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逐鹿1900 作者:仙人掌 (連載中)

otto544 2008-10-15 22:13:2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6 20383
otto544 發表於 2008-10-31 19:18
070 【軟硬兩手】
        官兵們爆發出一陣驚喜的喊聲:“金剛!參議大人!”器的士兵立即轉頭回去撿起武器站回原位,隊伍中“嚓嚓”的上刺刀不斷,血戰余生的漢子們用期盼和委屈的眼神目送他們的總參議官到督署門口。

  

        李燾一路走來一路激烈地思索著,前線抬下來的千余兄弟的遺體,芶來順圓睜不閉的雙眼,合圍日軍秋山旅團于海河——小沙河三角地帶的態勢……此時都被他統統拋開。督署門口的情勢需要他拿出一個態度來,一個能令受辱的聶憲藩滿意,令武毅軍後路前營滿意,令圍觀的老百姓滿意的態度!

  

        想要建設一支強軍,在此時就千萬不可墮了士氣、寒了人心!況且,他還需要遵照聶士成和宋慶兩位老帥的叮囑,為李鴻章蒞津作必要的鋪墊,那就代表著榮祿得滾蛋才行!

  

        他快步走到督署門口,在馮義和的見機引見下,一個標准的立正動作站在榮祿面前,行舉手禮道:“報告!標下武毅軍總參議官李燾,奉命參見欽差大人!”

  

        榮祿在略微錯愕中換上滿面的春風,略微打量了一下李燾,只見這行武毅軍總統官年約二五,身材修長雙肩寬闊,原本清秀的容貌被幾條粉紅的疤痕破壞了不少,兩眼滿布血絲,現出掩不住的憔悴之色。可是,他身上充滿著硝煙的味道,血腥的味道!髒汙的無品官服上不倫不類地紮著銅扣牛皮帶。腰挎一支礙眼地大號手槍,卻毫不在意地虎糾糾站著,一副沙場厮殺,要把誰當場撕碎的模樣。

  

        見欽差不行廷參大禮?無妨!見軍機大臣、總理武衛軍的上官不獻履曆手本?無妨!就這麼直沖沖地瞪著滿族高官,也無妨!反正榮祿是打算把這些暫且忍下去,收拾了眼前的場面再說。

  

        “合肥李家再出戰將矣!哈哈!”榮祿顯得有些干巴巴地打了個哈哈,向前一步又看了看李燾才道:“此番天津大戰,李大人戰功赫赫。威名遠揚呐!辛苦了,辛苦了!請、請進行轅稍息。”

  

        欽差大臣此時客氣得不像話了,簡直就是折節下交!一眾欽差隨員面露怒色卻不能吱聲;裕祿裝出一副事不關己的神情漠然以對;而馮義和等人卻著實地暗暗心急,可一看李燾那渾然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樣,急又有啥用呢?

  

        李燾迅即想起在桃花寺大營臨行前,聶士成出示的電報。那上面明明白白地說了,榮祿是帶著兩份內容有別的聖旨來地!李鴻章的態度是:應付著!接下來!攆出去!

  

        他向榮祿點點頭後一個標准的向後轉,朗聲道:“武毅軍後路前營營官出列!”

  

        管帶程炳謙立時小跑上前打千作禮。

  

        “後路前營管帶官程炳謙參見大人。”

  

        榮祿則帶著微笑在一旁觀看,他實在想知道李燾會如何處置那批有作亂苗頭的士兵。

  

        李燾一字一句地道:“帶著你的部隊,將所有俘虜押解到楊柳青提督行轅。一個都不能少!”

  

        “回大人,降軍身在督署。”程炳謙保持著打千的姿態說著,心里卻是大呼爽快。他已經聽出了參議官的話風,也知道這樣一來,嘿嘿……

  

        李燾轉向榮祿道:“稟欽差大人,此時受降已畢,標下恐這些個洋軍作亂。實在應當安置于楊柳青為宜。戰俘。就應當待在戰俘營。”不等榮祿回話,他提聲喊道:“程炳謙,帶兄弟進去,將洋軍俘虜押解出來!”

  

        榮祿臉色大變,正待發作卻聽那些當兵的一陣叫好鼓噪,周圍的老百姓也是齊聲喝彩,不由得猶豫了一下,再次忍了一口氣。心道:你李能帶走洋人。我榮祿就不可以提解出來嗎?沒必要當著天津軍民行那些個事兒!反而、反而應該做做面子招人心。消弭那個混蛋貝勒搞出來的亂局才對。

  

        很快地。欽差大人微笑點頭,示意尚在等待地軍人們可以進督署押人。不一會兒。洋軍俘虜們又排成隊灰溜溜地被趕出督署,在天津軍民的一片叫好聲中,在武毅軍的刺刀威逼下,乖乖地走向楊柳青。

  

        李燾這才喚過聶憲藩,旁若無人地看了看他身上的傷,“嗯”地詢問一聲後不再說話,只用眼神示意表示“無妨”的聶憲藩跟著自己,這才隨榮祿和眾官員進了督署。

  

        簽押大堂上,氣氛格外的古怪。

  

        堂堂的欽差大臣滿面春風地說著吹捧地話,左手邊首席上被吹捧地年輕人則是一臉鐵青,挺直了腰背坐著,只是偶爾點頭,仿佛他倒成了上官一般。再看那些欽差隨員們,個個牙關緊咬,恨不得立即叫人上來將那家伙拖出去凌遲。而天津衛各軍、司、道淮系人等,則是暗捏了一把汗,生怕這李門後人太過莽撞吃大虧,畢竟,這里是直隸總督府,是欽差的臨時行轅。

  

        李燾心里是有計較的,實際上此時,他還頗為佩服榮祿表現出來的大人大量,“宰相肚里能撐船”,此言不虛!在官場打混就是磨練人呐!

  

        可是,李燾不能不考慮著如何將榮祿逼走而不進一步地得罪他!憑啥?憑手里的軍隊!方才故意堅持收押洋軍俘虜,故意派人沖撞督署衙門,不是單純為了平息軍人們的怨恨,而是明地里給他們撐腰!一旦這事兒隨著後路前營回到大營,一番串聯之下,必然有好戲看了!因此,他帶著聶憲藩進得廳堂,卻故意暫時不去提聶憲藩身上的傷,中途遇到的報信士兵已經說明——那是黃帶子作地孽!榮祿肯定是要回護黃帶子地,那麼一來,榮祿也必然要為這個回護付出代價!

  

        榮祿說著可心地話兒。心里卻也是明瞭的很。眼前地年輕人著實沉不住氣,心情全部擺在了臉上。這種沙場悍將、官場莽夫,好對付啊!象這樣的年輕人,縱然此時對黃帶子、對自己有些不滿

  

        略施小計,再拿朝廷法體這個大義作靠山,要拉攏他中,也不是不可能呐!縱然是榮祿。也對五戰五捷的李燾生了真心拉攏之意。

  

        “……武毅軍在天津打得好啊,為咱大清國掙了臉面兒。此番與八國和談,也要全仗武毅軍官兵們出力!聖母皇太後和朝廷已有恩旨,犒賞三軍,拔擢有功官佐!李老弟啊,榮祿在未宣旨之前討個巧兒,先行向您道賀呢!老弟少年英傑、名揚海內,得破格加恩進北塘參將銜,幫辦武毅軍軍務,勳云騎尉。賞二品頂戴!軍中有功官佐,你也盡可具個履曆名冊,朝廷當照准不誤!天大的恩賞呐!”

  

        李燾心道:“是時候了。”乃啪的起身,向榮祿和裕祿舉手行禮,連聲道:“李燾承蒙欽差大人、制台大人賞識卻無以為報,唯有以整頓強軍、堅固國防來報效國家!大人,方才士兵們群情激憤。標下不得不順勢作出些許態度。以平息可能的兵變。當前河東還有萬余洋軍,小沙河還有兩千余日軍殘余,天津形勢初定,此時軍心萬萬不可動搖啊!方才莽撞冒犯之處,李燾甘願領受朝廷責罰,此處,先向大人請罪!”

  

        “好說,好說!李老弟胸懷大志、縱觀全局。果真不凡呐!請坐。榮祿正有一事與李老弟商談。放眼天下。論軍事才能之傑出,舍老弟其誰?!榮祿統帥武衛全軍。借助老弟地地方多著呐。”榮祿說著話抬手作勢請李燾坐下後,又搬出慈眉善目的神情,親切地道:“老弟啊,朝廷正在計議籌練禁衛軍,卻多方尋求將才不得,因而一直拖延未決。如今,榮祿可是屬意你來督練禁衛軍呐!”

  

        李燾心里暗罵狗屁,臉色卻由青轉紅有了一絲笑意。他心里清楚的很,榮祿方才所謂的封賞打了埋伏,慈禧老不死給自己的是總兵!如此看來,榮祿是真心拉自己去練什麼禁衛軍了。只要自己一答應,估計榮祿待會兒宣讀聖旨的內容就必定要變。不過那樣一來,自己不就站明了陣營,與武毅軍、與李鴻章唱對台戲了?

  

        不,不是這樣!

  

        李燾需要足夠的軍餉、軍械和相對不受權謀政治干擾的環境來練出強軍,更需要一個相對開明的、有大量人才、產業資源可以利用的勢力來發展自己地班底。顯然,李鴻章這個“爺爺輩兒”的人最合適!北洋這個大集團最合適!同樣練兵,老子就練武毅新軍!

  

        不過,如今的面子上可不能這樣說。方才已經表現了二杆子、愣頭青的一面,得罪了不少人,此時得來點溫順的表現。反正,滿清朝廷沒錢練軍,榮祿也暫時無法從地方督撫手上搞出錢來投入禁衛軍的編練上。等他准備好,老子的強軍早練出來了!

  

        “謝榮相提拔!標下,標下……”

  

        感激涕零地模樣是啥樣?在榮祿地眼里,就是那李燾兩眼雙光,一臉赤誠地望著自己。哼哼,李鴻章現在沒有編練新軍的名義,而自己卻有個現成的禁衛軍名頭,這對不諳世事又一心想用成績為台階向上爬的年輕人,誘惑大著呢!

  

        “呵呵,這些都是李老弟的忠心衛國該得的!噢,對了,聶公子的事兒,榮祿應該給武毅軍的兄弟們,給諸位一個交待。聶公子啊,宗室中人驕縱慣了,咱們為臣子地應當多忍讓些兒,多擔待點兒,是不?”

  

        站在李燾身後地聶憲藩被榮祿地話拿住了,一時做聲不得。他畢竟比不上李燾,那李燾是純粹不把朝廷放在眼里,處心積慮地要推翻滿清!他呢,縱然在日本受到梁啟超思想的影響,縱然方才蒙受了屈辱,卻始終還存著效忠朝廷地念頭。國家和朝廷,皇族和華夏民族,此時的憲藩還不怎麼分得清楚。

  

        “啟稟榮相,標下這結拜五弟剛從日本回來就投身戰場,當得起將門虎子之稱。只是……”李故意截住了話頭,等著榮祿的應對。

  

        “說下去,你我不妨開誠布公嘛。”榮祿笑道,心里卻盤算著年輕一代的軍官們能夠拉多少在自己麾下呢?打仗,看來還得依仗這些年輕人才行,那些老古董們早該讓位了。

  

        李燾作出憤憤的神情道:“兄弟們前線血戰歸來,卻在犒賞三軍的欽差行轅里受辱,李燾擔心今日之事會激起軍心動搖,對天津軍事不利!”

  

        嗯,該宣旨了,給這年輕人一個總兵的甜頭銜著!聶憲藩受辱善後的事情、跟洋人聯絡的事情、鎮撫士兵的事情、今後幫助自己籌練禁衛軍的事情……正是這位新銳悍將、新任總兵向朝廷表示忠心的機會嘛

  

        榮祿打著吃定了年輕軍人的如意算盤,卻無法想象到——面前的年輕人比當年的康梁維新派更危險!康梁是維新、是變法,這年輕人是要革命、要變天!

  

        李燾沒有等來榮祿的正面答複,又聽到聶憲藩的呼呼喘氣聲,斜眼看去,馮義和這個忠厚的老將也是神色不善,胡殿甲的神情就更不用說了!再看那班子欽差隨員們,那臉色就真是好看了。有比較機靈的在埋頭沉思,回味李燾和榮祿不多的對話和神情,想從中體味出點東西來,為今後自己的態度立個依據;有的木愣愣地看著李燾以及他身後的聶憲藩,想來在思忖這兩個年輕人咋就有那麼大的膽氣,在行轅里也敢跟欽差大人叫板;還有的渾然不顧榮祿已經表明了的,拉攏李燾的態度,說橫眉冷對都是輕的,一副剝爾皮,食爾肉的神情!

  

        哼哼,這戲唱得不錯啊!李燾不禁在心里笑開了花……
otto544 發表於 2008-11-2 11:48
第二卷 和局  071 【軍人尊嚴】  
  

    夜幕沉沉、群星閃耀,李燾、馮義和領退出總督府,騎馬前往暫駐天津學堂的后路大營。

    見眾人都悶頭趕路沒興趣說話,顯然都揣著滿肚子的心思,李燾提聲笑道:“榮相大人和藹可親呢!”

    這句話立即象一泓湖水中投進了巨石般,眾人大搖其頭的同時連聲道:“未必,未必!”還是老資格的馮義和鎮住了其他人,策馬靠近李,語重心長地道:“參議官啊,榮相在朝中可是三番起落,官面兒上的功夫可謂爐火純青。今日,您是天津之戰的功臣,督署外又有無數的百姓看熱鬧,榮相方能容您撒野,日后……唉,老馮我可是出了一身的冷汗喲!”

    馮義和話音剛落,周鼎臣就陰測測地接口笑道:“呵呵,恭喜參議官高升總兵,總鎮大人將來掌練禁衛軍,那可是前途無量啊!”

    李燾默笑不語,卻聽胡殿甲喝道:“狗屁!那些滿官的心思你們還不清楚?!禁衛軍就算要練,總統官也是滿人!啥時候能輪到你我漢人了?榮相夾袋里的人多的是,我看吶,那鐵良就是將來壓在參議官頭上的太爺!”

    前面的聶憲藩勒住馬,等李燾的坐騎接近后,才悶聲悶氣地道:“四哥,你真的想去練禁衛軍?”

    “你說呢?”李燾笑著反問.故意裝作不知道這兄弟尚在生悶氣。

    “不像。要真是,你不會攔阻榮相放虎歸山。可……”憲藩說到這里卡住了,他不知道李燾腦子里究竟是啥想法,當然也就無法繼續談話了。

    李燾“呵呵”一笑,收斂了神色鄭重地道:“榮相想必當我是愣頭青了。”

    眾人不語,心里卻道:正是,你還真是愣頭青呢!今后給人賣了都未必能回過神來。

    李燾也勒了馬,等几位老將過去后。從馬背上伸手拍了拍聶憲藩地肩膀,小聲道:“他以為,一個禁衛軍的空頭承諾就能讓我上鉤?哼哼,恩相大人要練武毅新軍,他就要練禁衛軍!恩相大人回任直隸,兼和談全權欽差大臣,他就要橫差一杠子來接洽停火。犒賞三軍,說得好聽!天底下有如此犒賞三軍的!?”李燾故意停頓了一下,見聶憲藩有些心領神會的模樣了,又道:“維城。你的屈辱就是我的屈辱,就是全武毅軍的屈辱!這個仇今夜我保証給你報回來!”

    “可你……今夜……”

    李燾揮手打斷聶憲藩道:“哎,聽我說。恩相要編練武毅新軍,之前咱們不能讓榮祿來橫生枝節,先應付著他,討好著他,讓他老人家以為咱們隨時都會從武毅軍里投到他的帳下。這么一來。他放松警惕倒是其次,恩相方面也少了几許麻煩。我真正擔心地是榮祿萬一放棄禁衛軍編練的打算,改由朝廷出面主辦武毅新軍,那時候才真麻煩了。因此,咱們今晚這樣應對著,可應不時之需呢。”

    “四哥,你說今夜要報仇?”

    “嗯!今夜!那黃帶子得屁滾尿流的滾回北京城去!媽的!”李燾恨恨地說著,卻注意到聶憲藩的神情頓時變了。一副愿意為兄弟肝腦涂地的模樣。這留洋歸來的硬氣公子哥兒。值得爭取!“走。趕上去,免得老頭子們心里不痛快。咱們兄弟的事兒,也不能瞞著這些叔叔們吶。”

    “小心點,你不會騎馬。”憲藩真心實意地叮囑了一句。

    李燾笑道:“不就是后腰靠鞍子,屁股別坐實,雙腿用力夾馬腹嘛!哈!走了!”座下的戰馬得了驅策的號令,頓時加速前行.

    :.調都沒有,倒是象極了那些老行伍們……

    “參議官來啦!”

    天津學堂門口放崗的武毅軍戰士一聲喊,將夜幕中的臨時軍營驚了個天翻地覆。各營頭都亮起了***,營官們在士兵的催促下,畏畏縮縮地迎了上來,也不用李燾等人招呼,就跟著溜進了后路指揮部————學堂總辦的辦公室。

    胡殿甲屁股還沒落座就問道:“各營可有異常?”

    四名步隊管帶面面相覷,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統領的問題。(后路炮隊營在北倉火車站)

    李燾微笑著擺擺手道:“不用緊張,我知道是啥情況,各營頭都有人在串聯,在說道今兒下午督署門口的事?兄弟們都憋著氣?都想給維城和咱們武毅軍出了這口惡氣,對不對?”

    四名管帶猶豫了一下,由剛返營不久地前營管帶程炳謙挑頭回話道:“稟總參議官、各位統領大人,正是!”

    胡殿甲眉頭一挑正要發作,卻被馮義和拉了一把,他詫異地轉頭一看,老馮頭兒神祕兮兮地正在賊笑呢!再看周鼎臣,那家伙也是一副莫測高深地派頭。

    李燾緩緩地站起來,在屋子里走了兩步后突然停下,凝聲道:“各營,集合站隊!”“輒”的應答后,魚貫而出。接著,學堂的操場上就響起了“”的哨聲和呼喝聲。

    胡殿甲扯住要出門的李燾埋怨道:“總參議,您有啥想法得跟老胡我通個氣兒吧?”

    李燾側身讓過含笑出門的馮義和、周鼎臣,搖晃了一

    悠悠地道:“沒事兒,就是給兄弟們訓訓話,讓他們覺。”

    胡殿甲看著李燾有些戲謔意味的神情,不由著急地一拳打向李燾的胸膛道:“別玩笑老胡,都是戰場上拼死下來地人,那口氣,老子是咽不下地,也不相信你參議官能咽下去!?老弟啊。這里是后路軍營,你咋都應該跟老胡我通個氣吧?”

    “嗯,確實!”李燾正兒八經地點點頭道:“今晚,出動部隊包圍督署,不過留下金剛橋臨河小巷地門。那里,有維城看著就行。”

    胡殿甲瞪大了眼睛,他沒想到李燾要鬧得這么大!忙扯住要走的李道:“大帥那邊怎么辦?恩相那里怎么交代?欽差大臣吶我地天爺爺!”

    “這就是恩相和大帥的意思,不過沒想到委屈了維城。也感謝榮相他老人家給了咱們一個機會。朝廷里,恩相自然會有說法。只是這次咱們不能保証后路所有的兄弟都不露口風,所以,我得訓訓話、鼓鼓勁,然后咱們几個統統蒙頭睡大覺去。”

    李燾說完,快步向操場中心走去。胡殿甲甩甩頭,如夢初醒一般抬手抹了一把臉,笑嘻嘻地小跑跟上。

    “全部都有!懷槍,坐下!”

    武毅軍平素基礎操練的扎實程度此時顯現出來,后路八百多號人發出整齊的“嚓”聲懷槍盤腿而坐。就算李燾用挑剔的眼光去審視。也得出“這支部隊在訓練上基本符合近代軍隊要求”地結論來。

    他在八百多雙眼睛的注視下“啪”地行了軍禮,微微分開雙腿,腰板用力,提聲道:“兄弟們!我知道大家心里不好受,都憋著氣!我,也一樣!趁這個機會,咱們說說心里的話。想想咱們當兵是為了啥?戰場上跟洋鬼子拼命又為了啥?很多人說。當兵的是為了混飯吃,當兵的是丘八,當兵的是最沒出息的人!他娘的,老子是混飯吃的丘八何必跟鬼子拼命?!他有出息,為啥在國破家亡的時節里不見他地影子,最后還是咱們這些苦出身的當兵漢子為他們擋槍子、挨炮彈!”

    此時,軍人的社會地位十分低下,武毅軍也是在連戰連捷后贏得才贏得天津百姓的尊重。

    李燾就這么粗咧咧地提了几句。操場上就響起了一片嗡嗡的議論聲。不是士兵們沒有紀律性。而是李的話說出了當兵的心聲。

    “人活臉樹活皮。咱們當兵地也是人,也有尊嚴!咱們不是丘八。不是混糧吃地廢物、奴才,咱們有名字,那就是戰士、是軍人!在保家衛國的戰場上,軍人付出了血汗甚至生命,為這大清國爭得了顏面,為天津城的父老鄉親們贏得了生存!今天的金剛橋,几位白發蒼蒼的老人給咱們的兄弟下跪;昨天的西湖村,數萬百姓冒雨給毅軍兄弟修筑工事;前天的鹽官橋西,老百姓傾其所有送來姜糖、油條,就是怕咱們地兄弟在雨水中凍著了,淋壞了!這,就是軍人地尊嚴!可是今天,天津父老給咱們地尊嚴被人踐踏了,被一個煙癮纏身的狗屁東西踐踏了!兄弟們,我李燾無能吶,沒能把這個狗東西從督署衙門里揪出來,當著所有兄弟和天津父老地面,狠狠地給他几個大耳刮子!”

    “打回來!”

    一個高大壯實的士兵吼叫著站了起來,更多的人也高喊著“打回來!”紛紛起立。

    李燾走到那首先站起來的士兵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問道:“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的話,小的叫許彪。”

    “坐下,兄弟們都請坐下!”李燾拍拍許彪的肩膀,看官兵們紛紛坐下后,又道:“軍人的尊嚴不是誰給的,是靠軍人在戰場上拼回來的,是老百姓要感激保家衛國的軍人才授予的!任何人無權奪取軍人的尊嚴,就算皇帝老子也不行!自尊者尊,自強者強,咱們今天丟失的尊嚴,該怎么奪回來?!我相信所有的兄弟們都清楚,心里都有數!你們用你們的方式已經告訴我,軍人為了他的尊嚴可以去做任何的事情,包括戰死沙場!”

    李燾說完,有抬手立正行了個軍禮,然后轉身大步向指揮部走去.身后,傳來胡殿甲聲嘶力竭的口令聲:“都有了,解散后大家伙兒好好想想參議官的話!現在聽口令,解散!”

    馮義和追上李燾,嘴里喃喃地不停說道:“亂營了,亂營了,老頭子經不得折騰,亂營吶……參議官,可有興趣今晚陪老馮頭喝兩盅?喝著酒聽動靜,別有滋味喲!”

    李燾轉身抱拳哀聲道:“馮軍門啊,您看小的整整三天三夜沒合眼了,改天成不?”說著,他還像模像樣地伸懶腰、打哈欠,一副疲憊到要死的模樣。

    馮義和詫異道:“方才那番讓老頭子渾身發熱的大白話是誰說的?”

    “不是我,不是我,我睡了,啥也沒聽到。”李燾連連擺手,邊說邊倒退著躲進屋里。

    馮義和會意地笑笑,轉身顛著步子一搖三晃地拉著周鼎臣走了。他剛走,胡殿甲、聶憲藩和几名管帶就溜到學堂總辦的房間里……
otto544 發表於 2008-11-2 11:48
第二卷 和局  072 【二進行轅】  
  

    欽差大臣榮祿在酒席散去后也沒閑著。

    他能閑嗎?顯然不能!這一天,他從北京到天津,遭遇的事情和此行的目的,此時都糾纏在他腦子里,讓這位軍機大臣難以安生吶!

    借著一杯香茶,就著燈光,榮祿看了李燾等人呈上的片子。

    顯然,北倉之戰又是一個大捷,片子上面描述的戰況遠遠比酒席上的三言兩語來的詳盡。可榮祿很惱火、很惱火!因為就在北倉打得熱火朝天的時候,他不得不顧及隨員群中那些個人的意見,在臨近西湖村時改變了主意。否則,今天就不會丟臉,就會在武毅軍和毅軍中樹立一定的威望,甚至……失策啊!這從聶士成和宋慶、馬玉昆借著抱病在床和整理戰場,遲遲不來參見欽差大臣中可以看出。

    唯一值得慶幸的,似乎就是李燾的態度轉變了。這年輕人究竟是怎么想的呢?他真的會為了朝廷而舍棄宗族?吼了几年都沒編成的禁衛軍真的能誘惑他?無論怎么說,這年輕軍官是新派的、是熱血的、是單純的、是渴望向上爬也有本事領軍打仗的,就是有些二愣子。

    榮祿瞇著眼睛,將頭靠在太師椅的椅背上,立時就有隨從給他拿來一個軟墊,要替他墊在后腦和椅背之間。榮祿揮退隨從,此時他不想別人打攪他的思緒。

    黃帶子,沒几個能成事的!仁。這個禮親王地孫女婿,宗室中沒落的一支貝勒,本不應該帶在身邊,事情就壞在這個家伙身上!

    “請五貝勒爺來!”

    “輒!”門外有人應喏。

    怎么利用仁來徹底消弭自己和李燾之間,朝廷和武毅軍之間的隔閡呢?如若能,李鴻章在北洋的勢力就要大打折扣,今后的直隸總督就不是以前的直隸總督,就得老老實實地守住北洋當奴才!而朝廷。也有機會在武毅軍整編的基礎上建立一支精銳的軍隊,控制在皇親和滿臣手中地軍隊!這不僅僅是太后的期望,也是困居瀛台的那個皇帝的期望。

    榮祿似乎打定了主意,正在此時,門口傳來腳步聲,仁來了。

    “榮相爺,您找我?”此時的仁渾然沒了喝罵聶憲藩時的氣勢,煙癮發作時的黃帶子脾氣在榮祿面前耍不得!他見中堂大人并沒回答,乃畏畏縮縮地走近榮祿,欠身打了個千。作出一副誠懇悔過的模樣道:“仁給榮相擺攤子了,這,這……”

    “啪!”的一聲,仁照自己的臉抽了一個耳刮子。

    “哎!”榮祿擺手道:“貝勒爺這是何苦呢?坐吧。找您來就是商議個事兒,看這情形,您吶得連夜回北京城了。”

    仁一楞,自己這無職無權、不受老佛爺待見地皇親宗室。跟榮祿來天津。還不是為了找些花頭蹭些油水!?趁便的跑腿兒立個功勞,今后在什么衙門里找個好差事就方便多了。可現在倒好,一個子兒沒混到就要打道回府?早知如此,那姓胡的給那銀紙兒就捏在手里不撒出去了!

    榮祿見這酒囊飯袋還在發呆嘎愣,本想發火,又想到了禮親王那層關系,這才忍住氣道:“你當聶士成是好相與的?你呀也忒跋扈了些,如今這天津不是耍脾氣的地兒!我榮祿在這里都要夾著尾巴做人。就是老佛爺聖駕親來也要對眾軍好言撫慰。大加犒勞。唉!你呀你,收拾收拾回去吧!”

    “相爺。就這么回去,仁以后更抬不起做人了,您再想想轍,但凡能留,仁一定夾著尾巴把差事辦好。”

    天潢貴冑就是這么個模樣?榮祿在心里打了几個冷擺子,笑道:“好,不回去也行,您貝勒爺得去北倉把聶士成、宋慶、馬玉昆請來天津就本相的教!唉,我也得把朝廷的犒賞旨意頒下去不是?他們几個首腦不來,這犒賞三軍地事兒如何辦得下去?!”

    仁一聽這話,身子立時矮了一大截。

    去北倉請聶士成?喲喂,自己這貝勒面子有多大?那姓聶地擺明了不給軍機大臣、大學士、總理武衛軍軍務、欽差大臣、一等伯爵榮祿的面子,自己算個啥?皇親?啊呸!皇親在這時節算個鳥啊!

    “相爺,您調笑仁哩。”

    “放屁!”榮祿終于還是忍不住對仁的惡心感發了火,他正要繼續喝罵,卻見鐵良站在門口進退不得,忙放緩了語氣招呼道:“寶臣,有事?”

    鐵良打千道:“回相爺,那李燾又來了,連個帖子都被送,空著兩手就在門口候著。”

    “還不快請!?寶臣吶,你也糊涂!糊涂!”榮祿是又驚又喜,他揣度著李燾去而復返想必是要夜表忠心了!只要再加籠絡,一員大將就此收入幕中,今后練禁衛軍或者編武毅新軍什么的,滿鐵良、漢李燾,何事不成?!說著話他匆匆站起來整理裝束,那仁也趕緊兒地幫相爺拉拉前襟后背,卻被榮祿打開了手罵道:“貝勒爺,您還不去躲著還要怎地?”

    仁馬屁拍在馬腿兒上,臉色蒼白地愣了愣,欠身作禮就要開溜,卻聽榮祿又道:“不,不用,你就在這里等著,等著,咱們一起會會這新任鎮台。”

    說話間,鐵良已經陪著李燾大步行來了。榮祿趕忙跨過門檻行到滴水處,搶先作揖道:“李鎮台辛苦了,榮祿倉促之間未及迎到二門,失禮了。”

    李燾哪里懂這些門道?人家主人迎出來已經夠意思了嘛!

    “敬禮!標下李燾深夜打擾欽差大人,尚請大人恕罪。”李燾又是一個軍禮,站得筆直地說著話,完全是下級對上級匯報地做派。

    “請。請屋里說話。”榮祿見李又是那種不倫不類的打扮和禮節,卻也并不著惱,反而伸手拉了李燾的手,親親熱熱地進門,落座,這才笑道:“今日兩番得見鎮台大人行此般西洋軍人禮節,卻不知為何?”

    “稟大人,西洋之軍強于大清之軍

    u是軍禮,就是表達最大地尊重。標下身為國家軍人,晉見統帥正當行此禮節!”李燾有板有眼地侃侃而談,卻把“老子憑啥要給你彎腰,要給你下跪”地心思隱藏得嚴嚴實實。

    榮祿制軍已久,跟西洋教官頗有交道,也知道其中的一些道理,甚至也接受軍人地持槍平胸禮。此番李燾的回答。一是從軍人修養的角度言事,二是說明了最高的敬意。呵呵,這話聽著心窩子就有些發熱呢。

    “嗯,軍人修養,對極對極!依榮祿看,李鎮台當為軍人修養之典范!”榮祿隨手就回了一個甜棗給李燾,又指指旁邊的仁道:“這位是仁貝勒爺。今兒也有話向鎮台大人說說。”

    李燾正要起身。卻聽榮祿又道:“鎮台大人安坐,安坐。不瞞您說啊,這位爺就是捆打聶二公子的主兒。”

    李燾的臉刷地拉了下來,恨恨地瞪視著仁,凶巴巴的眼神將本來就心里打鼓的仁嚇得不敢說話,愣愣地看著李燾兩腿發軟。李燾看著看著,突然“唉”了一聲,偏頭一旁。不再看那仁。可胸膛還在一起一伏的大扯氣兒。

    榮祿看在眼里心中暗笑。想來李燾是恨不得揍扁了那黃帶子地,可是也顧及到對方的身份。顧及到自己的顏面,這才最終忍氣吞聲下來。

    “貝勒爺哎,您不是有話要向鎮台大人說嗎?聶二公子可是鎮台大人的拜把子兄弟,您捆打了二公子,就是捆打了李鎮台!這個事兒,今夜必須有個了結,冤家宜解不宜結嘛!”榮祿說著話頻頻地給傻不拉几的仁丟眼色,又轉向李燾道:“李鎮台啊,今兒這事也怪榮祿不曾及時發現,以至于事態擴大,傷了眾軍的心吶。榮祿明兒一早就再赴北倉,親向聶大帥請罪。”

    李燾暗想:恐怕明兒一早您就要打道回府了!嘿嘿,這便宜人情不賣白不賣,就算巴結他榮祿和那狗屁黃帶子好了。

    “榮相言重了,貝勒爺也無需挂懷。唉……是,標下這心里是有些不舒服,可咱們當兵的不就是給皇家當奴才嘛!”

    “此言差矣!鎮台大人莫不是……貝勒爺,愣著干啥呢!?”榮祿圓場道。

    此時,就算白痴也該知道如何辦了,何況那仁煙癮兒一過還算機靈,哪里還敢怠慢?忙伸手入懷,心疼地掏出一疊銀紙兒,恭恭敬敬雙手遞到李燾眼前,哀聲道:“鎮台大人,仁今兒犯渾胡鬧,方才榮相已經狠狠地責罵于我,我也誠心誠意地想向您、二公子和聶大帥陪不是,您看,這些銀子您先替二公子收著,但凡養傷順氣還缺啥,只要一句話,仁決計辦到!”

    “嗨!”李燾忙將仁地手推開,連聲道:“貝勒爺言重了!標下此來不是要尋貝勒爺地不是,而是回報于榮相和貝勒爺,軍營里的事兒摁平了,各路統領大人也分別回營把握部隊,淮軍、練軍各部也打了招呼。維城兄弟那里,標下也三番勸說順了氣,這事就這么著了,不提也罷!”

    那仁敢情是個二百五性格,聽李燾這么一說,更將手中的銀票往李懷里一塞,順手抓了李燾的手搖著道:“李鎮台,想不到你這么夠意思,你這朋友,我仁交定了!”

    “嗯吭!”榮祿見那得意忘形的家伙心里就有氣,忙咳嗽一聲,見仁知機地退到一邊后才道:“李燾啊,那些銀子你先收著,是替二公子收著的不是?”

    李燾看看了懷里的銀票,面上那張就是十兩的,心想這里總有几百兩銀子吧?大數字啊!他靈機一動攏了那些銀票,恭恭敬敬地遞到榮祿面前道:“標下兩度請見榮相卻不曾有所孝敬,這里就借花獻佛了,還請榮相賞個面子收下李燾地一番心意。”

    榮祿哪里看得起那几張銀紙兒,不過卻看得起李燾如今地投效之心,乃笑著伸手接了道:“李燾啊,你地事兒榮祿是知道的,武備學堂里苦讀書倒也罷了,天津戰起你就投身武毅軍,連日血戰卻沒有銀兩進賬。你不送禮倒還罷了,一送,唉!我這心里頭啊就不是滋味兒了。”

    說著話,榮祿將那些銀票放在桌上,探手從褡褳里取了一卷銀票來,和著李燾獻上地銀票,一股腦地推到李燾面前,笑道:“這些,權當榮祿恭賀你高升總兵的賀禮了!年輕人憑軍功出身,手里緊不說,下面還有那么多過命的兄弟要招呼,不可少了銀子!以后但凡有花銷,盡管向榮祿開口。榮祿還是武衛軍總理嘛!”

    李燾暗笑:這榮祿送錢給老子花,還把話說到老子無法拒絕收錢的份兒上了,那,不花白不花!替來順兄弟養老娘,也得花錢啊!

    “這,這,李燾,李燾……”李燾看著那堆銀票,眼睛發亮卻語言梗塞,憋了半天才道:“李燾謝恩相打賞!”

    榮祿微笑著看了看李燾才道:“好,好,好啊!寶臣,吩咐后面趕緊地置辦一桌,今兒晚上本相要和李鎮台把酒談兵!噢,你也作陪,貝勒爺也作陪,再請裕制台來好生詳敘!”

    鐵良應聲出去,榮祿又看著李燾道:“收下,一定要收下。今兒倉促了,改日榮祿再大擺門生席,讓天下百官都瞧瞧咱武衛軍中的真豪杰!”

    李燾作出不好意思的情態收了那堆銀票,順溜地瞟了一眼,喲喂,一百兩一張的銀票啊!瞧這榮祿多有錢!勉為其難地收下吧,也幫這老人家花花錢,免得捂在兜里可惜了。嘴上卻喃喃道:“謝恩相,謝恩相。”

    榮祿臉上笑著,心里卻對李燾估摸了個八九成。天下哪里有不沾腥的貓兒?哪里有不想掌權的男人?錢和權,就是把握這李燾的兩大法寶!
otto544 發表於 2008-11-2 11:49
第二卷 和局 073 【夜半兵變】  
  

    剛剛橋直隸總督府的后院有個小花園子,一座頗有江南正在花園中間。涼亭的檐口下燃著一盞氣死風馬燈,將一桌酒席和把酒談笑的人們照了個清清楚楚。

    酒過三巡,欽差大臣榮祿剛一提到天津戰事,存心賣弄的李燾就興致勃勃地接上話題,毫不客氣地手嘴并用,碗、酒杯、盤子、筷子、酒水……几乎能用上的物件都被挪了位置,在桌子上拼出一幅天津敵我態勢圖來。

    “……我軍集中了相對優勢的兵力,特別在騎兵、炮兵和重機槍的數量上,完全壓倒日軍。而且,在天津百姓及義和團的配合下,我軍的偵察范圍覆蓋了几乎整個敵占區!秋山旅團的動靜、第五騎兵聯隊的機動迂回、第五炮兵聯隊的陣地轉移,一直牢牢地控制在我軍手中。這些,就是北倉大戰能夠取得殲滅日軍騎兵聯隊并奪得聯隊旗,殲滅日軍大部炮兵并繳獲六門重炮,圍敵于兩河三角地帶的基礎。可以這么說,在鹽官浮橋戰斗取得殲滅敵大半個步兵聯隊后,日軍敗局已定!”

    榮祿聽得兩眼放光、頻頻點頭稱是,帶過兵鎮壓過回民起義的他完全沉迷在李燾所述的軍學世界中。

    周密的部署,完全不同的打法,發動民眾、義和團搞偵察,搞襲擾的所謂民眾戰爭、疲憊戰朮……這些對于榮祿來說都是全新的。通過了解北倉大戰。他也就能夠體會到鹽官浮橋、紫竹林、八里台地勝績由來了。他也能感悟到,同樣的一支軍隊在不同戰朮思想的指揮下,發揮出來的戰斗力是完全不同的!當然,最主要的是這位總理武衛軍的重臣,已徹底了解李燾在整個天津之戰中的地位——軍中靈魂!

    榮祿端起李燾地酒杯遞到年輕軍官面前道:“光翰啊,今夜榮祿可是大開眼界一回!嗯,軍學博大精深,惜乎榮祿老矣。今后禁衛軍的編練還得老弟你來主持,寶臣從旁協助,必能大成!不知光翰對編練新軍之事可有成算?”

    李燾作出感激莫名的情態接過酒杯,一仰頭喝了個底朝天后,“嘶”地抽口涼氣緩解了口中辣感,抱拳向榮祿道:“謝恩相賜酒!編練新軍的方案,標下曾經擬出一個冊子呈遞聶大帥親閱,方有武毅軍編練新營之事……嗯,這么說吧,如果按照標下的法子操練軍隊。戰力當可在目前軍隊的一倍以上!”

    “果真?!”榮祿的眼珠子快瞪出來了,微微張開嘴看著李燾,等著年輕人的進一步肯定。

    “敢立軍令狀!”李燾從三國演義里撿來一個詞兒。

    榮祿驚喜地看了看李燾,又轉頭去看裕祿、鐵良、仁,點點頭道:“那,敢情好,敢情好啊!”

    此時。他腦子里不是去考慮李的話能否實現的問題。而是快速地動著搞錢練軍地念頭。大清朝廷日益勢微,地方督撫頗有自行其事的趨向。《東南互保》無疑是給朝廷中尚且有几分清醒的官員們提了一個醒兒,沒財權、沒軍隊,這個朝廷遲早要玩完!滿人的江山遲早要給那些漢官們奪了去!

    裕祿見榮祿沉思著沒說話,忙接口圓場道:“李鎮台,不知按照你的法子如何編練新軍.教訓何種戰法?嗯,花費得要多少才合適?”

    始終是當總督的人,一問就問到了點子上。連沉思的榮祿也轉眼看著李等待答案。

    李燾暗暗叫好。正等你這么問呢!此問一出。下面地話就好說了!

    “要練強軍首在兵員,武器再精也得人用。精兵、精械、戰略戰朮得當,才能贏得勝利。因而,李想用高餉養兵之法.當前.武毅軍正勇月餉為一分七,咱們新軍就發三分,不扣伙食菜金。如此,當兵能養家活口,無后顧之憂才能專心軍事。再灌輸以保家衛國、效忠朝廷地思想,精兵就初具雛形了。高軍餉的同時是強訓練、高淘汰,訓練中不合格者一律裁汰,最終是強者留、弱者走,乃精中選精之法。配以精良的德制槍械、火炮,再施以系統的諸兵種協同作戰教練,每年舉行不少于兩次的實兵操演,以成績定優劣,優留劣汰,優升劣降,此為訓練以實戰為參照,加之賞罰分明,方能磨練出軍中良性競爭、積極尚武之風!此為練兵!”

    榮祿、裕祿和鐵良聽得出神,倒是那黃帶子聽不太明白,就乖覺地擔任了斟酒的差使。

    李燾拿起酒杯,偷眼看看天色,估摸著已經是半夜三更了。

    “練兵之外還得注重軍官養成,天津武備學堂已經毀于戰火,應當速速修繕恢復教學才是。軍中歷來有隨營學堂,也當大力整頓,方能發揮起養成軍官之作用。特別是炮兵,火炮在當今戰爭中的作用尤其明顯。炮火優者,可壓制敵方火炮,可摧毀敵軍陣地,可消滅敵軍有生力量,可打亂敵軍進攻、防守部署,以火力調動敵人!戰場上,誰被調動誰吃虧!這一次的北倉大戰,其實就是日軍被我軍調動使然。因此,大力加強炮兵軍官養成,加大軍隊中火炮編制,淘汰舊炮、購置新炮,努力達成自行研制、制造火炮地能力。如此一來,不出兩年,強軍必成!”

    “那,那得花多少銀子?”裕祿越聽越惶恐,剛才是雙餉養兵,現在大量添置火炮,還要盡量地自行生產,那花費……想都不敢想!

    李燾微笑不語,目光在榮祿和裕祿之間來回流轉。

    榮祿卻是估摸了一個大概,按照李燾地法子來練兵,那完全就是用銀子砸出來地!就拿現今武毅軍地編制來看。沒有兩百萬兩銀子休想成事,每年不少于四十萬兩的軍餉和常例開銷,還要支撐起兩次實兵演練,夠嗆啊!

    不成,看來得打打李鴻章編練新軍的主意了。

    “噢,繼續,光翰啊!你繼續說。”榮祿心中有了譜,這才回過神來請李燾繼續“上課”。

    “有了一支常備軍。就需要相應訓練、裝備的后備軍補充,以利戰時保持常備軍軍力。因此……”李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啊!銀子的事兒他可不管,你榮祿不練正好,反正李家老太爺要練,他弄銀子的手段和許諾的口氣比起你軍機大臣來,可就爽快多了。想想也是,《辛丑條約》賠款四億五千萬,有這賠款地錢不如用來建設重工業,編練几支精銳部隊出來!

    “啪”的一聲槍響遠遠地傳來。

    李燾打住了話頭,向遠處看去。卻因為督署的圍牆太高,范圍太大,又是黑沉沉的夜里,所以啥也看不到。

    “啪啪”又是几下槍響。

    “怎么回事?”裕祿也不知是自己問自己,還是問李燾,他指著天津學堂方向道:“好像

    軍后路!”

    “糟糕!不會……不會是……”李燾一副大驚失色的模樣道:“不,不可能吶!標下臨出營時才訓過話。各營頭也安然無事。”

    槍聲雜亂地響起。離督署越來越近,隱隱還有人喊著什么話?仔細一聽,原來是“圍了督署!請欽差大人給咱們一個說法

    一名巡捕官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甚至忘記了扎馬問安的禮數,直接嚎叫道:“大人,大人!不好了,武毅軍后路亂營,大街上滿是散兵!他們。他們正朝督署而來。”

    榮祿斜眼看了看李燾。向那巡捕官沉聲喝道:“你敢確定是武毅軍后路亂營?!胡殿甲何在?各營管帶何在?”

    巡捕官定了定神。扎馬道:“稟相爺,聽街上亂兵言語。胡大人和各營管帶已經被亂兵拘禁,如今亂兵無人可制,一路向督署,一路向武毅軍中路大營,一路向城南練軍大營而去。”

    李燾聽了,知道計划執行的非常順利,卻裝出驚懼的神情道:“不好,如果他們聯絡中路和練軍作亂,局面將不可收拾!”

    榮祿怒極反笑道:“李鎮台,還得勞動您去安撫亂兵了!巡捕官,立即召集巡捕、親軍,關上督署大門,有沖撞督署者,格殺勿論!”

    李燾忙站到榮祿身前道:“此事因標下處置不力而起,標下愿出署勸告亂軍回營。只是,恩相大人,亂軍想必是因為聶憲藩受辱之事而起,此番沖撞督署,目標不在于恩相您,而在仁貝勒。得速速安排貝勒爺離開天津!”

    李燾端端正正地行了軍禮,又轉頭看看那個嚇得面無人色的仁,大步向督署門口走去。

    裕祿張口要喝止李燾,卻被榮祿搖著頭拉了一把,遂不再出聲,而是喚過一名親軍低聲道:“悄悄跟著鎮台大人,有事即刻回報。”

    直隸總督府外到處是拿著武器地武毅軍士兵,一挺馬克辛重機槍直別別地對准了督署大門。黑夜里,不時有火把閃過,將士兵們手中的刺刀映成橘紅色,在夜色中閃閃發亮。

    “外面的亂軍聽著,武毅軍總參議官李大人要出府,你等切勿開槍!”一個顫巍巍的聲音從府內傳出。

    外面的武毅軍士兵們哪里會開槍吶!?

    那朱漆大門“咿呀呀”地響著打開了一個縫隙,李燾閃身出門,几步走到門口的石獅子邊,又爬到石獅子的背上立穩,居高臨下大聲喊道:“兄弟們,我是李燾!大伙兒聽我說。國戰關頭,大局為重,有何怨言,盡可回營再說,擬個條陳呈與欽差大人親閱。切不可亂了自家陣腳啊!”

    武毅軍士兵群中,許彪扯開嗓子大聲喊道:“李大人,兄弟們敬您是好漢子,情愿跟著您在戰場上拼死拼活沒有二話!可是大人吶,兄弟們也是人!也有臉面尊嚴!也有娘親老爹要供養!黃帶子欺負咱們當兵了,都欺負到咱聶大帥頭上了,兄弟們忍不下這口氣,就算拼個魚死網破,也要死個明白!”

    李燾暗贊這許彪看似虎糾糾地一個漢子,說話卻還算利索。

    “兄弟們,大家心平氣和地想一想,咱們這樣做,河東地洋鬼子會看咱們大清國笑話啊!”

    好像是湊趣兒一般,鹽官浮橋方向恰好響起了一陣劇烈的爆炸。爆炸的火光遠遠射來,將大門上方“北洋通商大臣衙門”的牌匾映的一明一暗。

    李燾提了聲量,怒道:“聽聽吧!洋鬼子這就來了!”

    大門又隙開一道小縫,巡捕官畏畏縮縮地探出半個腦袋來,壓低聲音喊道:“李大人,榮相請您回去吶!”

    李燾心知,榮祿可能已經安排仁從唯一沒被封鎖的臨河小門出府了,暗自笑著從石獅子背上往下一跳。

    “哎喲!”

    門內那巡捕官只見鎮台大人一跳下去就似乎扭了腳,“噗通”一聲栽倒在地沒再動彈。他心叫不好,忙又將們推開一點,剛把前腳邁出門檻,就見那亂軍群中沖過几個漢子來,嚇得又縮回腳去。

    “沒用的奴才,去,搶回來!”榮祿就在那巡捕官的身后,厲聲喝道。此時,他對李地懷疑已經打消了大半,畢竟那仁是安全出府了,李燾也是盡力地在勸告那些亂兵。

    巡捕官大著膽子出了門,卻見几個黑影迎面而來,嚇得“媽呀”一聲又躲了回去。

    許彪帶著兩名戰士迅速沖到李燾身前,只見參議官向自己眨巴了几下眼睛,乃忍住笑大聲道:“兄弟們,咱們接到參議官了!來人吶,送大人去學堂大營與胡大人喝茶!”

    “不可啊!兄弟們,你們這是……”李燾被人拖著,帶著聲嘶力竭地嘶喊,漸漸遠去。

    榮祿趕緊命令緊閉大門,卻見親軍們、巡捕們個個體若篩糠,面無人色,不禁長嘆一聲道:“局面真不可收拾了。”

    卻說那仁帶著兩名八旗親軍從臨河側門溜了出來,徑直就向北倉方向而去。榮祿交代給他地任務是:求告聶士成來鎮壓亂軍,之后就滾蛋回北京去!

    三人匆匆地繞過金剛橋,剛轉過一個巷子口就見街面上一排的武毅軍士兵舉著槍瞄准著自己。仁頓時就崩潰了,癱軟在地動彈不得。那兩名八旗親軍也好不到哪里去,噗通一聲跪下齊聲求告道:“不關我事,不關我事!”

    “蓬蓬”兩聲,那是槍托砸在人體上發出地聲音。兩名親軍瞬間倒地不起。仁只見三名士兵漸漸走近,槍上的刺刀閃著寒光,似乎立時就要捅進自己身體一般,再看那兩名親軍沒了動靜,驚恐之下一陣屁滾尿流,褲襠下濕了一大灘.

    :藩吶?”

    “您,聶二公子……”

    “蓬”,聶憲藩飛起一腳踢在仁的肚子上,貝勒爺立即成了滾地葫蘆,翻滾了兩次才停住,卻是疼得悶了氣,連出聲呼痛都辦不到。一個大煙鬼,那身板兒本來就虛弱,加上黑夜的驚恐情緒,真要能出聲呼痛就可是怪事了。

    “貝勒爺,奴才聶憲藩給您請安了。”

    仁睜大了眼睛,聶憲藩似笑非笑的神情在他眼里比陰間的判官還恐怖,嚇得終于憋出了一口氣“哇”地哭了起來。

    “貝勒爺,奴才叫什么來著?”

    “聶二……”

    “啪”的一聲,這次是聶憲藩手里的馬鞭發威了。

    仁再傻也明白過來,眼前這人是魔鬼,是沒名字的……
otto544 發表於 2008-11-2 11:50
第二卷 和局 074 【慈禧西行】  
  

    彪等人裝模作樣地架著李燾拐過街口,正要叫人牽馬李猛地掙脫了。錯愕間,只見幫辦武毅軍軍務的新任鎮台大人很沒有面子地沖到街邊、蹲在牆角,“嗷”的一聲吐了個翻天覆地。頓時,街口就竄起一股子發酵酒肉的酸臭味。

    唉,光鮮的面子全都丟光了。

    整整三天沒合過眼的李燾連吃了兩台酒席,就算酒量再大也要醉!老酒鬼們都知道,熬夜之后一定得盡量避免喝酒或者少喝酒,否則十喝九醉,而且醉后苦不堪言。何況,他李燾是熬了三天三夜呢!

    嘔吐過后的李燾完全地糊涂了,迷迷糊糊中連自己身在何處不知道,一睡就是一天一夜。第二天晚上醒來,朦朦朧朧地看到屋子里有人,乃出聲招呼了一句:“來順,別擾我,我再睡一小會兒。”這一睡又是一夜。

    就在這段時間里,形勢一下子就發生了劇烈的變化。

    八月一日,也就是兵變第二天的一大早,榮祿的告急電報打了軍機處。軍機領班世鐸大驚失色,匆忙召集了軍機大臣和行走軍機的章京們商議對策,議論了半天也沒理出個所以然,卻又接到直隸提督聶士成的請罪告辭電報。世鐸眼看著揣不住事兒了,領著一班軍機徑直求見老佛爺慈禧。

    午后,頤和園里傳出話來,聖母皇太后老佛爺將攜皇帝聖駕西移。以示抗戰到底地決心。令總理各國事務衙門的慶親王奕劻監國;令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協辦大學士李鴻章即赴天津上任,主持直隸軍政事宜;令欽差大臣榮祿犒賞天津諸軍后立行回京,率甘軍馬福祥部護駕西行;令山西巡撫毓賢妥善安排聖駕沿途行在;令武毅軍總統官、直隸提督士成不得告辭……

    當晚,李鴻章接到榮祿已經返京并護駕西行后,方才施施然登車前往天津。這位老大人尚在花車上抽雪茄,天津方面的洋人們就主動接洽即將卸任的直隸總督裕祿,達成停火。

    八月二日的太陽從窗櫺穿過,照射到李燾的屁股上時。這位總兵大人終于補充了瞌睡,醒了。

    “芶、來人啊!”

    一個高大壯碩漢子應聲進來,見李燾斜靠在床欄上,忙扎馬道:“小的梁黑虎,是大人的新護兵。”

    李燾摸摸尚有些隱隱作痛地腦袋,半晌才想起梁黑虎就是高連山著人報告敵情時提過的那漢子。嗯,確實是個漢子!

    “黑虎兄弟,這是哪里?”李燾摸著床上的錦緞被面,看著古典豪華的房內陳設,疑惑地問道。在他的印象中。自己應該在某條街道的街口呢。

    梁黑虎并不懂得太多規矩,見李燾問話,忙道:“這是直隸總督衙門的后院。”

    李燾一下子就蹦了起來,腦子里亂糟糟地想到:難道是局面失控了,兄弟們把總督府都給占領啦?壞事兒了!李鴻章要的是逼走榮祿就成,如今占領了總督衙門,那他娘的不革命都困難了!

    “我。我怎么來的?叫。叫憲藩來!”

    梁黑虎看了看李燾一臉氣急敗壞地模樣,疑惑地轉身就走,走到門口才想起大人們囑咐過的禮節,又折轉身來,打千應了聲:“輒,小的這就去請聶大人。”

    “快去快去!”李燾急不可耐地揮了揮手,從床上爬起身子,卻不見了自己的衣服。咋辦?等唄!總不能就這樣穿著一條褲子在總督府里到處亂竄找衣服穿吧?!那。鎮台大人的臉面可就真不值錢了。

    不多時。門外傳來一陣雜杳的腳步聲,顯然那梁黑虎找來的不僅僅是憲藩。而是一大群人!李低頭看看自己光著地上身,忙拉了被子捂住,眼巴巴地看向門口。

    一位身穿綢衫子、須發花白、臉容略微有些胖地老人出現在門口,卻是李燾認識的,姑爺張佩綸。

    唉!虛驚一場!

    李燾本能的覺得自己總算是晚輩,不能躺在床上接待長輩吧?忙揭開被子起身,卻見張佩綸身后又閃進兩個人影來,定睛一看,女的!還是頗年輕的女的!忙又拉過被子死死捂住自己,通紅著臉不解地看著張佩綸道:“姑父大人,這、這……能否請兩位小姐出去一下。”

    張佩綸似乎是有意要捉弄李燾一般,微笑著朝他點點頭,用眼神示意可憐的小伙子少安毋躁,這才偏頭向兩個丫鬟道:“給鎮台大人送過去吧。”

    兩女側身屈膝應了聲“是”,裊裊地走到李燾床前,放下手上的托盤,托盤里正是李燾地衣服,只是已經洗得干干淨淨,還用不知什么法子弄得筆挺。

    李燾估計兩女是丫頭,定定神后和顏悅色地道:“你們忙你們地吧,我自己來,自己來。”此時他才又想起自己在這個世界地身份——李鴻章的遠房侄孫。想想合肥李家,想想自己能到天津讀武備學堂,想必也是個少爺一類地人物了。那就應該拿出一點派頭來,莫要在別人面前露了怯。

    “李燾啊,你先換衣服,我們在外間等你,有啥需要你盡管喚人就是,唉,你那親兵傻乎乎的什么都不懂。”張佩綸是跟李燾打過交道的,此時也盡量用直白的語言表達自己的意思,語畢,又朝李燾點點頭,轉身出門。

    李燾長出一口氣,媽的!在戰場上拼命、跟榮祿周旋都還沒這么緊張過呢。

    衣服里,銀票成卷地待著,還有十來個龍洋也在布褡褳里。略略一數之后,李燾再次在心里稱贊了榮祿和仁的大方,居然生出一絲愧疚之感來。兩千三百五十兩銀子,按那夜高連山地說法。大約能換兩千七百個大龍洋。兩千七百個!請火力連兄弟們吃那頓足實的酒肉宴席,不過才七個大洋。發了,我李從小到大還沒見過這么多的錢吶!

    壓下激動到有些狂躁的心情拿起衣服,李燾又有發現了。衣服是原來的衣服,卻新鑲上了獅子補子,官帽上頂著一顆紅珠子,還拖著一根孔雀毛。總兵銜幫辦武毅軍軍務,咱也算得是高級軍官了。幫辦軍務等于什么?副軍長!應該是少將吧?真像是做夢!從少尉,不,白身的武備生到少將,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這,也太快了一點點!

    李燾穿戴完畢,見窗口下有個雕琢精美的木架子,上面擱著黃閃閃地銅盆,盆里正好有清水。稀里嘩啦整理一番,這才端著總兵的派頭踱著方步出門了。

    門外就是一個不大的客廳。几張椅子上都坐了人,聶

    馮義和、張佩綸,還有三人不認識!慢,那個、那個雙目有神,含笑看著自己的白發老人怎么有點眼熟?他臉上還有一道比較顯眼的疤痕,他是——李鴻章!

    “啪”的并腿、挺胸收腹。立正行禮。

    “標下正定總兵、幫辦武毅軍軍務、云騎尉李燾參見恩相大人!”

    李鴻章沒有說話。只是微笑著打量站得筆直的李燾,半晌才左右看看士成、張佩綸道:“嗯,這孩子出息了!二十三歲的總兵官,呵呵,我看不用幫辦武毅軍軍務,直接編練武毅新軍,行新軍總統官好了。”

    “謝恩相大人栽培!”

    “哼哼,不是老頭子栽培。而是你著實的爭氣。當然為重建北洋的第一功臣吶!來。坐我身邊來,老頭子眼花看不清楚。”李鴻章等李坐到右手邊地椅子上后。又道:“本督離家經年,家鄉風貌、人事早已淡忘,也不曾照庇過你們那一支宗族,唉……如今卻幸得你戰場出力,方有五戰連捷之大好局面;前天那事辦得極好、極妥帖,果斷睿智吶!”

    李燾忙道:“正是標下應當做的,就算不論宗親血緣,只為國家強盛,標下也應當如此去做。”

    “標下標下,你不是合肥李家的人么?!這里,功亭是同鄉長輩,幼樵是你姑父,都是一家人了,喜歡的話叫老頭子一聲爺爺吧。”李鴻章很認真地看著李燾,等待年輕人的回答。要說楊士驤的建議在當初還需要考慮的話,李燾逼走榮祿后地今日,就無需考慮了。眼前地年輕人不僅僅是五戰連捷的新銳將領,還是一個頗有機變的干才!這樣的人怎么能讓他還是遠親呢?只是李經方不在身邊,那些話兒不好說罷了。

    李燾猶豫了一下,卻想到李鴻章在中國近代化進程中的功勞,想到他忍辱負重為國赴難的情操,還是歡歡喜喜、恭恭敬敬地開口道:“爺爺,侄孫李燾向您請安。”

    “嗯!”李鴻章滿意地點點頭道:“這才像話嘛!李燾啊,對當今局面有何看法啊?”

    李燾本能地想到,如初見聶士成時的考試又來了。不過,這個問題難不倒我。

    “天津戰局可穩定十日左右……”

    “哎,天津昨夜已經達成停火,你聽聽,外面可有槍炮聲?”

    “大人,對洋人來說,停火只是緩兵之計。我軍在天津縱有五戰連捷,可是大清與列強之間的實力差距沒有多少改變,洋人此時可以停火,彼時可以因為談判條件地問題再次開火。敵強我弱,主動權并不在我手。因此不得不防,不得不加緊武毅軍、毅軍地整補和新軍地編練,以應不時之需。況且,俄軍眼看著就要占據全東北,隨時可能因為和談上的分歧而揮師進關!所以,軍事形勢依然十分嚴峻,只怕山海關一失,京師危殆,大清國地國策根本就要動搖了。李燾以為,要取得最好的合約條件,朝廷就應當作兩手准備,一,誠意和談;二,堅決抗戰。”

    李鴻章笑道:“昨兒太后老佛爺和皇上的聖駕已然西去太原。”

    李燾驚訝地看了看李鴻章,卻從老人眼睛里讀出“這是事實”的回應。不由有些摸不著頭腦地喃喃道:“那……”

    “說說和談。”李鴻章點題了。

    “是!”李燾一挺腰板道:“八國聯軍各有目的,卻都是看到區區一個東洋倭國就能擊敗大清帝國后,才壯了膽氣趁拳變結伙打劫。其實他們也有矛盾,各自在大清的利益需要也不盡相同。英國,目前在南非與布爾人打仗,本土軍和殖民地軍几乎全數抽調過去,因此他們并沒有多少力量投入到遠東戰場。而他們的利益主要在長江流域,此番進軍不過是趁火打劫而已。對英國,當保証其目前在長江流域的利益,強調俄國占領東北、擁有旅大良港的事實,強調德國暗中支持布爾人,破壞英國二C計划的事實。如此一來,英國極有可能與我單獨達成和平

    “二C計划?”李鴻章有些不:廣,可是深度不夠,能夠體會到學習西方先進之處對中國的好處,卻不能從社會生產力的角度去考慮政治問題。當然,對西方列強瓜分非洲的罪惡計划,李鴻章也是不甚了了。

    “哦,就是非洲南端的開普敦和北部的開羅,英文的首字母都是C。英國人想在非洲建立一個能聯系這兩個城市的廣大殖民帝國,達到雄霸非洲之目的。因此稱為二C計划。”

    這次輪到李鴻章驚訝地看著李燾了。

    “再看法國,先敗給普魯士德國,割讓了阿爾薩斯和洛林兩個礦產資源丰富的省份,又在鎮南關敗給我大清,實力并不強大。此次聯軍中法軍的比例也極小,是一個湊趣兒角色,并不難以對付。”

    李燾瞟見聶士成、張佩綸吃驚的神情,心里暗笑,嘴里也就頓了頓。又見李鴻章皺著眉頭傾聽的模樣,忙道:“美國參加聯軍則是另外一個目的了,他希望與列強合作,實現在中國的門戶開放,讓他可以在歐洲列強的勢力范圍內利益共享。需要注意的是,美國的政策很大程度上受到大財團、大壟斷工業集團的左右,而這些財團、集團們,素來以經濟利益為政治行為的第一出發點。當前,美國的富余資本已經積累到了一定程度,正在尋求海外的投資市場。而我大清要自強、要辦洋務,正缺少資金和技朮,大可以考慮在互惠的基礎上跟美國資本有限合作。此間,只需作出一定的合作態度即可。如今,太后西行、天津又積極練兵備戰,在前番失敗的教訓下,這些個國家都有可能放棄趁火打劫的念頭,謀求在和平談判中得到一些好處了事。畢竟大清國有廣闊的戰略縱深,有四萬萬五千萬人口,他們這些歐洲國家,難以一口吃掉咱們。他們啃天津硌了牙以后,吃肉的味口也未必會好。”

    李燾故意說的笑話并沒有起絲毫的作用,因為李鴻章、聶士成、張佩綸都已陷入沉思之中。李則靜靜地等待著必然會繼續的問題,他還有一顆重磅炸彈沒拋出去呢……
otto544 發表於 2008-11-2 11:50
第二卷 和局 075 【分而化之】  
  

    布署后院小小的客廳里鴉雀無聲,連門口侍立著的李逢等人也是緊憋著大氣,小心地呼吸,只有院子里一顆大樹上,知了在不知疲倦地吼著:“這天咋就這么熱啊?熱……死……了!”

    “叮”的一聲輕響,李鴻章的手無意識地點了一下桌上的茶碗蓋子,肅聲道:“說的是,一針見血啊。英法美意奧比諸國并不足懼,可慮的,乃是惡鄰俄羅斯和日本。李啊,對他們,你有何見地?”

    李燾正等著老人提這問題呢,忙胸有成竹地朗聲回答道:“日本久有竊據大陸的野心,只是限于區區島國資源有限,國力難以與大清國相抗衡而已。可是,日本明治維新后,國力增長加快、工業生產能力、國民教育水平有了長足的進步。最可慮的,是日本以軍國化為國策,集結全國之力武裝軍隊,形成了強大的軍事力量,這種脫離經濟現實的軍事力量,必然成為侵略戰爭的源頭,成為日本由弱到強,再由強而弱的主因。此類以形軍力稱雄一時的小國,必然走上以戰養戰的擴張之路!對付它,大清需要建設一支強軍,在適當的時候展開會戰,遏制其軍事擴張步伐,拖其陷入長時間的戰爭,它必然破產!”

    “適當的時候?”李鴻章眼中厲光一閃,若有所思地看著李燾。

    “東北是日本垂涎已久的沃土。如今俄國老毛子占據了東北,日本人必然會表示不滿,只要大清給日本出兵東北地理由,日俄兩國就會因為各自在東北的利益大打出手。李聞聽,日本稱朝鮮、滿蒙為其生命線;俄國稱旅大、東北為黃俄羅斯。無論從政治上、軍事上、經濟利益上,兩國都有出手搶奪東北的矛盾點。戰爭,必然爆發!”

    “李燾,你的意思是聯日抗俄?”張佩綸終于沉不住氣發問了。不等李回答就連聲道:“只怕是驅虎吞狼不成,反而被虎狼瓜分呢!”

    李燾笑道:“如果大清只是被動地聯日抗俄,那自然會被瓜分。李認為,日俄為爭奪東北的戰爭會為大清國削弱兩個惡鄰,日俄戰爭結束之日,就是大清國出兵收復東北、驅逐日俄之時。日本要對抗俄國,必然是傾全國之力相搏,甚至會得到對俄國南下、東進擴張政策不滿的英國、美國的財力支持,方能對抗龐大的俄羅斯。無論戰爭成敗,日本經濟都會陷入困境。還會背上沉重地國際債務。屆時,日本將失去再戰之力。再看俄國的弱點,其支撐起東北之戰的補給線乃遠東鐵路,軍隊調動、軍需補給的能力受交通之限,此般情況下,俄軍長途跋涉后與日軍大戰,前景并不美妙。因而。兩個國家極有可能在東北陷入苦戰。從以上分析中李得出兩個結論。一。日俄矛盾可以利用來促成此次談判,辦法是分別以東北利權為餌,加劇其互相爭奪之心,促使兩國開戰,同時也能爭取此次和談條款更有利于大清。二,積極備戰,積蓄國力,待兩國久戰疲憊之時突然發動!如東北之戰日本處于下風。則聯合日本驅逐俄軍。成功后回頭驅逐日本。反之亦然。如此方能保住東北國土不淪陷敵手。”

    張佩綸面露喜色看向李鴻章,李鴻章則一臉凝重地端坐著。還是用手指輕輕點著茶碗蓋子。

    “恩相,李燾的分而化之、分而擊之策略,正當其用。”聶士成抱拳躬身說道,還趁機給李燾丟去一個贊許的眼色。

    “走鋼絲啊!”李鴻章長嘆道:“唉,也是唯一的辦法了,其中凶險無人可料,暫時放棄東北以為誘餌,不知又將招來多少國人的痛罵吶!賭博,這是賭博!”

    李燾能夠體會到李鴻章艱難的處境,忙道:“李燾可作一個詳盡的計划,在執行大綱略地前提下,制定各種突發情況下的應變之法。只要集中全國之力,在外交、經濟、軍事方面共同措手,以大清國力搏兩只精疲力竭之豺狼,勝算頗大。”

    李鴻章霍地站起身來,凝視李燾親熱地道:“燾兒啊,天津停火已成,老夫今日就回京師主持和談之事。方才聽你一番分說,對八國虛實已然是心中有數。不過,你得盡快擬個詳盡的條陳,此乃涉及和談方略之大事,老夫還等著你的意見為參考呢!”

    “是!”李燾興奮地站起來立正。李鴻章此言,分明就是對自己方才的話動心了,那么未來的東北很可能將是我的天下!

    “坐下說話,老夫可受不得你一驚一咋地。”李鴻章埋怨著李燾時不時地高聲答“是”,臉上卻是一副疼愛的笑容。見年輕人紅著臉乖乖坐下后,他又道:“天津兵變,你處置得也算不錯。沒有你這么一鬧,太后能移駕山西?榮祿能灰溜溜地護駕從行?北洋的新局面能如此順利地打開?居功至偉啊,此功并不比北倉大捷稍遜。只是朝廷方面不會有恩賞下來了。”

    李燾也暗暗擔心著兵變的善后呢,此時見李鴻章提及此時,忙問道:“朝廷對兵變是何態度?”

    “慶親王爺不會為難保家衛國的漢子們!”李鴻章說著,意味深長地看了看李燾,見小伙子一副弄不明白的神情,唉了一聲又道:“大清朝廷正當用兵之際、用人之際,待老夫回京后略微周旋,即可保得兵變官兵無恙,無非就是使些銀子,說說好話的事兒。功亭吶,囑咐你下發賞銀之事安排妥當了?”

    “已然妥當。”士成恭聲應答,他對這位老上官可是打心底兒佩服著的。

    李鴻章點點頭,見李燾還是有些不明白地傻樣。心道年輕人眼界開闊是開闊,卻是少了官場上爾虞我詐地經驗,看來不說清楚他是不會安心地了。

    “燾兒,准確地說,讓功亭轉告你的話乃是一著政治棋啊!只是那仁貝勒爺給了你一個發作地機會而已。就算沒有仁犯渾的事兒,兵變還得換個法子搞起來!榮祿在天津一日,老夫重振北洋的希望就渺茫一分,這和談就會拖延一日才成。你放心。朝廷必然不會追究兵變諸人,縱然榮祿有疑,老夫卻容不得他再來天津攪事!當然,兵變首要已經正法了。”

    “啊?!不!”李燾猛地跳起來,許彪他們可不能這么就給殺了!

    李鴻章皺皺眉

    實在受不了李燾一驚一咋的性子.

    >嗎?隨便拉了几個名字頂了就是。私下里,恩相囑咐每個名頭下撫恤三十光洋,讓他們的家屬也能安生立命。你道好還是不好?”

    李燾醒悟過來,原來。自己是李鴻章棋盤上的一顆大棋子呢!人家早就想好善后事宜,早就算計好了慈禧要保惹禍的榮祿,令其護駕西行,也就自然無法查究真相。這個事兒拖得一段時間,也就不了了之。就算有人追問,拿出正法名單搪塞了事!再追究,那就是擺明了跟李鴻章過不去了。放眼當今天下。誰敢?!唉,高明啊高明,自己咋就沒有事先想透徹呢?

    見年輕人恍然大悟了,李鴻章也就笑道:“武毅新軍籌練處就設在楊柳青,由武毅軍營務處汪蘆玲暫任總辦輔佐與你。嗯,一百萬兩的款子也打了過去。北洋人才隨你挑選,無論是誰,列個名單交予你姑父就成。就算請幼樵去總辦武毅新軍營務處也行!軍械方面如今稍有困難。與列強開戰自然就沒了武器輸入。庫存的、繳獲的、抽調的、自造的……你自己看著辦。總之,練出強軍是根本。需要銀子盡管開口。”

    武毅新軍就在眼前了!

    李燾腦瓜子頓時發起熱來,李鴻章比榮祿大手筆多了,當初自己堅定地編練武毅新軍的想法真是無比正確啊!在目前,自己和李鴻章地利益是一致的,甚至可以說李鴻章的利益和中國的利益在很大程度上是一致的!在老大人的卵翼下,一年之內必出強軍!到時候,就算老大人……想到歷史上李鴻章會于明年去世,李燾立時又難過了,也生出一種莫名其妙的眷念感。

    他臉色地變化沒有逃過李鴻章地眼睛,老人關切地道:“燾兒,有何難處?盡管說來!”

    李燾怎么敢說那晦氣事兒?忙借口道:“李燾在想,前些日子西機器局劉大哥設計的軍械應當推廣,迫擊炮的研制應當加緊進行,李燾想,能否加大軍械生產方面的投入?”

    “老夫說過了,這些涉及新軍編練的事兒由你作主,幼樵和功亭會協助你的。一位直隸提督,一位直隸總督行轅總辦,在這北洋就是軍政首腦,燾兒,你就放開手腳做事兒吧!噢,對了,家里的事情老夫已經派楊士琦去打點了,你無需擔憂。”

    李鴻章說著話后退了一步,提防著小伙子又大開嗓門驚自己一下子。不過,他對李遠比西洋軍人更有神的軍人氣質,卻是滿心地喜歡。人哪,就算修煉到李鴻章這個地步,也免不了情緒地影響,“愛屋及烏”、“一俊遮百丑”之類地話才能因此流傳下來。此時的李燾在他腦海中完全是軍政全才地形象,對世界大勢的了解也頗為精深,實在不可多得的干才呢!要不是武毅新軍的編練是當前的頭等大事,李鴻章就要將這年輕人拉著一起去北京了。

    直隸總督一句“這些涉及新軍編練的事兒由你作主”的話就把軍械生產划進了新軍編練的范疇。聞聽此言,李燾縱然百般壓制自己內心的狂喜,也忍不住在臉上露出欣喜的神色。

    “謝恩相大人!”

    “嗯!?”李鴻章拖長了聲調瞪視李燾。

    李燾從驚喜中回過神來,才知自己對拍馬屁這套學問實在不懂,忙道:“謝爺爺對侄孫的栽培。”

    “這還用謝嗎?幼樵,你看看這孩子,跟老夫多生分!”李鴻章故作不悅地看了張佩綸一眼,似乎是責怪張佩綸的前站沒打好,卻很快就轉向李燾道:“嗯,也不怪你啊,爺孫倆素未謀面,今日得見生分也是自然,以后就好了,就好了。”接著,他又轉向門口提聲道:“來人吶!”

    李逢春立即現身門口,打千恭候。

    “去賬房支五千兩銀子來,今日見了出息的孫兒怎能少了見面禮呢?”李鴻章的前半句是對李逢春說的,后半句則是……

    李燾正要推辭,卻見李鴻章的臉色一肅,忙將客氣話吞進肚子。

    “老夫以練淮軍出身,也知當兵的清苦,對下面的那些事兒也就睜眼閉眼了。可是兒啊,此次新軍編練截然不同!老夫之所以要讓你主事,也有杜絕淮軍積弊的意思。高餉養兵是個不錯的法子,可是克扣軍餉的風氣不可漲,要堅決地杜絕!朝廷滿官皇親們也看著武毅新軍呢!你知道老夫的意思吧?”

    所謂“響鼓不用重錘”,此時的李燾自然就是那響鼓了。淮軍舊習在八里台小廟的時候,胡殿甲就憤憤不平地側面提過,李燾也絲毫沒有去克扣軍餉的念頭,也決計不會讓自己的部隊里出現這種情況。當然,李鴻章是過來人,此時的提點乃至贈金完全出自維護李燾的好意。畢竟,萬一編練武毅新軍出了什么簍子,他在廟堂之上也不好周旋。

    “李燾明白!軍人當立身清廉,愛兵如子,與官兵同甘共苦,才能練出強軍。”

    “嗯……”李鴻章對伶俐的年輕人頗為贊許,又道:“主掌一軍,行事需要小心謹慎,官場之事要多多咨詢汪總辦才好。說來此次兵變實在破綻甚多,幸虧功亭命馮義和、周鼎臣替你善后啊。”

    一個念頭刷地閃過李燾的腦海!

    馮義和前日的態度作為著實奇怪,一方面在擔心自己沖撞榮祿,一方面又對自己煽動兵變抱積極支持的態度,這不是矛盾的嘛!如今李鴻章一句話揭破了祕密,加上方才那句“就算沒有仁犯渾的事兒,兵變還得換個法子搞起來!”加以佐証,真相就很清楚了——就算自己不鬧,馮義和這“忠厚正直”的軍門大人和周鼎臣也要設法鬧起來。

    說到底,自己不僅僅是李鴻章的棋子,還糊里糊涂地給馮義和當槍使了……冷汗頓時從李燾的脊背上冒出,因為他一直將馮義和當作忠厚長者來著。

    看來,還得要盡快組建自己的班底才行!
otto544 發表於 2008-11-3 19:38
第二卷 和局  076 【秋后算賬】  
  

    八十的李鴻章也許生就了一副勞碌命,匆匆地來天李交談過后,又匆匆地登上西去的花車返回北京……甚至于連他的總督府都沒有正兒八經地開過轅門辦過事兒.只留下四品京堂張佩綸協助直隸提督聶士成代拆代行總督職權。

    沒辦法啊,朝廷重臣們大部分都隨著慈禧和光緒去了山西,留下一個大爛攤子要李鴻章來收拾,他能不忙嗎?

    送別李鴻章后,李燾帶著葉長生、高連山以及火力連眾兄弟,徑直前往楊柳青籌練武毅新軍辦事處——黃家園子赴任。時間不等人吶,從一九零零年的八月二日起,每一分鐘的時間對他來說都格外珍貴。

    天津戰場上,武毅軍和毅軍五戰五捷,沉重地打擊八國聯軍的同時,也付出了相當沉重的代價,特別是從廊坊戰役到東局子戰役這段時間,几乎消耗了半支武毅軍,北中國在勝利的氣氛下其實岌岌可危”嗔沸戮喚黿鍪俏詈枵略黽誘巫時荊彩歉泄黽泳率盜Γ灘蝗莼海?BR>
    “辦事處總辦汪聲玲,乃是武毅軍的老營務,舉人出身,跟隨恩相、某多年,有‘謀事縝密周到,行事干練果決’的評語。其人不僅僅熟悉新式陸軍,也曾在北洋水師服務,可謂海、陸兼通,這才被恩相調撥給你,協助編練武毅新軍的事宜……”這是聶士成送別李鴻章后拉住李囑咐地話。

    李燾也不含糊。開編費用、軍餉、軍械、人才……可以說李鴻章能給的都給了,足以証明尚且沒影兒的武毅新軍在老爺子心中的地位,當然也是自己在他心中地位。

    一行三十七人來到黃家園子門口,汪聲玲聽到馬蹄聲出門來,正好迎上李燾等人。

    李燾見門口站著一位四品頂戴的官員,年約四十多歲,清矍的臉上帶著自然而然的微笑,還蓄著一溜灰白的山羊胡子。眼睛特別地有神,不經意地流露出一種飽讀詩書又通曉軍務的能者氣質。

    他忙翻身下馬,兩步走到汪聲玲面前一米處站定,立正行禮道:“汪先生,后進李燾前來赴任,還請先生多多指點。”

    汪聲玲也打量了年輕的鎮台大人一番,對李燾的軍禮做派、謙謹態度格外欣賞,慌亂抱拳作揖道:“使不得,鎮台大人威震津門、名揚四海,連洋人也對您不得不服氣。不得不稱贊吶!聲玲受命輔佐大人,實乃三生有幸。”

    李燾眉頭一挑道:“噢,李燾那么有名嗎?”

    汪聲玲心中詫異,面上卻是不露分毫,側身示意微笑道:“大人,請!”見李燾舉步后,他走在身側道:“大人想必是戎馬倥傯。不及閱讀時要新聞吶。最近的《知聞錄》、《京華新聞》、《津門快報》都給您的戰績占滿。各報時常加印號外。每日清晨報童沿街叫賣,百姓官紳購者如云。連有些拳民也不再鬧事,紛紛跟隨求報觀看或者央人誦讀,已成近日京津之景啊。”

    要說李燾聽到這樣的話還不得意,那就是假話了。只是,他在得意洋洋之際,從汪聲玲的話語中也看到,這個國家的人民太需要勝利的消息來鼓舞了!也許。民心民氣就是這么著凝聚起來地。

    “先生謬贊李燾了。天津之戰。乃是帥調度得宜、用人得當,加之將士用命。才能以弱勝強、屢挫頑敵,李燾可不敢貪此功勞。”說話間,眾人已經行到前院花廳。李燾對此地是相當熟悉的,乃指指花廳道:“這里就是辦事之所了!高連長,立即安排值班警衛,把咱們武毅新軍的場子繃起來。”

    高連山停步、立正、應是,然后轉身對隨行的官兵們道:“全隊都有,以班為准輪流值哨,給我打起精神來,武毅新軍吶,將是天下一等精銳之師!”

    “是!”三十三個聲音同時響起,著實有些威勢。

    高連山滿意地點點頭,看向黃毓英道:“大板牙,今日你負責巡哨,安排妥當后向我報告。”

    “是!連長!”黃毓英扯起嗓子回應著,又突然悄聲道:“連長,能不能不叫我大板牙?”

    “你本來就是大板牙!”高連山瞪眼看著一臉委屈的黃毓英,又瞟見孫福貴偏過頭去偷笑,乃哼了一聲道:“嗯,這個,順口了,以后注意。大板牙,執行命令!”

    李燾此時已經和汪聲玲、葉長生進了花廳就座,聽了高連山的話忍不住“扑哧”一聲笑出來,向葉長生道:“二哥,讓三哥進來吧,眼看著要擴軍了,他也不能老管那些事兒,該誰管就放手讓人去管。”

    汪聲玲眨巴了一下眼睛,對李燾、葉長生、高

    人的關系重新作了評估。這種在戰場上結下地兄弟利益地拜把子關系,對此,汪聲玲也見得不少。

    “汪先生,您是恩相和大帥贊不絕口的老營務了,不知對編練新軍如何看法?”

    李燾也不客套,直奔主題而去。

    汪聲玲則是胸有成竹,帶著抹不去的微笑欠身道:“卑職以為,凡做事者先有組織章程,練新軍乃國之大事,更得有架構才行。總鎮大人不妨先設立營務處,營務處轄招兵處、營房處、軍械處、提調處、軍訓作戰處、軍學培養處、軍政處、輜重給養處、財務處等九大處,各任能者居之……”

    李燾笑道:“您看,我就帶了這么几號人來,這么大的攤子要擺開,缺人吶!汪先生,但凡有合適之人,不論親疏,您具個名單履歷給我,可好?”

    汪聲玲點點頭,又道:“那架構方面。大人地看法是?”

    李燾看了看汪聲玲,又轉頭看看葉長生,爽快地一揮手道:“盡量精簡吧!咱們主要是練兵不是養人。我看這樣,咱們分分工,各攬一攤子事兒。營房處、軍政處、輜重給養處、財務處合并為軍政處,由您任軍政處總辦。其他有關作訓各處,合并為參謀處,由葉長生幫帶任總參議官。怎么樣?”

    此言一出。汪聲玲愣住了,葉長生也愣住了。

    汪聲玲不過剛與這位年輕的總鎮大人見面,就被委以軍政大權,職權比武毅軍營務處總辦還大!顯然,這種被人信任的感受是幸福的,也是令人驚訝地。

    葉長生則從來沒有想到自己能擔當總參議官一職,武毅軍地總參議本來是洋人擔任,屬于參而不議地類型,沒有實權。可是方才李燾說了,有關作訓各處都是總參議官的職權范圍!這。可是德軍施行地參謀長負責制啊!

    “沒問題的話,咱們就討論拉人的問題,總之李燾是准備著得罪咱武毅軍、毅軍、新建陸軍的大帥、軍門、總鎮大人們的。軍械方面就由劉大應主持,這個位置我先從汪先生那里定下了。”李燾說著,看了看汪蘆玲,見他點頭后又向進門來的高連山招手道:“三哥隨便坐,正說事兒呢。那天你看到的毅軍馬隊那人。打聽清楚沒有?”

    高連山嘿嘿一笑道:“哪能不打聽清楚的呢?漢子啊!那兄弟叫秦鐵錘。哨官職分。以前干過馬賊,光緒二十四年才被馬協台收編進了毅軍。”

    “馬賊?”李燾眼睛一亮,笑道:“那這人我要了。”

    “恐怕難,很難!”高連山收斂了笑容道:“馬協台把這斬將奪旗的哨官當成了看家寶貝,眼看著就要升營管帶了,聽說宋大帥的折子已經遞了上去。”

    李燾凝思片刻,笑道:“四哥您不也是哨官職分?不也馬上當管帶官嘛!秦鐵錘來,就掌騎兵。您吶改行干步兵得了!鹽官浮橋、北倉小擺口。您這步兵打得很好。”

    “那。步隊營歸我管了?”高連山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看來姐夫姚良才說地話應驗了,應驗的很快!

    “不!既然不是武毅軍教導營的框架。而是武毅新軍了,我是打算先練一個基本合成戰朮單位——旅。暫時轄三個步兵營,一個騎兵營,一個炮兵營,對了,張云松當炮兵營管帶。”李燾眼看著高連山的神氣萎頓下去,忙笑道:“三個步兵營需要一個步兵指揮官統一提調,三哥就是這步兵指揮官了。”

    哇,原來給人封官是這么爽的感覺!

    哇,原來升官是這么爽的感覺!

    李燾和高連山互相看著看著,同時“扑哧”出聲,又轉為“哈哈”大笑一陣才作罷。汪聲玲和葉長生也只得跟著“嘿嘿”笑了兩聲了事。

    “不過,招兵的事兒還得由你高指揮官負責!”李燾說著,將眼光轉向從二門處跑來地黃毓英。

    “報告營長!”黃毓英立正報告道,話剛出口就意識到稱呼不對,忙改了回來:“報告總鎮,劉大先生和聶二公子來了。”

    李燾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卻見劉大印和聶憲藩已經快步走到二門處了。他突然想起那天在海光寺令人架走劉大印時地情形,不禁有些毛骨悚然,心中惴惴。他倒不是怕劉大印算什么賬,而是擔心劉大印就此要抰自己用迫擊炮去換精密機床!在他的計划中,迫擊炮作為祕密武器,至少要在下一次大戰中發揮作用后,才能轉讓技朮給洋人換錢、換機器。

    “大哥,這么快就來了?你看,兄弟我一點准備都沒有。”

    “李燾,李總鎮大人吶,今日我劉大印可是來算秋后賬的。

    印是那種鑽進機械技朮中拔不出來的脾性,也不管身玲,直別別地瞪著李燾算賬了。

    汪蘆玲也就比劉大印早到楊柳青半天而已,在蘆台大營里也跟這首席技師有些交道,此時見李燾一臉無奈加些可憐的模樣,忙道:“劉先生,鎮台大人正說起您呢。”

    “說我?”劉大印給了李燾一個白眼道:“那好,我要官、我要人、我要設備。這些,要是你李不給我,我慢慢跟你算賬。”

    李燾心里一暖,側身肅客道:“大哥,外面日頭毒,里面請。”

    劉大印巋然不動,一副你不答應下來我就不邁腿兒地架勢。葉長生、高連山則拉著聶憲藩看他身上的傷,頗有默契故意不理兩人的糾紛。

    李燾自我解嘲地嘿然一笑道:“大哥。這武毅新軍地軍械研制重擔您得挑起來。要人,我這里都是當兵地;要設備,我派人去西機器局撬了給您運來;要官嘛,修械所地總辦您得來當。方才,兄弟正跟汪總辦說起這事兒來著。咱們新軍的獨門武器裝備,可就都看大哥您地了。”

    “里面說話,里面說話。”汪蘆玲拿這些人沒辦法,李燾和他地兄弟沒有一點點讀書人謙恭禮讓的美德,反倒是一見面就直別別地談事,甚至于討價還價。還帶著一股子兵痞般的哥們兒義氣的味道。可是,身為營務處總辦的他也只有適應了。

    劉大印一抬手打開李燾的手,側了身子不讓李燾拉自己進屋,斜著眼看向李燾道:“賬可以不算,一個人你非得幫我找來不可!”

    “誰?”李燾心中大喜,他知道劉大印不是跟自己算賬,而是向對這個時代的人杰所知不多的自己舉荐人才啊!

    “江南制造總局的雷靖國!”劉大印瞪著李燾。把“沒他在彈藥火工技朮領域的支持。迫擊炮我搞不出來”地話忍住,只等李燾回話,手卻伸進隨身挎著的布袋里捏緊了一張紙,紙上羅列他要舉荐的留美同學和一些技朮領域的專家。只要李有本事拉雷靖國來,其他人當然不在話下了。

    李燾一聽“江南制造總局”,大約也明白了劉大印的意思,忙跨前一步道:“可以!我保証把這個雷靖國請來。首席技師大人,現在您可以進屋說話了吧?”

    沒官架子。不會做官的年輕人!江南總局的人哪里有這么好拉地?!汪蘆玲在一旁暗暗下了斷語。

    “嗯。這還差不多。”劉大印滿意地笑了笑。這才舉步進屋,邊行邊道:“你要練新軍、搞軍械。路子可不能跟江南總局、天津局一個樣!洋員多、冗員多自然開銷就大;原材料進口就要被洋人卡脖子,這樣就造成軍械制造成本降不下來,自造還不如進口來得便宜;還有,你們那些做官兒地一個也不能進廠子,那樣只能壞事兒!”

    “是,是!”李燾連聲應答,態度好得不能再好了。他也約莫了解北洋所辦洋務的弊端,正是此時劉大印所言。

    劉大印緩了容色,總算擺出些笑意來,將袋中的名單遞給李燾道:“聽說制台大人授予你軍械全權,這個名單,你也盡量去要吧。有了這些人,探礦、冶煉、鑄造、機器生產、化工、軍械設計制造、經營管理就都齊全了!你大哥我知道自己的料子,修械所總辦是做不了的,單子上面有人合適,你請了來就成!”

    “大哥!”李燾著實感動了,真真切切地喊了一聲,想說點什么感謝的話,又覺得會玷污了兄弟倆愈見濃郁的感情。

    “四哥,武毅新軍里沒憲藩的份兒嗎?”聶憲藩總算插了話,不過因為臉上還有些青腫,連帶著說話都有些模糊。

    李燾拍拍聶憲藩地肩膀道:“維城,不在天津好好養傷,怎么跟大哥一起來了?”.

    :.人來見你,你不給小弟差事,這人嘛你也見不著。”

    誰?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后,几乎每天都在戰場上打滾,都在跟死神玩游戲,還真沒覺出除了目前地几個兄弟和李鴻章、聶士成外,還有誰值得憲藩用來開玩笑威脅自己?!

    李燾心念電轉,可是任由他抓破腦袋也想不出這樣的人會是誰?
otto544 發表於 2008-11-6 19:39
第二卷 和局  077 【門庭若市】
家園子對過的街邊,一輛藍布蓬的騾拉大車頂著火熱靜地停著。穿著五云褂的中年車夫蹲在騾子旁吧嗒著煙杆兒,偶爾也偷眼瞟瞟大車上那不時會掀動一下的帘布。

    江菊如,現在應該叫聶紅衣了,就蜷著腿兒和一位大約三十來歲的仆婦待在車里。陽光下的車里很是悶熱,可她還是決定待在這里,等剛認識的哥哥聶憲藩去通報過后,才大大方方地進那個園子。是啊,那園子里有一個人,他是那個夜里義無反顧地沖向老毛子的背影,是躺在床上哀求自己不要念經的少爺,是八里台戰場上那鐵骨錚錚的英雄……他,老是出現在十六歲少女的夢境中。

    一個沒有家破人亡的孤苦少女,經歷了顛沛流離的苦難,混跡于亂哄哄的義和團紅燈照中,身處戰火連天的天津,卻幸運地遇上了一個男人,進而被赫赫有名的聶士成大帥收為義女,過上了如今官家小姐的生活。如此劇烈的命運轉變,讓少女的心境也發生了不可避免的轉變。她滿足卻又希望更多,她感恩卻又擔心失去,一切都好像在夢中一般不真實,令她總是本能地想找到一個更堅實的依靠。似乎,這個世界上除了爹娘,就只有他能給她這樣的感覺了。可是夢中的那個人總會讓少女面紅耳赤,就如此時一般。

    他,并不好看,臉上的傷痕甚至能夠嚇壞小孩子。他也并不高大。可是戰場上地漢子們都服他,把他當成了神仙。他還有著一個龐大的家族,是個少爺來著,本來他和她是兩個世界的人,現在卻隨著少女的身份改變而改變了。在紅衣的印象中,他是溫和的,甚至有些腼腆,跟戰場上那個英雄完全不同。更不象別的少爺那般飛揚跋扈。

    為什么會這樣呢?少女總是美好的想著,躺在床上地他對自己溫言以對,抱著死去兄弟的他對自己如凶神惡煞,走向戰場的他甚至曾經破口大罵過跟隨的少女。為什么呢?   李燾看看門外天色已暗音是火力連開晚飯的信號,乃把住吳祿貞的手臂道:“吳先生正是李燾強軍、強國夢想中需要的人才,能得先生之助,武毅新軍這支國家武力必定會圓滿地編練成功!”

    吳祿貞口稱“不敢”,心里卻在咀嚼李燾的話。

    鎮台大人口中的新名詞太多了,特別是“國家武力”四個字重重地擊打在吳祿貞的心坎上。出洋留學,看到的是日本這東夷小國的快速興起,看到的是一支整然精良的軍隊日漸壯大,這就意味著大清國的危機日益深重!強鄰在側,豈能安睡?回頭看看自己的祖國,悲愴之感立生!彷徨無計中,吳祿貞和其他留學生紛紛尋求出路、尋求自己祖國的出路,他們要么接受了梁啟超的改良主義思想,要么接受了孫文的革命主張,有的干脆更單純,抱著南方會黨“反清復明”的宗旨投身自立軍起事當中。

    也許吳祿貞就是這三者合一,兼而有之。

    自立軍失敗了,至少在安徽是失敗了。此時,無助的吳祿貞聽到了“國家武力,強軍強國”的字眼兒,心里哪能不激動呢?

    接受了日本文化階層中興起的民主思想,吳祿貞對國家的概念也有了清晰的認識,也本能地認為口中新詞不斷的鎮台大人所說“國家”乃是“民主地新中國”而非“專制的封建滿清”。是漢民族為主體的新中國,而非滿清貴族專制的舊中國。隱隱約約的,他把年輕的鎮台大人當成了“革命的同情者”或者是“暗中支持者”.

    :.了?吃飯,吃飯!”

    李燾毫無總兵風度地轉頭回道:“馬上就來!”.

    :怨著:紅衣妹子頂著日頭來看你,你倒好。忙得滴溜溜地轉!明兒,人家妹子就要走了,就要去山東老家探親了,看你咋辦?他走到門口正要說話,卻見廳中有個客人,忙收了腳准備退回,又覺得那傳日式學生裝的客人有些眼熟,凝神一看,驚道:“綏卿大哥!”

    這吳祿貞與張紹曾、藍天蔚,在早期留日學生中并稱“士官三杰”。后來留學日本就讀士官學校地蔡鍔、蔣百里、張孝准三人。學業更優、影響更大,被日本人稱為“中國士官三杰”。這就是前、后三杰的由來。憲藩就讀士官預科,自然識得吳祿貞,并且因為所學相同而交情不淺,因此才有“綏卿大哥”之驚呼。

    “維城?維城!是你!”吳祿貞看著聶憲藩也是頗為驚喜,卻在鎮台大人面前不敢造次。

    李燾笑道:“不如一同吃個便飯,你們啊。盡可邊吃邊聊。”

    黃家園子能夠入選直隸總督的臨時行轅。那園子的占地、建筑的格局、修飾的華麗自然不必多說。這園子本是富有人家的庄園,后院比前院更大,劉大印拿著大哥名分准備的宴席就擺在后進中廳。

    李燾帶著眾人剛進屋就愣住了,一襲紅衣出現在他的眼里。

    原來,聶憲藩要挾自己的法寶就是她了!這個法寶倒是使得有趣!嗯,小丫頭胖了些,白了些,穿得華貴齊整了些。不過神色卻似乎憂郁了些。想來是惦念著山東地親人吧?對了。該辦辦這個事兒了!.

    v在眾目睽睽之下怎么去躲呢?只能低頭垂眉,不敢去看他。

    李燾愣了愣,還是先開口道:“三妮子,原來是你,嗨!你看看我最近忙得,都忘記你在蘆台大營了。”

    熱情的話語落進聶紅衣的耳中,使得她不憂郁都不成了,少女不太會掩飾自己的神情,那種失望的容色讓旁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來.

    :.得三天三夜都沒睡覺呢!”

    劉大印看出尷尬來,也招呼著道:“大家吃飯,先坐下園了桌子再說,咦,還有客人吶。”

    一番介紹后,眾人紛紛就座,李燾故意地坐在吳祿貞和汪聲玲的中間,以免兩位“客人”覺得生疏不便。三妮子聶紅衣也依著北方的規矩,怯生生地坐到聶憲藩身邊,側了身子盡力不去看李燾。李燾注意到了,卻以為是如今地三妮子因為身份改變的關系,收斂了在紅燈照時的爽朗,變得大家閨秀起來。

    “各位兄弟,兩位先生,還有紅衣妹子。今兒是光翰赴任就職的大喜日子,雖然天津局勢不穩,沒有象別的官兒那樣大擺排場,嗯,咱們也都不講究這套,對吧?”劉大印端著酒杯子,用大哥的天然優勢身份主持這次宴席,他見眾人都在點頭,滿意地笑了笑,又道:“不過,光翰高升,咱們做兄弟的也高興,可不能沒有表示吧?來,為光翰就任正定鎮總兵、武毅軍幫辦軍務、武毅新軍編練總辦,喝!”

    眾人應聲干杯,連聶紅衣也掩住小嘴喝了一口。

    劉大印又道:“光翰只身在津,身邊也只有咱們這几個兄弟和紅衣妹子算得親人,這宴席也就是家宴了。吳先生、汪總辦,您們是難得的客人,無需介懷。”

    吳祿貞這才明白了席上眾人地關系,原來是志趣相投而結合在一起地兄弟。看看,這里面有留美地、留日的,有總兵、有管帶、有技師、還有當小兵地大帥公子和顯得有些羞怯的小姐,這格調可不是那種尋常官宦人家能夠見到的!在這里濃濃的親情中透出一份開明、民主、真性情地意味。

    “大哥。您繞來繞去說那么多干嘛?直截了當!咱兄弟几個想三喜臨門得了!大帥不也是這個意思?該定下來的就定下來,該磕頭的就磕頭,老四事情多,又是官兒,官面上咱見了也得行禮立正打報告,忙咧!”

    高連山牛氣沖沖說了几句,直把李燾頂得直翻白眼,聶紅衣的頭垂得更低。他卻尚不罷休地道:“選日不如撞日。要不明兒忙起來就啥都忘了!几兄弟也好不容易湊到一起,再說紅衣妹子明天就要下運河、

    ,哪有時間磨蹭?今晚,就著月亮咱們歃血為盟!就成就老四和紅衣妹子的姻緣。嘿嘿,咱們武毅軍中啊,特別是咱中路,都說著紅衣和金剛的事兒呢!云樵,對不?”

    葉長生笑著點點頭,聶大帥的義女和恩相的遠房侄孫。倒也配得上。

    李燾猛地站起來想擺手否認,卻見聶紅衣偷眼來看自己,不由擔心自己會在眾人面前落了人家丫頭地臉面,姑娘家都是愛面子的!他心里一軟,又坐下來道:“不急不急,這個事兒我、我得跟家里人通個氣兒。”

    劉大印將高連山拉回椅子上,順便瞪了他一眼道:“是啊。光翰說得有理。婚姻大事絕非兒戲,父母之言也必須聽取。再則,我們這几兄弟都是想強國、強軍才湊到一起來,也不是為了功名利祿的俗人,那俗人的歃血為盟,我看就免了吧?難道沒喝血酒沒發誓,我們就不是兄弟?難道那些喝了血酒發了誓的就不會背棄盟約?兄弟之情,存乎于心。心心相印即可。”

    葉長生看了看眾人。暗忖自己接近李燾和眾兄弟的動機是否……高連山則服氣地點點頭。笑道:“大哥終歸是留美的,有學問!說得有道理。我服。”

    李燾趁機站起來,舉杯道:“兄弟同心、其利斷金,編練武毅新軍抵御外侮,襄助制台大人革新政治,就靠兄弟的團結了。來,兩位先生和紅衣妹子也來,為了咱們這個老大中國的革新強盛,喝一杯!”

    一頓飯吃到月上中天才作罷.

    v=《東北方略》,酒席剛散就告罪一聲忙活去也。剩下葉長生、高連山、憲藩拉著士官校地肄業生吳祿貞談軍事,汪聲玲則和劉大印說起籌辦修械所的事情。

    李燾回到自己曾經住過十天的房間,鋪開一幅英國印制的世界地圖端詳了好久,腦子里翻滾著未來百年世界發展的走向,特別是1905年這段時間發生的大事,想根據目變中國劣勢地法子來。

    想法是早就有地,可是細節卻沒有丰滿起來,空洞的想法沒有絲毫的可行性!因為他不僅僅是要守住東北那片沃土,還要想方設法在東北扎根,建立自己的根據地,進而推翻滿清建設民主、強大的新中國!

    十七萬俄軍正分五路侵占東北,眼看著東北全境就要落入敵手!此時,天津戰局發生了變化,八國聯軍在天津城下損兵折將未有寸進。那么,天津與東北之間,會發生何種變化呢?

    李燾的思緒很快就集中到日本和俄國兩方面。

    顯然,日本必然不會善罷甘休,倭寇的首要目標還不是東北,而是要撈回在天津、北倉丟失的面子!說不定此時,日本正在動員新地師團地來華,是一個、還是兩個甚至更多地師團呢?這個窮凶極惡的國家,沒在滿清中國地手里撈到足夠的好處,絕對不會真的停火!

    憑北中國目前的武裝力量,大約能單獨與兩個師團周旋吧?這個推論確立在兩個前提之上。一,歐洲列強不再插手中、日之間的戰爭,八國聯軍在軍事意義上解體。二,日本僅僅動員兩個師團來華,再多就不是目前的中國軍隊能夠抵御的了!

    但是,那個瘋子國家中的所謂文治派能夠約束軍人的野心嗎?恐怕比較難。那就意味著日本很有可能在某種情況下舉國動員,再來一次類似甲午年的勾當!對此不能不充分考慮啊!

    和談?讓步?滿足日本的野心?不!這是養虎為患!中國不能再做“割肉飼鷹”的蠢事了,否則歷史的車流會按照舊有的軌跡滾滾向前,九一八會重現,南京大屠殺會發生,那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上又有何意義呢?

    唯一的解決之道,恐怕還是李鴻章主張的“以夷制夷”,只不過要加上一條“積蓄軍力,以戰促和。”同時,向對中國領土沒有大的直接威脅的英法美讓步,利用這些國家在國際關系和經濟交流上牽制島國日本,缺乏資源的日本此時斷然不敢擴大戰爭!畢竟,這個島國在中國的利益過度擴張,也是英法美諸國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對英美兩國來說,日本的作用是牽制俄國。

    俄國方面的情況又有不同。實際上在1900年,俄國已經取得了軍上的成功,占據東北的利益遠遠超過在天津再搏一次的誘惑。可以想見,知道日本對自己占據滿洲抱有不滿的俄國,在一定程度上是不愿意耗費軍力參與天津之戰的!如果說八國聯軍是為俄國作了嫁衣,那么俄軍再參與天津之戰,就是為日本作嫁衣了。

    中國這塊大蛋糕,自從1895年東方列強窺伺的目標。只不過列強們都怕消化不良,也怕別人搶到更多的份額而已。因此,他們采用的策略驚人的一致——蠶食!

    給我一個空間!給我一個根據地!

    李燾在心里呼喊著,眼光死死地釘在山海關外那片黑色的土地上。那里,是滿族的發源地,可是俄軍的入侵和今后的日、俄戰爭,將會破壞滿清皇朝一慣執行的“歸流”政策,造成大量滿人入關,而生活無計的漢人卻又開始闖關東謀生存,東北將成為漢人的天堂。也因為戰爭,必然會激起東北人抵抗侵略的熱情,屆時,作為天津保衛戰的功臣、自己和武毅新軍到達東北,將是天時地利人和俱全!

    對!策略就應該以武毅新軍出關抗敵為出發點,以削弱日本、俄國為目標,以建設一個穩固的革命根據地為宗旨。

    鉛筆在白紙上沙沙地舞動……


    這個問題聶紅衣無法回答自己,只是隱隱約約地幻想著,他對自己跟對別人不一樣,真的不一樣……這個幻想進入了夢中,在她任何一個略微失神的時刻都會出現。

    就因為這樣,聶紅衣非常非常希望此時能夠看到他親自出來迎接自己。她卻不知道,人家几兄弟見面就聊起了正事兒!
otto544 發表於 2008-11-6 19:41
第二卷 和局  078 【無誓之盟】
不知從何時開始。街面上出現了騎馬的、坐轎的、步行的官員們,而且越來越多,最后甚至擋住了聶紅衣透過帘縫看向大門的視線。那些討厭地人還不住交頭接耳著,鬧得街上都是嗡嗡一片嘈吵聲。哦,這些人的手里還無一例外地拿著一個小本子。

    終于,聶憲藩呼喝著排開人群擠了出來,快步走近篷車后。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道:“妹子。他出不來,給堵里面了。嗨!這些個人的鼻子啊比狗還靈上三分!走,咱們從側門進去。”.

    v的話。況且,這位今天才見到的、鼻青臉腫的哥哥對自己非常地好。

    黃家園子地花廳里,汪聲玲指揮著自己從蘆台帶來的隨員們,七手八腳地擺開了總鎮大人行營的排場。作為總辦的他臨時充當了師爺的角色,將警衛送來的拜貼、履歷分類甄選過再交給李燾。然后根據李燾的意思傳見門外的官員們。

    “鎮台大人有請淮軍左翼步隊營。都司銜管帶官張秉聯大人!”

    汪聲玲地隨員充當起門官來也是像模像樣。

    李燾放下手中看不太懂地拜貼和履歷手本。抬眼看去,只見一個矮矮胖胖地官員穿得正兒八經的。提著補服地前襟下擺小跑而進。

    “標下淮軍左翼步隊營管帶張秉聯參見鎮台大人!請鎮台大人安!”矮胖子說話中氣十足,廷參請安時那對小眼睛不住地向上瞟。

    李燾此時自我感覺相當良好,一是享受上位者的感覺,二是因為編練武毅新軍正缺軍官呢!這些人自己個兒送上門來,也省了許多的麻煩。于是他微笑道:“張大人請起,請坐。”

    “輒!”

    “張大人何時從軍吶?可有進過武備學堂?對當今武毅新軍編練有何見教?”李燾問著話,將案子上的張秉聯履歷移了移,仿佛這樣就可以掩飾他不認識手本上大多數繁體字一般。

    張秉聯卻是清楚的很,其實下官給上級進履歷手本,上官一般是不大仔細看的!此時一聽李燾問話,忙恭聲回答:“回大人的話,標下光緒十九年棄文從軍,得葉軍門提攜沗任哨官一職,后隨軍赴遼東參戰,不曾進得學堂。”

    李燾“嗯”了一聲,心想這矮胖子也算有實戰經驗了。

    “大人戰功卓著、深得軍心,此番編練武毅新軍,上有爵相照庇,下有眾軍呼應,自然能夠大成。標下仰慕大人得緊,只盼在武毅新

    得前程。”

    一番吹捧的話將李燾說得心花怒放,正待出言說几句客氣話,卻見那張秉聯趨前兩步,從馬蹄袖中取出一個紅色紙封,雙手呈遞過來。

    李燾眼皮一抬,心道:這家伙送禮也這么大膽啊?青天白日的,門口還有門官、旁邊還有總辦師爺呢!不對!這家伙剛進軍隊就是哨官,不曾進武備學堂就升了營官,再看他矮胖圓潤的身材,怎么也不像一個合格的壯年軍人吶!

    “李燾受命編練新軍,為不負制台大人之期望,特制定了三個規程。第一,不收禮!第二,不營私舞弊!第三,所有職位,以能力者居之!張大人,請就編練武毅新軍之事談談見解吧?”

    “三個規程”擊打得張秉聯冷汗直冒。唯唯諾諾了半晌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舉著紅封地雙手也進退不得,最后還是一狠心收了回來。

    “送客!下一位。”李冷著臉將履歷手本擲還給矮胖子,轉臉不再看他。

    張秉聯面如死灰,嘴唇動了動卻沒出聲兒,扎馬后灰溜溜地退了出去。剛一出門,一群人就圍了上來,有認識他的連聲問道:“張大人。內里是如何的情形?李鎮台好說話否?您……”

    “他娘的假清高!”張秉聯恨恨地罵了一句,搖著頭排開身前的人群,招呼了護兵騎馬而去。

    “鎮台大人有請……”

    如此這般忙到黃昏時分,門口的人群總算打發完畢。這些人中啥品級都有,四品候補道就有四、五個,還有一個居然戴著朝廷加賞的紅頂子!卻沒一個入得了李燾法眼的人物出現。汪聲玲一直在旁邊觀察著,卻是越看越明白,越明白越開心。他總算知道了,李燾地用人標准果真與“三個規程”無二!有如此的總統官,武毅新軍想不強都難!

    李燾“唉”地伸個懶腰嘆息道:“白忙活!白高興!如此浪費時間。老子還不如跟兄弟們去練練槍法!***!”

    汪聲玲抿嘴笑了笑,將李燾的臟話自動過濾后欠身道:“鎮台大人,卑職有個想法,也許能解決部分哨隊軍官缺乏的問題。”

    李燾一下子來了精神,傾身向汪聲玲道:“請講,快講!”

    “此法可與招兵一體。如今鎮台大人名震天下,何不將編練武毅新軍之招募軍官、士兵之事登報公示呢?”

    “噢。噢!好主意!就這么辦!還是總辦大人高明啊。”李臉上綻開了笑容。連聲稱贊汪聲玲,心里卻暗罵自己道:李燾啊李燾,你看來是忙昏頭了還是犯傻了?一名從信息時代來到這個世界的軍人,居然連利用媒體的意識都沒有,慚愧不慚愧?!

    汪聲玲察言觀色,知道李燾的贊揚話出自真心,遂又道:“如若可行,請大人羅列出軍官、士兵的招募條件。還有武毅新軍的餉章待遇。”

    “嗯。這個簡單。”李略微思索后說道:“應募武毅新軍軍官者。應四十歲以下,必須學過陸軍。有實戰指揮經驗者優先,經考核后決定是否錄用。士兵則需識字,新式學堂畢業者優先,也是經過考核后決定是否錄用。一旦錄用,不分官兵,一律報銷路費并以其路程遠近酌情發給津貼。餉章嘛,參照武毅軍地餉章翻個兒就行!”

    汪聲玲張開嘴巴看著李燾,最終確定這位大人沒說胡話后,才恢復常態點點頭要說話,卻又停住半晌,最終搖搖頭道:“如此的規矩,恐怕很難有人符合要求啊。”

    “去南邊招!”

    李燾信心滿滿地指點了方向。既然被汪聲玲提醒了利用媒體,他就想趁機利用南方人相對開明的風氣、相對較高的教育水平、相對新潮的思想,加以適當的誘導和訓練,建成一支教導部隊。再以教導部隊為基礎擴編出整個武毅新軍。

    一名把門的戰士提槍小跑而來,在門口行持槍禮道:“報告鎮台,門外有位叫吳祿貞地人求見!他自稱在日本學過軍事。”

    汪聲玲激動地接口道:“這個人卑職聽說過,是湖廣選派地首批公費赴日士官生,對啊!鎮台大人,士官生!留日士官生!”

    李燾卻是默然不語,甚至連看都沒看汪聲玲一眼。

    “大人,此人可見,可見啊!”汪聲玲見李燾沒有下令召見吳祿貞的表示,忙連聲催促道:“士官生,不多,絕對不多!”

    李燾苦苦地想著,吳祿貞這個名字好像在哪里見過或者聽說過,究竟是哪里呢?這吳祿貞為啥在自己印象中是個人物呢?難道就因為學過軍事嗎?不管了,見了再說!

    “有請!”

    門官立即小跑到門口,吊著嗓子喊道:“鎮台大人有請吳祿貞!”喊了一下午長長的官兒名,這次傳人估計是兼職門官感覺最清爽的一次了。

    一個稍顯矮小的青年人快步走來。李燾和汪聲玲也離了

    向吳祿貞。

    就算李燾沒想出這個人究竟是誰?卻也清楚日本陸軍士官學校地士官生具有近代較高的軍事水平,只需自己稍微改造一下,就可以擔當起責任來,這些人,正是目前編練武毅新軍最為需要的人才。要想用人才,自然就得有對人才地態度。

    “報告!學生吳祿貞參見武毅新軍總統官大人!”

    吳祿貞地身材確實有些矮小,有著典型南方人地體貌特征。一身黑色的日式學生裝顯得有些舊了,或者說是有些臟了。面色也略微發灰,眼睛里卻依然閃爍著希望地神采。

    李燾擺出微笑道:“吳先生,請進。”

    三人走進花廳分別落座,汪聲玲還召來隨員吩咐上茶,看來這位總辦對士官生有特別地好感。

    李燾再次打量了吳祿貞一番,心里估摸著這士官生似乎混得并不好,遂笑問道:“吳先生來此有何見教?”

    吳祿貞一挺腰板,提了聲氣道:“報告鎮台大人,學生沿運河北上,聽路人傳說天津戰事和霹靂金剛之名。行到楊柳青,又聽北洋將編練武毅新軍以應危局,主事者正是大人您,遂不揣冒昧前來自荐門下。”

    “噢,吳先生盡可隨意一些。不知吳先生從何北上?為何北上?”

    吳祿貞也一直注意著年輕的鎮台大人,見這位大人嘴上讓自己隨意一些,卻保持著軍人的坐姿。心中不由暗生敬佩。恭聲回答道:“學生從安徽北上,只因安徽鬧了自立軍,局面不太平。加上聞聽北方軍事正劇,想必有學生用命之處,方簡裝北上,投效大人。”

    安徽?自立軍?自立軍……自立軍!

    李燾突然想起來了,正是自立軍!他在軍校時曾經讀過有關名將蔡的資料,蔡鍔就曾隨唐常才鬧自立軍起義。失敗后再次東渡日本。投筆從戎學習軍事。最終成為一代名將。正是因為看蔡的資料,李也看到了“前士官三杰”之一的吳祿貞這個名字。

    “好。好!武毅新軍正需要有報國愿望的軍事人才,吳先生,不知自立軍在安徽起事狀況如何?”

    吳祿貞微微一愣道:“學生不知詳情。”

    “恐怕吳先生北上的本意,乃是去奉天投抗俄義勇隊吧?”李燾帶著些許玩笑的心思揶揄道,只因吳祿貞沒有說實話,這個士官肄業生就是安徽自立軍的軍事首腦!率眾攻下大通縣城后,不敵安徽巡撫王之春調集地練軍,部眾潰散,殘余退入九華山,而吳祿貞見事無可為,乃北上欲去奉天。

    吳祿貞騰地站起來,愣愣地看著李燾沒有說話。

    李燾笑著擺手道:“李燾開個玩笑而已。自立軍起事過于倉促,組織不良,缺械少彈不說,起事者沒有經過正規的軍事訓練,戰斗力不足以抵擋朝廷軍隊。應當說失敗是常理啊。唉,可惜,可惜這些漢子們了,如若將血性用在保家衛國、強盛華夏的戰場上,多好?可惜,可惜了!”

    廳中兩人都有些錯愕。汪聲玲是聽了“華夏”二字生出狐疑,吳祿貞則是完全地摸不著頭腦,不知李燾意欲何為。

    “大敵當前,國分兩半,熱血兒女,無不痛心疾首!國難啊!當此國難,有何爭議不可擱置?非要弄得兄弟相殘,洋人拍手稱快才成!?”李燾說著站了起來,走到吳祿貞面前,將矮了自己大半個頭的士官生摁回椅子上,又道:“吳先生能中途來投武毅新軍,想必正是看到了國家的危難吧?”

    這話就是給吳祿貞台階下了。

    吳祿貞卻并沒有馬上意識到這一點,年輕而顯得憔悴的臉上現出沉思的神色,額上一對淡眉毛皺到了一起。他,被鎮台大人地一句話震動了——“當此國難,有何爭議不可擱置?非要弄得兄弟相殘,洋人拍手稱快才成!?”

    是啊,國難當頭之際,內部地民族矛盾應該放在次要的位置上,協力抗敵,保家衛國才是。可是,跟著腐朽的滿清朝廷,能打勝仗嗎?會不會又如中法戰爭那般勝而求敗?會不會又如甲午戰爭那般賠款割地?唉,這個國家的問題太復雜了!強盛的華夏民族何時才能傲立世界呢?這位鎮台大人又為何說出這番有些不合身份的話呢?

    不管怎么說,眼前的鎮台大人是英雄,是他指揮了天津之戰的連戰連捷,也許他有辦法也說不一定呢?

    “學生吳祿貞,真心投效鎮台大人,懇請大人收留。學生惟以大人馬首是瞻!”
otto544 發表於 2008-11-6 19:41
第二卷 和局  079 【兩路合擊】  
  

    一座斯拉夫風格的三層建筑坐落在旅順港不遠處的黃金的夜空中高挂的圓月,將銀白的光輝灑在俄羅斯帝國關東州總督府的圓頂上,港灣的涼風輕輕掠過,帶著隱約的鋼琴彈奏聲和人們輕松的說笑聲。

    阿列克謝耶夫海軍中將穿著潔白的夏季禮服,胸前挂著一排寶星勛章,翹著二郎腿舒服地坐在沙發上。他的右邊坐著一位身著百折長裙的曼妙女郎,不時將滿含崇敬的目光投向海軍中將。這美麗的女人,乃是符拉迪沃斯托克總管克拉佐科夫伯爵的夫人。

    作為主人的海軍中將,此時并不是聚會的焦點,真正的焦點人物是正在鋼琴邊欣賞琴師技藝的華俄道勝銀行董事——格里高利.皮吉莫耶夫先生。這位先生一手拿著葡萄酒杯,一手在褐色的鋼琴台面上輕輕地敲擊著,似乎是為琴師打著節拍。

    當然,這樣的聚會不會僅僅只有几個人物參加,偌大的廳堂中,錯落地或坐或站著一群群軍人、紳士和如花蝴蝶一般翩翩穿梭的女士們。

    中將的副官,海軍大尉科索津夾著皮質的公文包匆匆走進大廳,在禮貌而連續的“對不起”聲中接近將軍,立正道:“沙皇陛下來電。”

    阿列克謝耶夫頭也不回地道:“念!”說著話,他還用手理了理自己頗為漂亮的胡須,同時瞟了一眼身邊美麗的女性。唉。這個夏天里,美麗地貴婦人總喜歡穿著一些英國式的長裙,胸前總會露出一條誘惑男人的溝壑。

    大尉遲疑了片刻,在聽到將軍有些不愉快地發出哼聲的同時,出聲念道:“俄羅斯帝國沙皇陛下電致關東州總督閣下,遠東軍事行動展開以來,帝國陸軍分五路進擊滿洲,進展順利。然而。所占地方民眾抵抗激烈,尤以寧古塔、三性一線為劇。因此關東州所屬部隊,應在總督閣下的統一指揮下,從旅大出兵遼東,力爭克服海城、奉天、遼陽、錦州、山海關。截斷清國軍隊出關增援之交通,形成天津、山海關兩面合擊的態勢,為政治解決滿洲及拳變問題提供必要的武力保障。沙皇,尼古拉三世于海濱。”

    玩樂中的人們自動地聚集到總督身邊,靜靜地等著海軍中將對這重要地電文作出回應,只要那疲倦的琴師還在賣力地敲擊著琴鍵。

    “唔。尊敬的沙皇陛下很英明,不是嗎?”阿列克謝耶夫終于放下了二郎腿,說了一句贊美沙皇的無用的話后又站起來,在沙發前走動了几步,最后坐到很靠近伯爵夫人的沙發扶手上,微笑道:“那么,海城的拳匪。就是我們的第一打擊目標了?我親愛的科索津大尉。對此您有何看法?”

    大尉并不是這里軍階較高的軍官,何況這里有地是陸軍的將軍、校官,一般情況下是輪不到一名海軍大尉說道陸戰的。可是跟從總督頗長時間的大尉清楚:海軍中將要在遠東確立海軍的主導地位,在帝國軍隊大舉進攻滿洲的背景下,這個主導地位就等同于未來遠東總督的交椅。

    “閣下,海城地清國軍隊、義和團、紅燈照很頑強,7月15日我們地進攻失敗后,清軍占領了大石橋這個重要的前哨陣地。據清國的當地人說。海城自古有‘遼左門戶’的稱謂。而大石橋就是門戶的門戶了。要攻占海城首先突破大石橋。應當投入海軍陸戰部隊不少于兩個營的兵力。”

    “不,總督閣下。陸軍認為,應該派出一支部隊繞過千山山脈,從背后攻擊大石橋的清國軍隊。”陸軍少將馬格里連科急忙表示了陸軍的意見。受到沙皇陛下關注地軍事行動中怎么能少了陸軍地身影呢?如果這樣地話,彼得堡那位陸軍大臣可要大發雷霆了!

    海軍中將緩緩地搖了搖頭,微笑著看了看陸軍少將和自己的副官,又抬手摸摸唇邊地胡須,擺出十足的風度慢條斯理地道:“本官認為沙皇陛下的電報中已經很明確地指出,占領奉天、威脅關內是我們的任務,那么海城的進攻作戰就不應該是一次小小的戰斗,而是大規模進攻戰役的前奏。嗯……馬格里連科閣下,您能抽調多少陸軍部隊參加這次偉大的進攻戰役呢?”

    馬格里連科少將立即理會到,總督是要以海軍中將的身份全盤指揮戰役了。他連忙明智地作出表態:“陸軍完全聽從總督閣下的調遣。”

    阿列克謝耶夫滿意地點點頭,他能感覺出身邊的貴婦人距離自己又近了一些,甚至那熾熱的秋波已經穿透了空氣傳播將溫度傳播到自己臉上。

    “那么,明天就開始進攻吧!我的將軍,您應該知道如何擰斷黃鬼們的脖子,對嗎?”

    陸軍少將一楞,心里暗罵道:老子以為你只是一般的平庸將軍,誰知道竟然是狗屁不通!什么都不懂的軍事白痴!媽的,一次大規模的進攻戰役能夠在一夜之間准備好嗎?!

    罵是在肚子里罵的,誰叫總督是皇親國戚呢?馬格里連科迅速作出了決定——明天就派出少量的部隊進行前哨戰即可。他保持著恭敬的微笑立正回答道:“我的總督閣下,陸軍將保証全力完成您交給的任務。”

    總督贊賞地看了陸軍少將一眼,轉向副官道:“大尉,請立即給李涅維奇將軍發電報,嗯,他可以在天津作出一點小小的表態,讓清國軍隊緊張一下也好。該死的停火!該死的日本人!他們搞砸了所有的事情!噢,對不起,我不應該在女士面前發火,鋼琴師,請換個曲子吧!”

    柴可夫斯基的《四季》立即在廳內回響。春天地浪漫氣息似乎感染了總督,他走到臨海的窗邊拉開了繡花白紗制成的窗帘,看著遠處的軍艦道:“我們的海軍戰艦,可以起錨去營口、去錦州外海轉轉。”

    他的身后立即響起一陣恭維聲。

    銀行董事皮吉莫耶夫邁著優雅的腳步走到窗邊,站在總督的側后方,小聲地說道:“總督閣下,我非常希望我們地軍隊能夠保護好那些礦山,能夠在鞍山、在撫順駐扎相應強大的兵力。可以讓

    很放心地在這里投下資金。當然,因為有您的照顧,滿洲的投資中,您將占有……”

    總督轉過身子,微笑著凝視銀行董事先生。

    “不少于百分之五的股份。”

    “噢,您是知道的,帝國的關東州的兵力并不充沛,我還指望著寧古塔方向薩維林少將的支隊呢。”總督很認真地邊說邊指了指北方偏東的夜空。

    皮吉莫耶夫知道總督地意思,更知道自己有絕對的把握可以讓總督就范。因此他喝了一小口酒,略微回味后才道:“總督閣下。維特伯爵已經同意由道勝銀行負責滿洲的鐵路運營管理、礦山開采甚至于木材的收購運輸,我們將是軍隊背后的經濟支撐,滿洲有太多丰饒的礦藏,也有太多需要建設的鐵路!閣下,您認為將滿洲建設為帝國地烏拉爾,會有多少投資呢?”

    “百分之六。”阿列克謝耶夫完全有資格跟商人討價還價,他。關東州總督。也就是未來地遠東總督最當然的人選。

    銀行董事抿了抿薄薄的嘴皮,似乎是在品味嘴唇上殘留的葡萄酒一般。

    “我的軍人們要在這個鬼地方打仗,要付出生命的代價,嗯,在前線兵力不足的情況下,還要分散兵力……”總督開始搖頭了。

    皮吉莫耶夫接口道:“關東州軍隊的補給品采買如果能夠交給本人來代理,那您在道勝投資中地份額將增加到百分之八點五。我地總督閣下,這是一大筆地生意。是能夠持續永久的、利潤丰厚地生意。沒有什么比占有資源更能賺錢的了。正如我們的維特伯爵說得那樣——軍事占領的實際意義是保証經濟占領。”

    “嗯。海軍物資除外。”阿列克謝耶夫有些動心了。

    “成交!總督閣下。干杯!”碰了一下后,湊近阿列克謝耶夫小聲道:“伯爵夫人會高興您達成了交易。對,她一定會為您明智的選擇而獻上最美好禮物。”

    話音未落,銀行董事就邁著勝利者的步伐走向琴台……

    陸軍少將馬格里連科早早地離開總督府,連夜趕回金州軍營,在黎明時分召集了軍官會議。

    “帝國的軍官們,睜開你們惺忪的眼睛,都打起精神來!今天,我們將出擊海城!”

    “不!”几乎所有的軍官都在嘴里或者心里說著這個字眼兒。

    馬格里連科搖搖頭道:“這是沙皇陛下的命令!”

    資深的參謀軍官費希羅佐夫上校小心翼翼地接近將軍,問道:“我們能夠得到多少援軍、大炮和馬克辛?”

    “薩維林少將的支隊將盡力從寧古塔抽身南下,協助我們進攻奉天!先生們,我們面臨的是兩個方向上的作戰任務,奉天和山海關!陛下的要求是滿洲方向威脅山海關或者占領它!”

    少將說著自己都萬分懷疑的話,經歷了7月15大石橋的失敗后,他對部隊的戰斗力表示懷疑,對那些農夫士兵們的斗志感到失望。顯然,沙皇和總督交給陸軍的任務是艱巨的,畢竟關東州陸軍的力量不如滿洲里、布拉戈維申斯克、哈巴羅夫斯克和烏蘇里斯克方面的部隊強大,也就僅僅比天津部隊的實力強那么一點點而已。這樣的力量要在兩個方向上作戰,嗯,問題很惱火。

    海軍?能夠指望海軍嗎?陸戰隊是不可依靠的,正如在天津河西投降的陸戰隊一樣不可依靠。

    上校示意別的軍官也談談意見,卻失望地發現沒有人愿意出聲支持自己,去與沙皇的意志對抗,不禁嘆息道:“那,就執行陛下的命令好了。不過將軍閣下,我們需要在奉天方向上拖延時間,還是請薩維林支隊擔任主攻吧?”

    馬格里連科轉頭看看地圖,整個滿洲被五根粗大的箭頭包圍著,他帶著欣賞的心情端詳了一陣那些代表俄軍進攻方向的箭頭,才轉向上校點頭道:“您的意見是明智的,我完全同意。上校,您應該時刻注意您剛才提出的問題,沒有援軍、沒有再多的火炮和馬克辛。”

    費希羅佐夫上校疑惑看著將軍出聲不得,他實在不明白,將軍要在兵力兵器不足的時候執行聖諭發起進攻,又要強調暫時得不到幫助的現實,究竟是什么意圖呢?作為參謀軍官,如果連主官的意圖都沒有理會清楚,還作什么戰役計划呢?!

    “先生們!”少將提高了音量,作出很有精神頭的模樣走到地圖前,俯身看了片刻道:“我們應當盡快地拿下海城和鞍山,當然,是在海軍的配合下。至于后續戰斗嘛,就要看兵力兵器的補充情況了,對嗎?”

    “是!”軍官們明白了,沙皇的命令要執行,部隊的現實也要照顧,將軍的辦法是最為正確的。因此一個個都打足了精神回答著馬格里連科。

    費希羅佐夫上校心領神會地湊攏少將,指點著地圖謙恭地說道:“將軍閣下,我們可以用第三師的阿克什特團經大偏嶺、王家堡子、中心台、潘家堡子進攻析木城東北,這樣可以避免與大石橋的清軍打硬仗。再用第六哥薩克騎兵團經小偏嶺、小孤山、二道河子繞向南方,在海城與大石橋之間機動,威脅清國守軍后路。至于配合海軍作戰嘛,可以抽調金州的兩營駐軍執行您翻越千山,襲擊清軍側后的意圖。這樣一來,如果海軍的進攻順利,我們就積極配合地拿下大石橋;如果海軍受挫,我們就先拿下析木城。只是,我聽說天津已經停火……”

    “天津停火是天津停火,外交官們和天津指揮官們從來沒有說過滿洲要停火的話!這個,上校無需擔心。”少將說著,用手攏了攏下頜的大胡子,神祕兮兮地沖上校擠了擠眼睛。

    上校的嘴角抽動了一下,喃喃地道:“那,就讓上帝看著那些邪惡的黃鬼毀滅吧。”天一亮,密集的槍聲就響徹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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