有什麼根腳的主兒,欺負也就欺負了,無非是外地的幾個農民工,但是這幾個人還真不是那麼好欺負的,人家直接拒絕接受關於這個案子的詢問。

  廣北警方想動粗來的,北崇人冷笑著告訴他,這件事,我們陳書記已經知道了,你可以隨便欺負我,別後悔就行。

  北崇的書記算個毛,有人不以為然,但也有人心細,琢磨著北崇能從農業廳接下這個活兒,肯定是有點說法的。

  反正這五個人都在,他們也不怕耽擱一陣,於是就去了解一下北崇的陳書記,這一了解不要緊,不少人登時就傻眼了:得,咱們做不了這個主,還是請示領導吧。

  消息報到城南分局,饒國慶局長聽了之後,坐在那裡發起呆來。
廖小益 發表於 2013-11-26 23:03
第四千三百六十五章 慣例地拒絕
饒國慶在中午的時候,就接到了朱奮起的電話。

(文學館)

兩人雖然都是警察,彼此卻不認識,事實上,饒局長接了電話之后,好一陣才想起來,北崇的局長已經不姓周了。

因為相互很陌生,朱局長敘述的時候,是相對委婉的,他先自報了家門,然后說你們建設派出所抓了幾個北崇人,我們區里很重視。

饒國慶耐著性子聽完之后,就說這個事兒,你們該跟建設派出所直接協調,警察工作都是各管一攤,這種小事讓我們分局出面,不合適。

確實不合適,小小的民事糾紛,本來就是派出所的職責,分局強行插手,容易引起下面的不滿,也比較打擊同志們的工作積極性。

至于說北崇人享受不到主場優勢,這也是正常的,你們在廣北找事,莫非還指望我們偏向北崇不成?

其實他的話還有一層意思,分局插手下面派出所不合適,你陽州的分局來跟我廣北的分局打招呼,要求關照北崇人,這也不合適——我跟你有那份交情嗎?

做警察的,地盤觀念比其他行業的重,我的地盤我做主,外面人隨便插手,犯忌諱——莫非你認為,我管理不好我的地方,需要你來幫忙?

當然,這也有些利益糾葛在里面,比如說抓賭抓嫖之類的,外人偶爾過來抓一下,只要有理由,那無所謂,但常伸手的話,當地的警察絕對不答應。

饒國慶就是這么個心情,我的地盤有什么案子。怎么處理是我的事,輪得到你一個外市的縣區分局跟我指手畫腳?

哪怕是同屬于廣北市局的分局,他也能賣個面子,外市的。真沒什么意思。

事實上,饒局長認為,同為分局局長,朱奮起要差他很多。陽州市能跟廣北比嗎?不能!城南分局是市區內的分局,北崇則是一個偏遠的小縣區,兩者能相比嗎?依舊不能。

也就是大家職位相同,他保持了一定的克制。

我們跟派出所直接溝通,這不合適,朱奮起聽出對方的不耐煩了,于是他再次強調:這不是我要過問的,是區領導非常重視。

朱局長還有什么事嗎?饒國慶打算掛電話了,北崇的區領導。跟我有一分錢的關系嗎?

我們的區長兼區委書記陳太忠。是個愛民如子的領導。朱奮起感覺到對方要掛了,就快速地發話,陳書記要我轉告你:希望晚上七點之前。能在北崇見到你。

“這個人有毛病吧?”饒國慶聽得大怒,不待對方回話。就直接掛了電話。

電話是掛了,但是對方這么有恃無恐,居然讓他一個堂堂的警察分局局長按時到北崇報到,這可不是一個狂字能形容的,真正的狂到沒邊兒了。

饒局長相信,這個叫陳太忠的家伙,就算是腦子缺弦,也缺不到如此的程度,這廝的強勢,必然有強勢的理由。

只是,他一個堂堂的警察分局局長,有屬于自己的尊嚴。

他也不相信,這貨能把手伸到廣北來,然而,該了解的事情,他還是要了解的。

首先他了解一下,建設派出所有沒有太出格,是否授人以柄了,經了解一下,沒有太出格——只是略略偏袒了一點。

這就讓他放下了最大的心,但是對陳太忠的打聽,讓他倒吸了一口涼氣——我艸,什么時候恒北出來這么猛的年輕干部了?

他的消息滯后是可以理解的,廣北的干部,就不可能把注意力放在陽州,除了關注市里和省里,就算想關注外市,首當其沖也是朝田這個省會城市。

陽州?對不起,那真是無關緊要的,饒國慶甚至認為,那個地方劃給海角或者地北,或者會更合適一點。

正是因為如此,他一開始就很排斥朱奮起的話,事實證明,對方原本就準備了更難聽的話,只不過他的反應,讓對方可以肆無忌憚地說出后話。

知道了陳太忠很難惹,可饒局長覺得自己受的侮辱也很大,而且姓陳的在廣北沒人,他自是不可能去北崇。

不過就算如此,他也著人提示一下建設派出所,別把北崇人弄得太狠,你們還是要調解為主——陳太忠的無禮,讓他很生氣,但是他不會輕易往死里得罪人。

事情弄得再大了,那可就真麻煩了,姓陳的那貨,是不講理的。

當饒國慶知道晚上的案子的時候,實在有點暈乎,北崇人的報復,來得太快了吧?

然后他猛地想到一個細節,問一下之后,整個人登時就震驚了。

案發時間,就是晚上七點十來分,這說明什么?說明這個事情,是陳太忠親自授意搞的——朱奮起說得明白,陳太忠要求他在晚上七點以前抵達北崇。

身為國家干部,你怎么能用這樣的手段呢?饒局長又怕又氣。

事實上,他已經打聽到了,陳某人不但做官強勢,很多手段也非常狠辣,號稱是鳳凰市的地下王者,天南警察廳提起此人來,也不是一般的頭大。

饒國慶本來以為,那是夸張之辭。

說起官場跟黑社會的交往,警察最有發言權,黑白勾結,確實能給干部們帶來不少的利益,但是同時,干部們跟黑社會不可能勾結得太緊,否則容易惹禍上身——大抵還是利益間的往來,事實上,跟黑社會接觸最多的干部,大都在警察系統里。

陳太忠直接驅使一幫窮兇極惡的歹徒,來到廣北痛下殺手,這根本不是國家干部的做派——甚至很多黑道老大都做不到這一點。

他怎么……怎么就敢這樣?這一刻,饒國慶終于明白,朱奮起為什么要傳那樣的話過來了,此人不但狂得沒邊,囂張得也沒邊。

這樣奇葩的干部,饒局長還真是很少聽說,都是堂堂的區委書記了,怎么還玩打打殺殺的那一套?你就不怕影響自己的仕途嗎?

不過事實證明,陳太忠這一套,有時候還確實管用,像饒國慶現在,就不知道該怎么辦了,他雖然已經認定,這事就是陳太忠搞的,但是他不可能去指證,也沒能力指證——他就沒有任何的證據。

僅憑一個七點之前到北崇道歉,而案發時間正是在七點剛過,就想拉一個干部下馬——別逗了,那可是堂堂的區委書記,不是路邊隨處可見的升斗小民。

就算他敢去匯報,別人也得敢聽,他只要敢付諸行動,陳太忠的最終結果是什么,那不好說,他的最終結果絕對已經注定了——僅憑猜測就要構陷一個區委書記,他這個官絕對到頭了,須知體制森嚴四個字,真不是白說的。

而且他不予理睬也不行,這么猖狂的領導,人家指不定還有什么后招呢——事實上,沒有哪個人不頭疼黑社會的,就算分局局長也是如此,廣北的治安不好治理,也是因為玩陰招的家伙太多,被人惦記上,總不是好事。

沒錯,邪不勝正,身在體制內,是有體制保護的,但是體制中人玩黑社會,還是不容易被人逮到的這種,真是會令太多的干部毛骨悚然。

愣了好久之后,他才拿起手機,打算給朱奮起撥個電話——就算他態度不好,對方想必也能理解這個心情,畢竟大家都是警察,而且……兩人分屬不同的市局,面子什么的并不重要,等他真的升為了市局副局長,那些往事,也就說開了。

不過非常遺憾的是,他的電話挺多的,已接來電上已經頂掉了,他不得不翻出警察系統的通訊錄,卻發現這通訊錄是去年初的,朱奮起的名單還沒錄入——那時的朱奮起,只是陽州市局的一個科長,還不夠資格進大名單。

所以他又不得不打電話給陽州市局的一個熟人——其實僅僅是認識而已,詢問朱奮起的電話,那邊很納悶地問一句,“你找他什么事兒?”

“有點業務上的事兒,”饒局長輕笑一聲,很平靜地回答。

“哎呀,饒局長你這牛逼大了,”那邊笑了起來,“朱奮起的北崇分局,肥得流油啊,光文化節的安保加中秋獎金,一個人五千……有什么好事兒,記得關照兄弟一下。”

“這個……當然了,”饒國慶含含糊糊地回答,心里卻是猛地一墜,一個人五千的中秋獎金——北崇還真是敢發,廣北警察的國慶中秋雙節福利,也才一千來塊。

原本他還覺得北崇落后,打聽了一下午消息,知道北崇正在高速發展,但是他做夢也沒想到,北崇居然發展到,警察都能領五千塊的獎金了。

優勢心理一次又一次被打破,饒國慶也顧不得現在已經七點半了,直接驅車趕向建設派出所,一邊開車,一邊給朱奮起打電話,遺憾的是,那廝的電話一直占線,直到他將車停在派出所院內,那邊才接起電話來,“你好。”

合著你也沒把我的電話號碼錄入了?饒局長一陣氣苦,可是想一想,人家可是發得起五千塊錢獎金的,心里就平衡了不少,“朱局,我饒國慶,我這里發生了一起性質挺惡劣的槍擊案……可能會跟北崇有關。”

“有證據嗎?”朱奮起冷冷地發問。
zzr 發表於 2013-11-27 06:49
4366-4367

  第四千三百六十六章 咄咄逼人

  有證據的話,就是陳太忠給我打電話了,饒國慶聽得有點無力,他沉聲回答,「證據沒有,有個別同志這樣推測。」

  「那歡迎個別同志來北崇調查,」朱奮起輕笑一聲,「我們會熱情接待的。」

  你們的熱情接待是什麼,那真的不問可知,饒國慶可以想像,對方隔著這麼遠,都敢對自己這個分局局長發出指示,那還有什麼是你們不敢做的?

  所以一邊往車下走,一邊沉聲發話,「我想,這裡面可能有些誤會,北崇的同志,在廣北其實只是遭遇了一點小麻煩……以訛傳訛了。」

  「饒局,其實你該過來跟陳書記談的,」朱奮起嘆口氣,他聽出了對方服軟的意思,但是期限已過,陳老大哪裡是那麼好說話的?「可惜你掛了電話。」

  「我已經來到建設派出所了,要給朱局你一個交待,」饒國慶采用的,就是朱奮起上午的策略,先把官面上的話說出來,下面才是自由發揮階段,「北崇的老百姓……我要幫你做主。」

  「我是中午給你打的電話,」朱奮起不幹了,這一刻,他不能賣人情,因為陳書記就在旁邊,「也通知你七點以前來北崇。」

  「這個……下午有會,」饒國慶含糊地解釋一句,「我現在是想著,不能讓誤會繼續下去了,我該怎麼做呢?」

  「建設派出所的相關負責人,做得不好,要處理一下。」朱奮起也是含含糊糊地回答,「這樣吧,你直接跟陳書記說。」

  廣北發生的案子,通過派出所的北崇人。已經把消息傳了過來,朱局長不用動腦筋,就能猜到這是陳書記的手筆——沒有誰有證據,說陳太忠跟這樣的團伙有關。但是大家都相信,陳書記有這樣的能力。

  別的不說,去年陳區長在地北折騰一場,還帶回幾個地北警察來,事發當時,就有一群很神秘的人出現,來得匆匆去得匆匆,事到如今都沒查出這些人是誰。

  陳區長當時認為,這一幫人是見義勇為者。

  朱奮起對今天的案子沒有什麼憤懣。只覺得解氣——抽北崇人耳光。活該被人挑斷手筋。而且他一點都不同情饒國慶,我都早早通知過你了,是你不知道珍惜。捏著小逼裝聖女。

  於是他將手機遞給身邊的陳太忠。

  廣北發生槍擊案的時候,陳太忠正小院裡等著北崇賓館送飯過來。其間有一段時間,他呆呆地看了七八分鐘《群眾日報》,絲毫不在意安德福也在場。

  安德福也不在意陳書記的怠慢,他已經越來越明白了,港九和內地根本是兩碼事,不過此次他還是承了陳書記的情,自是要來道謝。

  陳太忠接過電話,輕哼一聲,「饒局長架子很大嘛,祝你官路亨通。」

  你不至於狂成這樣吧?饒局長又是一陣牙疼,不過對方這麼明確地威脅,雖然很猖獗,但是對他來說,也還不算壞事,起碼能掰開了說——要是對方連談的興趣都沒有,那才是最大的悲哀。

  所以他訕笑著回答,「主要是下午有會,陳書記請多體諒。」

  「是什麼會?」陳太忠才不會體諒他——那些小兒科的借口,不要拿來糊弄我。

  你還真他媽的啥都敢問了,饒國慶腦門先是一熱,但是想一想,跟這種人作對,危險性實在太大,只得苦笑一聲回答,「市裡的會,我得先緊跟大部隊。」

  陳太忠這一問,也屬於刁難,聽到對方不敢說是什麼會,他這也算戳破了一半的謊話,於是不再計較,「于琦和郭興旺……雙開了吧。」

  「雙開他倆?」饒國慶又嚇了一大跳。

  事實上,他很明白陳太忠的意思,于琦是建設派出所的所長,郭興旺是具體負責抓北崇人的警察,目前是二級警司和副主任科員待遇,今年就要幹副所長的。

  陳書記有怨氣,這個很正常,但是雙開這兩人,還真不是他一個小小的分局局長能做主的,別說于琦了,就算是郭興旺,他也只能停職加邊緣化,雙開……這不是他能力范圍內的事——哪個警察身後沒人?

  所以他只能苦笑了,「雙開有點難度,我也做不了主。」

  「哦,那饒局長還有什麼事嗎?」陳太忠冷冷發問,正是上午饒局長問朱局長的那句話,心情也類似——老子要掛電話了,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饒國慶聞言,心裡登時就是一涼,這是放不過于琦和郭興旺了?一時間他有點著急,「我希望能向您當面匯報一下,。」

  于琦無所謂,靠著一個副區長而已,郭興旺可是厲害,最近走通了區委黨群書記的門路——陳太忠肯定不在乎,但是饒局長在乎啊。

  「我今天就讓你來了,是吧?」陳太忠抬手掛斷了電話,真的很沒意思。

  然後飯菜上齊了,大家坐在一起吃飯,陳書記今天是去了趟五山,回來得有點晚,「小王,五山那邊反應,咱們配給的煤,好像有點不達標?」

  「切,那是白縣長胡折騰,」王媛媛很不客氣地回答,目標直指白鳳鳴,「他用的蜂窩煤多,我就給他多上煤末……車不好,路上漏的也算咱們的,哪有這個道理?」

  這個事情,其實也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北崇的煤場,煤末子很多,須知煤炭的儲備是有損耗的,按照儲存三個月來計算,煤炭平均熱值損耗達到1%-2%。

  這個說法或者不夠直觀,很直觀的說法是,按照物理現象來說,煤炭放在煤場裡,不管是水流降溫還是倒倉,總要有損耗,再加上風化作用,導致煤場裡出現了很多煤末。

  這個煤末是很糟糕的,有風的時候刮得到處都是,顯得一切都是髒兮兮的,而且來運煤的人,都不喜歡煤末,這個玩意兒不好利用,而且一路走,一路灑。

  但是五山城區的人多,蜂窩煤用量很大,制造蜂窩煤,用的就是煤末,王媛媛就把大量的煤末賣給了五山。

  可是白鳳鳴就受不了啦,這一路走一路灑,二十噸的煤,過去就是十九噸了——或者還不到,誰受得了這樣的損耗?

  但是王媛媛也很委屈,你自己搞個破車來拉,那路上灑的,能怪我們嗎?

  「這個要回頭協調一下,」陳書記心裡沒小事,於是很無所謂地說一句,然後又看安德福,「我說,事兒沒辦好,你就要走?」

  「阿妮塔感覺很好,我就不待著了,」小安子勉力擠出一個笑容來,「我只負責推薦,出錢也無妨……過幾天,我會來看她的。」

  「你好像還沒有出錢,」今天在陳太忠小院的,還有劉海芳,這是實實在在的收錢的正主,她微笑著發問,「我跟阿妮塔收錢,是否合適?」

  「錢不是問題,真不是問題,」安德福搖搖頭,又看一眼陳太忠,笑著回答,「有陳書記在,誰會賴賬?」

  陳書記可沒興趣說錢,大家都是有身份的,說錢就俗了,於是笑一笑,「你不看一看結果,就著急走,還真不像好朋友。」

  他是想著,對方能多呆幾天,效果就出來了,不成想安德福揚一下眉毛,又撇一下嘴,略帶一點苦惱地回答,「待得久了,並不是好事。」

  眾皆愕然,唯有劉海芳古裡古怪地看他一眼,笑著發話,「小安你這也夠造孽的。」

  「呵呵,」安德福訕訕地一笑,心說大陸官員不是不關心八卦的嗎?怎麼劉區長……

  郭興旺並沒有想到,自己隨便縱容了一下本地人,居然惹出了這麼大的亂子,不過他堅持強硬對待北崇人——如此才能挖出那個殘暴的犯罪團伙。

  事實上,事態發展到這一步,他別無選擇,必須堅持下去。

  但是別人不答應,說分局已經有人招呼過了,普通的民事調解,你不要往大裡搞,至於說發生另一個派出所轄區的槍擊案——這跟咱們有毛的關系。

  那就並案嘛,郭警司並非看熱鬧不嫌事大,而是他實在不能容忍,別人看自己的熱鬧。

  兩個派出所的人吃完飯,坐在一起開會,就在這個時候,門刷地被推開了,饒國慶走了進來,「這是怎麼回事,還不讓北崇人走?」

  看到頂頭上司怒氣沖沖地發問,一屋子人登時就愣住了,接著大家紛紛站起來,于琦乾笑著回答,「我們正在配合研究槍擊案的案情。」

  於所長「配合」兩字說得十分有意思,不過饒局長根本不理會,他只是冷冷地發話,「有證據證明,北崇人跟槍擊案有關嗎?」

  「證據沒有,但是從……」郭興旺壯著膽子解釋。

  「沒有證據,你們憑什麼扣人?」饒國慶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他大聲地咆哮著,「就是一起民事糾紛,你們打算扣人四十八個小時?嫌事情不夠大?給我放人!」

  「可是……」于琦皺一皺眉,普通治安事件可以扣留24小時,但是可能涉及刑事的案件,不超過四十八小時也行。

  「沒有什麼可是,放人!」饒局長斬釘截鐵地回答,然後轉身就走,「于琦和郭興旺准備一下,明天早晨五點,跟我去一趟北崇。」
longwang 發表於 2013-11-27 21:51
第四千三百六十七章 深夜飛斧

    看著饒國慶離開,一屋子人都沒有說話的興趣,好半天之後,郭興旺鐵青著臉站起身來,「于所,我胃有點疼,要回家休息了。」

    于琦嘿然不語,見他走到門口了,才不動聲色地說一句,「路上注意安全。」

    郭興旺的腳步略略停頓一下,才繼續邁步,鼻子裡發出不屑的一聲,「倒真不信,誰有這麼大的膽子,終究還是共產黨的天下。」

    他說這話的時候,根本沒意識到,他昨天的表現,也是目無黨紀國法,是濫用權力——很多人就是見得到別人對自己的不公,卻看不到自身的問題。

    「唉,」于所長嘆口氣搖搖頭,想一想之後,看身邊的人一眼,「把北崇人先放了吧。」

    「可是他們堅決不肯交那一萬塊的保釋金,」這位輕喟一聲,不放北崇人,這保釋金的金額也是個原因。

    昨天衝突剛起的時候,楊展和兩個伴當,被幾個北崇人按倒一陣亂揍,不過那個時候北崇人多,自然不屑用什麼傢伙,只是拳腳相加。

    也正是因為他們打了人了,所以才會被羈押這麼久,但是拳腳傷又能有多重?

    可楊展不幹了,就說我要去醫院檢查啥啥的,今天下午的時候,建設派出所都想完結此事了,就提出說,北崇人你們聚眾打架,想完結此事,就要答應兩點,一是交一萬塊錢保證金,二就是……獲得對方的諒解。

    怎麼才能獲得諒解,那自是把大棚蓋起來。北崇人絕對不會答應這個的,而他們對交一萬塊錢保證金,也表示出了相當的不滿,那廝那點傷。要用一萬塊錢治?

    有沒有弄錯,須知那廝是上門尋釁!北崇人堅決不肯出這筆錢,了不得百十塊錢,買點紅花油創可貼、碘酒和紗布就行了。

    「這時候了。還說這個?」于所長嘆口氣,饒局長都專門跑過來罵人了,還說什麼錢不錢的?而且他也知道,那幾個貨的傷勢,根本不值一萬——這個錢是要進所裡小金庫的。

    正經是他有點擔心,北崇那裡又放出了什麼大招,惹得饒局長不顧追查槍擊案,一大早要趕往那裡,還要讓他也跟著去——我要不要像小郭一樣。也請個病假呢?

    想了一想之後。于琦終於決定。還是緊跟領導的好,有饒局長在場,去一趟也損失不了什麼。若是不去的話,沒準會遇到什麼麻煩——這黑道白道雙管齊下。真的很令人頭大。

    他心裡也明白,下午的槍擊案跟北崇人脫不了關係,所以剛才他才提醒郭興旺,這大晚上的,你要多加小心——歹徒可是很兇殘的。

    想到這裡,他覺得自己都有點不保險了,所以他離開的時候,將配槍都帶在了身上。

    由於饒局長的闖入,這個會也開不下去了,于琦回去的路上,沒有什麼麻煩,在八點半的時候到家了——小郭應該也沒事吧?

    于局長很想打個電話問一聲,可是萬一對方沒事,倒是顯得他沉不住氣了——他不知道的是,他能僥倖沒事,是因為陳太忠正在跟大家吃飯,不克分身。

    大約十點半的時候,他接到了郭興旺的電話,郭警司在那邊大聲嚷嚷著,「于所,剛才有人拿斧頭砍我,報復……這絕對是報復,要把那些北崇人再抓起來。」

    「嗯,怎麼回事?」于琦刷地就站了起來,想一想之後,他又問一句,「這大晚上你不回家……這是去哪兒了?」

    後面這句,是因為他不得不考慮,小郭是不是在玩么蛾子,以改變目前的困境。

    「我早就回家了,這不是家裡沒煙了嗎?」郭興旺苦惱地嘆口氣……

    郭警司在離開的時候,說得很不含糊,其實他心裡也非常擔心,做警察的見過太多極端的事例了——你以為狠狠教訓了某人,事情就過了,但是萬一遇上個想不開的,或者氣血盛的主兒,真敢往死裡搞你。

    所以他也是把配槍帶在身上了,回家的途中,還換了一輛出租車,同時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對風吹草動異常警惕,搞得第二輛出租車上的女司機,都禁不住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看他。

    回家之後,他也心緒不寧,抱著家裡的座機左一個右一個電話地打著,所幸的是,他愛人和孩子不在家,回娘家去了。

    電話打到十點出頭,他基本上已經確定,自己招惹了一個什麼樣的混世魔王——怪不得連饒局長都嚇軟了,這種主兒也太彪悍了。

    甚至他從同學那裡,還打聽到一個很秘密的消息,陳太忠跟馬飛鳴的兒子馬穎實有關係,目前在合作開發朝田的房地產。

    跟饒國慶一樣,郭興旺對於某人身為區黨委書記,卻要用黑社會的手段行事,心裡生出了濃濃的無力感——咱不帶這樣的啊。

    若是通過體制來處理此事,他是不害怕,哪怕對方是強正處,而他只是副主任科員,不過……大約也正是因為這樣,人家才會這麼行事。

    這必須想個辦法,郭興旺一邊想著,一邊探手去拿煙,不成想煙盒就空了——奇怪啊,剛才裡面好像還有幾根的。

    然後他去翻自己的手包,奇怪的是,手包裡原來好像有一整盒煙,也不見去向了,然後他又去書櫥翻,看是否還有香煙,結果也沒了——因為家裡有老婆孩子,他放煙的地方就這一處。

    沒了,那就得去買菸,尤其是在這心神不定的時候,不能少了煙。

    郭興旺披上外套,想了一想,終究是沒有從手包裡拿槍,院子外五十多米處,就是一個小超市,周圍的地形他都熟悉,沒必要這麼緊張。

    他走下樓來到超市,買了兩盒硬盒中華,交了錢施施然離開,不過他的神經,繃得還是很緊的,豎著耳朵聽周圍的聲響。

    才走出超市五六米,他就聽到身後一陣馬達的轟鳴,扭頭一看,卻是一輛摩托車由遠而近,以較快的速度駛來。

    這個時候,他有好幾種選擇,一是往前跑,二是轉頭往超市跑,三是迎上去查對方的駕照,同時做好肉搏的準備——車速有點快了,雖然不是交警,他也可以過問一下。

    但是這幾種選擇,都要建立在一個前提上,那就是……對方不懷好意,否則的話,他這純粹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自己在嚇唬自己,太跌份兒。

    所以他選擇扭頭繼續走路,同時豎著耳朵聽,就在對方離自己大約十來米的時候,他走到了一棵行道樹旁,又是猛地一扭頭——我好奇一下,不行嗎?

    不成想他才一扭頭,摩托車猛地一扭油門,蹭地就加速了,同時車手的手一揚。

    想也不想地,郭興旺身子一閃,就躲到了樹後,心裡卻是在遺憾——早知道,真該把槍帶下來的。

    事實上,他就算帶槍也沒用,眨眼之間,摩托車就消失在了夜色中,而他帶了槍還要先打開保險,並且鳴槍示警,才能打人。

    車手的速度,實在太快了,空氣中只留下一聲輕笑,「小子,這次算你命好……」

    「有種你別跑!」郭興旺氣血上頭,大喊著追了上去,還想撿地上的磚頭砸,緊追了二三十步,地上又沒有趁手的物件,才停下腳步。

    然後他悻悻地回返,要看一看那貨究竟扔出了什麼東西,不過當他回到那棵行道樹旁的時候,禁不住倒吸一口涼氣,一柄手斧正正地砍在樹上,巴掌大小的斧面,一多半已經砍到了樹裡,樹皮外露著的部分,兀自寒光閃亮,讓這個寒冷的冬夜越發地冷了。

    斧頭是兩面開刃的,中間最厚的地方超過了兩釐米,比斬骨刀還要厚很多,這東西一看,就是用來殺人的,剛才若不是他躲得及時,直接把腦袋劈成兩半都有可能。

    這尼瑪也太喪心病狂了吧?郭興旺下意識地就想喊同事過來,可是再一想對方說的這次算你命好,一時間竟然躊躇了起來。

    郭某人不怕人報復,起碼他自認不怕人報復,但是對方能大冷天在這裡守著,一動不動,只求等一個他「有可能」出門的機會,這份耐性,真的讓他不寒而慄。

    這年頭,萬事就怕「認真」二字,想到對方可能還會再來,那感覺就是像被隱藏在暗處的毒蛇盯上了一般,是個人都不舒服——尤其需要指出的是,這裡是他的家,除了有他,還有他的老婆孩子。

    因為消息渠道不同,郭興旺並不知道,陳書記有禍及妻兒的名聲,但就是那句話,身為警察,他聽過見過太多極端的事例了,他不能不為老婆孩子著想。

    所以想了又想之後,他驅散了來看熱鬧的人,摸出手機給于琦打個電話,告訴對方我遇到了這麼一件事——現在斧頭還在樹上。

    「保護現場,先讓技術科的老劉拍照,再看看有沒有指紋,」于琦沉重地嘆口氣,這個事情是誰幹的,那簡直不用想,「你要再沒有證據抓北崇人,人家用的就不是斧頭,而是槍了。」

    下午可是槍擊案,這次衝你扔一把斧頭,其實……算是給面子了。
longwang 發表於 2013-11-27 21:53
第四千三百六十八章 即將調試

    這個倒是,郭興旺也承認這一點,警察們的反應,比一般人還是要靈敏一些,身體素質也好一些,又懂得一些格鬥和避讓常識,在有準備的時候,冷兵器很難造成大的傷害。

    尼瑪,幸虧剛才我沒在家喝小酒……

    可是,他對這種令人髮指的手段,終究是不能釋懷,「那我就看著他們這麼折騰?」

    「陳太忠的手上,可是有人命的,」于琦嘆口氣,這個時候,你居然還不醒悟?「他曾經親手擊斃了一個劫持人質的拐賣兒童販子,你殺過人嗎?」

    「沒有,」郭興旺沉默良久,才吐出兩個字來。

    「他都敢親手殺人,還有什麼不敢的?」于所長緩緩發話,「還是看技術科老劉吧,看看能不能提取出什麼有用的線索。」

    「車手戴著白手套,」郭興旺悻悻地咂巴一下嘴巴,又提供一個細節。

    「我就知道,沒那麼簡單的事兒,」于琦哼一聲,人家怎麼可能留下那麼大的紕漏?「不過還是先取證吧,說不定有什麼線索……斧頭的來歷,咱們也可以調查,對吧?」

    「能查成什麼樣呢?唉,」郭興旺有氣無力地嘆口氣,身為警察,他最知道這些。

    若是他被斧頭砍死了,或者是重傷,這個案子可以狠查,但是他毫髮未傷,憑什麼狠查這個斧頭的來歷?調查所需要的大量人力物力,又從哪兒來?

    當然,他可以自費查,但是且不說要搭出多少費用和人情去,恐怕不等他查到,就有槍手找上門了。等他被打死了,那倒是可以狠查了——或者他的老婆孩子被打死了。

    就算是那樣,恐怕也查不到陳太忠身上,有人頂缸就夠了,還能查得到陳太忠?

    想到這裡,他心裡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無力感,還有……太多的惶恐。

    「你是胃病還沒好,是吧?」于琦冷冷地發問了。

    「吃了點藥,稍微好了點。」郭興旺含含糊糊地回答。

    「那早上五點,你是不可能出來了?」于琦又問一句,其實郭興旺梳理這些信息的時候,他也在梳理,人和人的聰明勁兒。差不了太多,兩人所工作的環境也類似,所以相關環節,他差不多也想清了。

    但是于所長還多一層想法,郭興旺得罪陳太忠太狠,那麼適當的時候,他得把自己摘出去。不能幫姓郭的頂了黑鍋。

    正是因為如此,他就問得毫不留情——你要是不去,那我只能竭力為自己辯護了。

    就這麼屈服嗎?郭興旺想一想,心裡最終難以按下那份憤懣。「這得看情況了,我就怕病情反覆。」

    「那隨便你吧,」于所長冷冷地壓了電話,我的話說到了——你自己找死。怪不得別人。

    五點鐘很快就到了,饒局長的沙漠王準時停在了分局門口。旁邊走過兩個人來,一個是于琦,一個是郭興旺。

    郭興旺滿眼血絲,很明顯是一夜沒睡,于琦稍微好一點,但眼睛也是紅紅的——接到郭興旺的電話後,他又打了不少電話出去,以確保自己不受影響。

    「你們自己沒帶車?」饒國慶皺著眉頭發問。

    「我借了輛本田車,」于所長馬上回答,郭警司嘴巴動一動,最終沒說話。

    「那你們坐那輛吧,我要在車上打個盹,」饒國慶很不客氣地發話,局長的座駕,是隨便一個人就能上來蹭的嗎?而且,今天起得確實早了點。

    兩輛車一前一後,奔著北崇疾馳而去,因為起得早,沙漠王上又有警燈,所以速度極快,大約是中午十一點半,兩車就來到了北崇幹部培訓中心。

    陳太忠不在這裡,他正在小趙,接待省地電來的調試人員,一號機組馬上要進入調試階段,今天上午是動員大會,他必須要在現場。

    今天來的人不少,除了康曉安,李強和分管工業的副市長歸晨生也到場了,調試人員請的是首都調試所——的下屬公司,本來不需要這麼大的場面,不過何保華有同學在首都調試所,就把這個活兒攬下來了,而凱瑟琳表示支持。

    由於活兒不大,就是下屬公司接了,可對北崇來說,此事太重大了,事實上,陽州都非常重視,這是陽州第一個中小型發電廠,大家缺電真的缺怕了,而以現在的北崇的用電量,也到不了五萬千瓦——夏天峰值可能會超過,但也就那麼幾百個小時。

    那北崇能發這麼多電,陽州都要惦記,北崇是有計劃用電的,就算峰值時期,也不可能整個北崇停電——多少要留幾條線。

    所以說,北崇電廠一號機一旦投入運營,正常情況下,自家的電是用不完的,這用不完的電,該給誰呢?這要有個說法。

    地電肯定想把電拿走,但是他們的電網建設跟不上去,多餘的電想輸出,不容易,不過北崇電廠和地電的直連也在建設中,早晚能輸出的。

    所以對地電來說,目前立足北崇,輻射周邊,是個不錯的選擇,但是機組滿負荷運行,似乎也沒啥太大的必要——這是很毀機組的,有張有弛才是王道。

    略略解說一下,機組的滿負荷運行,就是按規定值發電,像北崇五萬千瓦的機組,是一小時發五萬度電。

    北崇十八萬人口,平均下來,是一個人一個小時零點二度電還有多,也就是說一個人一天最少五度電,四口之家就是一天二十度電,一個月六百度電。

    用得了嗎?用不了,但是用電大戶不是家庭,是工業、農業、商業和公共設施,按家庭用電率只有百分之二十計算,那就是一家一個月一百二十度電。

    2003年的時候,城市家庭用電,一百二十度電也不算低的,而北崇的家庭,更是用不到這麼多,所以說,北崇的電有富裕。

    但是富裕了,發電廠可以降負荷,我一小時不發五萬度,發三萬度甚至兩萬度,都行的,大不了電廠少賺點錢罷了。

    可以降負荷,就可以升負荷,北崇的機組是五萬千瓦的,那是滿負荷運行,其實還有超負荷運行,北崇的機組超負荷運行,理論值甚至可以達到五萬八千千瓦的輸出——當然,這僅僅是理論值。

    事實上,滿負荷運行,對機組的損傷就已經很大了,一般來說,機組保持在百分之七八十的負荷,能效比是最高的,機組運轉輕鬆,賺錢還多。

    太高,就傷機組了,再低,就傷錢了,就像買一輛車,它有個最經濟的時速,略高的話,不太經濟,再高就傷根本了。

    地電並不在乎陽州的死活,大線也在架設中,他們希望北崇能多發電,能多賣給周邊一些電——沒誰嫌錢多,而等大線架設好之後,他們希望手上有電可賣。

    當然,大線架設不好之前,他們也可以選擇把電賣給電業局,不過那樣也不是很經濟,電業局不可能發善心高價收電,電價必然低得離譜。

    不過,就算那樣,都有可能賺錢,賺多賺少的問題而已,可是,真的不夠經濟。

    電力系統,這是一個很複雜的問題,真要細寫,三十萬字打不住,六十萬字也只能說個大概,千言萬語,化作一句話——省地電希望北崇電廠聽話,而陽州希望,北崇能在電力緊缺的時候,儘可能地多發電,多給陽州。

    為此,跟北崇一向不對付的歸晨生都來了,就是想借這個機會表明,我們很重視——關鍵時刻,滿負荷你也得發電。

    沒有誰能強制北崇發電或者不發電,陽州不行,地電也不行,就得陳太忠說話,而眼下北崇的「自備電廠」進入調試階段了,誰敢不重視?

    所以,別看在場的廳級幹部一大堆,最引人注目的,還就是陳書記——沒有之一。

    陳太忠上台講話,說了一陣之後走下台來,他的意思很明確,北崇投資這麼多,建了這麼個發電廠,今後就是北崇的核心利益之一——別跟我說什麼大局感,只要不符合北崇利益的,發電廠不認。

    其實從調試到試車,還有一段路要走,這個時間,首都調試所給的是三個月,須知這建設是一幫人,調試是一幫人,中間要有磨合。

    不過,陳區長希望六十天能搞定此事,這個磨合期,除了一些技術上的問題,更多在於雙方是否能充分地協商和溝通——他希望2004年春節之前,北崇人能用上自己的電。

    反正這個儀式,算是一號機組投入運營前,極其重要的環節,會議結束之後,領導們也不著急離開——會餐是必然的。

    就在這個時候,饒國慶帶著于琦和郭興旺,一路打聽著來到了電廠,三人都是警察,又說是找陳書記的,門房看一下證件,就放行了。

    三人將車停在會場門口,正考慮要不要進會場,就看到七八個人從會場裡走了出來,其中一個高大的年輕人正是陳太忠。

    饒局長看的可不是陳書記,他發現這裡面有個人很眼熟,想一想之後,倒吸一口涼氣:這不是陽州市黨委書記李強嗎?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k231731

LV:6 爵士

追蹤
  • 15

    主題

  • 4112

    回文

  • 1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