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 醉回七九當農民 作者︰西風黑馬 (連載中)

dq2869dq2869 2008-10-6 11:04: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19 154145
longwang 發表於 2008-12-28 12:57
正文 65.吳永成的第一次墮落(4)

  李琴對媽和兩個姐姐說:「天剛擦黑,我在我家大門口見五兒和一個他一起上過學的後生說,要到前面的一個什麼村去聽瞎子說書」。

  「你個鬼女子,把我嚇死了,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嘛,還繞了這個一個彎。」老媽心裡這才一塊石頭像落了地似的,放心了。「三女子、四女子,還不把你媽拉起來,讓你娘坐在這兒好看?」她沖三姐和四姐喊了一嗓子。「老太君」息怒了。三姐和四姐趕快跑過去,一個蹲下給穿鞋,一個給拍土,把「老太君」扶了起來。

  老媽被兩個姐姐扶著歇了半晌,才心平氣和地開口問李琴:「愣虎家的,你聽沒聽見五兒說今晚上回來不回來?」

  「這我可就沒聽見,瞎子說書說完也在後半夜了,年輕後生人們又湊在一起,估計是怕回不過來。」李琴耍了個小心眼。

  瞎子說書,也是近一段時間才恢復了的農村的一種民間文藝活動,在當時很受農民歡迎。盲人演唱者手彈著三弦,腿綁竹板,給眾人說唱古時流傳下來的各種評書、小段,也有為了滿足一些人的「特殊愛好」,自己編一些葷段子、黃故事來唱,不過這都要在半夜婆姨女子、小孩們都走了後,在一些光棍、後生們的強烈要求下才開正本。「文化大革命」期間,盲人說書被打成「為封建王朝歌功頌德」、當作「四舊」而被禁止,而被代之為唱「忠字歌」,跳「忠字舞」,開「賽詩會」,還有就是幾個樣板戲縱橫天下。

  老媽和兩個姐姐終於放心了.雨止雷歇,風平浪靜,在姐姐們的攙扶下,娘們三個回去了。

  我心事重重望著她們的背影模模糊糊地漸漸遠去。

  「吱」,大門被李琴回來悄悄關上了。

  「她們都走了,沒事了」。李琴跑過來抱著我的一隻胳膊親熱地說,「快回屋裡去吧,夜深了,外面露水重,剛才你又出了哪麼多的汗,別再涼了!走吧,我都跟她們說了,你可能今晚不回去。放放心心的在這睡到明天早上回去也不遲!」。

  唉,我歎了一聲氣,事到如今,先回屋再說吧,吳家的事也能細細考慮個清楚。和李琴,不管怎麼說,做也做了,清醒也罷,糊兔也好,反正那會兒是咱爬在人家肚子上的,提起褲子不認帳?哪不是咱干的!更何況,人家李琴也沒說什麼呀!即使說了什麼,咱也得好好聽一聽,該怎辦就怎辦!該自己承擔的,躲也躲不過去。日他媽,隨他去吧,愛咋怎!反手一把摟住李琴的肩頭。李琴抬頭喜悅地朝我笑了笑,小鳥依人一般頭靠在我的胸脯上,二人相擁著回了屋裡。

  一進屋,李琴掙脫開我,跑到油燈前,拔下頭上的發卡,撥了撥燈焰,「啪」的一聲,燈花爆開,屋裡比以前亮多了。

  「我媽說,燈花爆,好運到!」,李琴一邊說著,一邊迅速脫鞋上炕,興奮地拿起一件東西,兩手舉著向我展開:「五兒,五兒,你看,我沒騙你,我真的是頭一回!真的,你過來看」。

  這婆姨不知什麼時候把一塊嶄新的白毛巾墊在了身底,遠遠的就能在燈光下看見,那雪白的毛巾上,鮮紅的幾朵桃花驕傲地綻開著!哪還用過去仔細看嘛!!嘿,造孽呀,一個漂亮的黃花小媳婦就這樣糊里糊塗倒在了自己的「槍下」。歎了一口氣,我走到炕沿邊坐下,默默望著李琴那興奮得通紅、通紅的俏臉蛋,墮落呀,你這個傢伙,前生受了多少年黨的教育,鄉鎮呆了十幾年都沒濕過足。玩了一把穿越,就把人家小媳婦給上了,還是黃花的,可惜了哪麼多年黨的教育啦!晚節不保呀!不對,只能說前生的晚節不保,現在一個十八歲的小後生,毛剛長齊,歎什麼晚節呢!真見鬼。

  李琴小心翼翼地吹了吹那塊血跡已乾涸的毛巾,仔仔細細、認認真真把它折疊起來,打開炕櫃,把它壓到衣服的最下層,鎖上,回轉頭把我說:「五兒,這是咱倆今黑夜相好的紀念,上面有我的血和你的哪東西,已經親親熱熱地混在一疙瘩了。等我將來成了走得走也走不動、醜得沒人看的老婆婆時,再拿出來看一看,當年我也好看過,還有一個長得俊得能愛死人的、在北家上過大學的俊後生和我相好過,我的第一回就是他給我弄的!」說著說著李琴猛然驕傲地抬起了她那俏麗的臉,兩行淚卻從她眼裡成行、成行地流下來。

  唉!我脫鞋上炕,輕輕地給她擦去臉上的淚,這不知是她的幸運,還是不幸,以後怎麼辦?結合到一起是不能的,不是說我有世俗的觀念,而是李琴所要受到的社會的譴責、世俗的壓力、愣虎一家的哭泣、吳家老**絕望……這一切能把她逼瘋,我這個兩世為人的人倒怎麼也好說!

  「你不要怕,五兒,我不訛你!我也不哭著、喊著、鬧著要跟你。你將來要找一個比我好十倍、好一萬倍的大官人家的女子做婆姨,那才和你相配!我配不上你!!只要你心裡有我,閒時、路過和我說一句話,朝我笑一笑,我就美死了。」李琴不知什麼時候又脫得渾身光滑的,依偎在我懷裡:「老人們都說養兒像爹,養女像媽,我的五兒親親,你要給我種下個兒,我就要好好供養他,他肯定有你的腦子好,和你長得一樣俊,將來上大學,也到BJ去上,畢業後上班也在BJ。我也就能跟著咱的兒子享福了,你不用管我,咱兒你也不用管!要是生個女子,呸!不可能,怎麼能生出女子呢?剛才你哪麼厲害,鬧得我下面都腫了,不信,你摸摸!」一不神,我的手被她拽到下邊,果然!「肯定是養個兒!到了那會,我給你供上長生牌,天天燒高香,保佑你當大官,發大財,最好就在BJ,隔三間五的我們再能見上一面,那就把我美死了。」
longwang 發表於 2008-12-28 12:57
正文 66.吳永成的第一次墮落(5)

  第二天一早,我就從李琴家出來。此時天剛微亮,也就五點多鐘的樣子(晚出來讓起早的村人發現就更加不妙了),沿著公路向村外跑去。

  一夜沒睡好!前半夜裡外瞎折騰,後半夜李琴纏住我甜言蜜語半宿。凌晨時分,竟要求再來一次加固,確保命中率的提高。我以累的不行為借口力拒!開玩笑,第一步錯已鑄成,那是沒辦法挽回來的事了。再來第二步,那就是蠢得不能再蠢了。她見我情緒不高,也不再勉強,愛惜地說:「那就好好睡吧,看把我的親親五兒累得叫人心疼的。」。說歸說,睡歸睡,直到我離開她家,她也沒停止過對我的騷擾。長跑一會,振作、振作精神吧!鍛煉成了習慣也不好,一天不跑就渾身不自在,賤哪!

  一直向前跑出兩、三公里,身上已經發熱。找了個寬敞點的地方,也不做什麼準備動作,拉開架式,辟里啪啦,一套通臂拳打完,身上也出汗了,心裡的煩燥也消了一大半。

  太陽出來了,照在公路兩邊的莊稼上。我一邊往回返,一邊看著嫩綠的莊稼葉子上被陽光照得一閃一閃發亮的露水。那晶瑩剔透、圓滾滾的小露水珠此時是多麼的可愛,眨著調皮的一閃一閃的小眼睛,似乎在告訴人們:啊,我多快樂,多愜意呀!

  可憐的小露水珠,你可知道:太陽早往上爬一會,你就會變成水蒸汽瀰漫在空氣中,流失得無影無蹤。無知者無畏啊,你就快快樂樂享受你短暫的這一段光陰吧!唉,人活一世,何嘗不是一樣呢?就像老曹所說的「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啊!

  呸,人生一世,白駒過隙,何必想哪麼多呢?反正自己已經是賺了一世的人了,想得太多反倒徒增煩惱了!去、去、去,管他什麼吳永成是搶的、是撿的、還是偷來的,大丈夫立於此世,既有穿越之奇遇,就不能讓機會白白錯過。重生於世,就應該振作起來,有所作為。就像那露水,雖然不久就要變成水蒸氣消失於人們的視野外,可它並沒有從實質上消失,不過只是變成了它的另一種狀態——氣體瀰漫於空間而已,第二天凌晨還會繼續爬在那片葉子上,雖然那不一定就是今天的這一顆。人的肉體幾十年後也會消亡、腐爛,但只要能做出點事來,精神也將會永存於天地之間!這就是名家所說的: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浩然之氣長存!

  該來的想來就來吧,我接著!想去的你就滾蛋吧,我也不攔著。管你吳永成的親爹媽是幹什麼的,高官、巨富、還是討吃的,與我何干,我就是我!

  「啊……」,我衝著那遠山,衝著那遠山之上的藍天,高高地發出了一聲長吼……。

  「五兒,五兒,是五兒嗎?」,前方傳來一陣焦急而又喜悅的聲音。

  我側頭一看,是老媽和三姐、四姐!她們正站在離村頭很遠的公路邊上暸著呢,聽見我的吼聲就邊喊邊往前跑。

  我心中大愧,自己這是鬧球啥哩,害得一家人一夜都不得安寧。急忙快跑著迎向她們。

  「慢點、慢點,五兒,你跑慢點,別摔了,這麼大的後生了,還毛毛燥燥的,叫人家看見了笑話。」上了年紀的老媽,在兩個姐姐的攙扶下自己也跑著,卻擔心我這十八、九歲的大後生跑得摔著了。我的眼眶裡一陣發漲。我今世不知該說你什麼的老母親吆!我該用什麼來報答你的這一片深情厚意呀!

  跑到近前,老媽掙開兩個姐姐,一把拉住我:「五兒,五兒,一夜你都去哪了,連個招乎也不打,急死媽了,沒出什麼事吧?」

  「沒事,我能出什麼事。」我故作不解:「你們這麼早早就跑到這來干甚來了,走吧,回家!」

  「干甚?還不是你鬧下的好事!一晚上沒回來,著急得一家人找了你一夜,擔心得睡都沒睡成!」。四姐一開口就頂了上來。

  「四鬼,你不能悄悄的別說話?!少說兩句,人家能把你當啞吧賣了?」三姐一下截住四姐的話頭,過來摟住我的肩膀:「五兒,告訴三姐,你昨天黑夜去哪了?怎麼一黑夜也沒回來。」

  「嘿,我倒忘記昨天和家裡說了。昨天天快黑了,我從家裡出來,才到村口就碰見以前初中一塊上學的一個同學。他說他們村瞎子說書。幾天了,說得可好了。非要拉我跟他一塊去聽。我要回家告訴你們,他都不讓,說是最後一夜了,去得晚了就誤了聽開頭了!害得我聽了多半夜瞎子說書,連覺也沒睡成。」我把編好的瞎話又拿出來過了一遍。

  「你的那麼個同學叫什麼名字,是哪個村的」四姐忍不住又開口了。語氣不善呀!

  「幾年不見了,我就是看著面熟,你也知道我上學的時候,跟我們班的同學都不怎來往。哪個村?我也不太清楚,黑咕隆咚的,我就跟著他,七拐八轉的,就是現在也不知道在哪個方向。好了,好了,先回家,這次是我不對,我有罪。向毛老人家保證,下一次不敢再犯了。走吧,走吧,在大路上開大會批判我讓人家笑話。回家,批鬥大會繼續開始,你們發言,我睡覺。嗑睡死我了。」一番話把她們哄得也都笑了。

  笑了好啊,可不敢讓她們有什麼懷疑。要不,一家人可憐得提心吊膽得不知要過多久時間,可不能再讓老媽這麼受折磨了。人老了,哪能受得了啊。

  我和三姐攙著媽媽往回走,四姐跟著我後面,伸手在我腰裡掐住一小塊肉使勁一擰,「哎喲」,我一聲尖叫,突如其來的疼痛讓我咧牙咧嘴,倒吸了一口冷氣。

  「五兒,五兒,怎麼了?」老媽急忙關切地問。四姐急忙躲在一邊,三姐暗中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沒事,沒事,讓蜂差點給蜇了一下。」我急忙胡說。可不敢再讓四姐挨訓了,昨晚上老媽把她差點罵死,夠委屈的了!
longwang 發表於 2008-12-28 12:57
正文 67.尋找自己(1)

  平平淡淡、安安靜靜的暑假生活幾天過去了,發生在那天晚上的事,大家回來後誰也沒有再提起過,我基本上不出門,就在家裡幫著爹媽喂雞和豬。

  雞的隊伍比去年壯大多了。記得我去年臨上學前還是100來只,現在已到了300來只,每天喂雞、拾蛋、鏟糞等活計,爹和媽兩個人已經有點忙不過來了。幸虧三姐經常跑過來幫忙(她家的雞和豬的主要活計有男勞力干,光三個小叔子每天就跟玩似的就收拾了,雖然幹得很不情願,畢竟在農村喂雞、餵豬都是女人幹的)。豬也餵了五頭,這下子飼料蚯蚓的需求量就大大增加,幸虧蚯蚓好飼養、繁殖快。就這四個人每天也忙得夠嗆。四姐呆了幾天,搞完調研後就回縣城上班去了。看來大姐、二姐她們修好房子搬過來後,趕緊得把現在我們住的這幾間土窯洞騰出來,搞集中餵養,要不再拖上幾年,爹媽上了六十來歲,年齡大了,身體也就怕頂不住了。

  「五兒,你幹一會就歇了吧,從小就沒幹過重活,別幹得時間太長了。」三姐在一旁邊幹活邊喊我,爹和媽也停止手憐愛地看著我。

  「沒事,我可是練過武的人,有功夫在身呢!這點小事還能累了?」忙亂地攪拌雞食的我不經意間就漏露出了一個小秘密。

  「就你?還練武,還有功夫呢?欺負小貓小雞的功夫吧!」三姐嘲弄我一句。

  我猛然意識到這事答應過師傅不能說,便嘿嘿笑了幾聲不吭氣了。

  這幾天來,家裡人雖然還是像以前一樣親我、疼我,但我總覺得我們之間好像有了些什麼說不清的隔膜似的,不知是不是我太敏感了。他們的眼神中總透露出一種留戀、擔心的信息。他們可能也在懷疑我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一些真相。我編的哪些謊話,稍一推敲便漏洞百出,那有連自己上學幾年都不認識的同學?天再黑這附近也沒有幾個村呀,更何況土生土長了十幾年(其實我只在這住了一年),就是瞎子,憑感覺、用鼻子,聞也能聞出這是哪個村的味來,別說一個眼明心活的精幹後生了?可李琴黑夜裡跟她們三個說的話,又能和我說的對上茬!他們也感到疑惑了:難道他真的沒聽到三女子和四女子說的那些話?哪他那天去哪了?為什麼鬼話連篇?我和李琴在一起鬼混,打死他們也不相信,自家的五兒那麼老實,從小就見了生人說話都還臉紅呢,哪能變得那麼壞!

  忙完手裡的活計,時間已快到晌午,我打了個招乎,包了十幾個雞蛋朝大隊飼養院走去。這個假期回來,七事八事耽誤得還沒去見師傅呢。從前只要我在家,總要隔三錯五的提點東西去看看師傅。陪他坐一會,拉拉閒話。要不他老人家一個人也挺寂寞的。他也給我講一些他們老家的事,但都是講到一半就肯講了,兩隻眼睛變得迷茫、無神……我知道這是想起他的家鄉,他的親人了。相處快一年了,我倆關係越來越緊切了,但一涉及他家鄉的具體地方、他的家人情況,師父就三緘其口不肯多說了,似乎裡面隱藏著什麼……。

  剛走進飼養院,就聽見師父哼著一首曲子。細一聽,竟是節奏明快、喜悅的《我是大隊的飼養員》這支歌。師父肯定有什麼喜事了,要不怎這麼高興。我還從來沒有見過他哼歌呢!

  「師父,忙什麼呢,還哼歌,當一個大隊的飼養員就這麼值得你高興嗎?」我和師父開著玩笑。

  「五兒過來了,前幾天就聽說你放假回來了,一直等你過來。」師父還是和以前一樣,遇到不想說的事,總是王顧左右而言他。老江湖油子呀!城府就是深。他在這村子裡也呆了十年了,誰也摸不出他的水深淺。幾次的政治運動來了,村裡總有一些人能沾上邊,而他一個不明來歷的外鄉人卻每次平平安安、毫無涉險。更奇的是,竟能搏得全村人的同情,在沒有任何縣、社、隊證明的情況下,給他落了戶,這在當年那個嚴講、大講、特講「千萬不要忘記階級鬥爭」的歲月裡,能做到這一點,真是難上加難了,可人家就能辦成,還是大隊主動給辦的,奇跡呀!實在是個高人!

  「師父,有什麼高興的事?說出來也讓我聽聽,你沒聽人家大作家們說過呀,把你的快樂說給別人,就會把快樂由你享的一份變成好幾份快樂,你就讓我也替你高興一下吧!」我抬大帽子試探師父,現在已不是「千萬不要忘記」階級鬥爭的那個年月了,應該沒有什麼可多餘擔心的。

  「嘿嘿嘿」,師父只抬起頭朝我笑了笑,又忙著喂大隊的牲靈(牛、馬大性口)去了。

  既然今天開了口,就要打破沙鍋問到底。我不死心地湊到師父跟說:「師父,再咋說我也是你的親徒弟吧,鬧好了我還是你唯一的徒弟呢。咱們關係這麼親,你怎就不能告訴我呢?信不過我,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我還要將來給你養老送終呢,你這不是不信任我,瞧不起人嗎?」激將法我也搬出來了,就不信還玩不過你?開口吧,師父!

  「我的徒弟多著呢!小鬼頭,還想套我的話?還嫩了點,小子!」師父放下手裡盛著黑豆的飼料,伸出手親熱地在我頭上拍了拍:「人不大鬼倒不小,又是拍馬屁,又是大帽子,上了大學一年就學的個這?行了,告訴你吧,老家來信了,我徒弟叫人捎過來的。知道了吧,別在哪瞎動腦子算計你師父了。」

  「師傅,你真的還有別的徒弟?」我不相信地問他。

  「當然了,不是告訴你了嘛。有二十幾個呢。你是最後一個了,我也老了,不打算再收了,讓你佔個便宜,就算關門弟子吧!」

  關門弟子?這個我可太知道了,前生看了不少武俠小說,這關門弟子地位可是不低,除了老大,就是老小了。

  「師父,那我將來是不是能接你的班,也能當個掌門人什麼的?對了,你不是咱們這一派的掌門人啊?」
longwang 發表於 2008-12-28 12:57
正文 68.尋找自己(2)

  我問師父:「那你算不算咱們這一派的掌門人?這關門弟子將來可是要接您的班喲!」

  「去、去、去,就你那三腳貓的功夫還接我的班?」師父不屑地朝我揮了揮:「你的師兄、師姐們裡面,就你那本事最差點的小師姐,一個也打你仨!」

  這麼厲害!我佩服地望著師父:不知道是我功夫沒學到家,還是師父只教了我點皮毛?

  「我的老家,現在的情況也好多了。什麼時候啊,也該找個機會回去看看了。我也老了,總不能把這把老骨頭扔在外頭吧!」師父頗有感慨地說:「一晃也跑出來十幾年了,該回去勒!……」

  老家?師傅要回老家,那我的老家在哪?該回去了?我該回哪去?師父的幾句話又觸動了我已經平靜了幾天的心理!誰說穿越者對什麼都漠然處之、沒有感情?都是有血有肉,有情慾的人,沒有感情,那不成了石頭縫裡蹦出來的石猴?連石猴蹦出來的時長日久了,在人的熏陶下也會有感情的。沒聽說「你就是塊石頭,真情也能把你捂熱」?沒情沒欲、沒心沒肺那不叫人,連性靈也算不上!性靈喂得時間長了,還懂得見了主人表示親熱呢!

  師父想回去看看!那我回哪去?再返回二十一世紀?做夢!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的,怎麼回去?老家?對,老家,這個前生的家也算個老家呀,肉體不知是誰家的,可靈魂原來的主人還有家呢。這一年的時間裡,我了為了適應這個新環境,為了所謂的高起點,大發展,把不該忘記的事也都忘記了。現在早就該回去看看自己的老家了!看看那裡前世的父母,還有……

  「好了,你也別胡思亂想了,該回去了。今天我高興,跟你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你也別對外人講。有空你過來,要不就去早上原來的那個地方,我再教你幾手。別到時候和你師兄、師姐們見了,給我丟人丟得太大了。去吧!」我被師父「趕出」了大隊飼養院。

  回去,一定要回去看看!在往回走的路上,這個念頭在我腦子裡越來越頑固地佔了上風。

  「五兒,低著個頭想什麼呢?都快撞上人了都不知道。」

  抬頭一看,原來是三姐夫馬柳平。他渾身沾滿了泥點子,臉被熏得黑黑的,正笑著問我。

  「三姐夫,你剛從磚場回來?放了假,家裡忙得我也沒能去幫忙!」

  「嘿,你去幹什麼,煙熏火燎的!再說都是些力氣活,鏟土、調泥、甩坯子,你一個大學生哪幹得了這個?現在窯上人手足夠了。兩個姐夫和我,還有我的三個弟弟,村裡有幾個也想要修房要磚的,我就讓他們也幫著干。政策不是不讓雇工嘛,咱不違反政策,咱換工,地裡的活也都讓他們也給承包了,這就給燒窯也騰出了時間和人手。」

  「換工」,這個三姐夫的腦子還真好使!十幾、二十年後農村才流行開「換工」一說,他倒提前用這個方式解決了現在窯場勞力不足的情況,搞了個變通,既不違背現行政策,又解決了燃眉之急,強!誰說農民沒文化、智力不高?我看這個辦法,就連現在的大學教授也未必能想得出來。

  「三姐夫,你這辦法好。這個辦法不僅可以和咱們村的人這麼做,外村的人也可以啊。你看,外村的人雖然不能替咱們承包地裡的活兒,你可以把磚折成錢,再把他的投工多少,也按社會上的大工、小工工資折合一下,兩家相抵,幹完後該他拉多少,就拉他的磚。這樣把咱窯場的規模也就擴大了。那磚你就好好的燒吧,公家以後用磚的地方多著呢!」我給他來了個舉一反三。

  「對呀,你這辦法我怎就沒想到呢!前半年,外村的來了好幾十個人打問,想要拉咱的磚,可是手裡沒現錢,問能不能幹活頂。我立馬就給回絕了,咱老想著咱磚場的人足夠了,燒的磚夠自己用就行了。就沒想到公家和外村的也要蓋房子,也得用磚,這磚還能賣錢。這個笨呀!還是大學生的腦瓜子好使。對了,五兒,還有件事,咱們幾家的宅基地早就讓大隊規劃下了,都挨著呢,每家一院,一院四間。就在咱村頭靠公路的那塊。原來不是個小土堆嘛,也種不成啥地。咱燒磚挖了土,那地倒能蓋房子了。這兩天你抓緊給咱畫個圖樣。你在後邊見得多。咱既然修一回新地方(土語、房子),就蓋得漂漂亮亮的,別老是一眼圓窯通到頭。正月裡在縣裡開『四干會』,我見人家城裡的房子就挺好的。你在北京上學,那兒的房子比縣城肯定還好。你抓緊時間啊,過兩天我就找人挖地基了。可不敢耽誤啊!抓緊點,咱今年冬天就能搬進新地方去住了!呵、呵、呵!」

  三姐夫留下一串笑聲,樂哈哈地走了。

  回到家裡,我按記憶把二十年後比較流行的房屋設計樣式畫了一份。當然是比較粗糙的,畢竟咱不是專業搞這個的。但盡量參考現在農村的情況,做到美觀與實用相結合。為了能讓他們看懂,我在每個房間的設計上都加了不少文字說明。像什麼透視圖,效果圖等等統統沒有,咱不會!只有立體的和平面的兩種圖,估計他們大概也能看得懂。下水管是必須有的,雖然在今天的農村,好多地方建新房子都不留下水管。可咱們講究衛生,就要先從下水抓起。至於室內設廁所,就免了吧,一則無上水(自來水還沒搞呢),總不能每次提著水沖吧;二也是關鍵的一點,農村地裡用肥啊,這人糞可比化肥要好得多。雖然不如化肥能提高產量,但是它也沒有副作用啊,對土地不會有損害(化肥使用時間長了,在二、三年后土地就會出現板結,況且它也是屬於對土地地力的超前掠奪行為);三呢,農村對廁所設在家裡,二十年後也不會有多少接受,更不用說現在了,咱可別太超前了。這點小事引來非議,不值得,沒必要什麼事也搞得驚人駭聽的。低調做人有好處。家裡安裝暖氣片?到時再說吧,先看看這附近有沒有生產這東西的,要是沒有倒是個難事,現在的大小企業都是國家計劃經濟,個人訂貨那是不可能的。過幾天再說吧,反正也不急在這一時。
longwang 發表於 2008-12-28 12:58
正文 69.尋找自己(3)

  「我想今天到蘭城縣去一趟。」我一邊煮蚯蚓一邊對旁邊一樣忙碌的爹和媽說。蘭城縣是我前世生長和工作的地方。

  「去蘭城幹什麼?一大早的起來,怎麼想起個這來了。」媽停下手裡的活計,不解地問:「離咱們縣城還有七、八十里路呢,你怎麼去呀?再說,你去哪兒有什麼事嗎?大熱天的,中了暑就不好了。還是別去。我娃的身體從小就不好。想去待再過幾年,啊!我娃聽話。」。爹抽出別在褲腰的旱煙袋點燃一鍋,默不作聲地望著我,像要從我的臉上看出什麼。

  「放了假也放十天了,呆在家裡悶得不行。聽說靠蘭城縣城不遠的村裡有一座山,叫真武山。山上有個真武爺的神神,那神神可靈哩,想去看一下,給咱家燒個香,讓神神保佑咱四季平安、天天發財。」沒別的理由了,只好搬出燒香磕頭這套封建迷信來。老媽沒多少文化,農村婦女應該信這個。這一招肯定行!

  「去燒什麼香?多少年公家都不讓幹這事了,那是『四舊』,封建迷信。媽我都不燒十幾年了,你怎神神道道的又想起這事來了。可不敢去,叫你們學校知道了,小心人家把你退回來不要你上學了。誰家一個上大學的文化人還信這個燒香啊嗑頭的,我這沒文化的老太婆也不信了。人家公家也不叫你信。我看啊,我娃是這兩天家裡的活計幹得多了,累得不行了。可憐的我娃,啥時受過這苦。都是你爹媽沒本事把我娃害的。今兒個不用我娃再受了,騎上你三姐家的車子去縣城,到你四姐那兒耍上幾天,這活計哪是我五兒做的呀!」老媽心疼地給我擦去了額頭上滲出的汗水。爹一聲不吭,把視線轉到了窯外。「叭噠、叭噠」一個勁地抽著他的旱煙。

  我有些哭笑不得。誰說農村人沒文化,愛搞封建迷信?說他們沒文化,可回家講的一套一套,他們都能記得住,雖然不一定能接受。可要說他們有文化,愚昧落後的觀念,在他們身上一抓就是一大把。好不容易想出這麼個轍,輕而易舉就被不識幾個字、估計也是虔誠的燒香磕頭一族成員的老媽給否定了。理由很簡單:公家不讓,抓住不得了。我也是笨的,過來這個世界一年多了,看來還沒有完全融合到這個社會裡。且不說「文化大革命」十年間燒香磕頭誰也不敢提,就是把燒香磕頭的歷史從文革再上溯到建國後的十幾年裡,國家也是大張旗鼓地在農村這個重災區開展了聲勢浩大的了反對封建迷信、崇尚科學的大行動。這個年月,剛填飽肚子,誰還有心,誰又敢幹那種事。我不禁懊悔不已,,找什麼理由不行,非要找這個(因為十幾年後,真武山成了我們全省聞名的道教聖地、旅遊佳境)?再編別的理由就太牽強了,也容易引起家裡人的胡猜疑。本來他們這幾天就過得不安穩,別再讓他們害操心了。好在老媽已放出一條「生路」來了。出去不還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吃過早飯,三姐照例前來報到。老媽又對她嘮嘮叨叨說了半天我想去蘭城縣的事,「三女子,把你家的車子給五兒騎幾天,讓他到四女子哪兒住幾天,上慣學的娃娃,悶在家裡憋也把我娃憋壞了,讓他到縣城耍幾天。」

  三姐眼珠一轉:「好啊,我也好幾個月沒去縣城了,正好有些要賣的東西,聽說城裡百貨公司進回來不少白洋布,價錢又便宜又好。五兒,去的時候你把三姐給帶上。在城裡耍上幾天,再和你四姐相跟上一塊回來。啊!」

  三姐咋這麼精呢?難道是她看出了什麼?不可能呀。我望著三姐,臉上笑咪咪的,心裡卻恨恨地想:你怎不去KGB那呢,你比他們的特務還要鬼大,人家不過是盯稍、監視,你倒好,套個兒一個貼身控制,不在時還要再安排一個接班的。哪有你這樣的嘛,精也精得太過頭了。

  「媽,你出來一下,我和你說幾句說。」三姐對老媽說。

  「好話不背人,」,我盯著三姐一臉壞笑:「背人沒好話。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事。」

  「切,我們女人家的事,你個後生家的也想聽?小心操心得操得頭髮白了,連婆姨也尋不下。」三姐給我甩了個白眼,把老媽拉出去了。

  肯定又在問我這兩天的情況,說不得還要給老媽再安排、佈置什麼任務。唉,都是那天自己不冷靜搞出那麼大動靜造成的。害得多麼善良的一家人心神不寧、提心吊膽,連日子也過不好。教訓啊!衝動是魔鬼,這的的確確不僅僅是一句戲言。

  近十一點,我騎車帶著三姐到了縣城。

  僅隔了一年,永明縣城與去年我上高中時面貌截然不同。原先冷冷清清的街道兩側出現了十幾個擺著糧食、蔬菜的攤子(原先都在大橋底下,像搞地下工作似的秘密進行),還有幾個帶著自家編的笤帚、柳筐的農民沿街叫賣。討價還價聲、吆喝聲給這原本冷清的街頭增加了一些生氣。雖然兩邊的建築物還是依舊,但畢竟它還是要慢慢地、繼續變化的。

  「三姐,我要去蘭城,你讓不讓。」把自行車立在街頭,我問三姐,臉上一付滿不乎的樣子:「你讓去最好,不讓去……」

  「不行!在家媽不讓你去,說得好好的,你抽哪門子筋?」三姐毫不猶豫回答,滿臉寫著:這事沒商量。

  「好三姐,你最親我了,你就讓我去吧!就七、八十里路,都是平坦坦的大馬路,一兩個小時就到了,頂多、最遲我明天就回來了。好嗎?」我連忙來軟的,三姐這人平時吃軟不吃硬。

  「不行,你一個人去出了事,我可沒法向咱爹媽交代,他們不會輕饒我的」。三姐一步不退。

  「哪、哪、哪算你厲害!哼,平時說親我就會嘴上說,一見實的就下坡。好、好,咱走著瞧,我就不信你能把我拴在你的褲腰帶上。你就能茅房也不去?!只要你能憋住。到時候你露下個空,可就別怪你老弟我……,哎、哎,別踢我、別踢我呀,我這才這麼一說,你怎麼就動上手了?君子可是動口不動手的。」,我連連躲閃三姐的飛腳。

  「我不是君子,我是女子。我就踢你個耍賴的狗屁君子,就踢你,你還想偷的跑哩,膽子越來越大了,還管不了哩。在家裡我就不放心你。你個小毛孩子,嘴上的毛還沒全長出來,就敢胡逛,我踢死你……」。
longwang 發表於 2008-12-28 12:58
正文 70.尋找自己(3)

  三姐飛腳連起,我騰挪躲閃險像環生。

  折騰了半天,被打的沒什麼,打人的反倒氣喘吁吁地叉著腰站在哪兒作大喘氣了。

  我好笑地說她:「怎麼樣,你考慮好了嗎?你總不能這幾天老是跟著我吧!我可是你帶出來的啊,要是偷跑了出個事,你回去也交不了帳!不如我悄悄地跑一趟,頂多明天、超不過後天就回來了,你也別跟家裡人說,怎麼樣?」

  三姐無可奈何地望著我不吭氣,過了半晌,開口了:「兩條路你選,要不去你四姐那兒騎上她的車,咱倆人一塊去;要不,你四姐那兒咱也不去了,咱現在就回家。別的你想也別想!你是要不回去,我就是拿繩子綁,也要把你綁回去。我的脾氣你是知道的。」

  看著三姐這軟硬不吃、扯不斷的牛皮糖樣,我只好投降,答應和她一塊先取車再相跟前往蘭城縣城。

  縣委大院食堂哪兒吃了一點午飯後,我和三姐各騎一輛自行車在四姐疑惑的注視下,踏上了前往蘭城縣的旅途。

  蘭城縣距玉平縣只有八十多里路。天雖然有些熱,但我和三姐兩個年輕人體強力壯,路又是一馬平坦,不到兩個小時我們就趕到了蘭城縣,也就是下午的三點多一點。

  一九八0年的蘭城縣,和我留在腦海裡小時候的印象差不多,還是只有一條不到一百米的主街,零零星星分佈著糧店、糖酒門市部、百貨五交化商店等幾個建築物。由於蘭城縣城地勢東、西兩面臨山,一條河從縣城中間流過,這樣就把本來就不大的縣城分成兩個小豆腐乾。當地人戲稱:站在縣城的北邊放個屁,南邊的就得趕快捂鼻子。可見其小。

  「這蘭城縣城也不昨的,還不如咱們的縣城大呢。」三姐騎車不到五分鐘,就逛完了整個縣城。她對我撇撇嘴,「真不知道你是發了什麼瘋,硬要跑到這來燒什麼香?鬼才信呢,說實話吧,到底你來幹什麼,反正也依了你來了,別讓你三姐像個二傻子似的跟在你屁股後瞎轉悠。」

  我呆呆地望著這條曾經走過、跑過、玩耍過的街頭,小時候的事情一幕幕在腦海裡閃過,一個個斷斷續續的畫面連在一起,彷彿又回到了兒時。多麼熟悉的地方啊,我曾經在這裡度過了快樂無憂的童年時光。這裡還有我的……

  「喂,問你活哩,怎麼不吭氣?」三姐不耐煩的一聲大喝聲打斷了我的遐想,「啊,問我什麼?奧,來這呀?主要是想來散散心,我還從來沒有到這呢!聽人說這裡的真武真武山挺好看的。我說要來這玩,爹媽肯定不讓來。」我隨口回答。

  「你沒去的地方多的多了。你要都去不把人折騰死啊!一個破山有什麼好看的,咱一出門就是山,一抬腿就是山,村裡的山還沒爬夠啊!?」三姐還是不相信。換了誰也不會相信!

  不相信也懶得解釋,也沒法再解釋了,總不能跟她解釋我來尋根吧,我又沒病!她也肯定會懷疑我是不是大熱天中暑了——滿嘴胡話的。

  沿著熟悉的街道,我走在還和以前一模一樣的破破爛爛的、用石板鋪就的小巷裡,藥村公司、新華書店、裁縫鋪……這一切看著都是那麼的親切。再往前走幾步,就是我曾經住了十幾年的小院,裡面住五、六戶人家,院裡有一口井,一棵大槐樹,每當槐花開的時候,井台上就鋪滿了一層層被風吹落的白色略帶微黃的槐花,整個院子裡到處都是一股槐花散發出的、淡淡的芬香。從井台再往後走幾步,還有……

  我的心跳得越來越厲害,快要溢出的淚水,把視線都快要遮住了,前面一片模模糊糊的。步伐越來越慢,車輪在一寸一寸往前挪,唐朝倒霉詩人宋之問的一首絕句下意識地順口而出:「嶺外音書斷,終冬復歷春。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

  「神神道道的,又不是到了外國。你要去哪找個人問就問吧,還不敢問外人!就你這膽兒,還一個人敢往這兒跑,我就日怪了,人家BJ那麼大,你咋就敢一個人呆了一年呢!還沒丟了你!」三姐在我後面聽見我念叨,大發感慨。

  這都哪兒跟哪呀!挺悲慼的我被她怎麼一攪,心裡反倒不怎麼難受了。悄悄擦了擦眼睛:」走吧,三姐,咱們先找個地方住下,明天一早我們就去那真武山,看有沒有人們誇的那麼好!早點爬山、早點回家。

  「行,依你,看個破山跑這麼遠,真是發神經。我們屋前屋後可不都是山嘛,哪一天你能不看見山就能過了一天呀?還不如有這時間你帶三姐去省城轉一圈呢!」

  就在離那棵有大槐樹的院子50米處,有一家國營旅館,這也是除了縣招待所外,蘭城縣唯一的一家隸屬縣商業局管轄的下屬旅館。

  登記時,我習慣性地去掏身份證,一摸摸了空,才想起這是什麼年月呀,哪來的什麼居民身份證?

  「單位介紹信,住幾天,要幾個房間?」,冷冷的、職業性的問候語從面如寒霜的旅館服務員嘴中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吐出。

  單位證明?糟糕,光顧忘了跑了,倒忘帶證明了。這年頭出外住店必須有證明。有工作的單位得帶介紹信,沒工作的農民帶大隊的介紹,一般市民到街道辦。否則外出必須跟一個有介紹信的了,不然的話就只能露宿街頭。有錢、多給也不行!

  沒介紹信,說破大天服務員也不買帳。三姐她從來沒出過門,眼巴巴地看著我:「咋辦呀,五兒,今天三姐和你去大街上睡吧!看你這折騰的」。

  這有什麼難的。五年的縣委秘書被這點事難住,那不就那幾年白混了。我拉著三姐跑到蘭城縣委辦,跟他們一說我四姐吳永麗的名字,還真管用。都知道永明縣的那個漂亮女同行。我想打個電話找四姐來驗明證身也被免了。一位小年輕幹事(這人我沒影響,估計在我參加工作時就調走了)給國營旅館經理打了個電話就輕鬆搞定——介紹信也不用了。衙門高了說話肯定管用!
longwang 發表於 2008-12-28 12:58
正文 71.尋找自己(4)

  登記了兩間房間。住下後,我對三姐說要出去方便一下。她正洗漱呢,也沒懷疑,就答應了。

  這時是下午五點多鐘,不知道是星期幾。我走出旅館,向那個院子慢慢地走去。遠遠地就能看見那棵大槐樹,我彷彿又聞見了它那熟悉的槐花香......那個大槐樹院裡的哪一家還住在哪嗎?家裡有人嗎?裡面會有誰呢?會有……

  我忐忑不安地走進院裡。太陽已不是那麼毒辣了,可地上被曬了一天,仍在不停地向空氣中散發著熱量。院裡沒有一個人,井台上也空蕩蕩的,絞水的還是那個磨得發亮的鐵轱轆;上面纏著的還是那根有些起毛的粗麻繩;老槐樹還是像以前一樣,渾身刻滿了歲月留下的滄桑。

  我逕自走到那個熟悉的門口,門沒有鎖,裡面有人,會是誰呢?會不會再出來一個……

  「吱」,就在我猶豫不決準備推門時,門突然被拉開了。

  「你找誰?有事嗎?」一個梳著兩個羊角辮、胸前帶著紅領巾的小丫頭兩眼瞪得圓圓的問我。

  「這是誰家?我找吳明德,他是住這院嗎?」我胡說了個名字問小女孩。

  「這是我家呀!吳明德?我們院裡沒聽過這個人呀?他在哪上班呀?」小女孩想了想,認真地搖了搖頭。沒聽說過這就對了!本來就是無名的,你要聽說,我反倒要奇怪了!

  「小同學,你爸叫啥呀!他在不在?那個人是大人,你可能不認識。」一邊問,我一邊就走進了屋裡。

  「我爸叫劉革,怎麼你認識我爸呀?我怎麼不認識你!」小女孩沒攔住我,只好跟在我身後。一雙警惕的大眼睛轉來轉去注視著我的一舉一動。

  劉革,我渾身一震,那不是我爸嘛!我家裡什麼時候怎麼又多出來一個女孩來了。我的目光迅速在房間的四周轉了一圈,視線落到掛在牆上的相框上。緊走幾步過去,細細看著相框裡夾著的相片。沒錯,這就是我家呀!!!可那張全家福的三人合影中,爸爸和媽媽怎麼抱著個小女孩?我去哪了?望著爸爸媽**相片,該死的眼淚又湧出來了。

  「咦,你這麼哭了,這麼大了還哭,羞不羞呀?」小女孩歪著腦袋看著我。

  「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幾歲了?上幾年級啊?你有哥哥、弟弟嗎?」我擦了擦淚彎下腰,強作笑臉問她.

  「我叫劉志紅,今年十歲。開學就上四年級了。我家就生了我一個,我沒有哥哥,也沒有弟弟。」。

  天吶!這不就是「我」嗎?姓、名、年齡、當時上學時的年級,還有我的爸爸、媽媽,這些都一樣,沒有一點差錯啊!可我怎麼就變成個女的了?這可真有意思,老天也太會作弄人了。造化弄人啊!

  「五兒、五兒,你上個茅房怎麼跑到這來了?」。

  抬頭一看,是三姐正焦急地望著我。這才意識到,不知道我什麼時候就怎麼出了那個家,出了那個院,也不知道怎麼就慌慌忙忙地走在了大街上,還是與旅館相反的方向。

  晚上,我和三姐找了一家國營食堂,簡單吃了兩碗麵就回旅館洗漱休息了。

  雖然是親生的父母還在,也還就在那個院子裡住。我卻沒有再去相見。已經是兩個不同的人生軌道了,見了又能說什麼?難道告訴他們,我是他們後世、另一個世界的親生兒子嗎?他們不把你打出來才怪呢!既然是穿越的人生,就要冷靜面對這一切,輕舉妄動、逆天而行,只會使事情變得越來越複雜、越糟糕,極有可能使我的穿越人生也走向萬劫不復的深淵。

  想通這一切,今天遇到驚變後的反應,反倒不如上次知道了吳永成抱養真相後情緒失控哪麼激烈。唉,順遇而安吧!

  第二天一早,也就是六點多的樣子吧,我和三姐就起床了。天氣正涼爽,爬山正合適。我和三姐騎車直奔離蘭城縣縣城三十多里的真武山。

  被古人譽為集「泰山之雄、黃山之秀、峨眉之奇、華山之險」於一體的真武山,又名北武當山。她雄居於呂梁山脈中段骨脊山的群山懷抱之中。山上由七十二峰、三十六崖、二十四澗組成。相傳早在遠古時代,禹繼天子位後建立了夏朝,後來為祭祀他的父親鯀將其封為水神,在此山設立「玄天廟」供奉,稱之為「玄武大帝」。宋朝大中祥符年間,朝廷又追封他為「德天真武靈宮聖帝君」,簡稱真武大帝,故此山得名真武山,成為北方的道教發源地。

  我和三姐一個小時後到達山腳下,在附近村裡的老百姓家寄存了自行車後,開始爬山。

  現在的真武山還沒有像二十年後發展成旅遊聖境,一切都是沒有經過人工雕飾的大自然原景。上山只有一條路,「五里黃土五里沙,五里石階往上爬」。我和三姐一起爬山,一邊賞景。

  俗話說「看山必看松」,松是真武山的一大奇觀,滿山古松蒼翠,千姿百態,重重疊疊,鬱鬱蔥蔥。漫山遍野湧動著綠的波濤。千松千態,或偉岸、或嬌媚,或蒼勁,或溫柔;或高大參天,或低矮掠地,或同根而成母子狀,或樹杈相偎如情侶相親……在綠色的海洋里長張著獨有的魅力。

  三姐看著一路上經過的鴛鴦松、母子松、父子松、姐妹松,驚奇得嘴都合不攏:「樹還有長成這樣的,真是怪了,我在山裡活了二十幾歲,還是第一次看見呢。怪不得你一直要鬧著來。這山和山也不一樣啊!」

  山上的廟觀雖然十幾年未經修繕,有的已經坍塌,但它們仍顯得簡撲古雅,三三兩兩掩映於怪石、古松、奇花異草之中,雖無香火繚繞,卻意境純潔。踏入其間,聽自然之聲,悟人生之道,頗能感受到一些天人合一的極致,心眼一亮,真可做到掃除心頭千般煩惱,拋卻人間萬般雜陳。

  攀過1455個石階的天梯階,終於到了海拔1983米的真武山頂峰。

  站在高高的山巔,遙看千里山川,湛藍的天空下,一望無際的黃土高原起伏跌宕,溝壑縱橫。松濤陣陣,雲海漫漫。山風吹來,松枝呼呼作響,彷彿軍旗搖曳,引領滿山林海隨風而動,猶如黃河浪濤滾滾而下。真有「不從下界來,哪知天上樂。只在上界住,不知凡間苦」之感。我的整個人,都覺得好像不是跋涉在天地之間,而是翱翔於天空之上,飛、飛、飛......
longwang 發表於 2008-12-28 12:59
正文 72..村裡有了紅眼病

  自從蘭城縣回來後,我一掃這十來天籠罩在心中的陰霾,裡裡外外變得格外忙碌起來。話也比以前多了,臉上的笑容也變得燦爛無比。老媽對家裡人嘀咕:「去了一回真武山,五兒比以前變得好多了,看來這真武爺就是靈。阿彌陀佛,救苦救難的觀音娘娘,真武爺神神,好好保佑保佑我娃娃吧!」她也不管真武大帝是哪兒的神,就佛、道往一塊扯.。我暗暗發笑。

  七月底,幾家的房子地基也請人開始挖,大姐夫的意思是,先修好我家的房後再修別人的,一家修完再一家。我沒同意,建議他一起開工,四家從地基到上磚、打頂拉成一線,流水作業,這樣既省工省時、又省料,還便於外表整齊劃一、好看。他心裡雖對省時有些懷疑,但也沒反對,畢竟人家在北京上大學,一天見的比咱一輩子見的也多。

  農村修房都是請一些小工(都是平時相好的朋友等,管中午和晚上兩頓飯,不用付工資),雇幾個大工就能開工了。原計劃請十幾個小工、六個大工就可以了。結果開工後小工陸續來了五十多個,有不少人為了能在窯上幹活、以工頂錢拉磚,從外村聽到消息後紛紛趕來,其中還有四、五個是大工,他們找到大姐夫、三姐夫表示:幫修房子不要錢,只要能在窯場幹活,頂磚錢拉幾車磚就行了。

  現在剛開始修房子,人手就出現問題了。人太多了,修四院房子,哪用得著這麼多人?人多得都擠成一堆了,可打發誰走也不行,人家都是看得起你,把你當成朋友才來幫你,又不要工錢,不就是管幾頓飯嗎?開口趕人走在農村是最傷人家面子的,這事咱誰能幹?大姐夫有些為難了,找我和三姐夫商量。

  「不用趕人走。前兩天我和我三姐夫跑了一下,咱們上面半里多的地方有一個泉水,水挺好,可惜都白白流了。乾脆在上面泉水旁挖一個蓄水池,把管子鋪到地下,拉到咱院子裡來,鬧個自來水。到時候開了工,和泥也不用人擔水,省了人工;咱搬進來吃水也不用再挑了,省了工夫。往後村裡誰家要想接咱的自來水,算一算成本攤進去,吃水的人越多,成本也就攤得越低。」我把已想好的辦法和大姐夫說了說。

  「能安上自來水那最好了,連咱們的縣城現在都沒有呢,聽說人家大城市都有自來水,水嘴子一開,水就流到了缸裡了,又乾淨又方便。可是要花不少錢吧?縣城裡都沒有鬧呢,肯定是人家鬧不起。咱能鬧成嗎?」大姐夫有些擔心。

  「沒問題,水泉那上面高,咱這低,坡度大,絕對能行。沒幾個開銷。除了人工,就花幾個管子錢,下午咱就找幾個人挖壕。三姐夫,你找輛拖拉機到縣城找我四姐,到水利局買些管子。他們每年有國家支援農村水利設施的投資,開上大隊證明,說不定還不要錢呢!」

  就這樣,下午有挑壕的、有挖蓄水池的。村裡閒人們看熱鬧的圍了幾圈。

  「日球怪哩,誰家修房子還在地裡挖壕哩,我就不信他幾家就能鬧成個自來水。連縣城裡也沒這東西,難鬧著呢?」

  「就是,肯定要鬧成得花不少錢哩,要不人家城裡人不懂得吃水方便、乾淨,怎麼不鬧咧?吳家的大女婿也是個沒捏捏(沒主意),聽上個小舅子瞎球弄哩。有錢沒扔處了。咱個農村的受苦人,擔幾擔水就能把你熬死?」

  看熱鬧的人七嘴八舌議論著,更有村裡懶得不想動彈、家裡窮得厲害的,紅眼病就犯了:「***吳有德這兩年狠賺啦,你看人家修的呶房子,全是用清一色的紅磚修的。聽老人們說,在解放前咱公社最大的地主家,西坡的李家也不捨得這麼修過,還只是用條石修窯,青磚、瓦接口。這吳有德家和他的三個女婿比地主家也有錢了,要不他怎捨得花這麼多錢瞎糟害?好爺爺哩,啥時再來上一次土改、分地,把***這幾家都鬧成地主,戴上高帽帽,掛上大牌牌,綁起來游村,分了他家的錢和房子。咱也美一下。哼,好好地修吧,修成皇帝住的金鑾殿才好呢!還不曉得是給誰家兒的修下的呢。」一時間村裡的議論紛紛,謠言四起。

  工地上跑得的忙活了一天,晚上回到家裡吃飯,媽憂心忡忡地和我說:「五兒,要不咱把的房子都停了吧?那叫啥的自來水也不用弄了。」

  「咋了,出甚事了?」我忙活了一天,也沒有聽到村裡人們議論,不解地問:「媽,是不是家裡錢不夠用了?」

  「倒不是錢的問題,你到外面一天也沒聽到人家村裡人說咱甚?」媽盯著我問。我看了看媽,又轉過頭去看爹,爹蹲在門檻上,一口、一口地吸著旱煙。仔細觀察,爹拿著旱煙袋的手不住地顫抖,眉頭結著個大結,苦著個臉,兩天未到的鬍子竟有大半白了,看上去才一天的工夫,就顯得老了不少。

  「村裡人都說,這兩年咱和你幾個姐夫家賺了不少錢,都成了大地主了。要把咱劃成地主。遊行、批鬥,還要分咱家的房子和錢,五兒呀,不敢再瞎弄了。我娘家和你爹家都是幾代的貧下中農,再弄下去就成了惡霸地主了。本來咱也沒幾個錢,可這一修房子就得……,唉,還是不要弄哪房子和自來水了,惹得全村人都眼黑咱,在村裡咱還活不活了?兒啊,你還小哩,沒經過多少事。那土地、斗地主鬧得可厲害呢!連後世的兒孫也要跟上遭罪。咱公社西坡大隊的大地主候家,到土改時家產就分得甚也沒了,兒孫們連一根筷子也沒見。可到了『文化大革命』,那幾個兒孫們窮得要命,還不是拉出來接著批鬥,叫啥『大地主的孝子賢孫』,活生生的給拉出來打死兩個,瘋了一個,一大家子人家跑的跑,死的死,瘋的瘋的。鬧成個甚嘿。」老媽說著就不由得抹開淚了。

  「聽你**吧,五兒,這次你們不敢瞎弄了。」一般不愛開腔的爹也說話了,「平時你做的都對,都好,爹看著也高興。爹沒多少文化,也跟不上這社會,爹都依你的。可這些事你們沒經過,不曉得厲害……」

  「喲,吃飯哩,我這好口福,還正好趕上飯口了。」爹的話被提著兩瓶酒開門進來的胡雲珍打斷了,「老嫂子,給咱炒上幾個雞蛋,我們三個喝幾盅,反正你們家的雞蛋也吃不了……」
longwang 發表於 2008-12-28 12:59
正文 73.老胡要陞官了

  老胡把提著兩瓶酒往炕上一放,呀,是汾酒,這老胡怎麼今天變了個人,該不是他也重生了一次吧?日怪!我望著老胡,這傢伙是不是出啥的妖娥子,黃鼠狼上門拜年來了吧?

  老胡也不把自己當外人,鞋一脫就上了炕,把腿一盤,「怎麼,老吳大哥,我這酒都拿來了,該不是還捨不得你的哪幾顆雞蛋?我可告訴你,這還是我今天下午專門跑到縣裡托人給弄的兩瓶,他公社的王書記上午跟我才談了一上午話,可連聞都沒聞一下。快點吧,從早上吃了幾口飯就跑到公社,中午又跑到縣裡,到現在回來,我家門都沒進,就跑到你們家來了。餓死我了!也真日怪,這人忙得時候就一點也不覺得餓,今兒來回騎車子跑了一百多里路,也不覺得昨。可回了家就覺得這腸子都餓斷了!」。

  「媽、媽,你聽說了沒?村裡人都在說……」三姐急急忙忙進來打斷了胡雲珍興奮的、唾沫四濺的演講。

  「三女子,你又跑回住娘家了。」胡雲珍樂哈哈地開著玩笑:「這女子就不能嫁在本村。三天兩天往回跑,還不把娘家給吃窮了?!」這老胡今天可不對勁,精神、勁頭昨這麼好?不是在外面喝酒喝得多了吧?平時他見了人很少這麼平易近人的。老是板著個「老子天下第一」的招牌臉!我疑惑了。可又聞不到一絲酒味呀,他剛才說一天還沒吃飯呢!不是有病吧?

  「胡、胡、胡書記,你昨有空來了,你也是咱村的貴人呢,平時那麼忙,今天跑到我們這平民百姓家訪貧問苦來了?呀,我們家這下可榮幸死了,三天也不敢收拾了。」三姐一見胡雲珍也在,連忙嚥下了未說的半句話,定了定神,笑著打趣胡雲珍。

  「我這算甚的貴人,照你這麼說,你家馬柳平是村裡的大隊長哩,和我一樣大的官,那他也成了貴人哩,晚上和你睡了,你也三天不敢洗,留著榮幸哪?」老胡的嘴也不含糊。

  「三女子,不要鬼說了,快去打幾個雞蛋,炒幾個菜,胡書記一天連飯還沒吃哩!」爹打斷了二人的打趣。

  「忙啥哩,一天也沒見你大書記在村裡,怎麼連飯也顧不上吃?」三姐把雞蛋打進碗裡,一邊端著碗攪拌一邊問胡雲珍。

  「忙啥哩,忙好事,天大的好事。」胡雲珍接過爹遞過來的一支煙,點燃,吸了一口,仰起頭朝窯頂吐出了一個煙圈,得意洋洋地說:「還有你家***馬柳平的好事呢!」

  「好事,啥好事?有好事也是輪上你胡書記,還能輪上我家的馬柳平!看他的腦水吧。」三姐不相信。

  「我的好事不能說,這是組織紀律!你家馬柳平的嘛,反正明天公社要找他談話,還不今黑夜就提前告訴你們,讓他明天也好有個準備,看到時該怎麼說話,不要像我今兒似的,高興的差點一頭撞在牆上,險些出了醜!你聽好了,啊,三女子,你家馬柳平要到公社吃公家飯了,還是個官哩」

  「光」的一聲,三姐手裡的碗掉在地上,雞蛋黃灑了一地,黃得那麼耀眼,濺了一褲腿!三姐也沒覺得,「你說啥哩?」,三姐反應過來,衝過去一把抓住胡雲珍的胳膊:「你才說啥哩?耍笑也不敢這麼耍笑,你可是咱村裡的一把手,叫人家聽見笑話哩。」

  「快放開、快放開,你的手上都是糊的雞蛋黃黃,小心臟了我的衣裳。」三姐連忙放開,老胡抻了抻有些發皺的袖子:「真是的,告訴你聽好了,聽好了,怎麼和我今兒一個樣樣地。實話告訴你吧,要不是馬柳平入黨不到一年,還沒轉了正,我的這好事也怕輪不上,先輪人家年輕的後生哩。這還是公社的王書記說的。你也不用幫著做飯了,先把你家的馬大隊長叫來,今兒的這兩瓶汾酒他也得出一半的錢,還有他的好事哩,憑甚都叫我出?!不行,兩瓶五塊六,他都得掏,誰叫你們家比我有錢。快去、快去,跑兩步。!」

  看來這胡雲珍不像是胡說,三姐急急忙忙跑出去找三姐夫去了。我問胡雲珍到底有啥好事。

  胡雲珍笑吟吟地說:「好事就是咱村裡出現了個吳永成,我又碰了上你吳永成,去年你到我家喝酒,給我提出了一些好辦法,這不村裡的人也發了,大隊的積累也多了!你不是告訴我省裡有文件,要提一批農村幹部到公社當幹部,吃皇糧。嘿嘿,今天這就兌現了。找我談話了,上午是公社的王書記,下午是縣裡組織部考察談話。沒想到啊,沒想到,我胡雲珍快四十歲的人了,還能到公社當幹部,真怕是夢勒,我家祖祖輩輩,也沒出過一個吃皇糧的,到了我這一輩,祖墳冒煙了,冒得還是青煙煙,真不敢相信哪!還是公社的副書記,夢也夢不見啊!」說到這裡,胡雲珍竟有些哽咽。

  稍停,我問他:「那我三姐夫呢?」

  「你三姐夫嘛,明天也談話,不過不用到縣裡組織部,就在公社。社企辦主任,他的命說好也好,說不好也不好。好呢成了國家幹部哩,不好就差幾個月預備黨員就轉正,要一轉正,我的這位子就成了他的了。人家王書記說上頭文件上要求用年輕的,有魅力的,他都夠格,就是因為這副書記要進黨委哩,必須是正式黨員,這一條把他卡住了。我也算幸運,差四歲,就沒我的事了。四十歲呀,人家這回上頭只要四十歲以下的大隊主要幹部,今年我都虛歲三十九歲了,週歲三十七,命大呀,我的命真好呀!要是我媽早生我幾年,哪有這種好事呀!」

  (今天全城停電,只好現在才發。對不起大家。努力再發一章!!)
longwang 發表於 2008-12-28 12:59
正文 74...胡領導要講話

  老胡十分感慨地說:「沒想到我這快四十歲的人了,也能當上公社的領導。你們別看大隊和公社就差那麼一點,那可是天上和地下的不一樣。大隊的支書算個啥?不過是個大隊幹部。到了公社呢,那大小就成了個公社領導了。高音喇叭上一喊,就成了領導講話了。那個味就是不一樣!」。

  這個年月從一個農村幹部一下變成端鐵飯碗的公社領導,的確是一件破天荒的事情。也難怪胡雲珍平時那麼矜持的一個人,還沒喝酒就這麼興奮。

  「縣裡這次提拔用人,主要以什麼為衡量標準。」等他稍微平息下來,我問。

  「聽公社的王書記說,這次縣裡用人主要看幾個方面,一是各大隊在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集體的積累增長和社員們的收入情況。二是是否能堅定不移地和中央保持一致,深入貫徹落實生產承包責任制,帶領社員們脫貧致富。三就是年輕、有改革的魄力了。咱大隊去年在集體積累和社員收入這兩項上全縣也是前幾名。所以這次咱們公社有三個指標,除了我和你姐夫,還有胡堡的一個支書,他這次是公社的養豬指導員。這裡面你的功勞不小呀,要不是去年你給我打氣,我當時還真摸不準這政策會怎麼變,人家其他大隊都在看著呢,就是不敢動呀。就讓咱搶了個先。這一步就搶到點子上了。」

  正說著,三姐夫也興沖沖地跑進來。稍停,三姐才進門。他們急不可待地讓胡雲珍又重複了一遍。兩人高興的都有些傻了。這時老媽已把炒好的菜端了上來,幾個男人圍在飯桌旁一邊吃一邊聊。

  「胡書記,今天天我們剛開始修房,村裡就有人胡說八道了。說什麼政策就要變了,又要土改斗地主了,誰有錢誰要倒霉了。胡書記,我覺得這種跡象不好。特別是你們就要到公社當領導的時候。縣裡肯定還要到村裡來考察你們,這可是和國家的政策唱反調啊!要叫人家縣裡領導聽見了,那對你們是啥影響?」我在桌上給老胡敲邊鼓。

  三姐乘機就把今天下午人們的議論說了一遍,「就這麼著,誰還敢好好幹活,都當懶漢得了。大家一樣窮,誰也不用眼紅誰家!」

  「這成球甚樣子了?!」胡雲珍呲溜了一盅,把酒杯重重一礅,「都成了甚球人了,自己不好好幹,平時懶得連球也吊不行,一點也不想動彈,家裡窮?家裡窮你怨誰?這種人最操蛋。這不是小問題!吃完飯我就在大隊的高音喇叭上好好說一下這個事。要不以後這中央的政策怎麼在咱村裡落實,誰還敢再聽幹部們的話?奧,我們兩個大隊主要幹部人家縣裡剛提拔了,就有人過來給我們臉上吐唾沫。日他娘的!!村裡還有不少人家,都是跟你家學的蚯蚓喂雞,剛有了點錢、得了利,就翻臉不認人了。我最噁心這種端著碗吃飯、吃完就朝碗裡吐唾沫的人了。甚球的些東西!!不要怕,你們放心的修,有我呢。明天我也挨著你們起上一院,也接上你們的自來水,看誰還敢胡球說?還反了天哩!」。

  空腹喝酒就容易上頭。胡雲珍半斤多酒下去,臉上明顯就帶醉像了,連我媽給他端上來的面也沒有吃,就跌跌撞撞走了,說公事要緊得趕緊剎一剎這股邪風。

  一會村裡大隊的高音喇叭就響起來了,傳出胡雲珍的講話:「今天我在這裡給全體社員說幾句吧。好長時間沒有給大家講過話了。有些黨的政策、國家大事,啊,你們甚也曉不得,不瞭解。村裡有些人就開始胡說八道了。今黑夜我就在這裡好好說一下這兩年咱們國家的政策和咱村裡的變化。

  這個一九七八年十一月吧,也就是前年,黨中央開了十一屆三中全會,全國人民很受鼓舞,啊,很受鼓舞。就在那一年,咱們那個大隊出了個能人,啊,出了個能人,就是吳有德家那個五兒,大號吳永成。啊,這個五兒,村裡的社員們都認得,就是去年後來又考上大學、到BJ唸書的後生。他那個腦子,啊,那個腦子就和梁山好漢那個什麼叫吳用的一個樣,賊精賊精的,寫得一手好字,文章也寫得好,還上過大報呢。那年他也就十七、十八,啊,十七、八歲的樣子。後生家閒下沒事就喜歡看報,咱們村上沒有啊,沒有怎麼辦呀?他就騎著個自行車跑到人家公社裡去看。當時是咱們公社的書記任力同志啊,啊,那會任書記還是咱公社的書記,他就發現了這個苗子好,這後生愛學習,不賴。耐耐心心得指導他的思想啊,傳達黨中央那個精神啊,工作那個細,不斷啟發,啊,開發、灌輸那個那個改革開放......農民勞動致富的......思想,對,啊,就是這個思想啊,後生家就.....豁然開朗了,啊,豁然開朗了,領會到了黨的精神,國家的政策。

  這小子回來就和我說了任書記的這個指示精神,啊,這個精神。其實我也早知道公社開會給我們這些支書傳達過,可誰也心裡沒底。當時連縣裡的大領導也是光看不說話。都心裡沒有底啊,這個致富怎麼搞呢?那時候這個觀念上還是落後,啊,還是落後。這也是林彪、『四人幫』一夥把人整怕了,儘管有想法,就是使不上力啊,精神來了,又吃不透,不敢動。

  還是吳家的五兒這個後生腦子靈,在家就偷偷的鬧起資本主義尾巴了,啊,不對,不對,應該叫家庭副業,他精我也不憨,啊,任書記既然傳了他指示,就不會教他幾招嘛,咱臉上不露,嘴上不說,心裡可是清清楚楚,啊,這小子搞啥我都看著,要不我這幹部就白當了。不出大的些事情,我也給你擔待著,難保這不是任書記教他的招啊。

  當然我也不是惦記著撈啥個好處呢,這麼些年的黨員幹部了呢,我主要是想啊,咱思想跟不上,人家後生家有想法,試試也好。啊,這就說到咱們隊上,那些個年大家都窮啊,就有這麼幾個思想落後的、見不得人家做營生的的,啊,眼紅的就來和我叨咕呢,說這個胡書記,這個資本主義尾巴割了多少年呢,現在吳家又開始搞,你咋不管管呢?啊,說這個吳家光忙著自家搞資本主義,隊裡跟工偷懶,不好好做地裡的營生,這算不算挖社會主義牆腳?啊,說這個吳家搞資本主義已經到了投機倒把的地步了,一個分錢十條蚯蚓收,瞎鬼弄上幾十天,賣給國家就成了幾百塊錢,是不是該批鬥了呢……那時候的耳朵啊,叫這些話灌滿了呢,怎麼辦?啊,和他們明說吧,不行縣上、公社上還沒開會傳達明確該怎麼辦,也不敢說句硬話。這幫吃飽了撐著的,就成天地裡幹活胡球說,吃飯端著碗也來哼哼,搞得我都煩了,我也沒好話打發,啊,就罵***:你們這幫憨松有完沒完呢?屁大個事兒成天囉嗦個沒完,你們能哩,能咋不也去一分錢收十條蚯蚓賣幾百塊錢去,會算賬不?不要麻球煩了,我心裡有數,這大隊是你當書記還是我當書記?幾句就罵的都不說了。

  可這回上頭號召你有本事的就耍你的本事,誰也不堵你的發財路。公社、縣裡在今年正月裡也都開會獎勵了冒尖戶,啊,國家鼓勵你發財了。你要好好地動彈,不要看見人家修房子,眼紅得你眼裡都要滴血哩,胡說八道什麼又要土改了,又要鬥地主了。你這是和中央對著幹,是反革命,再要叫我聽見有誰這樣胡說,我就叫基幹民兵把你們這些灰孫子們一繩子捆起來,送到法院,判你***個十幾年徒刑......」

  (講話主要內容根據書友「茗香四溢」提供,特此表示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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