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逐鹿1900 作者:仙人掌 (連載中)

otto544 2008-10-15 22:13:2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6 20380
otto544 發表於 2008-10-15 23:29
第一卷 劇變 031 【光杆統領】
  

    聶士成微微搖著頭,眼光看著堂屋門外的花園子喃喃地道:“大廈將傾,聶某豈能獨善其身?舉國皆戰,武毅軍又豈能再存那保存實力之念?恩相有言,如今之局雖有和談之望,卻也需軍事依仗。只有拼盡老本把洋人打疼了,他們才會收拾心情回到桌子上說事兒!放眼直隸戰場,誰能擔當如此大任?保存實力之語,前日可講今日休要再提!皇恩浩蕩啊!”

    “大帥!”李燾急忙站起來,走到聶士成面前,看著這張明顯清瘦許多的蒼老面容,看著他雪白的須發和眼神中的堅毅還有無奈,又一時說不出話來,只得訕訕地又回到椅子上坐下。

    有的話他能說嗎?他能說縱然列強被打回談判桌子上,提出的條件依然會相當苛刻、難以接受!談判可能會延續一年,而這一年時間里不是中國的軍力增強而是列強軍隊源源而至?他能說談判縱然開始,戰事卻未必能停,老毛子十七萬大軍枕戈以待,東北完全淪陷在即?!他能說這個國家的領導人根本就是混蛋,完全沒有抵御列強、為國民謀生路的心思?他能說對聶士成如今受到朝廷重視而改變初衷的事實作何勸說?都不能!

    聶士成很勉強地笑了笑,抬手指指李燾身邊茶几上的新官服,又轉眼看看部下將領們的新補子、新頂子,突然站起來邁動步伐,從左到右在眾人面前一一走過,目光也同時一一掃視過眾人,提聲道:“武毅軍當為天下各軍之表率!在座各位,當為全軍將士之表率!大清江山,指望那些親貴旗人是不成的了,還得靠我們,靠我們這支朝廷傾力供養的武毅軍!有些心思,如今私下里也最好不說,戰場上誰若存了此般念頭貽誤戰機,聶某絕不容情!”

    李燾心下暗嘆,聶軍門畢竟不是具有革命思想的人物,自己也就不能完全依靠他來實現理想了。試想,一個為滿清封建王朝效忠大半輩子的老軍人,怎么會成為革命者?!又如何會在那個朝廷危難之際置身事外?!在聶士成眼里,恐怕朝廷就是國家,太后就是整個民族四萬萬五千萬人!

    不能依靠又該怎么辦?真要眼看著武毅軍在天津拼光?不,得給這支軍隊留點兒種子!

    “大帥!”李燾再次起身立正,凜然道:“標下甘愿為大帥前驅!只是標下以為,天津之戰未決、和談未成,洋人的援軍必然越聚越多,最終為直隸三軍難以抵抗。再者,東北局勢日益惡化,老毛子全面入侵的意圖已然明顯,而東北我几無可戰之軍,不能不速速籌謀啊!如此看來,直隸需要兵力,東北需要兵力,兵力從何而來?標下請大帥將令,愿帶一營之骨干開赴東北,邊走邊擴充兵力邊訓練,以備東北變局之需!”

    “大帥,姚良才也愿往東北!”姚良才站起來,第一個附和了李燾的說法。他是面粗心細的人物,李燾的話剛出口,就醒悟到李燾為武毅軍保存一支精銳的意圖。說不得,將來武毅軍戰后重整時,李燾麾下的部隊就是骨干力量了!

    聶士成回到椅子上,揮手讓李燾和姚良才坐下,皺著眉頭思索了半晌才道:“東北之事不是聶某管得了的!尚需奏請朝廷才行。此議暫時作罷,靜候朝廷發話吧!”接著,他又提高了音量道:“諸位,當前戰事仍然緊急,今日來此目的,一是探望李燾,二是趁便討論戰局。來人,上圖!”

    親衛立即搬來一張案子放在廳堂當中,鋪開了地圖。聶士成首先走到地圖前,招手喚眾人上前看圖。

    姚良才趁著這陣亂紛紛的空隙,靠近李燾小聲道:“光翰啊,如今你姚哥可是光杆統領一個了。高老七那小子,把住他的兵光吃肉不啃骨頭,一門心思把那騎哨給您留著呢!”

    李燾心底明亮,作出熱情感激的神色,伸手拉了姚良才的手使勁握了握,同時朝他微微一笑后,轉眼去看地圖。

    聶士成假作沒聽見姚良才的低語,拉了李燾的胳膊道:“如今你是實授的管帶了,可依然是武毅軍的參議官,就算成了教導營,你還是參議官。李燾啊,不會因為在你這休養之地行軍議之事……”

    “謝大帥!李燾這几日憋悶得慌呢!”李燾果斷地打斷了聶士成的客氣話,此時打斷卻不是失禮而是尊重了。說著,他轉頭向門口的苟來順道:“來順兄弟,去取我近日寫的稿子來。”

    整整十天几乎不能言語,李燾除了苦思之外能作甚?他能將腦子中的現代軍事條令和操典整理出來,與武毅軍和這個世界的實際相結合,弄出了教導營的基礎條令和作訓大綱。

    聶士成滿意地點點頭,他相信李燾叫狗子去拿的東西必然有其價值,就如同李燾是當今武毅軍的重寶一般。不過他還是沉住氣,指點著面前的地圖道:“如今,毅軍在北倉、西沽武庫一線構筑防線,扼住北倉交通線,洋軍不得經北倉突入京師。城內,我軍和義和團攜手連日發起攻擊,力爭奪取鹽官浮橋西頭。如浮橋得手,老龍頭之敵就不能不退向河東,天津城防壓力就大為減輕,我軍陣線也就整然如一了。因此,在洋軍援兵到來之前,鹽官浮橋西頭必須拿下。此來就是向參議問計的!”

    地圖上明明白白地標示著,鹽官浮橋確實是如今敵我爭奪要點,也是據海河而守的關要處。

    李燾暗道:我有什么主意?還不是排兵布陣才能打下來?!不過,距離自己離開火線十天了,武毅軍還沒拿下鹽官浮橋,說明了什么?看來,自己這個新式軍人確實大有用武之地呢!

    “大帥,洋軍鹽官浮橋西頭陣地詳情如何?”

    聶士成抬頭看了門口的親衛一眼,那親衛就又拿了一份小圖,鋪開在大圖之上。

    “據查,浮橋西頭,洋軍配置了俄國海軍洋槍隊一個營、英國第七孟加拉步兵團一個半營;浮橋所有木板已經被鐵皮包鑲,橋東有英國威爾士火炮隊和日軍第五師團一個炮兵中隊提供火力支援,尚有英國第二十四旁遮普步兵團一部為預備,整體實力相當強大。反觀我軍,收復紫竹林后形成對浮橋西頭的三面合圍之勢,又大量敷設水雷阻止洋軍炮艦沿河而上。不過,連續進攻浮橋八日,損失上千卻未得寸進啊!”

    聶士成說完,一雙眼睛滿含期望看向李燾。

    “給標下一個步隊營,炮隊全力配合!”李燾拍拍桌子毅然說道。攻堅戰,他有的是辦法!

    馮義和插話道:“沒有一個營,只有姚總兵手里的高連山騎哨。”

    姚良才雙手一攤,滿面委屈地道:“這次,咱真成了光杆統領了。”

    這句話引來各路統領一陣嘆息,多少跟隨他們多年的老部下沒了!?哪路部隊不是損失慘重?不獨姚良才那一路啊!

    聶士成瞪了姚良才一眼道:“很快會整補給你的!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李燾啊,各路炮隊營你可以使用,但是要保障各方向的守備才行。步隊,確實沒有了,連抽調練軍也很困難吶!”

    李燾的心涼了大半截,很想頂撞聶士成一句——“武毅軍的骨血都要拼光了,還死撐個屁啊!?”可是他說不出口,不是因為聶士成是上官,而是為聶士成這種不計代價和身家來保家衛國的大無私精神折服。

    “高連山騎哨全部是毛瑟馬槍,比曼利夏的二子槍強了不少。而且建制齊全,以前也有步兵作戰經驗,可用。”馮義和在一旁老老實實地說著,仿佛高連山的部隊將來不會并入中路新營一般。說到底,高連山那哨人馬現在已經算是中路編制了。

    兩個老犟頭!李燾心里是又佩服又生氣,聶士成和馮義和還真是拿出家底了。他想了想,又道:“那也成,給標下五天時間整訓部隊就行!”

    聶士成搖搖頭,心道:但凡有辦法有時間,我這老頭子又何須來打擾你養傷呢!?不過老帥嘴里卻道:“日軍第五師團主力已經開到大沽口,很快就能投入天津作戰,因此,兩日之內鹽官浮橋西頭陣地必須拿下!”

    李燾心里喊著老天爺爺,苦著臉撓撓頭沒有說話,心里卻開始計較起來。依靠目前在鹽官浮橋西頭與敵對峙的力量,加上高連山的騎哨為預備隊,攻堅力量確實太過薄弱。可戰局發展到這一步,又不能不拿下浮橋西頭,這樣三面合圍的態勢就變成一條直線,武毅軍就能轉用一大半兵力到其他方向上,或者是將節余部隊稍微退后實施整補,以利再戰。這樣看來,就算再困難的局面,自己也要拿下鹽官浮橋!

    “兩日內拿下浮橋西頭陣地!大帥,交給標下吧!”

    聶士成默然不語,臉上神情卻不知是欣慰還是感慨。各路將領也帶著滿肚子的擔心卻一臉敬服地看著李燾沒有說話。

    他們相信李燾的承諾,因為這個年輕人制造了八里台大捷、制造了紫竹林大捷,他似乎是專門為制造戰爭奇跡而生的!他的威名在這天津戰場上已經能夠與聶士成相提并論!不,在火線上的那些官兵們眼里,李燾這個金剛似乎比聶士成大帥來得更親熱、更有威力!

    李燾自若地笑了笑,接過苟來順瞅這空子遞來的稿子,雙手奉給聶士成道:“大帥,標下懇請大帥在此戰過后,如若李燾還能活著的話,放手讓標下依照此書為大帥練出更強的武毅軍來!”

    “好!好!好!”聶士成一連說了三個好字后,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眼角道:“武毅軍,交到你的手上我聶士成放心!只是李燾啊,記住你還肩負著武毅軍的將來,戰陣之上保重自己為上。如若此戰實在不行,咱們放棄天津再圖后計也成啊!”

    李燾挺直了腰板,規規矩矩地向聶士成行了個舉手禮。
otto544 發表於 2008-10-15 23:30
第一卷 劇變 032 【海光古寺】
  

    承蒙編輯大人厚愛、各位讀者支持,《逐鹿1900》本周三江封推,今晚零時十分沖榜,望方便的朋友大力支持。先獻上今日第二更,晚間還有一更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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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聶士成握了李燾的手,凝視年輕人已經開始結痂的臉,半晌才嘆道:“士成老了,真的是老了,不堪回首想當年啊!說說看,你准備如何打下鹽官浮橋?”

    李燾瞟了一眼地圖道:“具體戰法尚需標下去實地看過才能決定。不過在兵力不足的條件下攻擊敵方堅固設防陣地,無外乎集中優勢火力和出敵不意兩點。出敵不意,李燾准備以夜戰制敵;集中優勢火力,就要看我們各路炮隊以及西機器局的劉技師了。”

    “何解?”聶士成疑惑地問道。

    李燾作出自信滿滿的神情微笑道:“夜間炮火覆蓋和夜間抵近射擊支援步兵進攻,我各路炮隊營似乎還未曾嘗試過,具體效果如何還需拭目以待,這是其一。其二,前日給了劉先生手榴彈的圖樣,卻不知他有否試制出來?如有,則可當即利用;如無,則捆扎藥包用火炮彈藥信管發火,靠人力爆破敵軍陣地。爆破戰法標下會教授右路騎哨,雖然倉促了一些,卻不失為一個補充的戰法。”

    聶士成興許并沒有理會到李燾話里的意思,只是見這年輕人如此有把握的模樣,不禁欣慰地點點頭,又見各路將領的神色里分明在說“這小子的花樣又翻新了”,乃笑道:“那事不宜遲,立即去海光寺!”

    天津城南門之外的官道兩旁,河網縱橫,坑塘密布,頗具澤國水鄉的江南風貌。南門外三里就是海光寺,這里曾經是康熙和乾隆的駐蹕之地,如今卻是西機器局的所在。自戰爭爆發后,機器局大部員工已經撤離,只留下一些志愿堅持生產以助抗戰的員工,劉大印正是這些愛國技朮人員中的領頭羊。

    李燾跟隨聶士成等人乘馬來到此地,驀然想起“海光寺”這個名字似乎在哪兒聽說過?苦思之下豁然開朗又暗自慶幸!九日的八里台之戰保住了南線,也保住了機器局和海光寺,那么以后,自己還有法子保住這里不成為東洋鬼子中國駐屯軍的司令部嗎?!

    胡思亂想間,身著工裝的劉大印已經迎了出來,一番見禮后聶士成就直奔主題道:“劉先生,前日參議所繪手榴彈草圖,如今可有制成?”

    劉大印含笑向比自己略矮了一些的李燾點點頭,算是招呼了一下,也算是認可李燾此來實踐了那日八里台小廟的承諾,這才轉向聶士成道:“回大帥的話,手榴彈樣品確已制成!因機器局總辦大人不在局內,兼且該批樣彈未經最后測試,遂尚未回報于大帥。”

    “有多少?”李燾興奮了,他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來此的,主要還是想解決炸藥包的問題,卻沒有想到劉大印果真能耐,短短十多天功夫就制出一批樣彈來。既然是成批的樣彈,想來初步的測試已經過關了吧?

    劉大印似乎感染了李燾的興奮,邊伸手請客進辦公室邊笑著說道:“八十枚,前日測試用去三枚,現余七十七枚。”等眾人進入后又快步走到書台前,拿起一張紙徑直遞給李燾。

    李燾猜想那一定是測試數據,渾然不顧自己一副猴急樣,也不管身邊尚且有聶士成和各路統領在,抓過那紙展開就看。匆匆瀏覽后突然一聲“喲嗬”怪叫,喜道:“啊哈!成了,成了!洋鬼子要遭殃了!”

    聶士成湊過來,從李燾的肩膀上方看去,只見上面用洋人的鵝毛筆寫著一行小字,老花眼的大帥嘆了一口氣,無奈笑道:“李燾,莫要光顧自己樂呵,也給咱們這些老頭子說道說道。”

    李燾笑逐顏開地拉了一把身邊的劉大印道:“還是由劉先生來說,他是功臣,最大最大的功臣,我要是皇帝……”

    “放肆!”聶士成勃然作色,厲聲喝斥的同時“啪”的一拳砸在劉大印可憐的書台上。

    旁邊的姚良才反應很快,立即拉了拉還沒回過神的李燾,向聶士成道:“大帥,光翰興奮過頭一時失言,所幸此處沒有別人,請大帥息怒,息怒。”

    李燾這才明白自己錯在哪里!想想自己的那個時代,意氣風發的年輕軍校生時常把“如果我是誰誰誰,就會咋樣咋樣再咋樣”挂在嘴里,已經說順口了。縱然來到這個年代后已經分外注意,卻在得意之時忘了形,現出孫猴子的尾巴來。在此時,那“我要是皇帝”五個字就當得起全家砍十回八回腦袋!

    咋辦?認錯唄!請罪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大帥,標下失言,失言了,請大帥責罰。”說著,李燾從得意忘形變成誠惶誠恐的模樣,低頭看著地皮子,等候發落。

    聶士成雪白的眉頭挑動了几下,突然放緩語氣道:“聶某果真老了,方才你等說什么來著?良才,你說說,方才你們說了什么?是參議官在說嗎?”

    姚良才忍住笑,正兒八經地抱拳行禮道:“回大帥的話,方才參議說得小聲,標下沒聽真切。”

    劉大印和其他各路將領也紛紛搖頭道:“沒聽清楚呢,參議官你再說說看。”

    李燾哪里不明白眾人都在為自己開脫的?忙道:“標下方才說,請劉先生給大家解說手榴彈實彈測試的結果。”

    一句大逆不道的話引起的風波輕輕地過去了,卻在劉大印這個留美童生腦海里刻下烙印。李燾是真正的設計者、發明者,卻絲毫不居功,反而真情流露地將自己這個制造者推上首功的位置。此人可交,可深交,可作生死之交!

    “此番試制手榴彈,前后經過兩番測試,共用去原始樣彈一枚,批量樣彈三枚,綜合數據如下。彈重0.9公斤,采用模鑄預制破片生鐵彈體和手持木柄,裝藥為TNT烈性炸藥,裝置拉發延時信管,可保証拉燃后投擲至40米遠處爆炸。破片殺傷半徑4米,平均破片1000余塊,實在是近戰利器!”

    劉大印拖長聲調的話講完,首席技師辦公室里卻是一片沉靜。老將們都是滿眼的喜色互相看著,張開嘴巴就是說不上話來。血戰了這么多天,傷亡了萬余兄弟,今天總算看到一絲戰勝的希望了。

    李燾用鼻孔發音“嗯”了一聲,眾人才從激動中清醒過來,聶士成沖劉大印抱拳施禮道:“劉先生吶,聶某當立即向朝廷表奏您的大功,這,可是天大的功勞啊!”

    劉大印連說“不敢”,拉了李燾擋在身前道:“大功還是李參議官的,沒有他的發明,卑職可想不出這么簡單就能造出如此威力的步兵武器。”

    李燾見兩人有越說越“離譜”的傾向,忙道:“劉先生,這些手榴彈我今日就取走,前線戰事激烈,鹽官浮橋之戰,正好用上這些手榴彈。”

    “不成!”劉大印斷然道:“不成啊參議大人!樣品只有一批,大量制造的工藝流程還在制定,生產所需機器還在設計制造當中,成品性能測試的批量也不夠。如現在投入實戰使用,萬一質量出現問題,傷的可是咱們自己人啊!”

    “戰事緊急,也只有便宜行事了!”李燾自然不肯放棄自己的打算,承擔了奪取浮橋的戰斗任務,他巴不得機器局里的手榴彈再多一些呢!

    聶士成等人是知曉李燾的處境和心意的,在目前戰局壓力下,就算賠上几條命在性能不穩定的武器上,也要利用這手榴彈建功,扭轉不利局面。打仗的人,此時那里還能去計較安全不安全的問題呢!?

    “劉先生,我看就先投入戰事中測試吧?總歸要用,此時正是生死存亡的關頭上,不能不用吶!”聶士成說得鄭重,語氣中帶著不可置疑的威嚴。

    劉大印尚且囁嚅著想反對的話,李燾就靠近他道:“劉先生,還有一事至關緊要。火線上需要一種五公斤TNT藥包,外皮需能防水、防火、防潮,暫時嘛,采用炮彈長信管,裝定延時8秒,也是拉發機構。明日正午就要十個左右,就請劉先生多多費心了。”

    “李參議官,你太見外了!國戰關頭,我劉大印恨不能上火線跟洋鬼子拼命!明日一早,定將您需要的炸藥包送到!”劉大印說著,懊惱而激動地摘下眼鏡,將眼角的淚水拭去又道:“洋鬼子前日使用列低炮,滅絕人性啊!幸得您指揮炮隊將其摧毀,天津軍民才免遭其繼續涂炭!參議官,您休要再說見外的話,大印在此安全得很,您卻在戰場上出生入死、屢建奇功!想及此,大印慚愧、慚愧!”

    劉大印這番話一口一個參議官,自己卻自稱“大印”,又把李燾說成了神人捧上了天,那嫩臉皮的李燾怎生扛得住?頓時羞了個面紅耳赤。

    聶士成見李燾羞怯,心下卻更加歡喜李燾的謙遜性子。他看看劉大印,又看看李燾,突然撫掌笑道:“你二人惺惺相惜,一個發明一個制造,一個在前線拼殺,一個后方造槍造炮,當真是天生的兄弟命啊!聶某看,不如你二人換個年貼八字吧!?”

    李燾明白聶士成的話意,卻見人家劉大印年已四十,自己才二十啷當……

    “謝大帥提點,如若李參議官、不,李兄弟瞧得起我,咱們擇個大吉之日,歃血盟誓、結為兄弟如何?”

    那劉大印卻也覺得高攀了李燾,人家是相門宗族,是軍中豪杰,又懂發明創造,正是劉大印這種不太得意的“工匠”想巴結都很難的人物!此時聶士成一說,就算劉大印平時對人際關系不如制造軍械稔熟,也是喜不自勝,趕緊出口說定了此事。

    見首席技師如此積極熱情,李燾卻是暗暗叫好!忙拉了劉大印的手親熱地道:“劉哥,眼前戰事緊急,改日兄弟我一定備好香案水酒,請得大帥和列位大人為証,您我今后同生共死,相互提攜,為咱們中國也作出點實事來!”

    這話簡直對了劉大印的胃口!兩人就這樣親熱地拉著手,引著眾人去倉庫提了手榴彈和剛修復的兩挺馬克辛(八里台繳獲的)后,依依惜別。
otto544 發表於 2008-10-15 23:30
第一卷 劇變 033 【軍心可恃】
  

    右路親騎哨長高連山看到一行人馬遠遠過來,立即跳了起來,右手拇指和食指放進嘴里,打出一個響亮的唿哨。

    頓時,騎兵們牽馬挎槍從各個角落中涌了出來,自動地排列在破爛的街道兩側。官兵們個個一臉興奮,滿眼期待卻靜靜地看著南面那群人;馬卻在這個大熱天里不太識趣兒,刨蹄子的、噴響鼻的、甚至于很不滿意在太陽下列隊等人而引頸長嘶的,鬧了個不亦樂乎。

    高連山虎洶洶地叉腰站在街中央,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一哼鼻子吼道:“你媽拉巴子的,存心讓老子丟臉啊!?”他不是沖人吼,而是沖那長嘶的戰馬吼,吼過之后又緩了神色,愛憐地伸手撫摸了一下那匹戰馬的脖子。說來也怪,那馬頓時不吼了,安安靜靜地看著高連山,眼神子里也露出溫情來。

    聶士成一行愈發走近了,只見高連山拍拍馬頭,轉身對著聶士成的來路,抽出長馬刀高高舉起,同時喊道:“大帥!大帥!”

    八十三條漢子也抽出雪亮的馬刀高高舉起,齊聲高呼:“大帥!大帥!”刀光閃亮、聲震四方,這支小小的騎兵部隊,卻也爆發出如山氣勢來。

    聶士成遠遠地揚揚馬鞭,對這支臨戰前有如此高昂士氣的部隊格外的滿意。他轉頭對身邊的馬隊統領邢長春道:“長春吶,馬隊五營的士氣可比不上這左路親騎呢!”

    邢長春年約五十卻矍鑠得很,臉形細長而下巴寬,鼻梁也拉得有些長了,偏生又有一張厚唇大嘴,著實是一副馬臉。不過,馬隊統領長著馬臉倒也般配。此時聽大帥如此說起,心里雖然有些不太痛快,卻也裝作豁達地道:“回大帥的話,這右路騎哨如今不一般了,眼看著跟著金剛參議大人,沒這股子勁頭能成嗎?”

    聶士成興許也覺得方才的話傷了邢長春的臉面,乃笑道:“正是,正是如此。”說著,他勒了馬等著李燾上來,用馬鞭指著牽馬的苟來順道:“李燾啊,前面有群狼崽子,你要是不能策馬疾馳,小心駕馭不了這幫子人呢!”

    只會坐馬不會騎馬的李燾頓覺尷尬,又不敢在馬背上使勁挺腰敬禮,無奈之下只能厚著臉皮笑了笑。

    右路騎哨的漢子們還在高呼“大帥!”高連山也覺得兄弟們給自己長臉了,頗有些興奮,卻聽身邊有人大聲道:“大人!您看那是不是參議大人?”

    高連山一聽聲音就知道,說話的人正是那晚在東局子發現李燾的家伙,忙向聶士成那邊一看,可不是嘛!大帥身邊那年輕人不是霹靂金剛是誰?!數數武毅軍上下,能跟那班老頭子混在一起的年輕人,除了參議還有誰?!

    他正要跑上前去打話,卻聽自己的隊伍已經出現了混亂,有人喊著“大帥!”有人喊著“參議!”有人喊著“金剛!”有人喊著“炮神!”這一來倒是喊李燾的人比向聶士成致敬的人更多了几分。當然,方才的威勢也隨著雜亂的喊聲而蕩然無存。

    臉紅到脖子的高連山跳著腳地吼道:“別喊了!別喊了!”

    可是,他手下的兄弟們比吃了興奮藥還興奮,不僅僅在喊,而且在紛紛說道:“好啦好啦,參議大人一回來,這洋鬼子又要倒血霉嘍!”“誰說不是?洋鬼子碰上參議大人一回就倒霉一回,連他娘的毒氣炮也沒用!”“兄弟,聽說教導營可是只要四十個騎兵的,還是金剛大人的親衛騎兵呢!”

    亂套了,完全亂套了……

    這邊,馮義和、姚良才二人不約而同地夾馬加速,又互相察覺了,尷尬地笑笑。

    馮義和沖姚良才一抱拳:“姚總鎮,請。”

    “馮胖子,您是軍門大人,您請。”姚良才回了一個抱拳作禮。

    兩個互相看著,突然齊齊爆發出一陣“哈哈”大笑,又頗有默契地轉向李燾,還是馮義和先說道:“光翰老弟啊,如今這騎哨可是您的隊伍了,您請。”

    李燾只覺得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哪里有上司中路統領跟下級新營管帶如此說話的?他忙示意苟來順扶他下馬后,立正道:“標下立即前去整頓部伍,請大帥和軍門稍待。”

    聶士成“呵呵”一笑,調轉馬頭道:“這里就交給你了,老頭子們也不瞎參和,該怎么打你就怎么打,隊伍該怎么整頓你就怎么整頓!義和,你的中路各營管帶,快快來此向參議官報到問安吧!?”說完,他不等馮義和回答,雙腿一夾,呼喝了一聲“我們走!”催動著戰馬疾馳而去。

    李燾見老帥如此年紀還這般矯健,不禁暗生好生學學騎馬的念頭來。

    “標下教導營火力連連長高連山參見管帶大人!”

    高連山中氣十足的報告聲將李燾的思緒從老帥身上拉了回來,實際上,他也被高連山的大嗓門小小地驚了一驚。

    也難怪人家高連山,作為教導營里唯一確定了的連長,他如今在武毅軍里比那些正兒八經的管帶官還吃香!無數的漢子們眼巴巴地看著他、求告著他,希望能夠走他的路子進教導營哩!就連他一直羨慕的葉長生管帶,如今看高連山的眼光也帶著一些不自在了。反正,高連山是香餑餑了。

    李燾回頭一看,高連山扎著馬哩!他走近兩步拉著高連山的胳膊道:“高連長,咱們教導營以后不興這個!都是為國家打仗,都是為這片土地流血、流汗,咱們不分彼此,也沒有誰尊貴、誰低下的區分。唯一的上下級職務關系,也是為了更好地組織軍隊,打擊洋人。您說是吧?”

    高連山沒料到李燾一來就是連珠炮般的大道理,一時愣在了當場。可是,那些道理聽著怎么如此順耳、如此暖心、如此地讓人熱血沸騰呢?!

    李燾拉了高連山的手走到更加混亂的隊伍前站定,看著一個個巴不得自己和管帶沒有身份界限,可以“親密接觸”的戰士們,他的心也一下子就熱乎起來,還是跟這些與自己一般大的兄弟們在一起好啊!

    他伸手摘了自己的新帽子,理了理腰上緊扎的皮帶,整整嗓子正要開口說兩句的,卻聽高連山吼道:“站隊,站隊!媽拉個巴子的,這個樣子象啥話?!不是給老子……不、是給管帶大人丟臉嘛!”

    腳步聲、馬蹄聲混雜在一起,很快又恢復了平靜,八十多條漢子和八十多匹戰馬很快就恢復了隊列。

    高連山滿意地背著李燾笑了笑,突然又抽出軍刀,一個標准的向后轉面對李燾,軍刀呼的一聲凝在面前片刻,又有力地向右下方一甩,寒光拉出一條弧線,動作瀟灑之極,正是標准的德制撇刀禮。

    “報告管帶,教導營火力連集合完畢,應到八十四,實到八十四,請管帶訓話!火力連連長高連山!報告完畢!”

    李燾這次可愣住了,他想不到這高連山把德國現行的軍事條令執行得如此之好!難怪連聶士成都夸贊這個連長有本事呢!錯愕片刻后回過神,他微微向高連山點點頭,一個立正舉手禮后提著有些沙啞的聲音道:“請稍息。”

    高連山卻也是一愣,他的管帶在舉手投足間,在短短的三個字回復中,展現出來的是那種習慣成自然的氣度,甚至比那些德國退役軍人還標准、還威風!如果說之前高連山對李燾很服氣的話,現在就是服氣到不行了。不過他也有些得意,前后兩種報告問安法子,顯然后一種更對管帶的脾性。

    “弟兄們,武毅軍教導營火力連的戰士們!剛才,你們和你們的連長給了我一個很大的驚喜。在你們身上,我沒有看到舊軍的腐朽習氣,只看到一支生氣勃勃的精銳部隊!在此,我李燾很激動很高興,也就不多說什么了,在交代戰斗任務之前,只約法三章。”李燾站得筆直,還布著血痂的臉上充溢著興奮的紅光。他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也試圖讓聲音更宏亮一些,然后才繼續道:“第一,在教導營里沒有尊卑之分,只有職務的區別。沒有大人、沒有老爺,官長和士兵,大家都是兄弟,是在戰場上互相幫助、同生共死的兄弟,是比親兄弟還親的兄弟!記住,我們是戰友!”

    隊列里不可避免地發出了“嗡嗡”聲,不過李燾和高連山在交換眼神后,都沒有制止議論的意思。如果說火力連執行德式操法很有成效,已經打破了一些舊傳統的話,如今李燾的講話更是在官兵們心里掀起了巨瀾。

    “第二!”李燾等議論聲平息一些后又道:“在教導營里,絕對禁止官長打罵下級!如有發現,立即調出教導營!第三,武毅軍是國家的軍隊,是老百姓用血汗供養的精銳之師,我們領到的餉銀來自老百姓交納的稅賦,老百姓就是咱們的衣食父母!咱們的兄弟姐妹、父母雙親也是老百姓!因此在教導營里,嚴禁出現欺壓百姓的任何行為,否則,軍法從事!”

    隊伍里沒有出現議論聲,李燾從一張張尚且年輕的臉上看到被尊重的感動,看出覺悟到肩負責任的肅然。

    “聽明白沒有!?”李燾像是回到了自己從前那支充滿朝氣的部隊,不由得把聲音提高到極限問了一句。

    “聽明白了!”回答聲是整然的,甚至震得街道兩遍的房屋微微顫抖,一些瓦當處殘留的沙土“簌簌”而下,落在戰士們的頭上、身上,落在他們身邊的馬背上,卻是連人帶馬紋絲不動。

    李燾瞟了一眼身邊的高連山,似乎是自言自語道:“軍心可恃!”
otto544 發表於 2008-10-15 23:30
第一卷 劇變 034 【白面幫帶】
  

    即便是在七月火辣辣的太陽下,管帶官葉長生也穿得整整齊齊,一身深藍色的官服干干淨淨,頭上的帽子也是端端正正,甚至在下巴處系了帶子。似乎此時沒有炎熱,這天津也沒有戰爭一般。實際上汗水就順著他的額頭往下流,背心也早就浸透,在深藍色的衣服上留下更深色的印子來。

    有著一張白皙的國字臉的葉管帶官,始終保持著在日本成武學校就學時的作風,以自己軍官的身份為榮。此前,他對別的管帶、幫帶、哨官們是不大看得起的!就拿高連山那個家伙來說吧,就算那家伙是有些能耐,可平時在隊伍里就有些稀里嘩啦不分上下了,哪里是軍官模樣?!快三十的人了,有錢就請兵油子們吃喝,到現在連媳婦兒本都沒有,這也不是一個軍官端正嚴謹的作風嘛!

    可現在不同了,看不起歸看不起,羨慕歸羨慕!武毅軍上上下下在大戰正酣之際也沒少議論一個話題——新營和新營管帶。葉長生知道、清楚、明白!他也想進新營啊!

    想一想就有些兒窩火!八里台一戰,葉營擔任第一線守備,是待在陣地上挨打的角色。全線反擊時,步兵哪里有高連山那小子的騎兵跑得快?也沒撈上多少戰功!紫竹林一戰,高連山從張家碼頭橫掃洋軍,配合后路打了個漂亮仗,又沒葉營的份兒!現在,高連山是堂堂正正的教導營了,又要跟著參議官攻打鹽官浮橋,他***運氣咋就那么好呢!?

    邊走邊想的葉長生還嫉妒一個人,就是身邊的中路炮隊營管帶馬國寶。武毅軍各營是越打越小,他馬國寶倒好,中路炮隊營是越打越大,從大小炮三十二門打到現在的六十門,營頭里五百號兄弟現在變成九百多號。為啥?跟參議官貼得緊啊!以后武毅軍總統炮標標統的位置,估計就是這馬國寶的!

    唉!看來,以后就得跟著參議官,只有這樣才有機會建功呢!

    馬國寶停住了腳步,隨手拉了拉葉長生的袖子,指著前方道:“前面啥事?看看去!”

    葉長生抬眼一看,前面街道兩邊站了兩排騎兵,一個個都瞪大眼睛看著什么?

    兩人不約而同的加快了腳步,他們本就是來尋參議官領受協同作戰任務的。

    李燾側身匍匐在街道中央,右手提著馬克辛重機槍的一條腳架,正在向火力連的官兵們教授進攻戰斗中的技巧。紫竹林之戰中他親眼看到:官兵們連攜槍躍進的基本方法都沒切實掌握,那日的几個機槍手還將機槍抬在肩上前進,那不是招鬼子的子彈嘛!?

    “……敵前躍進的重點在時機,攜槍的方法也極大影響躍進的安全和機槍投入戰斗的及時性!攜槍躍進分為提槍、拆槍、推槍三種,在地形隱蔽的敵前、躍進距離較大、隨時可能開槍投入戰斗的情況下采用提槍式。班長下達口令后,射手固定高低、方向機,提主助鋤;副射手和第一彈藥手分列左右,提左右腳架并攜帶部分彈藥;三人協同以低姿快速前進。與此同時,機槍班其他戰士作散兵線沖擊姿態跟隨前進。拆槍,在地形復雜,難以通過,且敵距離較遠的情況下實施……推槍,在敵火力下短距離匍匐前進時采用。機槍一班准備!”

    穿著嶄新官服的李燾站起來,身上的衣服卻已經是臟污不堪了。他卻沒有在意這些末節,等剛剛從騎兵暫時轉成步兵,又接受了馬克辛重機槍基礎教習的七名戰士就位后,蹲在他們身邊指著前方的街口道:“前方兩百米處,敵機槍火力點一個。全班注意!以提槍躍進和推槍躍進組合,迅速推進到敵火前八十米處占領發射陣地,做好戰斗准備!執行!”

    “班長”立即大聲道:“是!”接著就快速固定方向機和高低機,提了主助鋤,帶領七個人以方才教授的提槍躍進法攜槍前進。這位班長,正是火力支援連此前唯二摸過馬克辛的高連山,他的副射手則是管帶的護兵苟來順。

    跑出五十米左右,高連山一聲“推槍前進!”機槍班七個人同時匍匐在地,以戰斗警戒的姿態向前運動。接著,他們就接近了預定陣地,很快架好機槍做好擊發准備。

    李燾掏出尚未還給胡殿甲的懷表看了看,一百二十米的距離,兩種躍進方式,花了接近三分鐘的時間,離及格還有相當距離。他抬頭看看耀眼的太陽,心一狠嘶啞著聲音吼道:“機槍一班,再來!”

    一旁的葉長生默默地看著,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麥克心炮戰法教導,有著一定軍事素養的管帶相信,目前參議官教授的戰法相當的成熟!只是官兵們沒有熟練掌握罷了,假以時日……新營一個火力支援連、三個步兵連,最少將裝備麥克心炮四門,可怕啊!

    馬國寶也動了心思,不過他是在目睹重機槍戰法后,覺得應該把自己炮隊營的機槍和射手編制到新營中來。巴結參議官也好,為提高武毅軍戰力著想也好,為自家兄弟進新營鋪路也罷,反正這個事情得做!

    李燾已經看到葉長生和馬國寶,可他故意裝作沒看見,自然也就沒有打招呼了。等高連山等人帶著一身汗泥終于達標后,又是機槍火力掩護下的爆破組進攻演練。機槍正面壓制,爆破手側翼迂回、利用地形地物接近目標……當然,此時的爆破手們已經認識到了手榴彈的威力,自然也知道炸藥包的威力。“霹靂金剛”咋來的?武毅軍的人都知道!

    “都有了!原地休息,就剛才的戰法演練進行討論!連長高連山,排長黃毓英、孫福貴出列!”下達完命令,李燾向連、排長招招手后,轉向葉長生和馬國寶低聲笑道:“二位管帶大人久等了,戰事緊急,臨陣磨槍啊,請見諒。”

    馬國寶殷勤地上前一步,幫李燾拍打著身上的泥土灰塵,邊拍邊道:“參議大人,聽軍門(馮義和)說,這次您要讓咱大炮上刺刀,抵近射擊支援進攻,全營上下啊個個摩拳擦掌的,就等著您的命令呢!”

    葉長生暗暗冷笑。看馬國寶一臉粗豪的摸樣,也不顧自己的大肚腩子,躬著腰給參議官拍灰土,那模樣怎么就有點惡心呢!?不過他心里這么想,嘴里卻道:“參議官,我營奉命配合新營作戰,但有任務,請盡快訓示下來。”

    話剛出口,葉長生就后悔了,不禁暗罵自己:葉長生啊葉長生,你怎么能這樣硬邦邦地說話吶!?不是想好了要投新營的嘛,干幫帶、干哨官都行!這話一出口咋就變味道了呢?

    李燾微微一笑,轉身指著鹽官浮橋方向道:“那我們去前面看看,地形、敵情還是要掌握的,看過之后咱們再來合計戰法。”說著,他朝苟來順吼道:“苟來順!安排人手將戰馬遷移后方,照顧好那箱手榴彈!”

    “是!”苟來順興奮地跳起來立正應答,似乎營長能夠在兄弟們面前喊自己的名字是一種榮耀一般。何況,營長還交代了任務呢!

    李燾轉向拍完灰土的馬國寶道:“馬管帶,您的炮隊鏡借用一下。”

    馬國寶呵呵一笑,指著身后的戰馬道:“參議官,您怎么能缺了炮隊鏡和羅盤呢?這不,前些日子八里台有繳獲,我給您帶來了。”接著,他拉了李燾一把走到一邊,壓低聲音道:“參議大人,有個事兒還得參議大人……”

    拉人情,賣面子的來了。

    李燾不動聲色地道:“請講,馬哥,您我兩個私下里兄弟相稱好了。”

    “呵呵,那好,那敢情好咧!參議、李兄弟啊,是這么回事兒,我有個親弟弟也在炮營,這些天死皮賴臉地磨著我找您,他想進新營火力連,您看……”馬國寶壓住話尾沒說,胖乎乎的臉上卻把那話說了個通透。

    媽的!把老子的新營當成啥玩意兒了?!管帶的弟弟塞新營來做啥?!老子這里不是收容所!李燾在心里大罵著馬國寶,面子上卻笑道:“馬哥,您弟弟就是我兄弟,按理說進新營肯定沒問題,可是新營面臨惡戰吶!”

    馬國寶脖子一梗,抖動著臉上的橫肉正色道:“沒惡戰他還不來哩!李兄弟啊,人我帶來了,你看著中意就留,不成就讓他滾蛋,絕不勉強。咱們是兄弟,咱們的交情是咱們的交情,跟他不沾邊,對不?”

    李燾還沒回答,就見著管帶回頭吼道:“馬國強,滾過來!”

    李燾轉眼一看,迎面來人怎么很是眼熟?喲!這不是那腿部受傷的炮勇兄弟嘛!原來、竟然……是馬國寶的弟弟!這樣的漢子!要了,要了!

    他連忙迎上去,拉住正要扎馬的馬國強道:“原來是兄弟你啊!怎么樣,腿傷如何?”

    馬國強見自己扎馬請安不成,忙站得筆直地大聲道:“回大人的話,小的皮子粗實,好利索了!”

    李燾皺皺眉頭,指著街邊正在休息討論的火力連道:“戰士馬國強,先去那里學規矩,學好了再來找我!”

    馬國強高興地應了一聲跑向火力連的人堆兒,跑出去几步想想不對,又停住、轉身,還是漂亮地扎馬道:“謝大人提點!”這才覺得禮數周全了,勉強能夠表達自己的意思了……屁顛屁顛跟新營兄弟扎堆子去也。

    旁邊熱心的葉長生拿著冷眼看了半晌。馬國強的事兒著實刺激了他一把,此時不進新營,更待何時?在這里跟參議說好,軍門大人那里倒是很好交代,拿下新的委扎子也是輕而易舉的事兒!不能等了,再等,恐怕新營里位置就填滿嘍!

    想及此,葉長生咬咬牙,微紅著白皙的臉走近李燾,恭敬地抱拳作禮道:“參議大人,長生也有個事兒求您,您看方便否?”

    這家伙也要塞人進新營?李燾心道:今天可是趕齊了。

    “葉大人請講。”

    葉長生一狠心,在李燾面前站直了,一并腳跟道:“標下葉長生,愿投新營李大人麾下效力!請大人收納!”

    李燾一愣,這馬國寶是送兄弟,你葉長生把自己個兒送來了!?管帶官啊,咋安排?還得那個鳥朝廷有旨才行!

    見李燾沉吟不語,葉長生急道:“請大人考察標下,如果合格,標下愿意當哨官,當排正也行!軍務處的手續標下自信能夠辦好,請大人無需在意。”

    李燾看著葉長生堪稱英俊的臉龐,心念一動,拉了他的手笑道:“如果能成,李燾當向軍門和大帥稟明,委屈葉大人到新營就任幫帶如何?”

    葉長生大喜,又腳跟一并行了一禮,嘴巴卻因為有些激動說不出話來。
otto544 發表於 2008-10-15 23:31
第一卷 劇變 035 【連續突擊】
  

    太陽西沉,天色漸晚,被晚霞映得紅彤彤的鹽官浮橋西頭戰場上一片沉寂。

    “狗日的洋鬼子!”

    李燾趴在掩體后恨恨地罵了一句,只因洋人的精明給他的作戰想定制造了相當大的麻煩!

    鹽官浮橋橫跨海河東西,原本是由七條木船為基礎,上面鋪就木板搭成的,長達七十多米的浮橋。是連接天津老城廂和河東地區的咽喉。

    洋人們顯然很重視浮橋的安全性,從各個方面給予了充分的保証。

    兵力上,浮橋西頭有兩個半營的英、俄部隊,東頭有炮兵支應,尚且預備了不少于兩個營的印度步兵。這樣的力量用在野戰上,就算武毅軍最精銳的前路一齊用上,也未必抵擋得住!因此,這個橋頭堡牽制了武毅軍尚存的大半兵力,而從張家碼頭到八里台一線,只能交給練軍、老淮軍守備,尚且是岌岌可危的形勢。要不,聶士成也不會那么為難地交這任務給李燾。

    地形上,洋鬼子絲毫不顧及天津人民的生命財產,因為他們本來就用不著想這些個問題。因此,在洋軍在浮橋西頭的半弧形陣地周圍,制造了一個平均兩百五十米的無人區、無房區、無障礙區。洋人掃清了射界,躲在堅固的工事后面射殺毫無遮蔽的進攻者!須知,這鹽官浮橋東西兩頭的街區,都是天津的繁華鬧市,洋鬼子們這么一燒、一拆,遭殃的還是天津人。這就難怪前几天武毅軍的進攻會遭遇巨大的損失了!

    守備上,洋軍構筑了街壘和急造碉堡結合的筑壘工事。這塊東西大約五百米,南北大約八百米的地域內,還有著一個天然的掩蔽地形,那就是鹽官浮橋兩頭,海河東西兩岸都有的河堤。河堤高出浮橋十多米,浮橋橋頭被洋鬼子控制了五百米,這就將河堤下的小小空間制造成武毅軍炮火的打擊死角!甚至,如果武毅軍火炮不前移,那么將無法有效射擊鹽官浮橋,截斷洋人在河東的援兵交通!

    再看浮橋。原本的木船被鋪上了一層鐵板,船頭豎起了鐵架,鋼索穿過鐵架鏈接在東西兩岸的鐵柱頭上,將浮橋的穩定性和抗打擊能力進一步提高。更令李燾惱火的是,浮橋鋪就的木板,如今被洋人換成了包著鐵皮的木板。這樣一來,武毅軍火炮使用的信管式炮彈就很難對其造成破壞。因為大炮發射藥的動能強大,而火炮抵近直射中,信管的時間調校又不可能非常精確,這就造成炮彈即便擊中浮橋,也會在慣性作用下滾到水中爆炸開來,如此,火炮抵近直接射擊對浮橋也是沒有多大作用的。

    看到這樣的情形,也難怪參議官要破口大罵洋人,因為他腦子里的覆蓋性炮擊戰法完全落空了。

    他縮回腦袋拿起鉛筆,卻發現鉛筆頭已經沒了多少,又用指甲剝了一陣,才在圖囊上的紙上畫著敵軍陣地態勢。距離李燾不遠處,炮隊營管帶馬國寶和左營管帶葉長生正合力觀察、記錄敵人防線內可見參照物的方位坐標、距離、高度,為覆蓋炮擊作必要的數據准備。

    “高連長,今晚你有個任務。”李燾畫著圖,頭也不抬地說著,連長高連山就在他左側不過兩米遠的地方,提著步槍擔任觀察警戒。

    “是!”高連山也是頭也不回,仍然從磚與磚的縫隙中盯著洋軍陣地的動靜。反正,營長要交代任務是會繼續說的,只用耳朵就可以接收到命令嘛。

    李燾收起鉛筆,折好圖紙放進圖囊,挪到高連山身邊,指著洋軍陣地道:“目前我們無法確定敵人機槍火力點的位置,就必須要組織一次偵察性質的佯攻。白天不成,那樣傷亡會很大,還得晚上才行。你的任務就是分配人手,協同、監督前沿各營、哨組織佯攻,并記錄下敵軍火力支撐點的具體方位。時間,暫定在子夜。順便,襲擾一下洋鬼子也好啊!”

    “營長,您有辦法了?”高連山有些驚喜地問道。他一上這前沿就倒抽了無數口涼氣。眼前的洋軍陣地根本就不是一個哨的騎兵能夠攻克的嘛!別說一個騎兵哨,就算把以前滿員的右路全拉上來,也未必能夠奏效!可是,李燾是鎮定的,是成竹在胸的鎮定。

    李燾指點著當面的敵軍陣地道:“定點炮擊敵火力點,同時以爆破組為單位,采用連續爆破攻擊的法子打開突破口,連續不斷地從這牆子河街口突擊橋頭。高連長,我認為重點不是攻擊,而是攻占敵軍核心陣地后如何防御敵軍的反扑,是從河東、河西兩個方向上的反扑!攻得進去還要守得住才成。”

    “兩百五十米啊營長!?”高連山看著前沿搖搖頭。

    “夜間作戰,這兩百五十米其實只有五十米是危險的,洋鬼子們沒有千里眼、順風耳,咱們不是演練了分組爆破和火力掩護嗎?重機槍班、爆破組、保障組協同配合,趁夜暗隱蔽推進到敵前五十米,三七、四零小炮進入前沿陣地,以今晚你的數據為准實施對點直射,機槍掩護爆破組隨即擴大突破口;重機槍班在掩護爆破組的同時,相機推進,占領敵陣地梯次掩護第二爆破組。如此輪番連續突破,只要配合得當,保持爆破和炮擊的連續性,不給洋鬼子反應的時間,以我們連的力量突破一點沒有問題!”

    高連山沉吟半晌,喃喃地道:“這打法,這打法……戰,他娘的可以這般打法!”

    “聽說你在東局子用過我扎的藥包?”李燾沒有理會高連山的驚訝,若無其事地拋出了問題,准備引出更大的驚喜。

    “營長,你那炸藥包好用啊,就是引線短了點,***,不注意就粉身碎骨了。”高連山的臉上滿是欽佩,不,是崇拜的神情。

    李燾摘下礙事的帽子,撓撓頭皮道:“那天很匆忙,也不知道藥線的燃速,這次不同了,絕對不同了!西局子准備了新的炸藥包,每個藥包有TNT藥片五公斤,裝炮彈八秒信管,老子要轟得鬼子找不著北!”最后一句話,李燾是咬牙切齒著說的。

    也是武備學堂出身的高連山知道:槍彈發射藥是逐層燃燒的,而TNT是爆轟,威力不可同日而語!五公斤結晶炸藥(TNT),嘿嘿,恐怕洋鬼子的尸首都找不全了。

    “你兩個,過來!”高連山一興奮,忙招手叫手下兩個排長過來。

    黃毓英和孫福貴其實早就聽到了營長和連長的談話,也是興奮的不得了,一聽招呼,連滾帶爬地挪過來,齊聲道:“營長、連長,咱上去摸鬼子的底?”

    李燾沖高連山笑笑,別過頭看葉長生和馬國寶。現在,是高連山給部下交代任務的時候,營長大人嘛,該清閑一下了。

    夜幕降臨,吃過軍飯的火力連又搞了一陣夜間突擊演練后才休息。半夜里,前沿突然響起密集的槍聲,不過几分鐘的時間,槍聲又逐漸零落下去。不久,槍聲再起,甚至帶著“沖啊”的吶喊聲,洋軍陣地上慌忙一陣還擊,卻見不多的几個中國人拖著槍回頭就跑,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在折騰洋人的同時,李燾也沒忘記折騰聶士成等一眾老將。

    博目哩道口的一幢小洋樓的酒窖里,一盞馬燈將空蕩蕩的酒窖耀得有如白晝,正中的牆壁上挂著一幅地圖,仔細一看,是鹽官浮橋西頭洋軍陣地的布局圖。

    聶士成以及各路將領們,連帶著中路的几名管帶、幫帶、哨官環坐在地圖前,聽手持一根短木棍的李燾講解戰法。

    “……洋人的布防給我們既定的夜間集火炮擊戰法帶來麻煩,二百五十米的開闊地讓發起突然進攻的想法也難以奏效。由此,標下決定取消覆蓋性炮擊,改由炮兵抵近直射和步兵連續突擊的協同戰法制敵。據高哨官方才送來的偵察情報,在我預定突擊正面上,有英軍一個機槍火力點,縱深五十米后布防情況不明。橋頭距離該火力點三百多米,按照通常的防御部署來看,橋頭河堤上應該還有一個機槍火力點用于河面封鎖和側翼火力支撐。因此,我軍在拿下敵一線陣地后,三百米的沖擊距離需要十分鐘的時間來完成,十分鐘內,英軍左翼之俄軍洋槍隊能夠提供支援,威脅我攻擊部隊右翼。同時,敵河東預備隊極有可能不顧天黑向河西陣地增援。鑑于此,我連續突擊作戰計划分為三個部分,即主攻擊方向的步炮協同突破、側翼左營的同步佯攻、攻擊至河堤后的防御作戰。”

    李燾說到這里故意停頓了一下,讓面前的老頭子們有時間消化自己的想法。畢竟對他們來說,進攻作戰就是一個“沖擊”的命令,象這樣精細的進攻作戰計划制定,也許是他們從來沒有想到過、見到過的!如果說八里台和紫竹林是驚喜的話,此時的作戰想定就是革命了!是他們腦袋中那些戰朮戰法的翻天覆地的革命!因此,給點時間給老將們是應該的。

    老將們沒有做聲,一個個引頸而望。

    “突擊正面部隊由三個重機槍班、五個爆破組、一個攻擊保障排組成。突擊前,重機槍班的位置在甲、乙、丙三點,構成嚴密的交叉火力壓制敵軍。第一爆破組以輪番梯次投入的辦法,用炸藥包摧毀敵一線陣地支撐點后,以手榴彈殲滅敵可能的小股反扑兵力,隨即機槍班跟上,掩護保障部隊占領陣地并阻斷敵軍反扑。與此同時,第二爆破組不停頓地向河堤橋頭方向發展。十分鐘時間,突擊分隊只有十分鐘的時間,因此戰斗配合必須嚴絲合縫!經過演練后,目前突擊分隊基本能夠達到戰朮要求。正面突破至橋頭時,保障排疏散占領對橋面的防御陣地,并立即構筑防炮洞(避彈所、貓耳洞),以兩個機槍班火力為主封鎖橋面,并力爭以爆破組對浮橋實施爆破。側翼,葉營發動連續的干擾性攻擊,擾亂俄軍指揮官增援英軍的決心,為正面突擊爭取時間。如正面發展順利,葉營當在天明時分抽調不少于一哨步兵至橋頭,接受高連山指揮!具體的進攻時間表,明日黃昏前后會下發到作戰部隊棚頭(班長)以上骨干手中。”

    馮義和見李燾收起了那小木棍,心想這年輕人應該說完了,乃站起來道:“參議,如此這般,真能以一個騎哨攻占浮橋西頭?”

    估計馮義和的疑問是所有老將們的疑問。八里台不說了,那時候武毅軍占據了兵力上的優勢,是先守后攻!紫竹林也不說了,那是李燾搞了什么彈幕徐進的花招!可是現在,李燾連各路炮隊都不怎么使用,等于是丟掉了唯一的、短時間能夠集中起來的暫時優勢,打硬碰硬的進攻作戰,還是以八十來號騎兵進攻堅固設防的洋軍兩個半營!能成嗎?

    因此,各路、各部將領們的目光在李燾和聶士成臉來回晃悠著。

    聶士成的眉頭不住地挑動著,下巴上顯得松弛的贅肉也跟著痙攣起來。老帥跟別的將領想法不太一樣,他相信李燾,相信李燾敢把自己和各路統領們請來參加這個作戰計划討論會,就一定有必勝的把握!對此,老帥是放心的,盡管這種放心是相當盲目的,他還是放心!真正讓他激動的,是李燾的作戰方案。

    以作戰小組、以班為單位的進攻作戰,聶士成這輩子都沒見過!可是他清楚,這個李燾手中捏著法造的四零炮,捏著四門麥克心炮,捏著新式武器——手榴彈和炸藥包,捏著一支不怕死的小小部隊,還隨時可以調遣中路炮隊營的火力支援。論火力,實在是前所未有的強!論戰法,也是前所未有的新奇!

    此時,老帥一門心思地揣測著洋鬼子們遭遇李燾攻擊時的心情,這樣的揣測,能不讓人激動嗎?能不讓老帥抑止不住臉部肌肉的痙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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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戲三國之三國夢想》

    踏在三國的土地上,吳銘重新燃起了萬丈豪情。帶著兄弟,跨著刀槍,高舉著雷翼的旗幟,挑戰游戲里霸主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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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tto544 發表於 2008-10-15 23:32
第一卷 劇變 036 【洋人之惑】
  

    俄駐天津陸軍司令官李涅維奇少將揉著酸痛發脹的眼睛走出指揮所。

    整夜里中國人都在不斷地騷擾河西陣地,這種騷擾是無恥的,卻也是不得不打起精神去應付的。將軍和他的手下以前并不懼怕中國軍隊,因為聶士成的部隊除了勇悍以外并不善戰。可是,這種情況被八里台之戰終結了!紫竹林之戰則是加大了八國聯軍上下對武毅軍的恐懼心理。

    恐懼?

    對,就是恐懼!恐懼,從遭遇夜間騷擾時英、俄軍人胡亂的射擊可以看出;恐懼,從將領們明知對手是故意襲擾而不敢大意中可以看出;恐懼,從一具具聯軍官兵的尸體上,從尚存官兵的眼睛中可以看出。

    誰能想到,一支落后的軍隊居然能夠用弱勢的裝備,用并不優勢的兵力,在短短的几天時間連續發動攻擊并且得手!紫竹林的失守,在八國聯軍官兵心目中烙下失敗的印跡,要不是看到援兵正源源開到,而中國軍隊擁有較高戰力的武毅軍消耗極大、很可能無力再戰,估計很多官兵都要對這次戰爭失望了。

    少將走到河堤上,西邊的陣地清晰可見,七月二十五日的太陽准點地用紅色的霞光籠罩著那里,當然也籠罩著這位將軍和久旱的北中國大地。

    “啊……”少將伸展雙臂打出一個長長的哈欠。昨夜的折騰,是出身貴族,很久沒有經歷殘酷戰斗的將軍難以忍受的。因此,哈欠剛過,少將就咕噥了一句:“可惡的黃鬼!”

    “將軍閣下,將軍閣下!總督閣下來了,請您即刻回指揮所!”一名中尉副官遠遠地傳達著命令。

    指揮所!李涅維奇聽到這個詞就不禁打了個寒戰。那地方怎么比得上他在紫竹林的寓所、在旅順的豪華住宅呢?徹夜的飲宴和徹夜的指揮戰斗,身為將軍的李涅維奇寧愿選擇前者。

    盡管如此,李涅維奇還是快步走向自己指揮所。因為總督閣下的身份是尊貴的,是具有聖彼得大帝血統的斯拉夫皇室(俄國貴族認為俄羅斯是斯拉夫民族的當然代表,因此他們的皇室就是斯拉夫皇室)!貴族軍官們早就在傳說了,沙皇陛下正在考慮用在中國的戰爭勝利為總督閣下晉升海軍上將。作為并不得意的陸軍司令官,少將當然應該、必須尊重海軍中將。

    阿列克謝耶夫海軍中將翹著二郎腿坐在圈手椅上,讓自己的身體盡量陷入舒適的法式椅子的包圍之中。當他看見陸軍少將在門口敬禮時也不愿意起身,而是用輕松的語氣道:“啊哈,我親愛的將軍,您的椅子非常舒服,我可憐的臀部實在不愿意離開椅面。”不等少將回答,他又偏頭看看身邊站著的几位軍人,笑道:“來,就讓我來為您介紹几位朋友。”

    可憐的少將瞥了一眼自己的椅子,走到總督面前立正。

    “日本帝國陸軍第五師團少將旅團長福島安正。”

    穿著舊式藍色軍服,留著仁丹胡的小矮子腳跟一并,并不老邁的腰身習慣成自然地向前微躬,嘴里“嗨咿”一聲就算是將軍之間的見禮了。

    “英吉利王國海軍少將艾弗里特閣下。他將繼續西摩將軍的使命到新的司令官到來為止。”總督矜持地介紹著英國海軍將軍,因為英俄兩國在不久前還打過架,當時是海軍少將的總督還指揮過一條鐵甲艦進攻英國艦隊呢。因此,把堂堂的大英帝國說成英吉利王國,也就不稀奇了。

    英國人倒是有些軍人氣勢,他們不像實力比較弱的日本人那般,會對北極熊的皇室成員卑躬屈膝,在大英帝國皇家艦隊的少將眼里,英帝國的武力才是全球第一。要不是去年深深地陷入討厭的布爾戰爭……因此,海軍少將也是矜持地立正,行了個標准的舉手禮。

    “請坐下。”總督終于開恩了,讓他眼里的奴仆——陸軍將軍坐在自己的左手邊,而客人則在右手邊,至于那些翻譯們,站著吧!他是有資格這么做的!因為他是大俄羅斯帝國皇室,在軍銜更高、聲威更著的德國陸軍元帥瓦德西閣下到達此地之前,總督就是聯軍的最高指揮官。

    “昨夜的戰斗您和恩里克上校指揮得很好,我的將軍。不過,戰局是令人擔心的,我和客人們前來就是想知道您對昨夜戰斗的看法,究竟是中國人在總攻前的試探性攻擊還是襲擾?當然,我的客人們是有遠見卓識的,他們也有自己的看法。作為主人,將軍您可以先提出自己的意見。”

    總督說著話,身體不自在地扭動了一下,似乎那舒服的椅子還是不能完全令他滿意一般。

    李涅維奇不易察覺地點點頭后,轉頭向正在一邊看地圖的几名軍官喊道:“揚(揚克的昵稱)、阿廖什卡(阿廖沙的別稱,也是昵稱),你們來一下。”

    兩名少校軍官小跑過來,向總督、將軍和客人們立正、行禮。

    “把你們昨晚的爭論重復一遍吧?相信尊貴的客人們能夠成為最好的仲裁者。”李涅維奇得意地說著,他明白總督的意思,無非是羞辱一下對俄國增兵東北持反對意見的英國人和日本人而已。看看,你們少將級別的軍官跟俄羅斯帝國少校軍官一樣嘛!

    英國人和日本人沒有說話,兩個關系親密國家的軍人此時無法表示出什么不滿了。畢竟,俄國的總督作為最高指揮官在場呢!

    “是!”兩名少校挺直了腰板,互相看了看后,還是揚克首先開口道:“昨夜中國人的連續襲擾,卑職以為是中國軍隊在久攻橋頭堡不下,傷亡慘重之后進行戰朮調整,目的是防備聯軍的反擊進攻。據我們掌握的情報,中國人沒有多少兵力可以投入到天津戰場,他們最能打的聶部已經建制殘缺,難以維持戰線。此時,作為中國指揮官的最佳選擇就是以小規模的襲擾遲滯我軍的反攻准備。”

    另一名少校立即接口道:“不,我的意見是,中國軍隊的戰力不容小看。聶士成是一位杰出的將軍,先后在八里台和紫竹林創造了戰爭奇跡。面對這樣一位中國將軍,面對他嫻熟的火炮使用技巧,聯軍不應該對中國軍隊的任何作戰行動掉以輕心。”

    福島安正在椅子上微微鞠躬后,抬手理了理“漂亮的”仁丹胡,輕微地“哼”了一聲道:“總督閣下、軍人們,請容許我談談我對中國人看法。”

    禮貌的文明人們對黃皮膚的伙伴投以微笑致意。

    “五年前,聶士成曾經敗在大日本帝國皇軍手下,他的炮兵戰朮相當的拙劣,成歡之戰中,他擁有的優勢火炮竟然選錯了放列陣地,以至于整個戰斗中一炮未發!這樣的老舊軍人,能夠在如今的戰場上脫胎換骨嗎?我想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當然,包括皇軍在內的聯軍在八里台、在紫竹林遭遇失敗的尷尬,但是我、陸軍少將福島安正并不認為是聶士成指揮他的炮兵創造了奇跡。”

    說完,福島安正故意向兩名少校再次微微一躬,卻沒有向俄國總督和將軍致意。

    艾弗里特海軍少將以優雅的儀態向日本朋友點點頭,對他的發言表示認可。而俄國總督和陸軍少將則有些茫然一般,沒有對此表示任何的意見。

    日本人得意地整整喉嚨,又道:“中國人有句古話,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聶部的炮兵指揮官是誰?這是山口閣下交給我、皇軍前線指揮官的首要任務!”福島安正此時說話就不那么顯得過于講究禮節了,誰叫日本皇軍戰局了聯軍的大多數呢!在中國的天津城下,應該是誰的兵多誰說了算!

    李涅維奇看到了總督眼中的惱怒,靈機一動道:“這個問題很容易回答!揚,去找几個中國俘虜來!”

    揚克應聲而去,不久就帶著几名士兵押著兩個中國俘虜回來。

    總督用厭惡的神情瞟了一眼兩個骯臟的、渾身血污的中國士兵,用鼻孔出氣哼了一聲后,就轉過頭去。尊貴的眼睛是涌來看尊貴的人,看美麗的東西的,不是嗎?中國士兵留在他腦中的印象,無非是一個有著寬大的額頭,一個的眼睛則有些浮腫突出而已。

    “你們的部隊番號,職務?”方才提出問題的日軍少將不得不充任審訊官的角色。少將是半個中國通,能夠用僵硬的語調說中國話。

    中國士兵被俄國人強迫著跪在地上,可是兩名士兵眼中卻噴射著倔強的怒火。至于日本人的問話,權當是耳旁風了。

    “你的部隊番號,職務?!”在伙伴面前丟了臉的日本人把住了軍刀,惡狠狠地問道。

    寬額頭的中國士兵嘴唇抽動了几下,在日本人欣喜地目光注視下微微側身,以便面對著仁丹胡子,突然眉頭一皺又快速展開,破口大罵道:“日你媽的小日本,你嚎個啥?!”

    由于寬額頭罵得太快,福島安正一時沒有明白話意,反而下意識地笑了笑,又突然明白過來,惱羞成怒下“鐺”地拔出家傳軍刀,“八格牙路”一聲就劈向寬額頭。

    鮮血飛濺到牆壁上,發出“刷”的一聲輕響,寬額頭的脖子被砍開了,頭顱與身體之間只有一絲皮肉相連。

    “我日你媽的東陽鬼。”金魚眼猛地向日本人扑去,卻正好撞上直伸著的軍刀,雪亮的刀刃從他的胸口扎進后背穿出,讓他當即就隨著他的兄弟去了。

    英國紳士聳聳肩,輕哼一聲:“不可理喻。”

    俄國總督愕然地看著地上的尸體和鮮血,突然想起自己目睹英國毒氣炮陣地覆滅時的念頭,不禁自言自語地道:“這樣的士兵,聶部實在是頑強凶悍。”

    “拖下去,趕快清理這里。”李涅維奇心里罵著討厭的野蠻人,揮手命令他的部下打掃現場。

    英國紳士站起來,理了理筆挺的海軍少將制服,向總督道:“總督閣下,我們從威海一帶招募了華勇營,還是我挑選几個人去中國人那里打探消息吧?!就我看來,中國人應該是要發起對鹽官浮橋的進攻了!告辭,我的總督閣下。”

    作了孽的日本人趁機跟著他的盟友快速離開了現場……
otto544 發表於 2008-10-15 23:32
第一卷 劇變 037 【凌晨出擊】
  

    七月二十六日凌晨兩點,李燾准時醒來。此時,火力連的兄弟們正在夜幕下作最后的臨戰准備,屋外的街道時而傳來腳步聲和刻意壓低的交談聲。

    勤快的苟來順打來涼爽的井水,等營長洗漱完畢后才立正道:“報告營長,我去機槍一班了?”

    李燾愣了愣,這給苟來順的感覺是營長還沒怎么清醒。實際上,李燾卻是驀地想起了二柱子梁昆,也想到了火力連這支從騎兵轉為步兵的小小連隊,接受新式步兵戰法訓練的時間不過兩天,而他們將要承擔的戰斗任務卻艱巨無比。由此,面臨巨大的犧牲是在所難免!二柱子去了,苟來順呢?他能夠活過今晚,看到清晨的朝陽嗎?

    想到這里,李燾的胸口就有些發緊,眼眶就開始發熱。

    “去吧!”李燾不想苟來順在油燈微弱的光線中看到自己的不自在,別過頭去向護兵揮了揮手。苟來順又是一個立正,背著自己的步槍出門,卻聽營長喊了聲“回來!”護兵忙又向后轉,用最快的速度出現在他的偶像面前。

    “兄弟,小心點……記住,保存自己才能消滅敵人,嗯,戰朮動作一定要記住,不要走形。那個,那個機槍陣地一定要構筑比較良好的掩體,還有,等會兒一定要吃得飽飽的,攻下橋頭后肯定有惡仗要打……兄弟,你,去吧。”

    苟來順不住地點頭應承著營長顯得瑣碎、凌亂的叮囑,慢慢地退到門口后,一個轉身快步走了。機靈的他知道這是啥意思!是營長對小護兵的關切,也是營長對整個火力連兄弟們的擔心。苟來順不想說什么,也不知道此時應該說什么。他只知道,營長是真心對自己好,就像對二柱子那般好;他只知道,營長也要上火線,把握機槍二班和整個戰斗;他還知道,打仗只要聽營長的就能勝!這是全武毅軍上下官兵的一致看法!

    李燾背上自己的三件套——盒子炮,莫辛步槍和圖囊——走出這間無主的民房,下意識地在門外站定抬頭看天,皎潔的月光將無暇的銀輝撒在大地上,將夜幕下的所有物事蒙上一陣淡淡的冷光。

    “唉!”他暗暗嘆息著走向部隊,時間實在緊迫啊,否則他寧愿選擇一個沒有月光的夜晚,寧愿讓前沿各營、哨多襲擾洋鬼子几天,寧愿讓部隊的戰法更純熟、戰斗配合更細膩一些。總之,這次的進攻戰斗准備是不充分的!正因為這個不充分,讓李燾的心里壓上了一塊沉重的大石頭,況且,還有洋人們白天的部署調整為石頭增加分量呢!

    葉長生、馬國寶、張云松、高連山一齊上前迎住李燾。

    “營長,一切准備就緒,是否可以開飯?”高連山恭敬地問道,他和他的部下都沒有戴大沿帽子,而是將帽子背在背上,這樣一來,黑夜里在后方的兄弟就能清楚看到——背心一塊白的就是自己人。

    李燾點點頭,轉向葉長生道:“葉大人,在您的正面上一定要拖住敵人,不能讓老毛子增援英軍!但是,也不能一下子把老毛子打疼了,一旦他們潰敗下來,橋頭的壓力就會成倍放大。”

    “是,營長!”葉長生立正應道,不過他的立正動作總帶著日本人的味道,腰板始終有些向前傾斜。

    “開飯!”李燾收拾起所有的憂慮,作出胸有成竹的模樣揮了揮手。老將馮義和特地關照火力連,戰飯是難得的冬瓜燉牛肉。

    凌晨四時整。

    李燾收起懷表,向身邊的炮手低沉地喝道:“打!”

    法造四零炮“轟”地向后顫抖了一下,平伸的炮口噴出橘黃色的火花,將炮彈狠狠地砸向當面的敵重機槍陣地。兩百五十米的距離被高速的炮彈瞬間填平,更大的轟鳴聲和更耀眼的火光即刻在英軍陣地上出現!

    炮聲,就是進攻命令!

    “上!”高連山一聲令下,帶著苟來順等几名戰士攜著馬克辛向前運動,在他們的側后,是第一爆破組的三名戰士。

    槍炮聲同時在戰線上響起,其中葉營正面上的槍聲、炮聲最為激烈。頃刻間,夜空中交織著槍彈的流火,黎明前的寂靜被猛然爆發的戰地音響打破,天空的云彩也被一陣陣的炮彈閃光映得一陣陣發白。

    李燾緊張地看著英軍陣地上的機槍火力點,炮彈爆炸過后,那里沒有任何的動靜,連步槍的還擊也沒有,與其他地方激烈的還擊形成巨大的反差。

    高連山等人的推進速度很快,在他們沖過八十米的距離時,機槍二班、三班和第二爆破組也沖出了掩體,向左右兩個側翼挺進。

    就著月光,李燾掀開懷表的蓋子看了看,現在,處于他的位置上,已經看不到第一爆破組的作戰行動了。時間,只有時間能夠告訴他,第一爆破組即將引爆炸藥包!

    一道耀眼的白光突然閃現,將大地上一切物事在瞬間照亮,又迅速地陷入黑暗,閃光處騰起一股巨大的,從亮色快速黯淡成暗紅色的煙云。几乎同時,一個足以與天崩地裂相比的爆炸聲帶著劇烈的地面震動四下傳遞。掩體胸牆上那些沒有培緊的沙土簌簌而下,落在李燾的表蓋上,令他不得不吹掉沙土后將懷表納入懷中。

    “嗵嗵嗵!”

    三道火流出現,子彈帶著紅色的光芒覆蓋了英軍火力點,接著,又是連續的兩次手榴彈爆炸聲。李燾從爆炸的閃光中看到,几個身影正躍過敵軍前沿筑壘,向縱深攻擊前進。

    看來,一切都很順利。

    “跟我上!”

    保障排的四十七名官兵刷地從掩體中站起,挺著白晃晃的刺刀拉成沖擊散兵線,跟著他們的營長向前猛沖!沒有通常步兵沖擊時的吶喊,官兵們只是沉默地穩步向前。這些從前是騎兵的漢子們,此時卻表現出比步兵兄弟們更“高”的戰斗素養。也許,沒有長期步兵訓練帶來的陳舊習慣,反而讓這支突擊力量顯得更加有力一些。

    遭到一發炮彈,一個炸藥包和數個手榴彈攻擊的前哨陣地一片狼藉,一挺馬克辛重機槍被拆成了碎片,麻袋壘成的胸牆缺了一個大口子,殘肢斷臂隨處可見。

    又是一聲轟然巨響,白光閃耀中,李燾看到提槍躍進的高連山等人,也似乎看到了自己左右兩旁,正在擴大突破口的官兵們無不在臉上挂著欣喜的神情。

    火力連輕易地突破了英軍的一線防御!
otto544 發表於 2008-10-15 23:32
第一卷 劇變 038 【以敵為恥】
  

    過于順利的進展讓李燾頗有些錯愕,他本能地將自己的思緒換到敵方指揮官的位置來思考,一個念頭迅即就冒了出來——不對勁!

    河西戰場上的槍炮聲響成一片,河東呢?李燾下意識地看向河東,卻見天邊突然發出了一陣暗紅色的亮光,他忙嘶喊道:“臥倒!炮擊!

    正在迭次沖向河堤的部隊哪里是他一個喊聲能召回的?!

    “霍霍”的炮彈破空聲從遠而近,几乎就是在李燾喊出警報的同時,戰場上爆綻出無數個炸點,強大的沖擊波將人體遠遠地拋落出去,幸運的人則被一陣陣氣浪沖得難以立足。硝煙和火光頓時統治了鹽官浮橋西橋頭的大片區域。

    炸起的泥土拋了李燾一身,炮彈的呼嘯聲還在繼續傳來,趴在一段殘缺掩體后李燾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前面的兄弟象麥草一樣一垛垛地被割倒、炸飛!

    洋鬼子的炮擊相當准確、猛烈,顯然是按照早已標定好的射擊諸元在進行炮擊。這一次,洋鬼子算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帶給李燾的卻是無邊的悔恨。彈性防御,預設炮擊!這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才大規模使用的戰朮,如今出現在天津戰場上!

    “轟!”一發炮彈落在李燾前方不過五六米遠的地方炸開,還好他及時聽到炮彈的呼嘯,忙趴在掩體胸牆之后埋下頭。就算如此,爆炸的沖擊波依然將他震得七葷八素,一陣泥沙“暴雨”兜頭潑來,將他的身體大半埋在了土里。

    硝煙未散,一個身影半爬半滾著過來,還沒到李燾身邊就連聲喊道:“營長,營長!下面、河堤下面全是鬼子!”

    來人正是苟來順,他是受高連山的命令從前面折返回來報告敵情的。此時見李燾被泥土半埋著,忙跳進掩體,一邊用手刨著被泥土半埋的李燾,一邊帶著哭音喊道:“營長,營長你不能死,營長!”

    又有几名保障排的戰士先后躍進這個掩體,七手八腳地把李燾拖了出來。此時,李燾也恢復了清醒,一把拉住苟來順問道:“剛才你說什么?”

    苟來順一愣,倒霉了!自己怎么能說營長死的話呢?惶急中,他抬手狠狠地在自己臉上“啪”地扇了一記。

    “你干啥?瘋了你!你剛才說鬼子怎么?”李燾大惑不解,實際上苟來順說得“晦氣”話他確實沒聽清楚,當時耳朵里只有嗡嗡聲啊!

    苟來順總算明白了,邊伸手指向河堤邊報告道:“河堤下全是鬼子,連長的機槍壓都壓不住!”李燾猛地爬起身一看,連續的爆炸閃光中,遠處一百來米開外,高連山的重機槍正在一個彈坑邊咆哮。從地勢地形來看,那個臨時的陣地無法控制住從橋頭沖上河堤的缺口。

    “二班,二班跟我來!”

    話音未落,苟來順一把拉住李燾,又有一名戰士干脆將兩個人一起摁下掩體。

    一陣排槍響起,子彈啾啾地飛過李燾和苟來順的頭頂,將未能及時隱蔽的那名戰士打翻在地。李燾來不及去看那戰士,提著手槍匍匐到掩體側面一看,右翼的俄軍陣地方向上,黑壓壓的一片人影開著槍沖向自己。

    “機槍!機槍快上來!手榴彈准備!黃毓英,派人增援高連長,用手榴彈砸!”李燾邊喊邊看向炮擊前機槍二班的所在,卻是一無所得。很顯然,機槍二班在敵軍的炮擊中完了。

    俄軍越沖越近,排槍是越打越准。而李燾等人所處的位置,正是高連山機槍班、爆破四組和后續保障排的結合部。退一步,高連山等人就會腹背受敵!

    “手榴彈,打!”

    隨著口令聲,几枚手榴彈無聲無息、無影無蹤地投進俄軍群中,“轟轟”一陣爆炸將敵人炸得東倒西歪。俄國人興許從來沒想到過在這個距離還會遭遇“炮擊”,一時間亂紛紛地就地趴下,有的干脆掉頭就跑。

    李燾借著手榴彈和敵軍炮彈的閃光,看到一挺機槍歪斜的影子,他連忙推了苟來順一把,指著機槍方向道:“去,把機槍弄過來!來人,回去叫馬國強的四零炮上來!”

    苟來順帶著兩名戰士去找機槍,另外一名戰士則回頭向四零炮跑去。在黑夜里,旗語這個最便捷的通訊方式無法使用,調動火炮的效率也就大打折扣。

    遭到“炮擊”的俄軍很快組織起來,一挺馬克辛“嗵嗵”地嘯叫著,子彈拉成不斷移動的暗紅色長、短線條飛向李燾等人所在的掩體。同時,一個個矮了身形的俄軍端著上了刺刀的步槍緩步推進。

    “黃毓英,帶几個人從左邊繞過去,用手榴彈狠狠地打!”

    排長黃毓英剛跑到李燾身邊就被抓了差,忙應承一聲揮手叫了兩名戰士,先是貓腰疾跑,招惹到俄軍子彈后又換成匍匐前進,很快就接近到俄軍三十米處。三個人一聲發喊,同時起身投出手榴彈,爆炸聲再次在俄軍隊列中響起。

    李燾不禁搖搖頭,黃毓英等人的打法對敵機槍沒有威脅。正在他想親自帶几個手榴彈上去炸機槍時,“嗵嗵……”聲起,苟來順在左邊打響了機槍,當面的壓力頓時大減。

    排長黃毓英掣出最后一枚手榴彈,將拉環套在小指上,采用左側匍匐的姿態前進,他要盡量接近敵人的機槍,用手榴彈干掉這些洋鬼子!兩名戰士也左右散開,一名持槍保持擊發准備姿態,另一名卻也拿著手榴彈,在彈坑和掩體中間躍進。這是火力連所有人都訓練過的小組進攻敵火力點戰法。

    二十米的距離上,黃毓英看看了地勢,又一咬牙繼續前進。他沒有把握將這枚珍貴的手榴彈砸在敵機槍上,因此他決定繼續靠近!

    “救……命!”一個微弱的呻吟聲從黃毓英左前方傳來。這位排長一聽,忙向那個方向匍匐過去。后面擔任掩護的戰士見排長突然轉變方向,一時不知發生何種變故,索性也跟了上來。

    方才手榴彈爆炸處的地上,躺著一個穿著英國殖民地軍軍服的人。黃色的軍服在黑夜里很是顯眼,可被手榴彈炸得焦黑的腦后,卻也拖著一根辮子。

    “救命,救命!”那家伙見到有人來,就象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提起精神連喊了兩聲救命。

    “排長,他……”

    “狗日的二毛子,忘了祖宗的東西,死他娘的算逑!”

    黃毓英狠狠地罵著掏出左輪手槍,將槍口抵在那家伙的眉心處,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隨著“扑”的一聲沉悶槍響,那穿著英軍服裝的大辮子成為一具沒有生命力的尸體。

    “轟!”俄軍,不,英軍華勇營的機槍陣地挨了一發四零炮彈,同時,保障排端著寒光閃爍的步槍高呼著沖向敵人,手榴彈不斷地飛向那群忘了祖宗的家伙。硝煙塵土彌散中,華勇營的機槍停止了射擊,一群人更加混亂地向后潰退。

    俄軍陣地,“嗵嗵嗵”地響起了馬克辛的連續射擊聲,武毅軍火力連這邊,四零炮頻頻轟響,在潰退的人群中炸開一個個的亮點,將那些兩頭挨打擠成一團的家伙們成片的炸飛。

    黃毓英打了個手勢,收起手榴彈提著槍趕回李燾身邊,這營長正親自操炮射擊呢!

    “他媽的營長,對方不是老毛子,全是二毛子!”黃毓英漲紅著眼睛吼著向李燾報告,卻沒有注意自己顯得激憤的報告中存在很大的語病。

    “二毛子?”李燾明白了,一時間心里涌起說不出來的酸澀。

    “是!全是那些王八蛋!”黃毓英說著話,又提起步槍向已經稀拉的二毛子人影開了一槍。

    俄軍的馬克辛還在吼叫,潰退的華勇營大多沒有回到陣地上,要不是俄軍見潰退已經無法遏制而停止了彈壓射擊,這些“兩頭不是人”的可憐虫也許會全數死在攻擊陣地上。硝煙中,顯得更加刺鼻的血腥味從俄軍陣地前涌來。

    李燾抬手抹了一下臉上的沙土,直起身來指著俄軍陣地喊道:“都是王八蛋!馬國強!高低加6,方向11,朝老毛子打!”
otto544 發表於 2008-10-15 23:33
第一卷 劇變 039 【橋頭鏖戰】
  

    洋人的炮兵再次將炮彈傾瀉到河西戰場上,狡猾的炮兵指揮官吸取了往日的經驗,采用炮擊一輪就轉換陣地的戰法,避免被武毅軍估算出放列陣地,招致報復性打擊。

    隨著右翼威脅的暫時消除,火力連逐漸拉成一條弧形的戰線,弧線的最高端,就是高連山所處的堤壩在橋頭的開口位置。此時,他和他的機槍班正遭到敵人從堤壩上和橋頭階梯處的兩面攻擊。

    不出李燾所料,堤壩上確實有一個機槍火力點,機槍噴吐著火舌,將高連山等人壓制在一個凹處,難以調整射擊陣位,壓制從橋頭涌上的敵人。如果不能阻止橋頭處敵人的沖擊,今晚的進攻戰斗將全盤失敗!火力連所有人就不得不退回出發陣地。

    也正是身處凹地,重機槍火力不能發揚的同時,卻也在洋人的炮擊中保存下來。

    堤壩下的洋鬼子“哇呀呀”地沿著台階向上沖,還沒有展開就遭到一陣機槍射擊,不得不撅起屁股趴在地上還擊,后續的人則繼續涌來,又同樣地被壓在當地。人越積越多,在軍官的組織下射出的排槍也越來越密集。最嚴重的是一部分敵人正緩慢地匍匐前進,一米米地縮短與高連山等人的距離。

    高連山几次想將射擊陣地調整到稍高處,卻立即遭到堤壩上敵軍機槍的攔阻射擊,不得不打消了念頭。

    危急時,后續爆破組和保障排一個班上來了,一通手榴彈打出去,敵人在一片爆炸聲中忙不迭地向后退。無論是日本兵還是印度兵,他們都被突如其來的“炮擊”搞懵了,表現得跟英軍華勇營一模一樣。

    高連山感覺正面壓力稍輕,立即調轉槍口向堤壩上的敵火力點射擊。

    敵我兩挺機槍距離七十來米遠對射,子彈拖著明亮的軌跡飛來飛去,都試圖壓制、消滅對方。這樣的對射,注定了是高連山吃虧,他沒有完整的掩蔽發射陣地,也沒有良好的射界,只能硬扛!

    “嗵嗵嗵!”側后,一挺機槍吼叫起來。

    “高連長,狗子來了!”一名戰士認出了不遠處的機槍射手。

    高連山拉了那戰士一把:“你來打!”機槍停頓了几秒時間后再度打響,高連山趁機沖著身后吼道:“爆破組,愣著干啥?上去!炸了狗日的機槍!”

    三名戰士立即散開,成一前兩后的隊形向堤壩沖去。黑夜里,敵軍機槍的閃光就是最好的目標,三名戰士几乎不用費勁兒就能在己方兩挺機槍的火力壓制下迂回接近敵人。

    橋頭階梯處又響起排槍聲,一陣槍聲剛過,日本兵就在“牙給給”的命令下蜂擁而上。

    高連山立即指令射手轉向壓制日軍,堤壩上的敵機槍則趁機用嫻熟、准確的射擊技朮壓住苟來順的機槍,接著,堤壩上閃出几朵步槍射擊時的“黃花”,正在發力沖擊的一名爆破手被擊中,晃悠了几下軟軟倒地。另一名爆破手則一個前扑,翻滾兩下后改為匍匐前進。

    “狗子,你他娘的咋打的!?”高連山狠狠地高聲罵道。

    苟來順不敢也沒有精神去回話,并沒有多少重機槍射擊經驗的他,此時只能全神貫注地盯著不斷抖動的立式表尺(照門)和模糊的准星,可是黑夜里那東西在震動中怎么也看不實在,機槍的射擊精確度自然難以保証!

    高連山那邊情況很不妙,新換上的射手也是如苟來順一般,無法發揮機槍壓制火力,連長只得再次親自操刀,也就沒再喝罵狗子了。

    堤壩上的機槍、步槍來回地向匍匐前進的爆破手、苟來順的機槍陣位射擊,讓兩個方面都陷入危機之中。

    李燾布置了對俄軍方面的防御后立即轉到堤壩這面。預定的十分鐘眼看就要到了,葉長生營將准時發起對俄軍的進攻,以便給正面爭取一些鞏固陣地的時間。如果橋頭這邊不能有效打垮敵軍并轉用兵力夾擊俄軍的話,葉營的進攻就將是一場災難!要知道與火力連相比,葉營的兄弟們沒有接受過新式步兵戰法訓練。

    “來順,我來!”他一把拉開著實吃力的苟來順,蹲到機槍后把住握把,借著月光找到照門和准星,鎖定敵軍機槍的閃光扣動扳機。

    “嗵嗵嗵!”一串子彈在沉重的金屬撞擊聲中飛出,槍身一陣顫動,立式表尺也跟著一陣輕晃。李燾松了扳機,等表尺略微穩定后,再次瞄准一個長點。老古董的馬克辛就這臭毛病!槍身不牢靠,立式表尺更不牢靠,要准確射擊就必須給槍身以穩定的時間。沒有多少經驗的苟來順打不好這槍也是正常。

    “糟了!”苟來順在一旁突然喊道,他看到第二爆破手許久沒有動靜,估計……

    操縱機槍的李燾無法縱觀全局,此時只得喊道:“換人上去!”

    “是,營長!”苟來順隨手抓起一個手榴彈,冒著腰就向前沖,沖了几步后回頭大喊:“營長,記得狗子在山西老家還、還有老娘!”

    “狗子!”几個戰士失聲大喊,隨即將手中的馬槍打得“啪啪”作響。

    苟來順拿著手榴彈一陣猛沖,隨即又是一陣匍匐前進,盡量地在彈坑和天然凹處中閃轉騰挪。營長的話他是記得的,戰朮動作不能走形!保存自己才能消滅敵人。此時的苟來順異常的冷靜,眼睛死死地看著前方敵人的火力轉換情況,身體隨時地根據敵火情況移動或者沖擊。

    李燾努力將二柱子和苟來順的印象從腦中抹去,盡量讓手中的機槍打得准確一些。不過,他的射擊技朮并不比高連山好多少,也就比苟來順多知道一些竅門罷了。他是炮兵!

    苟來順摸到爆破手身邊,卻見這兄弟的頭已經模糊了,鮮血和腦漿混合著呈現出一種奇怪的褐色。腦后辮子根處已經沒了辮子,想來是子彈洞穿大腦后連帶著頭骨一起蹦飛了。

    炸藥包還在,還緊緊地壓在這兄弟的肚子下。苟來順抹了一把臉上的汗珠子,將炸藥包拖出來夾在腋下后又看了看死去的兄弟,在敵機槍火力短暫停頓的瞬間猛然起身,飛快地疾跑几步又立即臥倒向右翻滾。

    子彈“噗噗”地打在苟來順身邊,卻顯然落后了他的動作。

    堤壩高于河面卻并沒高出河岸內部多少,不過敵軍重機槍掩體是在堤壩之上,又為防范火炮抵近射擊,從而略微后退布置,以便在射擊水平線上只露出一點來。這樣,也造成了機槍掩體的正下方有一個頗大的射擊死角。如果是白天,這個死角可以由階梯處步槍火力來彌補,可如今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

    苟來順摸到敵機槍掩體下,他能聽到洋鬼子在“哇啦咕嚕”地喊叫著什么,不過此時他可沒有興趣聽這搞不懂的聲音。站起身,將炸藥包塞在機槍掩體的麻袋縫中壓牢實,尋了拉線捏在手中,回頭看看退路,了然于胸后猛地一拉引線,信管被激發了,嗤嗤地冒出青煙。

    八秒,營長說過,只有八秒的脫離時間。沒有具體概念的苟來順知道,拉了引線就得撒丫子快跑!

    剛跑出十來米的距離,苟來順就聽到一個熟悉的喊聲:“臥倒!”

    本能地一個前扑,他剛剛臥倒在地,就聽身后一個霹靂炸響,強烈的白光將眼前的一切物事耀得雪白一片,而身體下的土地好像是活動的一般,狠狠地砸了他一下,讓他的胸口不由得一悶,頓時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苟來順晃晃腦袋,總算看清楚几個兄弟張著嘴不知喊著什么沖向自己……
otto544 發表於 2008-10-15 23:36
第一卷 劇變 040 【姑爺張翁】
  

    天色微明,看著敵人如潮水一般退過浮橋,李燾長出一口氣,倚著掩體慢慢滑坐在地上。

    鹽官浮橋西橋頭陣地拿下了、守住了!河東尚存的千余英、俄軍隊也被堵在這里無法過河。缺乏火炮直接支援的這些洋鬼子,遲早是中路、后路大軍的盤中餐,等待他們的最好結局也許只有——繳械投降!

    苟來順還是如常的勤快,絲毫沒有為自己的戰功而驕傲的跡象。這家伙不知道從哪里尋來一只青花細瓷碗,盛著滿滿一碗清水端到他的偶像面前。

    “營長,您喝水。”

    李燾接過碗并沒有馬上往嘴里送,其實他吼了一晚上,體內的水汽早他娘的消耗殆盡了,干燥皴裂的嘴唇就是証明。他看著苟來順黑亮的眼睛,那里有一種滿足和一種殷切的期待在閃爍,此時,李燾才有些明白自己對二柱子的情感,也明白自己對面前這兄弟的情感了。

    一個現代軍人突然孤零零地來到這個世界,潛意識里就在尋找戰友,尋找往昔的感覺,尋找情感上的寄托。二柱子的憨厚機靈給了他這樣的條件,因此他也把二柱子當成自己的戰友,自己的親兄弟。如今的苟來順不也是這樣的嗎?因此,他才有在二柱子犧牲時的瘋狂失態,才有對苟來順的千叮嚀、萬囑咐。

    “謝謝,來順兄弟。”李燾喝了一大口水,將碗送到苟來順面前道:“你也喝點,打了一夜的仗,累了吧?”

    “不累!”苟來順一提起打仗就有些興奮,拖長語調回答了營長的話,卻抬手擋了那半碗水。

    “營長,胡統領來了。”有戰士遠遠地報告著。

    李燾站起來將碗再次遞給苟來順,這次他接住了。

    后路的人馬來接防了,這也表示著奮戰一夜,僅存四十六人的火力連完成了作戰預定任務,可以稍微的休息休息了。

    胡殿甲一路走一路心驚,地上大大小小的炮彈坑,隨處可見的血跡,七零八落的破爛武器,都說明了凌晨的戰事分外的激烈!這位統領大人此時除了暗暗驚嘆外,還居然生出一種莫名其妙的情緒來——他娘的參議官,還真用一個騎兵哨就拿下河西橋頭堡,***馮義和,他娘的搶人也搶得太快些了吧?!

    李燾摸摸腦后尚未消褪的腫塊,迎著胡殿甲笑著招呼道:“標下參見胡統領。”

    “喲!”胡殿甲夸張地拖長了尾音,斜眼看著眼前的五花臉道:“參議官,您這是唱的是哪出戲啊?”

    這話是一語雙關了,一是對李燾的禮貌表示不滿,那是見外的表現;二是拿李燾的臉開玩笑呢。目的嘛,無非就是拉攏兩人的距離而已。

    “唱戲?”李燾怔住了,不過隨即就明白過來,于是笑道:“討債戲!統領大人,您的手也太重了一點吧?”

    胡殿甲看到李燾的手故意放在腦后,頓時有些不好意思了,忙轉換話題道:“參議官,大帥請您回楊柳青呢。今日您家姑爺要來,是給恩相大人打前站的,和談要開始了。”

    “姑爺?”李燾疑惑地問道。

    “嗨嗨!”胡殿甲瞪著李燾看了半晌,突然收起笑容正色道:“李燾啊,知道大帥請你去楊柳青的意思嗎?”

    李燾搖搖頭,腦子里稀里糊涂地正想著啥姑爺的事情。

    “你那姑爺出了名兒的難纏,大帥怕一個不好得罪了他老人家,請你去折沖一下也好。”

    胡殿甲這番話其實也是自己估摸著說的,不過以張佩綸的為人秉性,說不定對武毅軍主動放棄河東之舉會有微詞呢!這人在讀書人中頗有影響力,自然是行伍之人不愿意得罪的。何況,此人是恩相為愛女挑選的夫婿,也算得是淮系中人,其中分寸,在胡殿甲看來實在有些難以拿捏。

    “噢。”李燾沒鬧明白,隨口答應一聲敷衍過去,向胡殿甲抱拳問道:“不知火力連如何安排?”

    胡殿甲一拍腦門子,賠笑道:“看我這人,正事兒反倒忘了。大帥有令,新營火力連戰功卓著,一同開到楊柳青休息几日,順便整補整補,看戰局的發展再說。”

    兩人辦完交接,李燾又故意拖延時間到早飯后,才帶著稍微休息過的火力連向楊柳青新駐地開進。(軍隊在戰時一般保証三餐)

    穿城而過的教導營火力連引來天津軍民的夾道的歡呼,一個個本來頗有些疲憊的官兵們也打起十二分精神,騎馬整隊向西。李燾還是由苟來順拉著缰繩慢慢走在隊列前,看著人頭攢動的街市,看到那些飽受戰火之苦的老百姓臉上露出的希望神情,驀地生出了“老子還是小小的改變了歷史”的滿足感。

    人群中突然閃出兩個人來,一個拿著老古董的照相機,一個拿著鎂光燈。“噗”地一聲,李燾騎在戰馬上的“光輝形象”被拍攝下來。

    李燾并沒有在意,年輕的軍官甚至有些得意地想:這些人多半是記者吧?出名兒?好事啊!

    日頭當頂時的楊柳青黃家園子。

    “武衛前軍中路教導營管帶李燾奉命前來報到!”

    堂屋里的人停住了談話,聶士成向張佩綸微微頷首后提聲道:“是李燾啊,進來吧。”

    李燾整了整扎在腰上的不倫不類的德國皮帶,拉拉大腿側的盒子炮槍帶,一步跨進高高的門檻,立正,敬禮。此時,他看清楚了“自家姑爺”的模樣。一位有著微瘦的圓臉,兩唇上蓄著長胡須,淡眉毛下有一雙略微浮腫卻精亮的眼睛,大約五十來歲的老人;身穿團花的褂子,即便是坐在椅子上,也能看出他的身材只算得是中等。

    “都是自家人,不必太多禮數。”聶士成站起來拉住李燾的手,將他按坐在椅子上后,又轉向張佩綸道:“張翁,恐怕沒見過您這位外侄吧?”

    張佩綸如唱戲一般抖抖袖子,頗有風度地抱拳欠身道:“大帥說得正是,武毅軍第一青年健將,佩綸今日方睹英姿呢。恩相大人每每談及李燾,贊不絕口啊,佩綸也是好奇得緊吶。”

    李燾這下確定了,面前的就是什么親戚姑爺了,忙騰地站起來,立正道:“李燾見過姑爺大人。”

    “方才聞得聶大帥所言,李燾你又立新功,實在辛苦了!后日制台大人蒞臨天津,必然會有朝廷的恩賞宣慰。”張佩綸說著話,眼光卻未曾離開過李燾。他想不明白啊,這么一個年輕人真的如聶士成所說那樣,是八里台、紫竹林、鹽官浮橋三個勝仗的實際指揮者?!匪夷所思呢!

    當然,作為李鴻章的女婿,作為一個已經認識到清流清談無法強國的前官員,張佩綸對李燾的觀感是相當良好的,對李燾的功績也自覺臉上有光,畢竟,咱們是親戚啊!畢竟,作為人家姑爺的自己是法國人的手下敗將,而這年輕人,卻力拒八國聯軍于天津城下,立下赫赫功勞!說不得,此時的張佩綸還有些嫉妒年輕人的情緒呢?

    這位姑爺擺正了神色,親昵而鄭重地道:“李燾啊,少年得意需收斂鋒芒,側身官場需謹守清廉。制台大人很器重與你,大帥又如此苦心栽培,好自為之!”

    “是!”李燾并沒有多少對應這種場面的經驗,還是坐得筆直,用軍人的做派來回答這位老人的關切。不過他心里明白,惡戰過后興許就是帶著屈辱意味的和平,一位小小的管帶官今后的路還真他娘的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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